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钦武!”宁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这一声厉喝震得正宣帝耳膜发痛,他瞪大着眼睛望着宁安公主,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这般直呼他的名字!
    “你究竟哪来的脸跟我说他们死了?他们究竟是因何而死难道你不清楚?就因为你心里那点猜疑和忌惮,你便迫死发妻,鸠杀亲子,冤杀岳丈,似你这般狠辣无情的小人,活该你今日众叛亲离!你这种人,就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超生!”
    “你,你……”
    “阿湛,你还在等什么!他不会悔改的!他不会悔改的!”这一刻,宁安公主压在心里二十年的仇恨彻底爆发了,她抑制不住地转过脸朝陆湛大声吼叫道。
    她再也不想听这人冷血的狡辩!
    母后,皇兄,皇嫂,还有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七口……
    他们全数葬于他手!
    这二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仇恨中苦苦煎熬,可他呢?他却高床软枕,锦衣玉食,仿若那些人命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宁安公主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把匕首,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当下,抬手便将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想也不想便朝正宣帝刺了过去。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宁安,正宣帝骇得面色发白,他本能地想要躲避,可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
    他动不了了。
    眼见金钗逼迫,正宣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陆湛握住了宁安公主的手。
    “放手,你让我杀了他,你让我杀了他!”宁安公主用力地挣扎着,眼见自己的手抽不出来,她终于抑制不住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阿湛,我好恨,我好恨啊!”
    “母亲……”陆湛鼻尖一酸,他慌忙伸手将宁安公主揽到了怀里。
    “阿湛,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他该死,他该死啊……”
    听着宁安公主悲恸的哭声,陆湛终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宁安公主的背脊,而后才睁开眼睛沉着声音道,“母亲,您没有必要为了他脏了自己的手,如果,您一定要他死才能消你心中之恨,那么,我来!”陆湛说完,他猛地将宁安公主扶了起来,随即转身大步朝着宣帝走了过去。
    “阿湛!”
    “陆二!”
    数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陆晏反应最快,几乎是陆湛转身的那一刻,他便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公主气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么?”
    “伯父,我……”
    “你什么!公主手上不能沾血腥,难道你就能了么?我们筹谋这么久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洗刷太子和镇国公府的冤屈么?”
    陆湛闭了闭眼睛,“他死了,我也一样可以洗刷父亲和镇国公府的冤屈!”
    “阿湛!”
    “伯父,您不想他死么?他杀了真正的陆湛。”陆湛抬眸直视着陆晏道。
    这话一出,陆晏一下沉默了,他下意识地朝正宣帝看了过去。
    正宣帝缩了缩脖子。
    宁安,陆湛,现在连陆晏也这样仇恨地看着他,难道,难道他们真的想弑君不成?
    “陆伯父,我觉得阿湛说得有道理,为故太子和镇国公府平反也不一定非陛下不可,下一任皇帝陛下也一样可以!”就在正宣帝胆寒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镇南王世子萧慕北也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说完,他似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忙又在背后补了一句道,“反正,陛下是被端王殿下给逼死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顶多就是晚来了一步。”
    “萧世子说得对,父亲,您就别拦着阿湛了。”陆深也紧随其后默默地补充道。
    “你,你们,你们……”正宣帝被萧慕北和陆深这话气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好在,陆晏素来稳重,他应该不会同意他们这般胡闹!
    就在正宣帝自我安慰之时,陆晏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他松开拉着陆湛的手,道,“你们说得也对!”
    “陆晏,你,你,你疯了么!”
    “陛下,先前微臣便同您说过,微臣也想请您给微臣一个公道。我二弟的孩子不能白死,他可是二房惟一的男丁!”说到最后,陆晏眸中也忍不住聚起无数怨怒。
    要怪只怪他当年做得太绝了!
