阿奴还是第一次看见刘畅如疯如魔的样子。
    他兴致一来,也会去看吴非,每次都在他面前与灵犀含情脉脉表演亲密爱人。吴非本来性情就偏激,这种折磨比受酷刑尤甚。换做以前,刘畅自重身份,从来温文尔雅不骄不躁,哪会做这种事。这人要是再不看心理医生,只怕离发疯不远,自己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吴非终究是残废之人,想上吊没有气力,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却还是没死成。
    侍从来禀报的时候,刘畅躺在床上,已经安静下来,笑着对灵犀道:“还得劳烦夫人看顾你那位义兄。”脸上竟似无半点芥蒂。
    灵犀柔声应下,出了房门就朝吴非住处飞奔而去。她顶着那半尺高的凌云髻,脚下一双木屐,居然在雨地里跑得飞快,宽大的衣袖如蝶翅般急促舞动,素日里最讲究的仪态已经被抛到脑后。
    阿奴不动声色像没看见,刘畅阴阴一笑:“急不可待。”她心里一跳,不接他的话,说道:“我想去福建一趟,酒楼开业后就走。”
    刘畅讶异:“怎么忽然想走?”
    “看夫子。”她言简意赅。
    刘畅想想:“也好,国丧过后,沈六郎就要成亲,你顺便将我的贺礼带过去。”
    见侍女带着医官前来,阿奴告退,她撑着伞慢慢地走过吴非的小院,只见两个侍从站在外面,她眉头一皱:“夫人呢?”
    那侍从急忙躬身回答:“在里面。”
    她微微一顿,转身往里走去。
    灵犀正靠在屋檐下的廊柱上喘气,见阿奴过来,神情莫辨,竟透出一股木然。她自从骤然被封了国夫人,狂喜之后,除了发型变化外,日日穿着命妇服不肯解下。对此心态,刘畅常常在阿奴面前露出嘲讽的神色。那种象征身份的深青色宽袍大袖庄重有余,其实没什么美感,加上灵犀日渐消沉,越发显出一种暮鼓晨钟般的意味来。
    阿奴叹气:“你杀了吴非。”
    灵犀身子一僵,掩面泣道:“是。”
    阿奴问道:“你想怎么做?如今还是不要刺激王爷为好。”
    灵犀迟疑道:“我自去王爷面前自首,大不了跟二哥一块去了。”
    “你没听见么?不要刺激他。”阿奴斥道。这灵犀优柔寡断,哪里像是想死的人。 “你若真心为你二哥着想,早该在雅州就杀了他。”
    灵犀掩面大哭。
    阿奴生性爽快,最受不了这种蝎蝎虎虎的人。也许受刘畅影响,她对灵犀有着一种反感和不耐。见她嚎啕,懒得安慰,转身想走,灵犀扑过来抓住她:“姑娘,你一定有法子不让王爷生气。”
    这些日子,刘畅只有跟阿奴聊天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些许笑容。
    见阿奴不理,她哭道:“王爷刚刚吐血了。不能再受刺激。。。。。。”
    她还有脸说。阿奴似笑非笑,灵犀手一缩,竟再没有勇气伸出手去。
    那吴非被摔成残废,实际上还是阿奴等人所为,只是灵犀和大石当时昏迷,一无所知,后来阿奴一口否认对吴非动手,也没有动手的必要。他们深觉有理,是以一直想不透吴非致残的原因。
    吴非醒后,见自个残废,又落入刘畅的人手里,知道下场堪忧,恳求灵犀杀他无果, 竟是再不肯多说一句。那之后刘畅好吃好喝供着他,找人给他治伤,甚至每日延请他的亲朋好友来探视。只是那些人战战兢兢地被刘畅硬邀前来,个个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鄙夷不屑,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带累家族还是轻的,有一个甚至偷带了一罐粪便进来,对着吴非的面门泼下去。见他日日被人折辱,灵犀实在不忍心,终于还是在今天出手。
    见阿奴要走,她一咬牙,面对刘畅的恐惧还是压倒了她,她死死拖住阿奴不放,门口两个侍从听见动静赶进来,灵犀叫道:“阿奴姑娘杀了吴非。”
    阿奴大怒,反手一掌狠狠地掴上去,她右手常年练那绳镖,极为有力。灵犀被她扇出几步远。摔倒在地痛哭流涕。
    那两个侍从大惊失色,一个拦着他们,一个冲进去查看,随后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刘畅的威胁尚在耳边,他俩茫然了一会儿,很快醒悟过来,齐齐跪下对着阿奴磕头:“姑娘,救命则个。”
    她怒视灵犀,灵犀被她看得浑身打颤。那两个侍从头磕的砰砰有声,很快额前青肿开始渗血。阿奴无法,只好应道:“你们起来,我去说就是。”
    反正那人死有余辜。
    三人大喜,灵犀泣道:“多谢姑娘成全。”
    阿奴憎恶道:“我可不承认人是我杀的。”
    灵犀只要她肯去刘畅面前代为缓颊就好,刚才只不过是情急逼阿奴应承罢了,闻言惭愧道:“是我不是,姑娘原谅则个。”
    阿奴冷哼一声:“你还是赶紧将吴非偷偷火化了吧,不然刘畅知道只怕要鞭尸。”
    灵犀闻言脸色一变,敛衽而拜:“多谢姑娘提醒。”她出身市井风尘,虽然自幼有大石等人罩着,没受什么苦,人长得美貌娇柔,心性简单却没什么主见,所以才会被吴非架空,是以刘畅一直看不上她。但是有那一等人最喜欢她这种柔媚之态,加上她为得刘畅欢心,苦练歌舞,后台老板又硬,在勾栏混迹几年,居然坐上了头牌花魁。只是这种生活经历导致她不像赵惜等行首圆滑世故,毕竟也没什么人敢得罪大姐头,所以她不大会看人脸色。
    阿奴反身又朝刘畅住的芙蓉轩走去。
    医官已经退出来,正在写方子。阿奴故意大声问道:“潘神医,王爷的病情怎样?”
