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需要细细地体会才能愉悦,而他只需要看着她有愉悦之色便能感到愉悦了。
    她说不想了。
    祁不砚就不能再从中获得愉悦,也就不想做了。
    他拿出抠弄着水白色蜂蜜的手指,看向还潺潺地流着水白色蜂蜜之处,直言不讳:“我想喝它,像在树屋那次那样,可以么?”
    贺岁安不吭声,抬起双手以袖遮面,不想跟他有眼神接触。
    祁不砚总是直来直去地说这些话,弄得每次难为情的人是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贺岁安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了。
    他拉下她的手。
    “不可以?”
    贺岁安又抬起手以袖遮面,祁不砚将她的袖摆全拢起来,她被遮住的脸又露出来了,皮肤白中泛粉,他无端想吻她的脸。
    没有理由地、没有目的地想吻她,难道这便是贺岁安说的有些事是凭心而为,而不是凭目的?但祁不砚只是看着她,没吻下去。
    贺岁安尚未回答他问的问题,祁不砚会等她回。
    可她羞大于怒,老怂了。
    贺岁安从桌子上跳下来,径直撞进祁不砚怀里,她低头抱住祁不砚的腰,脑袋下意识一个劲儿地拱他,不让他有机会去。
    “时辰不早了,我们明天还得去查玉玦呢,我想早点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好不好?”
    她说。
    祁不砚发现贺岁安一旦想绕开什么话题,就会习惯抱住他,用脑袋拱他,可他好喜欢这种感觉。
    他无意识用下巴蹭她发顶。
    发香四溢。
    祁不砚“嗯”了一声,去拿湿帕子擦掉他们身上沾到的水白色蜂蜜,尤其是贺岁安身上的,他替她清理了半晌才完全擦去。
    贺岁安起初是想自己擦的,但她好像没勇气面对这片狼藉,见祁不砚已经动手往她身下擦,她就不管了,反正他都不知害臊的。
    她自暴自弃咬着干帕子想。
    回到床上,贺岁安卷着被褥滚进最里面,转而记起这间房只有一张被褥,又给祁不砚腾出半张,虽步入初夏,但半夜可能会凉。
    祁不砚解开腰间躞蹀带,外衫,躺到床上空出的位置。
    贺岁安翻身朝里,背对着他,手指轻抠指甲。她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却总像受到了祁不砚的蛊惑般,不由自主和他做些荒唐事。
    越回想,脸越红,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不要再想下去了。
    睡觉、睡觉、睡觉,贺岁安在心中默念三遍。
    事实证明。
    心理暗示有用。
    在贺岁安默念几百遍睡觉后,她睡着了,脑袋歪搁软枕上,乌黑的青丝散落到各处,睡着睡着,又翻了个身,侧躺面向祁不砚。
    祁不砚也是侧躺,头枕曲起来的臂弯,没有闭目,他正在望着翻身过来的贺岁安。
    他们身边只有双方呼吸声。
    她眼睫时而动一下,鼻尖微红,在睡梦中觉得脸痒,又揉揉,身上的衣裙被睡出褶皱,袖摆往下掉,露出一截稍有肉感的手腕。
    祁不砚鬼使神差地抚上贺岁安的脸,指尖缓慢划过她的额头、眉眼、鼻梁、唇,流连忘返。
    他似乎极喜欢贺岁安这张脸,却又不是因为她的好看。
    就像他喜欢炼蛊。
    不管毒蛊的外貌如何,只要是毒蛊,祁不砚便会喜欢,他喜欢毒蛊,是因为它们的毒性,至于贺岁安,她自然是没毒性的。
    但就是很喜欢养。
    祁不砚想将贺岁安养在身边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能活多久,也从来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可他现在想活久一点了。
    活着来养贺岁安也挺好玩的,比炼蛊还要好玩。
    他指尖轻压她脸颊。
    贺岁安又觉得脸痒了,一巴掌拍掉祁不砚的手,很清脆的一声,她用力不小,拍得他手背都红了,有点疼,他却因此生了快意。
    祁不砚还没从这一缕快意中回过神来,贺岁安自动滚进了他怀里,脑袋埋在他胸膛,双手搂住那截没了蹀躞带束缚的窄腰。
    然后,她搭脚给他。
    在找舒服姿势时,还踩他几脚,等找到舒服姿势后,贺岁安蹬开了被褥,脚丫子随随便便地搭在他腿侧,她的睡相向来如此。
    祁不砚身体暖烘烘的,这种天气,贺岁安抱住他就不需要被褥了,二者只能取其一,不然会热,睡着了也会知道热的。
    贺岁安跟挂件似的挂在他身上,祁不砚闭上眼。
    他手指缠绕着她发丝。
    *
    翌日一早,艳阳高照。
    他们照旧在西市用早膳,贺岁安昨夜受到的刺激太多,今天一起床就感觉饿得不行,当即穿戴好衣物,和祁不砚到外头吃东西。
    贺岁安咬一口被油炸得金黄的油炸桧,又喝一口软香软香的白粥,祁不砚吃的馎饦,由拇指大小的面片煮成,汤汁鲜美。
    他一手握住勺子吃馎饦,一手拿着那枚玉玦看。
    贺岁安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瞄了眼祁不砚碗里冒着热气的馎饦:“你这个好吃不?”
