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她问他,眼内不可置信的神色久久未消。
    透过关家二楼的落地窗, 能一眼望到东湾对岸的港城, 今日阳光明媚, 是个好天气。
    谈斯雨背靠沙发坐着,好整以暇地赏看着, 听到她问,转过头来, “知道。”
    “持股16.65%。”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对窗外的景色, 似乎大过同她谈论这桩他早已确定的事。
    “是个大股东了。”关书桐胳膊肘抵着沙发扶手,扶着额, 拇指轻揉跳痛的太阳穴,“确定要转给我?”
    “不然我留着干嘛?”
    他有他的考虑。
    “虽然到现在遗产还没确定怎么分, 但是你父母的夫妻共同财产如果对半分,你和你妹能领到关阿姨的那一份,此外还能领到赵叔那一份。至于郑云轻他们,则会从赵叔的那一部分继续分。”
    “听说现在郑云轻手中就拿着一部分股份。关书桐,你得确保你和你妹的股份加一起,比他们三人加一起要大。”
    只有那样,她们关家才是真正的第一.大股东。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几个摁下去。但谁知道,赵庆恩和郑云轻出来后,会发生什么?赵庆欣又将在什么时候露面?”
    话到这里,谈斯雨终于来了几分认真,上身向前倾,肘部抵着膝盖,目光冷厉锋锐地盯着她。
    “gloria,我们都不想他们再上桌。”
    确实是这样。
    对于谈斯雨,这次,关书桐赌上百分百的信任,不假思索地拿过黑色签字笔,签下自己的名姓。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关阿姨走后。”
    闻言,关书桐笔尖一顿,在“桐”字封口最后一横的末尾,晕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关淑怡走后,衣关股价大跌,没想到他竟是从那时候开始抄底的。
    一直以为,他从不关注插手她家的事,置若罔闻,袖手旁观。
    但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给她这么大的震撼。
    签完股权转让协议,后面还有手续流程要办。
    虽说有点开网店的经验,但跟管理一家大公司比起来,那点经验太微不足道。
    在临时股东大会召开前,关书桐一直死磕在这儿,有不懂不确定的地方,就去找谈斯雨,又由谈斯雨牵桥搭线,联系上他家长。
    公司的事情,尚且让人分身乏术,关书灵年纪尚小,家中又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作为她唯一的亲属,关书桐还得顾及小朋友的情绪,给予她安全感。
    在亲生父母已经身亡,且无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的情况下,即便有个继母,但郑云轻涉嫌故意杀人,没有监护能力。
    故此,关书桐申请变更关书灵的监护人。
    并且,她还带她去改了名,从“赵庆灵”,改回“关书灵”。
    赵嘉业都没了,郑云轻又回不来,关书桐计划重新装修主卧,以及赵庆恩和赵庆欣的房间,把他们那些垃圾统统给扔出去。
    至于关淑怡的东西,自上次郑云轻把房间砸了个稀碎后,至今都不曾整理过。
    那晚,关书桐在房里待了很久。
    看着满地狼藉,一阵唏嘘。
    一声长叹后,她让管家挑拣出尚且完整的物件,其余的……逝者已矣,过去的都该过去了,她不执着了,将那些该扔的,都扔了吧。
    处理完这部分,还有就是家中的阿姨佣人,凡是曾站过郑云轻那一派助纣为虐的,关书桐都不想留了。
    何况,她家就她和关书灵两人,用不到那么多人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关家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作为关家话事人,关书桐有意削减不必要的开支。
    6月25日那天,高考成绩出来了。
    关书桐不出所料地拿个好成绩,市排名第一,全省排第二,前途无量,大有作为。
    远在欧洲度假的陈怡佳、余良翰和蔺陈发来贺电,恭喜她喜提市第一,起哄要她请吃饭。
    陈怡佳比那俩男孩子有良心,私下问她,这段时间感觉怎样?有没有好一点?希望她能尽快从失去至亲的伤痛中走出来。
    说到这里要补充一下,其实,之前他们三人都曾特地前来,出席过赵嘉业的葬礼,安慰过她。
    不过,后来见有谈斯雨陪着她,又有关书桐这个当事人说“没关系,你们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吧”,他们才开启此次毕业旅行计划的。
    “本来是想我们五个人一起的,没想到啊……”
    视频通话对面,余良翰实在感慨。
    蔺陈一巴掌拍他脑瓜上,“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良翰“唉哟”一声,赶忙抱头,改口:“那就下个暑假,行吧?关书桐,你通知一下你未婚夫,下个暑假我们一定要一起去旅行。”
    “未婚夫?”陈怡佳恍然想起这一茬,追着手机另一头的关书桐问,“你跟谈斯雨什么时候订婚?”
