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咏月吃饭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他喝粥的声音很小,放下勺子的时候,也只是清脆短暂的一声轻响,大部分的时候,也只能听见他慢吞吞嚼酸萝卜时“嘎吱嘎吱”的轻响g。琅千秋心想,方才她的态度可能真是有些强硬,也许这个白家三少爷平日里在家中横行霸道,家中仆役对此言听计从,所以受不得别人顶撞,琅千秋怼了他几句,他便有些受不了。就在琅千秋心想,这厮恐怕在吃完饭之前都不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白咏月却突然轻轻放下了勺子,“吧嗒”一声脆响,琅千秋便知道,他这是要开口交谈的节奏了。果不其然,片刻功夫过后,白咏月斟酌着,果然开口了,他道:“琅姑娘,今日下边吵吵嚷嚷的,可是在因为吃人鬼吃人鬼的事情而烦忧?”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银花小姑娘,意有所指道:“昨夜贵千金神勇,在下虽然没有一直看到最后,但是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昨夜你们二人未在客栈,这小姑娘仅凭着一人之力,抵挡住了一整条街的吃人鬼,实在是可敬可畏。”白咏月明知故问,话里有话,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儿怀疑的意思,琅千秋知道他怀疑的是什么,他怀疑的其实并不是银花小姑娘,而是她话中的真实性,他是在怀疑银花到底是不是她琅千秋和聂冷川两个人的女儿。琅千秋坦坦荡荡,应对自如,亲切的看了一眼银花小姑娘,摆出了十足十母亲的架势,半点儿也不怯场。她直视着白咏月,坦然道:“银花那姑娘向来都十分优秀,又懂事的紧,我和她的父亲将她教养的很好(尽管是在说这种虚无边际又十分肉麻的话琅千秋也仍然是脸不红心不跳,显然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也就对此免疫了)。”她顿了顿,又道:“白公子,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对凤鸣山的事情了解多少?我想,应当不只是你先前同我说的那些事情吧?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是想要保留下来当做饭后的助兴节目吗?”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咏月刚好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倒当真是应了琅千秋说的,他马上要来表演一个助兴节目了。他实在是没想到,方才他是想要套路一下琅千秋的,毕竟损失一个人说谎,其实是从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的,他问琅千秋的话,其实就是在等着这种“细枝末节”。但是实在是让人惊喜,琅千秋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这个问题划过了,而且竟然还反套路他,回过头来,竟然又问了他一个,不、不止一个难缠的问题。白咏月顿了顿,这才慢慢问道:“琅姑娘,你何出此言?”琅千秋露齿一笑道:“我猜的,我这个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很多事情都能猜个七八成,你瞒不了我的。而且你之前所说的话实在是漏洞百出,听起来毫无破绽,实际上禁不住深思,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过来,你所说的什么,因为从前与我交情匪浅,所以才担心凤鸣山地界上出现的邪崇,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过来伸张正义……这些话是在全都是胡说八道!我想明白了这些问题,到现在已经忍了好几天了。”白咏月道:“琅姑娘如今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来找我问个究竟的吗?”琅千秋坦然颔首,道:“不错!”白咏月忽然苦笑一声,道:“有些事情我说出来怕惹姑娘伤心,因此并不想多言,可是姑娘如此聪敏,便是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和七八成,那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既然已经被姑娘擒住,倒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姑娘,说不定还能过得更舒坦一些。”琅千秋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聪明的选择。”白咏月仍然是有些犹豫,又好像是在组织者措辞,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琅千秋催促他道:“洗耳恭听。”白咏月这才慢慢开口,道:“琅姑娘,在我把事情告诉你之前,我必须要提前告诉你一句,我之所以插手凤鸣山的这些事情,除了一些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之外,确确实实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希望你能重回凤鸣山,这句话不是假的。”琅千秋却丝毫不动容,只是接着问道:“所以呢?我想要听听你没有告诉我的那些原因。”