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过姜临的袖子,拽着往出走,姜临在他身后幽幽地问:“你真的打算和我比体术?”
    风澈回头看了看他现在的小身板,扬起拳头冷哼一声:“九岁那会儿我一个打十个,只分你一个,当时我输了虽败犹荣,你是纯纯的打不过。”
    姜临笑着看他:“毕竟我一直都需要你保护。”
    风澈感觉自己老脸一红,赶紧转过头走到院子里:“也,也不看看谁是你大哥。”
    风澈这个身份是姜家子弟,进入学堂后自然也分配了一把木质小剑,他在姜临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扬起手里的小剑,有模有样地握住剑柄,抱拳:“请多指教。”
    姜临见状也拿出了剑。
    他若不拿剑,风澈势必会觉得自己轻视对手,若他拿剑……
    姜临略略别过眼,让着点便是了。
    *
    风澈学着之前姜临的剑招,手腕一翻,剑尖调转,两把木质小剑剑锋交汇,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当——”
    风澈见一击未果,将剑柄下压,拿五成力按了按,发现没按动姜临的剑。
    他又拿八成力试了试,姜临纹丝不动。
    风澈心里暗想:姜临这几年练剑,身体缩小了,身体素质尚且保留大部分,看来不拿出全力拿不下他了。
    他一鼓作气,拿出了十成力,狠狠压下去,结果姜临的剑就像是固定在了那里,连手指都没抖一下。
    他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牙都要咬碎了,姜临仿佛是一座雕塑,摆着姿势就是不动。
    风澈顿时有些泄气,谁知姜临的剑就在此时向下倾斜,剑身被他压下些许,仿佛刚刚不可撼动的剑身只不过是强撑的结果。
    风澈愣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姜临。
    姜临无辜地对上他的眼,对视了一会儿,他声音有些委屈:“你还真是一点不放水,我刚刚都坚持不住了。”
    风澈有些兴奋。
    毕竟姜家少主剑骨大成,他虽然占了小时候身体素质更胜一筹的便宜,但是这也证明他现在不再是那个近战谁也打不过的阵法师。
    升了时间界就是不一样。
    他美滋滋地拍拍姜临的肩:“咳咳咳,还得练啊。”
    高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这人从原本的嗤笑变成大笑,最后越笑越放肆,变成了狂笑。
    风澈觉得他要笑断气了。
    他把小剑背在身后,姜临跟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
    那人一身骚包的红袍,其上龙凤呈祥花团锦簇,拿着一把破扇子,笑的时候也不忘摇,而他另一只手正狂拍大腿。
    他靠在屋顶的吻尖上,一只脚摆在正脊上,狂放不羁地扯了一把衣袍前的蔽膝:“喂,那个姓姜的小孩儿,人家让着你,你还看不出来?”
    他这话一出,风澈下意识地看向姜临。
    姜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轻声道:“我没让着你,实力所归。”
    风澈听了这话,已经信了姜临。
    本来他看见楚无忧就烦,从那傻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句正经的,还是姜临靠谱,一定说的都是实话。
    “实力所归”自然是夸他的。
    风澈把姜临往身后护了护,一脸敌意地看着楚无忧:“你挑拨离间干嘛?”
    楚无忧翻身跳下来,把甩在面前的一缕发往后一撩,站在风澈面前,弯腰看他:“你小子怎么回事,告诉你实话,油盐不进呢?”
    姜临在身后拽了拽风澈的袖口,朝着楚无忧一笑:“他没有油盐不进,他只是相信我罢了。”
    楚无忧觉得这小孩儿笑容有点挑衅,再一看又觉得刚刚只是错觉,他挑眉道:“你倒是自信。”
    风澈没看见姜临这一笑,被他拽了袖口,以为楚无忧当年揍姜临的事情他现在还有些心理阴影,直接挡在姜临面前:“你别吓他!”
    楚无忧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怎么吓到那个叫乔陌的小孩儿了。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现在小孩儿的逻辑,索性不想了,想拍拍风澈的头被他一瞬间躲开。
    楚无忧的手悬在半空,只当是小孩脾气古怪,也没在意,收了手一摇折扇:“今日上午三位先生讲座,都给我来,别迟到了。”
    他转身就走,身后的风澈一脸狐疑:“所以他站在房顶干嘛?”
    姜临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可能只是觉得呆在那帅,足够吸引人吧。”
    楚无忧刚想回头夸他一句有眼光,就听见风澈嫌弃的声音传来:“没看出哪帅。”
    姜临点点头:“是啊,还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差点不相信我了。”
    楚无忧脚下一绊,趔趄了一下,不太灵光的脑袋头一次猜到风澈要说什么:
    “我当然相信你!”
    脑海里的声音与外界完全重合,唤醒了他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终于想明白这俩人为什么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挫败感。
    那个叫乔陌的小孩,特么的不是和当年姜临那个不要脸的一个德行?