    他道:“尚可。”
    她又瞄了眼:“哦。”
    祁不砚递了一勺馎饦到贺岁安的嘴边,形似他平日里喂蛊吃东西的动作,只不过投喂的对象从毒蛊变成了贺岁安这个人。
    贺岁安确实是想尝一下馎饦的,但她点了一碟油炸桧,又有一大碗粥,再点一碗馎饦是绝对吃不完的,所以她没打算问老板要。
    既然祁不砚都递一勺过来了,她肯定是想尝的。
    刚想张嘴吃掉那一勺馎饦时,不知道是不是贺岁安产生了错觉,感觉旁桌的人在看他们,难道是当街喂人吃东西很少见?
    贺岁安飞快地吃掉馎饦,埋首吃自己的油炸桧和白粥。
    祁不砚见贺岁安没吃第二口馎饦的想法,收回勺子,将勺子里被遗漏的半块吃掉。
    不是贺岁安的错觉,旁桌的人的确在看着他们。
    西市里人来人往,昨天在西市的人兴许到别处溜达去了,今天的又是新一批来长安做生意的人,不知道西市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旁桌的三人就是今天来西市的胡商,会看贺岁安、祁不砚的原因是他们身上的银饰很美,当然,也有他们长得好看的原因。
    少年相貌阴柔精致,一袭靛青色衣衫,腰间挂有骨笛。
    少女面容俏丽,一身粉色的高腰齐胸襦裙,披帛搁在臂弯,长辫子的发梢绑着粉色丝绦,粉色丝绦的打结处缠绕一条银流苏。
    这三名胡商是做生意的人。
    商人一般是无利而不往,胡商也涉及转售首饰的生意,第一眼看见他们身上的银饰,想到的是得到货源,再转卖出去,赚一笔。
    不过,胡商很快打消念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出祁不砚、贺岁安身上的银饰不是能随随便便买的,看成色与做工精细,应该是定制做出,于世上独一无二。
    如此的银饰是找不到货源的,胡商感到很可惜。
    胡商忽地定睛。
    他们看到了祁不砚手里的玉玦,一名胡商想买下来,于是他快步走到祁不砚面前:“小公子,不知你这枚玉玦从何而来?”
    贺岁安嘴里还塞着半根油炸桧,见有人问玉玦,没嚼几下就咽了:“您问这个干什么?”
    胡商笑:“我只是瞧着这枚玉玦很合我心意。”
    他不是第一次来长安做生意了,对长安那五枚珍稀的玉玦略有耳闻,如今是买也买不了。
    且看祁不砚、贺岁安岁数甚小,兴许不太识货。
    胡商怀着侥幸心理,没主动提这枚玉玦的来源,试探他们是否知道,希望能用较少的银子打动他们,让他们把这枚玉玦卖给他。
    贺岁安不傻,能从胡商的话中听出他的来意,却也没表态,只道:“原来如此。”
    祁不砚摩挲着玉玦。
    他笑而不语。
    胡商伸出几根手指:“我是真心喜欢这枚玉玦,你们能不能将它卖给我,我出这个数。”
    “如何?”胡商有些担心西市的其他商人瞧见了会跟自己争,想尽早拿下,也不绕弯子了,直说自己是想买下这枚玉玦。
    贺岁安呆愣地望着胡商伸出来的三根手指:“这是?”
    胡商想诓他们为三十两。
    他道:“三……”
    祁不砚:“不卖。”
    三十两刚到胡商的嘴边,又改为:“三百两。”
    很少人会为一枚玉玦出价那么高,除非是知道玉玦的罕见,千金也再难寻出一枚,贺岁安问:“您是不是认得这枚玉玦?”
    胡商听了,心说他们肯定是知道这种玉玦只有五枚,他也不装傻充愣了:“经常来长安做生意的人都听说过水玉玦。”
    这五枚玉玦的色泽如水,他们都唤它为水玉玦。
    贺岁安拿过祁不砚手里的水玉玦,又问:“那您可曾听说过买走水玉玦的五人分别是谁?”
    虽知胡商很有可能是不晓得的,毕竟落颜公主都为此查了那么长时间,但她还是想问问。
    胡商果不其然摇头。
    他沉吟道:“这我倒是不知了,小姑娘你打听此事作甚?”
    贺岁安乖巧地单手撑腮:“就是好奇是谁买下罢了。”
    胡商的眼睛离不开玉玦:“能花重金买下这五枚水玉玦的人非富即贵,你们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做玉玦的老师傅的儿子。”
    “做玉玦的老师傅的儿子也死了。”贺岁安道。
    “死了?”胡商这些年没怎么留意过水玉玦,若不是今天看到一枚,早就忘得七七八八,长安的事多了去,哪能记住一桩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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