白咏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琅千秋步步紧逼,他实在是不能再磨蹭下去了。他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终于慢慢开了口,不过第一句话亏把琅千秋震了个里焦外嫩,他道:“其实,我这回来凤鸣山,其实是受人之约,他说事成之后会分我一根龙角?”琅千秋:“……”琅千秋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面目陡然狰狞起来,几乎像是饿虎扑食前的准备姿态一样,怒瞪着白咏月,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只要是讨论到有关聂冷川的话题,她情绪起伏总是要比平时大一点,更别提这个话题还是一个有可能会伤害到聂冷川的话题。不过事实上,已经不用白咏月在重复一遍,琅千秋其实听的是一清二楚。白咏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重复,而是满脸讶异,疑问道:“难道你也知道龙角的事情吗?”琅千秋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已经很敏锐的从白咏月方才的几句话中推断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是凤鸣山上、或是在凤鸣山之外,有人开始用龙角来作为代价,有偿利用白咏月来帮他们做一些事情,再比如,从白咏月方才的态度来看,他以为琅千秋对于龙角的事情并不知情,并且,他尚还不知道聂冷川其实就是真龙本龙!她很快平复了下来,又慢慢做回了椅子上,不过并没有回答白咏月方才的问题,紧接着又开口,冷声道:“是谁告诉了你龙角的事情,是凤鸣山里的某个人吗?还是一个黑子女人?”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个黑子女人应该和白咏月之间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这个女人行动变化莫测,实在是让人很难预料到她下一步的打算,因此保险起见,琅千秋还是问了他一下。“黑衣女人又是谁?”白咏月面露疑惑,但是他旋即就承认了琅千秋方才说的话,道:“凤鸣山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想必姑娘心中也要有定数了吧?”琅千秋一顿,冷冷道:“难道是三长老?”白咏月却摇了摇头,道:“三长老是凤鸣山长辈,又怎会阴于我做这些事情,不过倒也不能说错,那个人确确实实和三长老是有些关系的。”不是三长老,却又和三长老有关系,琅千秋起初还是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东西,她看着白咏月,慢吞吞的开口,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三长老关系密切,还是和三长老的那位爱徒——高星儿的关系密切呢?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那个人,啥好就是高星儿相中的伴侣、我的那位好师兄林淡吧?”她此时此刻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虽然是在问话,但是却没有半点儿疑问的意思,显然已经是对此十分笃定了。白咏月果真是点了点头,道:“当年白某在凤鸣山求学之时,和林师兄多有交情,这么多年也一直联系不断,林师兄既然有事情要我帮忙,便是她不给我那根龙角,我也是会帮的。”琅千秋嗤笑,压根就没有把白咏月的话当做一回事,别看他现在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的,可若是林淡不分给他半点儿好处,难道他白咏月还能这么身体力行的给林淡帮忙吗?这二人是一丘之貉,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正派的世家子弟,实际上各自的肚子里都还在打着小算盘。是以林淡一定是给白咏月许了什么好处,而且还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好处,所以这白咏月才会如此躲躲闪闪,不希望被人发现。琅千秋慢慢思量,看来她那林淡师兄并没有告诉这白咏月,聂冷川其实就是真龙的事情。当年林淡作为那三长老眼前的红人,在绞杀她琅千秋和聂冷川的时候,可是没少下功夫。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聂冷川就是真龙,也看见了聂冷川在化形之时所残缺的那一节龙角,可是他却显然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白咏月。哼,这也是自然的,反正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何必要自找麻烦,让别人多分一杯羹呢?如果真的将真龙的事情告诉白咏月,那就恐怕不只是白咏月一个人的事了,整个白家都会插手进来。毕竟是真龙,自然是能的得之。而真龙的这个消息一旦传了出去,那以老莲的通天手段,应该多多少少会得到一些风声。老莲如果得到了风声,自然不会瞒着她,想方设法也是要把消息传进来的,可是现在她这里既然没有得到半点儿消息,那就证明林淡、甚至是整个凤鸣山,都在刻意而为之的隐瞒着有关于真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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