    “郁结在心,块垒难消,王爷需放宽心静养才好。阿奴,你说话王爷还能听得进一二,不如劝王爷去外边走走。再说酗酒伤肝,那杯中之物还是少饮为妙啊。”老神医的声音也很大,想来是说给刘畅听得。
    刘畅咳嗽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进来吧。”
    阿奴朝潘神医做个鬼脸,老人失笑,写完方子交给侍女走了。
    她走进屋子说道:“过来看看你怎样了。王爷,不如明天一道上青城峨眉逛逛如何?回来后刚好酒楼开张大吉。”
    刘畅上下打量阿奴:“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阿奴撅着嘴:“不是闷的慌么?这城里也逛了快一年,早想出去看看。再说你不是准备在上清宫做斋醮。”
    刘畅闻言心动:“也好,出去走走。”
    “还有,不准把自己当饵去吊那些浮影的人。”她警告道。
    “多谢姑娘指点迷津。”刘畅拱手作揖,“你不说在下还没想到。”
    鬼才信他。阿奴笑起来:“切!我不过不想遭池鱼之殃罢了。还有,不准再让我的酒楼被人烧了,否则我就把你和大石的房子都烧掉。让你们的娇妻美妾睡大街去。”
    “不敢,不敢,姑娘的酒楼在下一定叫人看好。”匆匆赶来的大石连忙应道,对刘畅行过礼后问道:“王爷感觉怎样了?”
    “还好。”刘畅随后跟他商量出行事宜。
    大石偷眼看见阿奴的手指动了一下,顺着那方向看去,灵犀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连忙找个借口出去。
    见侍女进来,阿奴趁机告退,半路上,大石和灵犀拦住她。阿奴摆手:“我没敢说,索性安排他出去玩一个月散散心,回来后心情也许会好些。还有,既然今天他没想着去看吴非,不如再找具尸体建一座新坟吧,虽然夏末秋初,天色还是热,最好还是先放在露天野外,一个月之后,很快就烂的面目全非。在王爷回来之前再下葬。”
    “多谢姑娘为舍弟着想,虽然他罪该万死,只是,咳。。。。。。。”她不说大石也能想到要怎么做,当下惭愧道:“方才妹子多有得罪,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灵犀也想再拜致歉,被阿奴拦住,她对大石倒很尊敬:“不敢再受领,你刚才道过谦了,也就算了。”
    灵犀感激不尽,心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第二天,阿奴吓了一跳。皇帝的半副銮驾规模不小,再加上刘畅自个的侍卫队,足有三千人。一路上吹吹打打,旌旗蔽日,枪戟如林,迤逦往青城山而去。许是那些旗啊牌啊伞啊太重太多,直到中午,尾队还没有出城门。阿奴被他们的速度雷到。再说刘畅的阵势搞这么大,她担心这人真发疯到以自己为饵,暗暗后悔提议出游,索性跟刘畅说了一声,带着拉隆和阿罗先一步到峨眉山去了。
    沿路早已洒水清道,家家门口摆个香案烧香跪拜,侯在路旁的妇女们一边看热闹一边在纺车上忙碌,孩子们奇怪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拍马而过。
    道路畅通,他们快马加鞭,在第二天夜半到了峨眉山,见黑魆魆一座山万籁俱寂,只有虫声唧啾不绝于耳。三人决定摸黑爬山,也许能赶得上日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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