    *
    当年楚无忧没混到风澈首席小弟的名分,心想把姜临赶走就可以顺理成章继位,于是他开始各种针对姜临。
    起初他搞点小动作,拿最开始对付风澈那一套对付姜临。
    他自诩手段非凡,这一套斗不过大哥很正常,岂会有斗不过小弟的道理?
    他兴冲冲地在姜临椅子上倒了不可洗墨水,然后蹲在教室角落,眼睁睁地看见姜临一屁股坐在满是墨水的椅子上,连眼睛都没眨。
    他敢肯定姜临看见了,但是姜临居然还坐下了。
    楚无忧把脑子里“大哥选的小弟也非常人可及”的想法驱逐出去,决心换下一套方案。
    他下一套方案还没选出来,正跟在风澈身后献殷勤的时候,见到姜临没换那套满是墨水的衣袍,就这样直直地走过来。
    风澈立刻发现姜临身上的不对劲,问姜临是谁干的。
    楚无忧怕得不行,生怕姜临告他一状,结果姜临只是垂着头,小声道:“没事。”
    风澈勃然大怒,打算去查。
    姜临拽住了风澈的手:“不用了。”
    楚无忧很欣慰,姜临此人胆小怕事,他“早就料到”姜临不敢告状了。
    姜临站在风澈面前一边委屈,一边劝说风澈不用为他去耗费精力调查,楚无忧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首席小弟,但他此刻自信,姜临将来的位置一定会被自己取代。
    毕竟大哥一看就是喜欢他这种有能力干实事的人当小弟,姜临那种还得浪费时间给他找场子,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一看风澈不打算查了,心思活络起来,第二天就堵住了姜临。
    姜临站在墙角,过度营养不良显得尤其瘦弱,楚无忧小他两岁,都能隐隐压他半头。
    楚无忧指着他的鼻尖:“你以后,识相的话别老在我大哥面前晃来晃去,小心我揍你!”
    姜临垂下眸子,不言不语。
    楚无忧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害怕了,要拿出往常在风澈面前哭个鼻子那一套。
    楚无忧乐不得他吓坏了,大哭一场再也不来纠缠风澈,干脆继续吓他:“你这幅样子,大哥是不会喜欢你的,大哥喜欢我这样的,你懂不懂啊?”
    姜临抬起眼,看他半晌,面无表情道:“喜欢,你?”
    楚无忧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点点头:“当然了,你赶紧滚吧。”
    姜临语气突然有些委屈,但神色依旧漠然:“我昨天被倒了墨水……”
    楚无忧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表情那么木,语气委屈得好像泡了醋,但他没当回事:
    “当然是我倒的,给你一个警告罢了,下一次说不定是什么——”
    “好啊,你还要干什么?”
    风澈的声音突然出现,楚无忧一个哆嗦,下意识要解释,张开嘴,还没等出声,看见姜临不知何时从墙角走了出来,直奔风澈而去。
    他原本木然的表情变得鲜活可怜,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鼻尖都透着薄红,向风澈跑过去的时候,楚无忧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姜临在风澈身后站定,指尖小心翼翼揪住风澈袖子的一角,声音戚戚:“他说你不喜欢我。”
    风澈拍拍他的手:“我喜欢你。”
    姜临低下头,看着风澈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说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风澈继续安慰他,豪情万丈地回他:“我当然相信你!”
    楚无忧像是被当头一棒,他平日里看话本,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大哥身边总有个红颜祸水的女人,引得兄弟离间,最后难以收场。
    他每每看到总是愤怒不已,心想这些大哥糊涂啊,怎么能听信谗言?
    他只当是话本惯常设计的套路,兄弟之情需经历挫折的考验才显得尤为珍贵。
    谁知他现在就面临着如此考验。
    他才明白过来,姜临此人不像是在和他争夺首席小弟的位置,反而像是话本里那红颜祸水,是考验他和大哥感情的反派。
    他抬起头,大声喊了句:“大哥!你万万不可听信那祸水的话啊!”
    风澈一脸茫然,反应了一会儿更气愤了,抬脚就踹了过来:“你说谁祸水呢?你是不是最近皮痒?”
    楚无忧抱着头,一边挨揍一边顽强地继续说:“我马上揍他一顿把他赶走,不能让他影响我和大哥之间的感情!”
    姜临见他嚷得厉害,在一旁默默流泪,小声说:“对,他还打我了,”他揉着自己哭红的鼻尖:“其实也不是很疼。”
    风澈踹得更凶了。
    *
    后来,楚无忧研究了许多年,一直不明白自己明明对大哥一片忠心,却总是比不过姜临。
    直到一朝在话本里看见绿茶代指何人,他才幡然醒悟。
    不要脸诬陷他的姜临,可不就是绿茶吗?
    绿茶勾引大哥,大哥能坐怀不乱吗?
    只怪他当年太年轻,不懂姜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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