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李景隆随口说了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八卦新闻。
    “真的假的?”
    陈堪有些惊疑不定,狗日的纪纲,老子哪里得罪你了?
    李景隆摆摆手道:“本公爷也是听说的。”
    送走李景隆,陈堪心里忽然七上八下起来。
    纪纲要给自己转正,这是什么心态?
    难道他不明白断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吗?
    还是说李景隆在说谎?
    但离间自己和纪纲对他有什么好处?
    陈堪的优点是聪明,两世为人的阅历,再加上他清楚的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他总能快人一步对任何事情做出应对。
    前世在历史书上学到的东西,让他拥有了傲视这个时代的资本。
    但聪明人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多疑。
    现在的陈堪就陷入了多疑的牛角尖里。
    各种阴谋论交织穿插在脑海之中,让他的脑袋胀痛。
    反观出了诏狱的李景隆,哼着小曲就朝偎翠楼走去。
    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他确实没骗陈堪,纪纲确实问过朱棣,能否将陈堪长久的留在锦衣卫。
    但朱棣拒绝了。
    李景隆只是换了一种说法,以及没有将朱棣拒绝纪纲的事情告诉陈堪而已。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以来,时刻守在诏狱大门口的方胥一共拦下了十二波妄图混进诏狱之中的人,其中包括三波被买通的锦衣校尉,四波伪装成罪犯,被锦衣卫逮进诏狱,还有五波悄悄咪咪摸进诏狱的刺客。
    不得不说,能将锦衣卫买通到这种程度,朱济熺也算是下血本了。
    当然,这些人也未必就是朱济熺一人派来的。
    但不论是陈堪,还是李景隆,又或者是纪纲,全都不约而同的将这笔帐算在了他身上。
    只不过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那是朱棣的自留地。
    他们的脚步也就只能到诏狱大门口就到头了。
    而进了锦衣卫,就算想死,那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陈堪现在,正端着一杯甜酒慢慢的品着,他的脚边,则是三个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刺客。
    “大人,都掏出来了,属下保证他们所言绝对不会有一句假话。”
    方胥满脸戾气。
    躺着的三个刺客,听见方胥的声音,就好像听见了什么极其令人恐惧的东西。
    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手脚不停的抓挠。
    但绑在他们手上和脚上的绳子极大的制约了他们的发挥,只见他们手腕脚腕处都被绳子勒得浸出鲜血亦浑然不知。
    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陈堪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方胥,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刺客,捂着鼻子问道:“如你们所说,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晋王的手里,你们确认,你们愿意出面指认晋王殿下?”
    “愿意,愿意,罪民愿意,罪民愿意指认晋王殿下。”
    陈堪一开口,三个刺客便争先恐后的求饶起来,相比锦衣卫惨无人道的折磨,什么妻儿老小全都不重要了。
    “好。”
    陈堪点了点头,转头问方胥:“锦衣卫有没有能力将他们的妻儿老小从太原转移到京师?”
    方胥嘿嘿一笑道:“大人,这天下,只有咱们锦衣卫愿不愿意去办的事情,就没有咱们锦衣卫办不到的事情。”
    “别贫,能办到就赶紧去办,办得不好我拿你是问。”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罪民给您磕头了。”
    三个刺客闻言,顿时又惊又喜,激动得热泪盈眶。
    “别给本官整出什么幺蛾子,你们的家人就会没事,否则,锦衣卫的手段你们都清楚。”
    嫌恶的在鼻尖上扇了几下,方胥便很有眼力见的叫人将三个刺客抬出了陈堪的牢房,又将地面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待刺客被抬出去后,方胥低声道:“大人,他们的家眷,是否需要......”
