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毫升是啥概念?!清音也差点没忍住自己表情,一瓶普通矿泉水也就500—550毫升,他这相当于是胸腔里灌满了六瓶矿泉水!人的胸腔能有多大?居然能装得下半箱矿泉水!
    正常情况下,胸腔内是会有一些液体,这样能起到润滑呼吸的作用,但那也就是15毫升以内,3000,这都是正常量的二百倍!
    她在教科书上看到的胸腔积液临床分类,超过一千毫升就是重度了,三千毫升她真的是闻所未闻,更别说亲眼见过!
    难怪这么多西医专家束手无策,这量太大,他体质又太特殊,真是雪上加霜啊。
    清音按捺住震惊,给秦解放使个眼色,没接话,只是接过片子,按照时间顺序理好,从最早的一张是两个月前,到现在一共拍了十五张片子,厚厚一沓,肉眼可见的,胸腔积液确实一次比一次多,到最近三次已经达到重型胸水的程度。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苏小曼也太“信任”她了吧。
    秦解放等她看完,也接过单子看起来,他本身就是学临床的,影像学是必修科目,自己父亲也是搞这专业的,他对省内各大医院的影像科都知道点,一看签名就知道:“这是省医院影像科主任,他亲自读的片子应该……这几乎是一个星期一个变化,进展也太快了。”
    他没说的是,这么迅速且严重的进展,怕不是胸腔恶性肿瘤晚期的速度?不过,好在清音刚才那个警告的眼神起效了,他心里想是这么想,却不敢当着病人的面说出口。
    本来人家就够严重的,自己再这么一说,岂不是把人吓个半死。清姐叫他来是学习,不是来吓唬病人。
    “怎么样,小清大夫有没有办法,你们中医是不是有不同的思路?”石磊看看她,看不出情绪,他也拿不准,可看秦解放吧,他年轻的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大事不妙。
    清音苦笑,“其实思路都差不多,对于这种超过人体本身吸收能力的东西,无论中医西医,思路都是要想办法排出去。”
    石磊脸色一暗,那又转回到开胸手术上来了,这谁敢开呢?给他做手术就是要他的命啊!母亲坚持不让做,就是想着万一有个好歹,他能完完整整的离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对孩子身体的爱惜甚至远超孩子自己。
    忽然,清音话锋一转,“虽然都是排水,但中医不用手术,可以通过二便和汗腺来,也就是古人说的开鬼门、洁净府、去菀陈莝【1】。”
    秦解放精神一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喜欢听清姐说“但是”“虽然”,就喜欢她在一堆难题之后来个中医见解,真的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见他们一头雾水,清音就把这三个专有名词解释了一下,这是中医古籍《黄帝内经》里治水的一个基本原则,通俗来讲就是通过发汗、利尿、推陈致新的办法,来治疗水液集聚的病症。
    石磊是正经大学毕业,苏小曼也是念过高中的,一听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也是一种水肿病?”
    清音摇头,感觉这就是医者和患者的思维差异,一般医者听到这样的解释,在意的点是能不能就用发汗利小便的方法治疗,而没有中医常识的患者和家属听到,在意的是,这等同于西医的什么病。“不是的,严格来说,他这叫悬饮,跟中医和西医的水肿病都不一样。”
    至于悬饮是什么,清音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了,因为这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堆问题,最后反倒把他们绕进去,动摇军心。
    “实话实说,我以前也从来没在任何一本教科书或者医案上看过这样严重的案例,临床上更没遇到过,所以你们考虑清楚如果想试一试的话,我可以开个方子,但不保证一定能治好,或许……也会加重,因为方子攻伐太猛,我怕石干部耐受不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清音也不催,只是问秦解放有没有什么看法,秦解放现在满脑子都是“开鬼门洁净府”几个字,哪里有心思想别的,“姐,你不是一直跟我强调中医不是玄学不是巫术吗,怎么还有‘鬼门’这种叫法,这也太……”
    清音好笑,“谁说带‘鬼’字就是玄学,你也别太教条主义。中医说的鬼门,其实是个通假字,通‘魄’,魄门就是毛孔,还记得上次给你讲的中医基础理论吗?”
    秦解放讪讪地点头,“是我望文生义了。”他当然记得,清姐说了,想要学好中医,四大经典就要背熟,《黄帝内经》他也看过,但实在是生涩难懂,他硬着头皮花了两个月也只看了半本。
    清音见石磊还没想好,也不催他,正好自己肚子也饿了,“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
    几人来到小食堂,随便点了几个菜,吃得也是过嘴不过心。
    清音是担心小鱼儿,不知道她在家有没有吃的,最近母乳少了一些,已经快跟不上她的食量,不得不在母乳之外加点奶粉,顾妈妈一个人在家还要做饭,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
    回到病房,石磊还在犹豫,清音也理解,依然没有催促,毕竟这可是关乎他生命的大事,“你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给我们厂打电话。”
    留下电话,清音就赶紧往家赶,她是真的想小鱼儿啦。
    此时的家里,倒是比过年还热闹。七八个半大男孩围在炕边,全都长颈鹿似的伸长了脖子,看着炕上某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你看你看,小鱼儿会动耶!”