    “远着呢。”关书桐含糊其辞。
    以前说着,高考结束后,两家人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事。
    哪知意外频发,赵嘉业没了,这事不好谈了,这段时间,也实在不适合再谈喜事。
    胜在关书桐和谈斯雨都还很年轻,婚事还可以再往后放一放。
    分数排名出来,就该考虑填写志愿的事了。
    谈斯雨问她,今后打算去哪里。
    这次,关书桐总算没瞒着他:以前,她打算往北走,去京城,但现在,她感觉自己如履薄冰,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走那么远了。
    空气沉寂着,各怀心事,各有思量。
    谈斯雨搬开她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拉着她的手,要她到他腿上坐着,给出的承诺很动人: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会在下面托着你。”
    他从身后抱住她,像一张温暖的被子,或一个可靠的外壳,将她包裹着,让她感到舒适踏实。
    关书桐放松了肩背,握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感受到他指骨坚硬有力的同时,被他反手握住。
    “好。”她应声,“那我往北走。”
    “那就去呗。”谈斯雨说,“其实也没多远,好歹是在国内。”
    “不像你,要出国……美国好远啊。”
    “不喜欢异国恋?”
    “……”谁会喜欢啊?
    “放心。”谈斯雨喂她吃定心丸,“在我出国前,会陪着你把事情整理好的。”
    可是要整理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
    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七月下旬,发现城中村那间出租屋的房租快到期,关书桐挑了个时间,打算把东西搬回到关家。
    谈斯雨过来帮忙打包整理。
    这一晚,大概是关书桐住在出租屋的最后一晚。
    谈斯雨没走,留在她这儿过夜。
    仍是没准备衣服,全身上下只一条浴巾围在腰间,大方露着一身劲瘦健壮的腱子肉。
    她看着,莫名回忆起两人在这屋里看电影的场景,戏谑问他:
    “要不要看李丽珍?”
    “我比较想看关书桐。”他吊儿郎当地答,从她跟前穿过,要拿脏衣服去阳台的洗烘一体机。
    彼时,关书桐岔着腿,反坐在椅子上,故意抬脚踢了下他小腿,“流.氓。”
    谈斯雨没脸没皮地轻笑一声,夏风从阳台门穿来,摇曳他额发,那股劲儿,又痞又坏,怪招人。
    关书桐还没洗澡,要他晚点再开洗衣机。
    还有就是,点些啤酒和下酒菜,好久没放松过,她想跟他一起看李丽珍。
    谈斯雨应了个“好”字。
    她去洗了一个认真细致的澡,温水浇在身上的感觉很放松。
    但内心却有一个地方,躁动着,叫嚣着,忐忑不安,似是隐隐意识到今晚或许会发生什么。
    洗完澡,拧开洗手间的门,袅袅水汽顷刻间裹挟着香味涌出,她也走出来。
    谈斯雨下意识投去一眼,目光定住。
    她没穿衣服,身上只裹了一件浴巾。
    察觉他目光,眼帘轻掀,水润眼眸透过卷翘的长睫望向他。
    半干的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身上,瓷白肤色被水汽蒸出淡粉色,嫩得像是刚剥壳的荔枝,轻轻一碰就爆汁。
    “咕咚。”
    他喉结滚动。
    关书桐将换下的衣服拿到阳台洗衣机里,启动,轰隆隆的声响振动。
    那一小段时间,谈斯雨没再等她,“咔”一声开了一罐冰啤酒,口干舌燥,仰头猛灌好几口。
    她折回来,带上阳台门,隔绝声响和夏夜热浪。
    空调呼呼送出冷气。
    关书桐到沙发另一边落座,位置不大,两人紧紧挨着,肌肤亲密无间地紧贴着另一片肌肤。
    谈斯雨又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也开始喝酒。
    谈斯雨播放影片。
    昏暗室内,光线不断变化着,反照在两人身上。
    两人摆明心不在焉,酒一口接一口地喝,喝完再开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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