    方胥一边说着,一边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堪现在也很纠结,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讨厌无穷无尽的复仇闹剧。
    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祸不及家人。
    将来陈堪也会有家人。
    而朝堂之上,陈堪也不敢保证自己是穿越者就能一直一帆风顺。
    他虽然随时喊着要杀人全家,但这句话的作用大抵等同于草泥马这样的语气助词。
    这些刺客,他们是来刺杀自己的,怎么折磨他们陈堪都不会有半点恻隐之心。
    因为陈堪很清楚,如果自己落在他们手里,结果也不会比自己对他们好。
    但家眷,他们都未必知情。
    沉默了良久,陈堪终究还是没能踏过良心那关。
    方胥看出了陈堪的犹豫,低声劝慰道:“大人,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第五十二章 小侄替你不值啊
    “随便安个罪名,流放岭南吧。”
    最终,陈堪做出了决定。
    他一直觉得朱棣是暴君,就是因为朱棣动辄就诛人九族。
    这样做虽然不容易留下后患,但牵连太广,有伤天和。
    在不留后患和良知之间,陈堪还是决定要良心。
    一个穿越者,混成杀戮机器,那也太不像话了。
    方胥对于陈堪的命令,一向是一丝不苟的执行,既然陈堪都这么说了,方胥也只能感慨几个刺客好运道了。
    让方胥出去之后,陈堪便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出狱的日期。
    自己蹲大狱这十几天,方孝孺一次都没有来诏狱看望过自己。
    但陈堪敢打包票,自己所有的算计一定都在方孝孺的掌控之中。
    想来,方孝孺应该已经盘算好怎么帮自己把这件事情收尾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自己出狱之后,自己身上所有的罪名都会被他洗刷得干干净净。
    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方孝孺会怎么帮自己洗刷罪名之后。
    陈堪心满意足的躺回了床上。
    喃喃自语道:“黄狗儿应该已经秘密回京了吧,朱济潢也该到了吧,毕竟这可是王位,不知道陛下这把火会烧多大,能不能把朱济熺烧死,要是烧不死,还得想办法斩草除根,真是令人苦恼啊......”
    东城,晋王别院,一脸晦气之色的朱济熺正在接待同样一脸晦气之色的宁王朱权。
    朱权是个年纪与朱济熺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脸颊轮廓分明,脸上的坚毅之色与略显阴柔的晋王朱济熺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和朱济熺主动来到京师不同,宁王朱权,是他妈被朱棣裹挟到京师来的。
    没错,就是裹挟。
    建文元年七月,朱棣起兵靖难,以迅雷不及掩耳拿下了北平周边的军事重镇。
    时任军师的道衍告诉朱棣,欲得天下,非宁王麾下朵颜三卫相助不可。
    而朵颜三卫,是朵颜,泰宁,福余三部蒙古骑兵的统称,后人又称作兀良哈三卫。
    时年八月,建文帝担心朱棣与朱权联合起来,便下令召朱权回京。
    但有代、岷、周、湘前车之鉴,朱权哪里敢回京,便对朱允炆的命令不予理睬。
    朱棣一看,机会这不就来了。
    于是在十月份部署好北平的守卫之后,便挥师东进大宁。
    此时大宁的驻军基本上都被调到了由大宁通往内地的门户松亭关,闻讯连忙北上支援。
    但朱棣用出了一招反间计,大宁驻军兵变降燕。
    毫不知情的朱权身边就仅剩下待削的朵颜三卫守卫。
    朱棣来到大宁,将麾下的军队隐藏起来,单人单骑进了大宁城。
    一进城就对着朱权嚎啕大哭,谎称自己起兵是被逼无奈,请弟弟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朱权信以为真,便上表朝廷为朱棣谢罪,请求朝廷赦免他。
    但朱棣这个老六,一边拖住朱权,一边遣亲信混入城中,以重金贿赂朵颜三卫的将士。
    于是,朵颜三卫就这么华丽丽的叛变了,朱权与其家眷也被朱棣裹挟带到了北平,最后带到了京师。
    而朱权也是个傻子,靖难途中,朱棣为了更好的利用朱权在军中的威望,在牙帐内设置二榻,表面上让他与自己平起平坐,共同接受军中启事,并允诺他:“靖难事成,天下平分。”
    就是这样一个大饼,朱权竟然信了,不仅信了,还真的开始为朱棣出谋划策,草檄传谕,制造舆论。
    等到了京师,朱棣登基了,朱权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朱棣这个老六给骗了啊。
    但这个时候朱棣已经大权在握,他唯一的依仗朵颜三卫也唯朱棣的命令马首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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