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乐道:“您可真风趣。醉翁之意,显然不在酒。”
    梁储胡须抖了抖:“那是在谁,难不成,是殿下还有别的算盘?”
    月池摇头:“您且等着瞧就是了。多得我是不敢说了,私泄禁中可是大罪。”
    梁储翻了个白眼:“你让我给你偷看《大明会典》时,怎么没想到这也是大罪呢?”
    月池摆摆手:“先生宽心,学生已经向殿下报备过了,不会有事的。”
    梁储浓眉一动:“这么说,你已经说过了。那提拔刘瑾是计……”
    他露出恍然大悟状,月池拱手一礼:“可千万别说,西洋镜若拆了,可就平平无奇了。这些内廷的事,本不该我们外臣插手。您要是真闲得慌,不如把手里的名册资料好生整理整理。”
    大家都是成精的狐狸,自然一点就透。梁储面露喜色,嘴里的水晶肉变得更加酥香,太子甚至想裁汰冗员!月池又道:“没事多和刘尚书聊聊天。”
    梁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难不成冗兵也要动手?月池挑挑眉:“迟早的事。”她和朱厚照等得,这些股肱老臣却等不得,与其让他们在驾鹤西去前成天盯着太子进谏,不如让他们把前期准备工作先干完。两人将话说开,都觉心下大快。一老一少将这两道淮扬美食吃得是一丁点都不剩,浑身都暖洋洋的,可到了出门时,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梁储阴着脸上了轿子,轿帘一落下时却是喜笑颜开。月池则是一路沉着脸回家,这倒不是装得,她是在想,王岳怎么还不来找她呢?
    第85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他要是不来, 这戏还怎么唱。然而,月池的忧心忡忡在推开家门后却被打断了。时春正在庭中练武。这位逃荒数月的女巾帼,经着数日的调养, 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她生得并不算美, 不同于贞筠这类清秀的江南美人,她的脸颊棱角分明, 鼻梁高挺,两道墨黑的浓眉下,一双黑眼珠灵活得转动。她身上既有江湖人的狡猾,又有习武者的坚韧。此刻,她着一身青色劲装, 足蹬短靴,头发也在脑后挽成了圆髻, 整个人瞧着干净利落。经过到武馆的练习,她将这枪使得越发虎虎生风。月池只见她身形挪移,极为灵动,枪上铁尖闪闪如雪芒,一刺一打之间,红缨亦随风舞动,煞是好看。
    时春一听推门声时, 便知是这家“男主人”到了。只是碍于莫名的恼怒与矜持,她并不愿与月池搭话。三十六路枪法一使完, 她便收了势径直进屋去了。月池摸摸鼻子,贞筠早在堂屋看得清清楚楚,啐道:“叫你烂好心, 请了个姑奶奶回来。”
    月池失笑道:“难不成她还敢与你打斗吗?”
    贞筠一僵, 咬牙道:“都怪你, 把她送去武馆,你瞧瞧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我哪里还敢和她争锋。”
    月池坐到逍遥椅上慢慢晃悠:“时春是知分寸之人,明了自己寄人篱下,也不敢和你闹得太过。你们各退一步,这不就家和万事兴了吗?”
    “呸。”贞筠万分不乐意,她上前几步道,“你既然都让她女扮男装去武馆了,干嘛不索性让她住在那里。”
    月池道:“住在那里,那我还找她回来干作甚。”
    贞筠一头雾水:“你这是何意?”
    月池不愿多说吓着了她,当下转移话题道:“今日在朱夫人那里怎么样?”
    一谈及朱夫人,贞筠又是满眼星光璀璨:“夫人当真是温柔和蔼,她今天教了我插花。”
    月池这才注意,她面前摆着一个豆绿色的汝窑花囊,正稀稀拉拉地插了几支“玉翎管”。这菊花花如其名,花蕊嫩黄,花瓣细长,好似玉雕的翎羽,十分秀雅美丽。她见状叹道:“万岁龙体欠安,还不忘在金秋时节赏赐臣下,真不愧为仁君。”
    贞筠的手一抖,回头惊道:“什么,你说这是宫里的赏赐!”