    他当年曾经瞧过那个孩子,很水灵,很活泼,像极是他二弟小时候,他还在筹谋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换出来,可没想到,正宣帝那么快便动手了。
    “你,你们……”
    “阿湛,你动手吧!为你的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有你外祖一家,还有真正的阿湛!他们都在等你为他报仇!”陆晏鼓着眼睛又道。
    “是,伯父。”陆湛郑重地应了一声,随后,他手一抬,夏钰腰间的绣春刀‘咻’地一下飞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陆湛眸中的杀气及他手中闪着寒光的绣春刀,正宣帝终于抑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好,好,朕答应你们!朕给你们想要的公道!”
    “陛下,您不觉得您这话说得有些晚了么?”一旁双手环胸看戏的萧慕北一脸戏谑的道。
    “不,不是!你们不是想还太子和镇国公府清白么?还有什么比朕下罪已昭更能还他们清白的!阿湛,你,你说了……”正宣帝颤颤巍巍满含期待地望着陆湛道。
    陆湛讥讽地朝正宣帝笑了一笑,随后,他手一扬,绣春刀折射出的寒光瞬间投射到正宣帝的脸上。
    “阿湛,朕可是你的亲祖父啊!”正宣帝闭着眼睛再度失声喊了起来。
    这话一出,紫宸殿下瞬间鸦雀无声,
    正宣帝深吸了一口气,确定陆湛的刀没有落下后,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阿湛,你想要什么朕都要可以给你,朕愿意下罪已诏还他们清白,朕,朕也愿意承认你的身份,朕,朕会册封你为皇太孙,朕的江山也会交给你,朕错了,朕真的错了……”说到最后,正宣帝也抑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来。
    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年轻时太过狠绝!
    他当时以为,妻子死了他可以再娶,儿子没了,他也可以再生,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有些人是永远没有办法替代的。
    正宣三十八的末,端王谋逆被正宣帝下令关进宗人府终身不得出。同月,正宣帝下罪已诏,承认二十年前自己因猜忌迫死发妻,冤杀长子以及镇国公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同时,他正式向世人诏告陆湛的身份并册封他为皇太孙。
    一时间,满京哗然。
    吏部尚书史斌在听到旨意后吓得差点没稳住身形,他瞥了瞥旁边泰然自若的定国公世子,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能瞒了!
    好歹他俩在秋狩时也算同舟共济一场,可他竟半点没跟他透露过陆湛的身世。
    而李延年与史斌的心情却截然不同,比起震惊,他更多的是欣喜,正宣帝的那些儿子就是一笔烂账,为了争夺皇位,昏招烂招频出,就连逼宫弑君的事也做得出来!可陆湛与他们截然不同,荆州一事,陆湛顶着生命危险站出来救民于水火,这次的危险也是他一手化解的!有勇有谋有贤德之心,这样的人才担得起万民的期待,撑起大魏的将来!
    而此刻,被册封为皇太孙的陆湛还窝在斯来院哄自己的媳妇。
    “阿妩,我真的没想要这个江山.我答应过你等此事了了便带你去扬州,去云南,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些我都记得!我当时明明就拱了诚王叔出来,可哪想到,我前脚话才刚说完,后脚大伯便将我困在了斯来院,而后诚王叔便直接带着家眷出京去了,就只留给了我一封信!”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做这什么鬼劳子皇帝么?
    上辈子他便被绑在这个位置上受苦受累,要不是有信念撑着,他早便撂挑子不干了!这辈子他早便想好了,等大仇得报便带着阿妩游山玩水去,可哪想大伯会跟他整这一出,而诚王叔就更何提了,跑得比得兔子还快!
