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王交握双手,支在桌上探究的看着陈筱艾,嘴角淡淡笑意,令人琢磨不透。
    “殿下无需在意,这些不过都是我偶然听来的,原也就听个稀奇,并没有放进心里去。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与殿下这样当面说话,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的筹码,这也是我想不到的。”
    守王却笑道:“本王也没想到,你三t言两语的也能威胁到本王,是本王小看了。”
    陈筱艾适当放低姿态,继续说道:“殿下也不用觉得我在威胁您,您真按您口中所说的,并不在意花见春这个人的话,那么将他的行踪仔细说来,不就是将功补过了?”
    “你与花见春是什么关系?本王看出来你很着急的想知道他在哪里。”守王却感兴趣道。
    陈筱艾眼神一暗,她说道:“我的师父和挚友被他抓去囚禁在手,如今生死未卜,要我如何不着急。”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得着急。”守王双手一推桌沿,“陈姑娘你与布和老板,添香阁合作,布下夜宴拍卖奇石这一局,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引花见春出来,没错吧?他若不出现,你岂不是戏耍了我们一遭,又赔夫人又折兵?”
    布和老板早察觉陈筱艾另有目的,只要不带累他且有利益可得,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做生意就是有风险的嘛。
    “怎么能说是戏耍呢?奇石可不假,要不然花见春不会冒险去求殿下帮忙,七年前我炼制出来那一颗奇石早已让他尝尽甜头,可保容颜皮肉不老可是真真实实的。”陈筱艾闻言,笃定一笑,“况且就算他本人不出现,殿下不也为他出现了吗?只要能抓住他的一切线索,我这一场夜宴就没有白费安排。”
    “.......行吧,弄半天,在花见春来找本王那日,本王就已经成为你的池中之物了。”守王自嘲的摇摇头。
    陈筱艾还留有疑问:“只是我不明白,那花见春为何将我说成给您的秘密和惊喜。”
    “你想知道?”
    “当然。”
    “本王也想知道,只是看你并不会将这面纱轻易摘下。”
    陈筱艾的眼睛一亮,说道:“我若摘下面纱......殿下就告诉我花见春的行踪,如何?”
    “你拿这个来换花见春的行踪,说明你的脸极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的脸可以遮起来,但我的师父和挚友可等不起。”陈筱艾神情认真,“只要殿下需要,我这个人的种种,全部都可以刨开给殿下看。”
    守王很想问,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呢?但又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如果眼前这个明眸少女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么有这样的胆量,才是最起码的。
    陈筱艾知道自己大可以继续用卓煜威胁守王,直到他说出花见春的下落,但若有其他办法可走,就不必为以后的行事树敌,守王不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吗?那她就展示给他看,说不定守王还能从自己这张脸看出一些什么。
    心里打定主意,陈筱艾站起身来面对守王,抬手轻捏住塞在耳后的面纱,她那双盈盈的大眼睛盯着守王不放,说道:“殿下,到底如何?”
    连布和老板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他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看向守王,只见守王注视着陈筱艾,眼神柔和又坚定,像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他轻轻说道:“本王答应你。”
    话刚音落,陈筱艾干脆利落的拉开面纱,桌上的金盏烛火随着她的东西轻轻一摇摆,那抹红色软软从陈筱艾的脸上滑下,轻触她素白的鼻尖和微尖的下巴,慢慢堆积在桌上。
    守王藏在桌底下的手猛的抓紧了衣服,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呼出心里潜藏已久的那口气。
    陈筱艾一直看着守王,发现他的表情有怪,正想出声问些什么,冷不丁听到砰地一声,转头一看,布和老板连人带椅的摔倒在地上,正狼狈地四处乱抓。
    “布和老板,你没事......”
    陈筱艾刚跨出一步,却看到布和老板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来,他圆目大睁,嘴唇歪斜地颤了颤,指着陈筱艾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陈筱艾在那一瞬间就知道,她好像找对人了。
    “凌、凌王......”
    布和老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哆哆嗦嗦道:“......凌王殿下!怎么会,你怎么会......”
    凌王?
    这布和老板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妃”字?
    不对,他刚刚喊了凌王殿下。她这张脸又与凌王有什么关系......陈筱艾下意识地捂住脸,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直接变成恐惧一点一点填埋她的内心。
    守王轻打响指,门口立马进来两个侍卫,他们将站不起来的布和老板从地上提溜起来,按到椅子上坐好,接着朝守王回禀道:“二楼已经清空,王爷请放心。”
    守王点点头,示意他们出去守着,对着冷汗不止的布和老板说道:“布和,别紧张。”
    又对着陈筱艾说道:“陈姑娘,先坐下吧。把面纱戴上。”
    陈筱艾去摸面纱,布和老板突然又站起来,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陈艾的脸看,把陈筱艾盯得汗毛竖起,半晌他一拍桌子道:“殿下,这十六万两我不要了!今晚就当我布和没进来过,您放过我这一回!”