    月池挑挑眉道:“不然呢?这么好看的花,太子宫里也有好几盆。”
    贞筠秀眉微蹙,她不敢相信朱夫人居然拿宫里的花给她:“骗人,皇上都让太子监国,安心养病了,哪里会管这些闲事。”
    月池无奈:“圣上八成也不想管吧。”若不是儿子眼高于顶,老婆眼界狭窄,弘治帝何至于亲自来赏赐节礼以示恩宠。说起来,按照典制,明年朱厚照就该大婚了。紫禁城中,就会有第三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得找机会和李先生聊一聊,千万得选个合适的国母。若再来一门为非作歹的外戚,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想罢,月池拍拍贞筠的头:“没事,好好修剪,这证明朱夫人相信你的水平啊。”
    贞筠:“……”
    她是再不敢随便动手看,当晚画了七八个草图,才战战兢兢拿起剪刀。谁知,就在此刻,门外却忽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贞筠先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放下剪刀,试探性唤道:“时春?你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干嘛。”
    回应她的是大福的尖叫,兵器碰撞的铿锵,还有时春的大喊:“有贼,快去报官!”
    贞筠唬得魂飞魄散,当下奔到内室,月池早已披衣起身,快步出来。她皱眉对贞筠道:“待在这里别动。”
    语罢,她就径直推开门,然后就看到一身便装,惊魂甫定的王督主。还有与三个东厂番子缠斗的时春。待到进门入座,王岳还是不住地抚着胸口:“你这个妾,当真是凶悍。”
    这位大太监虽如往日一般白胖圆润,可眼底的青黑,额间的皱纹无一不泄露他近日翻滚的心绪。
    月池替他倒了一盅热茶,劝慰道:“来,您老先喝杯茶压压惊。”
    王岳接过茶盏,湄潭翠芽的浓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茶香在肺腑中流转,半晌一双细眼精光四射地看向月池:“这是贵州的贡品,精制最好的绿茶,因着今年年时不好,送到京城的一共就只有二十斤。万岁奉太后八斤,给皇后五斤,自己就留了三斤,剩下得全部都给了太子爷。没想到,李公子这里也有。”
    月池微微一笑:“蒙殿下隆恩,赐了一斤。若不是这样的好茶,也不敢来请您饮不是。”
    王岳当下也笑开:“那咱家就沾沾您的光。”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今晚算是来对了,刘瑾算个屁,人家李越这才叫真正的宠臣。一日三餐同桌而食,连好茶都不忘分他一斤。李越还能随意那这物什出来待客,证明早已是司空见惯呐。
    饮了两杯茶,王岳就开始直奔主题了:“您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咱家也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我今儿来意,您想必也早清楚了吧。”
    月池垂眸一笑:“在下虽清楚,可也无能为力。”
    王岳道:“您这就敷衍了不是,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在您面前,刘瑾不过萤烛之光罢了。”
    月池摇摇头,仍不言语。王岳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匣。其中满是翠羽明珠,各色宝石,微露一角,便已是光彩熠熠,耀眼生花。谁知,月池看也不看,就将匣盖合上,她叹道:“某入宫,是蒙督主的恩情,若能相助,早在太子处就可将这令截下。之所以任事态发展至此,不是我李越忘恩负义,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实话与您,这事儿并非是刘瑾媚上,而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王岳一愣,他不敢置信道:“我等侍奉太子如亲爹娘一般恭谨,近日也无触怒殿下的地方,他怎会……”
    月池长叹一声:“殿下为监国计,特地去翻阅了《大明会典》。这一看,就发现了端倪,宫中靡费一年比一年增加,可主子们一年所用,却至多不多数万两。这贪污得,实在太过了。”
    她对上王岳陡然惨白的脸,补刀道:“圣上连延寿塔都停建,就这样,国库却还是空虚。殿下因此勃然大怒,对司礼监的诸位公公,也失去了信任。所以,才打算培植刘瑾,给他极大的权限,想让他给阖宫换一次血。”
    王岳霍然起身:“这、这太过了!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万岁还在呢,殿下怎么会……”
    月池将他按回座上:“我今天就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是山陵崩,碍于三年无改父道,反而不易大刀阔斧。可万岁如今还在,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咱这位小爷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万岁爷会叫人给他搭梯子,更何况这等小事。”
    王岳倒吸一口凉气:“不成,万万不成。刘瑾这个老东西,当年咱们怎么把他下狱,如今何妨故技重施。咱家听说,他在东宫也颇碍您的事,您难道就不想……咔!”他将白白胖胖的手掌放在脖颈上一横。
    月池微微摇头,昏黄的烛火为她的玉面镀上了一层蜜色:“没了刘瑾,还会有旁人。关键是在殿下自个儿,如他不改主意,您是杀不完的。”
    王岳腹诽道,废话,要不是为这个,咱家何用半夜爬你家的墙。李越对太子的影响力毋庸置疑。
    王岳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咱家是无能为力了,只能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您肯帮忙,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您弄来。”
    月池面上一派和煦,可说出的话却给王岳碰了个软钉子:“您想错了,自来只有我们顺着他的意思,何曾有他为我们改变主意的时候。再说了,您见过有撤回的诏命吗?”