    “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谢妩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陆湛道。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陆湛心虚的喃语道。
    可不想,谢妩在听了陆湛这话唇角忽地便绽出一抹笑意,她挑眉颇有些得意的看着陆湛道,“怎么会?困住你原本便是我的主意。”
    第458章 脸都丢尽了
    册封皇太孙的旨意一下,接下来便是授玺,祭天等一系列流程,想想前头那位皇太孙,除了一道圣旨后被接进宫外什么也没有,陆湛的册封礼简直繁琐得令人发指。
    谢妩这厢也不清闲,虽然宫里没有派嬷嬷过来教她礼仪规矩,但宁安公主病倒了,萧慕清和镇南王王妃过来的时候,谢妩正在给宁安公主喂药,陆容也在边上陪着。
    见她们过来,谢妩和陆容忙起身朝两人福了福,“见过王妃。”
    “快起来。”镇南王王妃忙上前将两人搀扶了起来,说完她便抬脚走到床榻前坐下,末了,才再度抬眸望向谢妩道,“我来喂公主喝药吧!”
    谢妩有些迟疑,她忙询问地朝宁安公主看了过去,却见宁安公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王妃了。”谢妩如是道,说完,她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药盏递到了镇南王王妃的手中。
    “阿妩,你和容姐儿陪阿清去院里走走吧,这里有我就好了。”镇南王王妃微笑得又对谢妩道。
    见谢妩仍有些犹疑,萧慕清忙上前将她的胳膊一挽,她道,“阿妩,要不咱们去园子里看铁球吧,我许久没见它了,也不知它长胖了没?”
    谢妩朝萧慕清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宁安公主微笑地朝她看了过来,她道,“既然郡主这么说了,那阿妩,你和容姐儿便陪郡主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是,母亲。”
    谢妩与陆容同时应了一声,三人向宁安公主和镇南王王妃施了一礼,随后才转身退了出去。
    三人一走,屋里除了秦嬷嬷便剩下宁安公主和镇南王王妃两人。
    “王妃将阿妩她们支走是有话要对我说么?”宁安公主微笑地望着镇南王王妃道。
    镇南王王妃笑了笑,她将手中的药往宁安公主面前递了递,可不想,宁安公主却伸手制止了她。
    “这药太苦了,我不想再喝了。”
    “秦嬷嬷,府里可有蜜饯?若有的话,便去取一些过来吧!”镇南王王妃微笑的转过脸看着秦嬷嬷道。
    秦嬷嬷极快地瞥了宁安公主一眼,随后,她迅速垂眸朝镇南王王妃福了福,应了一声,“是。”便躬身安静地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萧慕清正拉着谢妩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昨儿个我娘收到我爹递来的信了,我爹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约莫再有三日功夫就能到京了!”
    “王爷要来京城?”谢妩脸上难掩惊诧。
    按说,像镇南王这样驻守一方的将领无诏是不能轻易进京的。
    可没想到,萧慕清却答得很是干脆,她道,“是啊!我娘收到我爹的信也很意外了!我和我娘都猜想应该是陆湛……啊,不,肖湛批了我阿爹进京的折子!”
    听了萧慕清这话,谢妩眸心闪动了一下。
    见谢妩不说话,萧慕清眼珠子一转,她唇角一勾,忙又道,“阿妩,陆……肖湛那厮没跟你提过这事么?”
    谢妩摇了摇头。
    “也是,他现在一边要在御前侍疾,一边要被应付那些朝中那些老古董,他应该有几日未曾回府了吧!”萧慕清眨着眼睛又道。
    看着萧慕清意有所指有眼神,谢妩勾唇一笑,她道,“郡主,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没啊!我没想说什么,就是以后,我怕是不能再直呼你阿妩,得改称你叫太孙妃了吧!再有几日,你便要搬进宫去了吧!”萧慕清撇着嘴角酸溜溜的道。
    闻出萧郡主身上的那股醋味,谢妩忍不住笑着止住了脚步,她朝萧慕清挑了挑眉,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和陆深的事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办!”虽然有陆容在侧,可萧慕清还是没经住谢妩一激,她柳眉一挑,干脆将自己的来意一股脑全挑明了。
    看着萧慕清有些跳脚的样子,谢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道,“郡主,你就这么着急么!”
    “你当然不着急了!你都已经嫁给陆湛了!可我,我……我要是再不着急,我爹就要把我抓回云南去了!”萧慕清嘟囔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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