    “放屁,谁不会动,只要是个人都会。”
    “但小鱼儿会笑哟!”
    “你看你看,还露出小牙齿……啊,她的牙齿咋那么小,能嚼东西吗?”
    小鱼儿似乎是听懂他们说啥似的,磨了磨一共一颗,哦不,半颗的小米牙,咧嘴,又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但同时就有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哈哈哈她流口水咯!”
    “小口水包哈哈哈!”
    小鱼儿着急了,小腿一蹬,一个用劲,干脆从躺着翻到趴着,又从趴着涌动涌动,翻到坐起来,小手叉腰,“啊啊!”
    “小鱼儿还会吵架哩,没事儿,以后咱哥几个护着你,啊。”这几个都是清阿姨的忠实拥护者。
    “行啦行啦你们几个臭小子,稀罕妹妹回家让你爹娘给你们生去。”顾大妈挤进去,摸了摸小鱼儿的尿布,“倒是还没拉。”
    臭小子们见要换尿布,这才捂着眼睛跑到外屋,一人掰了半个烤土豆,“呼哧呼哧”着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的跑回家。
    他们以刘红旗王铁柱为首,是从钢厂家属区跑来杏花胡同玩的,顾大妈大方,总会顺带烤点红薯土豆的分给大家伙,孩子们隔三差五就要来打一趟秋风。
    清音刚到,就见顾妈妈已经帮忙喂好奶,还把尿布都换干净了。
    “辛苦妈了。”
    “瞧你,辛苦啥,咱们小鱼儿乖巧,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你是没看见刚才那些半大小子,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清音也笑,男娃女娃都可爱,但别人家的哪有自家的可爱呢?
    “还真别说,你自个儿看着不胖,小鱼儿倒是被你养得白白胖胖,你奶水可真好!”秦嫂子也来凑热闹说。
    清音这可不好解释,只能干笑。
    但小鱼儿是真肉眼可见的长得好,不是别人恭维,也不是老母亲滤镜,这才五个月不到就想爬了,还有自己的情绪,高兴就笑嘻嘻,不高兴就扁嘴,一天不知道有多少种小表情。
    夜里还能睡整觉,带她一点也不累,清音以前曾听身边已婚已育的女同事说晚上睡不好,孩子老醒什么的,相较而言小鱼儿是真省心,当然也不知道是还没到频繁夜醒的阶段,还是她就是这么好带。
    ***
    第二天一早,睡眠充足的清音来到诊室,打开门,秦解放就凑过来,“姐,昨天那病人咋办,咱们还去看吗?”
    “不好说,愿不愿服用中药,还是等他那边自己想吧。”病人享有自主选择权,她只是告诉自己可以一试,但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病人和家属迟疑,谨慎点也是正常的。
    “那要是还去的话,记得叫我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想去看看。”
    清音答应,趁着没人过去找林莉。
    自从旅行结婚回来后,林莉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温暖的气息,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似乎比以前好说话多了。
    “什么,你想为孤儿院儿童免费看诊和送药?”林莉把杯子放下,很是诧异。
    “对。”清音上辈子是孤儿,深切地知道孤儿的无助与可怜,同时,自己当妈之后,更是见不得小孩受苦,心灵上的她没办法,但身体上的病痛,她却能解决。
    “孤儿院里的孩子,除了缺吃的穿的,还缺医少药。”经费有限,能保证不饿肚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生病,小病没人重视,大病重视也没用,“我想在咱们卫生室开一个这样的特殊儿童门诊,但凡是来看病的孩子,也不局限于孤儿,只要是家庭条件困难的,都不收挂号费,不收药费,您看怎么样?”
    “主意倒是好,可……”林莉迟疑片刻,“咱们卫生室去年虽然有盈利,但恐怕也经不住多长时间这么帮扶。”
    “咱们先把第一年开起来,第一年的资金我来出。”
    “啊?”林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可不是小数目,你有那么多钱?”
    清音点点头,把刘加伟赔偿自己嫁妆损失的事说了,“我们清家历来行善积德,我也想帮着做点好事,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自从当了母亲之后我深刻地意识到孩子健康的重要性,所以也想尽点微薄之力……”巴拉巴拉,虽本意如此,但要美化说出来,还是有点尴尬。
    林莉可是老一辈热血青年,听得眼睛冒光,“好啊,好,我果真没看错人,小清你真是,真是……”什么话都不说了,使劲握手,这才是革命好同志。
    “你等着,就一会儿,别走开,啊。”
    三分钟后,她就把刘厂长给叫来了,俩人面色都有点发红,是激动的。
    刘厂长进门就直接握住清音的手,“小清同志觉悟高,我听了都汗颜,你能用自己的嫁妆为孩子们做实事,厂里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代表厂里承诺,一旦门诊开起来,厂里每个月补贴每个儿童五角钱的药费!”