    王岳咬牙:“按你的说法,咱家只能任人宰割了?!”
    月池沉吟片刻:“其实,也不是没有挽救之法。”
    王岳激动地攥住她的手:“怎么说,只要您肯指点迷津……”
    “免了,免了。”月池失笑,“我这出得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为今之计,您只能断尾求生,弃卒保帅了。”
    她对着王岳略显茫然的脸:“自己先查,做出些成效,一来讨殿下欢心,二来自己动手,也能把握分寸,避免火烧到不该烧的地方。刘瑾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清楚。”
    “可这、这,这太险了。”王岳万分迟疑。
    月池道:“公公莫不是舍不去银钱,要知,只要大权在握,自然财源广进,可若是无权在手,便好比小儿持金过闹市,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王岳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月池对满面寒霜的时春和贞筠摆摆手:“快去睡觉吧。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往外露。”
    贞筠一跺脚回了屋,时春冷笑一声:“你救我回来,原来是想让我给你当条看门狗。”
    月池道:“我的确需要护卫,也需要了解漕运情况,但这些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救你,是因为我尚存善心。我并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救命之恩,难道就不思图报吗?”
    时春只觉脸上发烧,她咬牙道:“那就让你的朋友下次走正门,否则要是一不留神被捅穿了脖子,你可别怪我恩将仇报!”
    月池颔首,眼看她如一阵风似得冲进房间。这一夜的波涛汹涌待到晨光初至时便消融至无形。月池又一次起身准备入宫。王岳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人,她今天得在刘瑾那边再烧一把火。
    说到底,王岳是关心则乱,事关一己之身,立刻失了往日沉稳。满宫太监只怕连一个干净的都没有,纵使弘治帝乐意,朱厚照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就算再换上一批人,经过刘瑾的手,难道还能清如水,明如镜不成。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以刘瑾逼这些大铛自己动手,毕竟这宫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还是老手来,容易见效。
    第86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年轻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然而, 月池入宫见到刘瑾后,方知自己是多虑了。刘瑾竟然穿上了斗牛补服。宫中规矩,凡司礼监掌印、秉笔, 及乾清宫管事之耆旧有劳者, 皆得赐坐蟒补,次则斗牛补, 又次俱麒麟补。凡请大轿长随,及都知监,戴平巾。有牙牌者,穿狮子鹦哥杂禽补。【1】刘公公前天还穿着狮子补,朱厚照一句话就让他着六品太监的麒麟补, 谁知衣服都没暖热,他今儿居然又穿上了正四品的斗牛补子。多少太监熬了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际遇, 他却能一步登天,扶摇直上,这让旁人怎能不嫉妒。月池更感慨的是,太子爷真是好手段。不过一件衣裳,就能搅得紫禁城翻云覆雨了。
    司礼监的诸位公公们果然坐不住了。身为太监,如花美眷成了泡影,子孙后代也不能指望, 一生唯二的盼头,就是手中权柄和死后的声名。可刘瑾这么一来, 他们这两样说不准都要落空。
    司礼监衙门内堂中,大太监李荣端坐临窗大炕上,靠着大红绫福寿纹靠背, 戴义坐在他身旁, 在炕的西侧下首是两张花梨藤心扶手椅, 上设银红暗花缎椅搭。萧敬、王岳都坐在其上。李荣是宣德年间出生,迄今已是七十四岁高龄。他在成化爷时就入司礼监,钦赐蟒袍玉带,还允许宫中跑马,若论权相当于外廷的二品部院大臣。他在往年也是雄心勃勃,可在同僚大太监李广自尽后,他便歇了更进一步的心,只盼留住今日的脸面,等着荣归故里。
    而戴义虽也早入司礼监,着蟒袍,但因醉心琴艺和书法,随着年事渐高,一心只扶持自己的徒弟萧敬。戴义善琴,天下闻名。往年南边有一才女,寻他斗琴。可在戴义弹完之后,她却自惭形秽,当场摔碎自己所带的古琴,终身不再奏乐。戴义之妙音,可见一斑。除了琴艺,他还写得一手绝佳的小楷,堪称是一流的书法家。萧敬正是深得老师书法三味,这才在文书房出头。可因着刘公公的一件斗牛服,到底把这两位都惊动了。
    李荣端起一旁的银奶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盅奶。他动了动干瘦的手:“都喝点暖暖身子吧,这是奶子房今早刚送来。”奶子房的正经名字是礼仪房,为司礼监直辖,皇室宗亲的乳母都由其中选派。时人都觉人奶最养人,这些司礼监的大铛们,怎能不享受这些便利。戴义微微颔首,还要了一碗雪白的茯苓霜来用人乳冲调。萧敬不爱这些,只微微抿了一口,王岳魂不守舍,一饮而尽后,就沉默不语。
    李荣慢慢将一小碗奶喝光之后,方开口道:“不过是一点小事,瞧瞧你这个样子。”
    王岳闷声道:“您是没听见李越说得那些话!”