    守王还未出声,陈筱艾哪能放过他,立刻拒绝道:“不行!你给我坐下!你、你刚刚对我的脸喊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布和老板立马捂住双眼,慌张道:“我什么都没喊,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来!之前有人说我长得像凌王妃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凌王!就算是夫妻相,一张脸怎么还看出两个人来了?!”
    陈筱艾气急,她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世持有怀疑,顶多就是想过自己会不会是凌王妃的母家江家所遗弃的孩子,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凌王.......凌王当年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的!她连找一个有关之人都没有办法!
    布和老板身体一顿,又放下手端详起陈筱艾来,他试着用手掌隔空挡了挡陈筱艾的脸,突然哎的一声,对一声不吭的守王说道:“殿下......您也看出来了吧?我还以为是凌王殿下当年偷偷留了一手,但陈姑娘这眉眼,这眉眼......怎么还有几分凌王妃的模样?”
    “所以呢,你看出来的结果是?”守王抬头看他一眼。
    “您说笑呢吧?这有什么结果?总、总不能是凌王妃当初先把孩子生下来再.......”
    布和老板猛地捂住嘴巴,可怜的他又开始摇摇欲坠。
    “你们先等一下......”陈筱艾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到荒谬,她双手按在桌上,直视守王和布和两人,“我,这张脸,同时让你们看出了凌王和凌王妃?”
    陈筱艾的脑海像一团浆糊,她勉强搅动着思考,凌王和凌王妃并不是近亲成婚,没道理她会同时像了两个人,除非她与他们二位都有血亲关系......
    这个猜测让陈筱艾短暂地眩晕了一下,她撑着桌子才堪堪站好。
    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呢......回想起陈长泰在小宅院里,那几次欲言又止,陈筱艾的心顿时沉了又沉——师父,不止对她有所隐瞒,师父可能还骗了她。
    “本王也算是看着凌王长大的。”守王的话将陈筱艾的神志唤了回来,他看着陈筱艾说道,“只能说,亲生也未必生得出你这般像的。若你与凌王没有血缘关系,本王第一个不相信。”
    陈筱艾咬了咬牙,勉强接住这个重磅炸弹,实际上她已经有点喘不上来气了:“或许......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巧合?”
    说出来她都有点想打自己,一下子像了这对夫妻,巧合二字根本说不过去吧!
    守王指了下一脸想看不敢看的布和老板,说道:“布和这种当初都没见过几面的人都一眼认出来了,你说呢?”
    布和老板看着陈筱艾那张明艳张扬的脸,忍不住陷入回忆道:“凌王殿下面如冠玉,俊美无双,让人过目难忘......陈姑娘,你与凌王殿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灵动俏皮,是个女孩儿的模样。”
    陈筱艾怔了怔,她从没想到过这世间竟有人与她如此相像,这难道就是血缘所带来的......可是不对啊,若她与凌王真的有血缘关系,当初凌王府满门抄斩,她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陈筱艾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甚至突发奇想道,她该不会是凌王妃肚子怀的那个胎儿吧?但那可是被凌王妃亲手带进坟墓里的孩子!
    在场有还有太医和仵作,怎么可能弄错!
    守王冷眼看着陈筱艾发白的神色,心想这样更像了,当年凌王被抓,身居牢狱,自己冒险进狱中看他时,他因为担心身怀六甲的妻子,便是这样焦躁苍白的神色。
    他猜到陈筱艾心中所想,摸了摸茶壶,见还温着,便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水,说道:“你的师父,叫做陈.....长泰是不是?”
    陈筱艾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t守王。
    师父年少时曾经来过京城,随着他的师父和师兄行医制药,能被守王这样的人物记住,说明师父当年医治的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难道就是凌王或者凌王妃吗?
    师父曾经侍奉过凌王妃?
    “你的师父在本王的印象中,颇得凌王妃喜爱,一直让他随侍左右。可在凌王妃自尽当晚,他却消失不见了。”
    守王说着看向陈筱艾:“而本王,在十六年后的此刻见到你,他对你亦师亦父,你又长得这样一张脸,这代表什么,不用本王多说了。”
    第178章 暗恋?