    清音大喜,别看只是小小的五角钱,可她处方小,用药精而少,再加上儿童用量更是减半再减半,一副药可能一毛钱都不到,对于普通的不需要长期服药的疾病来说,五角钱足以把他们的病看好,说不定还有剩!
    而且,这个儿童门诊要真能开起来,不限制户口,全市乃至全省的孩子都能来看病,到时候门诊量将会大增,一个月光儿童就诊量就是不可估量的,看看后世每个城市的儿童医院,夜里三点就开始排长队那简直家常便饭啊。一个孩子五角,一百个孩子就是五十,而一万个孩子就是五千块!这对于钢厂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刘厂长能许下这样的承诺,清音既佩服又感动,他自己是一位父亲,他家刘红旗被哮喘困扰多年,只有他能体会那些患儿的家属吧。
    果然,刘厂长眼圈红红的,“我家红旗现在吃啥啥香,整天跟着半大孩子跑进跑出,这在以前我是做梦都不敢想,小清同志,你的医术就应该造福更多群众,不单局限于咱们钢厂职工。”
    “等着吧,这件事我们会尽快过会,林莉你先理个章程出来,小清工作忙,这种事就不要麻烦她了。”
    林莉也不恼,反正她现在确实基本没病人,那就给小清搞好大后方吧,她也想通了,革命工作不分高低嘛。
    她的动作很快,下午就赶紧趁病人少来找清音,问一些自己需要的数据,以及清音对这个特殊儿童门诊的要求与想法,她才是唱主角的,肯定以她的想法为主,俩人一直忙到下班一个小时,清音嘴巴都说得快冒烟了,“领导这事不着急,慢慢来,过几天咱们再慢慢聊,成不?”
    “我先回家喝口水,看看孩子。”
    林莉一拍脑门,“哦对,你是有孩子的人,瞧我,那我待会儿跟解放说说,把要用的数据告诉他,让他抽空问问你。”
    秦解放就是来跑腿的,做这些事正好。
    清音赶紧回家,果然才到大院门口,就见顾妈妈抱着小鱼张望,“哦哦哦,好啦好啦,你妈马上就回来啦,咱们回家去做饭,啊。”
    小鱼不要,就要往门口看。
    在看见清音的一瞬间,她的小表情就亮了,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口水滴答的冲妈妈张手。
    清音的一颗心呀,都化成水了。
    *
    夜里,大概两点多的时候,外屋的门被“砰砰砰”的拍响了,因为顾安不在家,顾妈妈就搬过来照顾清音母女俩,她睡在最外侧,此时听见拍门声被吓一跳,以为是安子回来了,赶紧衣服都来不及披,趿着鞋过去开门。
    “大妈,是我,小曼。”苏小曼显然也是临时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头发还披散着,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对着顾大妈道歉:“半夜惊扰,实在是对不住,还请清大夫去帮忙看看我家石磊。”
    清音把小鱼的被子盖好,穿好衣服出来。
    苏小曼连忙介绍:“小清,叔叔是石磊的父亲,他们想好了,愿意试试中药,想请你去看看。”
    “是的清医生,我们想试试中药,无论成败,就当给石磊最后一个机会,承诺书我已经写好了,如果有什么差池,绝对与你无关。”
    接过石父双手递来的承诺书,看不出倒是写得很正式,很有种政府公文的感觉,前头有石父、石母的名字,末尾也有他们双方的签名,还盖了私章,搞得非常正式……估计,就是怕清音害怕担干系,不愿出手吧。
    对这种讲道理的家属,清音还是很有好感的,把承诺书收进怀中,“石磊怎么了?”
    “中午他主动要求出院,回到家里一直半靠着,躺不下去,晚饭只吃了两口稀饭就说胸闷,喘不上气,我怀疑是不是……”出院的时候省医院的大夫说了,如果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加重,吸氧也缓解不了,那家属该准备就准备吧。
    本来,石父和石磊是很想尝试清音的治法的,但石母犹豫,觉着那么多西医专家都治不好的病,她一个年轻中医怕也没办法,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出个主意罢了,况且来看中医这事,石母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父子俩也说服不了她。
    谁知道没考虑多久,出院回家病情就恶化了。
    清音眉头紧皱,“现在怎么样?”
    “好一阵坏一阵,但他老说心口憋闷,心慌,没办法躺平,得坐着才能呼吸……”又不愿去医院。
    这是心衰啊!
    清音心头一跳,“行,那就试试,我尽量。”把孩子交给顾妈妈,骑上自行车,先去卫生室药房里拿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再带上急救箱,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一出门,就有一辆黑色小轿车等候,清音随意扫了一眼车牌,石兰省非常靠前的数字。她也没多想,顺带去叫上秦解放,这是她的助手,石父已经先行一步回了家。
    清音一路上都在和苏小曼了解石磊以前的情况,希望能获得点什么,倒也没注意车子开进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司机请到了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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