    李荣道:“说来听听。”
    王岳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李荣听罢道:“太子是有心放人一马。”
    王岳皱眉道:“可他要求的这也太……我们要真去查了,那以后谁还敢在咱手下做事。”
    萧敬道:“其实整顿一下,也并非是坏事。有的人做得委实太过了。”
    李荣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抽几个人交差也就是了。”
    萧敬一愣道:“公公,殿下聪慧,这样恐交不了差。”
    李荣颤颤巍巍道:“这样当然是不行。还得把钱凑出来。李越话里话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殿下手里压根没有真凭实据,此举就是为了弄钱。年轻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把事办妥,他一高兴了,就不会找咱的麻烦,等他忘这桩事,以后慢慢找补也就是了。麻烦的倒是刘瑾那边。”
    王岳恨恨道:“您说得是,那个狗东西!”
    戴义悠悠道:“我倒不觉得。他一个连内书堂都没进过的奴才,即便日后进了司礼监,也不能一手把批红都揽完吧。化干戈为玉帛也就是了。”
    李荣看向他:“你是说讲和?”
    戴义道:“本来也没结仇啊。”
    整个司礼监和刘瑾不对付的只有一个,王岳眼睛就同凸眼金鱼似得:“不成,此人狼子野心,一旦得势,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李荣心知他是担心自己,他道:“那就先合作一时。刘瑾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把弄钱的路子都堵死,否则等到他上台,不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咱们给他送点礼,交几个人给他,他既在殿下面前得了脸面,咱们也可平安无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戴义和王岳都应了。萧敬暗叹一声,整个宫中的宦官都是既得利者,他总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吧,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刘公公比他们还要有经济头脑,他同样也是看都不看那些珠宝首饰一眼,反而直接要分红。这说得是各衙门太监的孝敬,须得分给他一部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王岳恨得牙痒痒,可碍于把柄在他手上,不得不割肉放血。宫中的大铛们达成了一致,这才开始轰轰烈烈的查账活动,不过动静虽大,却没伤筋动骨。唯一真正变化的是刘公公鼓鼓囊囊的荷包和蒸蒸日上的地位。
    月池不得亲随办差,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她还是经李东阳点醒,方知又上了套。自昔年六科廊言官群情激奋上奏,引得朝野动荡,李东阳身为首辅,却无计可制之后,他便开始树立自己的威信。他选择的方式较为柔和,是在自己府中怀麓堂举办文会,会上不谈政事,通过点评诗文,来以才服人。月池碍于朱厚照,不敢次次都去,但时不时也会参加。
    这次她入座,尚见几个新面孔。她推了推一旁的李梦阳问道:“献吉兄,这些是何人?”
    这李梦阳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弘治六年为乡试解元,弘治七年为进士,一入官场就当上了户部主事,按理说前途是一片光明灿烂。可他嫉恶如仇,公然上奏弹劾张皇后的两个弟弟——“招纳无赖,网利贼民,夺人田土,拆人房屋,虏人子女,要截商货,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弘治帝为保妻弟将他暂时下狱,他在狱中差点被寿宁候和建昌伯的人弄死,惹得朝野愤怒。弘治帝方能堵住张皇后的嘴,将他又放出来官复原职。经过这场牢狱之灾,他更加瘦骨嶙峋,凹陷的面颊上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月池成功让张氏外戚子弟被发配出京,自此偃旗息鼓,夹起尾巴做人,无意中也为李梦阳出了口恶气。李梦阳为此对她大为赞赏,二人平辈论交。
    李梦阳道:“你想是没见过,他们都是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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