    陈筱艾一下子坐回椅子上,她目光沉沉,神情看不出情绪,半晌后说道:“我是不是凌王和凌王妃的血脉,只有我师父知道。”
    以陈筱艾对她自己师父的了解,陈长泰当年随侍在凌王妃身边,是不是与有胆有识的凌王妃私下约定过什么,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然为何师父当年会突然与陈家恩断义绝,又为何十几年来带着自己四处流浪,却独独不来京城。
    因为如果真是那样,京城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危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守王不禁问道:“你还在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我只是信任我的师父。”
    “你的这张样貌,本王带你去见几位凌王的旧人,就都明白过来了。”
    “我不需要什么旧人相见认亲人的戏码,我只要我师父亲口说出来给我听。”陈筱艾坚定道,“他不说,对我而言全都是猜测,我不会信。”
    见陈筱艾态度坚决,不容反驳,守王并不勉强,只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陈筱艾从桌上取过守王刚刚给她倒的那杯温茶水,反问道:“殿下希望我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不然呢?如果你的存在被证实了,那可就是明晃晃的欺君之罪。”守王说道,“虽然当初皇上对凌王的血脉手下留情了,允许凌王妃生下腹中孩儿。”
    但凌王妃骗过了世人,她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陈筱艾哼了一声,讽刺道:“皇上哪里是允许留下凌王血脉,分明只是想留下凌王妃罢了。”
    生下的孩子就安全了吗?以盛成帝的手段,有的是法子去子留母。
    守王的脸上浮现讶异,他说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我在后宫里混过。”
    陈筱艾算是把关系给联系上了,盛成帝一直喜欢着凌王妃,自然不希望她想不开跟随凌王而去,那么允许她生下孩子,就是个极为毒心的法子,是个母亲就很难做到舍弃自己的孩子,何况凌王妃肚子里的还是凌王的遗腹子,她定然不舍。
    但众人做梦都想不到,凌王妃这个人不信邪,硬生生闯出了另外一条道路。
    只是,如果自己真是她们二位的血脉,凌王妃是如何掩人耳目的生下她的?师父究竟与她做了什么?
    “你居然在后宫里待过?”守王这下十分震惊,声音都变了,“你是以什么身份待的?没人发现你的不对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本王警告你,你顶着这张脸,可千万不能再回后宫。”
    陈筱艾满目苍凉,无语道:“谁能想到我居然有可能与凌王和凌王妃有关呢?”
    “你是绝对是他们的血脉!”守王肯定道,“你这丫头真的很奇怪,不害怕也就算了,也不追究自己的身世,本王以为,你起码会问问当年凌王和凌王妃的情况。”
    “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陈筱艾淡淡道,“他们二位早已不在这人世间,就算我真的是他们的血脉不假,也无法改变,我从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是个孤儿的现实。”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如何,这么多年来,她委屈过质疑过怨怼过,但现实就那样摆在她的面前,不管她的身世究竟如何,她终究就是一个孤儿,一个靠着师父挣扎着在这世间生存下来的孤儿。无论她的爹娘是谁,这都不会改变。
    守王一时语塞,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布和老板轻轻按住手臂,面色凝重的朝他摇了摇头。
    守王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陈筱艾不是什么不经事的受委屈的小丫头,她被陈长泰带去江湖中长大,成长经历十分崎岖不平,可能没少在生死之间徘徊,这样依旧顽强生存下来的,靠着自己的本事挺拔生长的她,对于此次得知自己的身世,可能也不过是一道难过的消息罢了。
    守王感觉心中悲凉,他看着陈筱艾垂眼饮茶的恬静模样,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丫头只会是个得万千宠爱的小郡主,怎么会在手臂上缠绕着这样骇人的旧伤痕。
    “好了殿下,我的脸你也看了。咱们快来说说正事,花见春究竟藏在哪里?”陈筱艾将茶杯往守王桌前一磕,并不给守王伤春悲秋的时间。
    “也是个急性子啊......”守王忍不住嘀咕道,“他得知我拍下奇石,定会来守王府找我,你若要抓他,便随我去府上住几日吧。”
    陈筱艾一脸古怪盯着他,狐疑道:“不是殿下派人去巍山地牢将他救出来的吗?”
    “我疯了不成?”守王咂舌道,“你不仅看得起我,也太看得起花见春了,他是谁啊能值得我这么做?你刚都说了,光是一个卓煜就能搞死我!我之所以来夜宴拍卖,也是因为想见见你的缘故,不然那么想不开干嘛?再来我上哪找人去救他啊?就我府里那几个家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提剑。”
    “那会是谁用府兵去救花见春......”陈筱艾缓缓坐下来,心想看来灵秀和雷音卫是白跑一趟了。
    “说到府兵有这个能耐的,你们查过成国公府没有?”守王知道有人在帮陈筱艾,便直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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