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六岁便跟着陈堪到现在,六岁之前大多数时候也是跟着朱棣和徐皇后,对他的父亲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陈堪看着两人的表情,心中也大致有数了。
    旋即不由得在心里面感慨了一下。
    说起来这两个小家伙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但人生当中最重要的父爱,确实一点没得。
    朱瞻基在历史上就和朱高炽的感情不深,后世的史学家都将父子俩关系一般的原因归结为政务上的分歧。
    毕竟朱胖胖是治世之君,而朱瞻基更像朱棣,文武对立倒也能解释。
    但在陈堪看来,父爱缺失这一环却是怎么也不该被忽略的。
    朱瞻壑更惨,历史上被封为汉王世子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历史上记载的是他体弱多病。
    但怎么可能呢,朱瞻壑再怎么样也是皇家子弟,难道还能缺了营养不成?
    况且朱高煦那样的壮汉生下来的孩子会体弱,骗鬼呢。
    陈堪甚至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朱瞻壑在历史上不如朱瞻基受宠,没法对朱高煦争储形成助力,最终被朱高煦迁怒,这才英年早逝。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但不管真相如何,既然现在他们成了自己的弟子,陈堪便不可能放任他们走历史上的老路。
    他的弟子,必定是要光耀千秋的存在。
    两人对上陈堪怜爱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朱瞻基淡淡的说道:“老师,此事可否容许弟子思量一二。”
    陈堪微微颔首:“那是自然,反正现在大雪封路,你们慢慢想。”
    朱瞻基点点头,随后看向朱瞻壑道:“小壑,你跟我来。”
    朱瞻壑看了陈堪一眼,陈堪微微一笑道:“他不仅是你大师兄,还是你大兄,去吧!”
    得到了陈堪的应允,朱瞻壑这才小跑着追上了朱瞻基。
    两人一走,廊桥下便只剩下陈堪和花时了。
    花时看看朱瞻基和朱瞻壑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陈堪,然后抽过来低声问道:“老师,既然您见了大师兄和小师弟的父亲,那有没有见到我母亲?”
    “当然见到了,我还跟她说了你的学业。”
    陈堪笑眯眯的回答了花时的问题,就见花时一张小脸雀跃起来。
    花时同样是小小年纪就跟了陈堪,不过相比朱瞻基和朱瞻壑完全没有父爱和母爱,他至少有个爱他的母亲,还有一个一心向着他的舅舅。
    花时继续问道:“老师,我娘亲怎么说?”
    “你娘亲夸了你,让你好好学本事,将来才能振兴门楣,另外,你娘亲已经给你攒了不少钱,够你花十辈子都花不完。”
    花时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完陈堪的话后便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只是笑了一会儿,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注意到花时的表情变化,陈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想你娘亲了?”
    花时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是有点想,但是娘说让我跟着老师好好学本事。”
    陈堪道:“没关系,想她了就回去看她,为师估摸着你大师兄和小师弟最终还是会选择回京,你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正好给你娘说说这几年你跟着为师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花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重重的点头道:“好!”
    陈堪的话在花时心里就跟圣旨差不多,既然老师叫他回去,那他就回去。
    师徒二人谈话的间隙,朱瞻基和朱瞻壑也商量好了,两人并肩朝陈堪走来。
    朱瞻基犹豫了一瞬,随后抬起头看着陈堪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老师,弟子和壑弟商量好了,还是决定回京师一趟。”
    陈堪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朱瞻基和朱瞻壑都是懂事的孩子,既然这是皇爷爷的命令,那他们就回去看看。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走,但那样势必会让皇爷爷对老师有意见,认为是陈堪故意扣着他们不让他们回京。
    如今他们也算是会想事情了,回去看看也好。
    听完朱瞻基的决定,陈堪问道:“决定好了?”
    “弟子已经决定好了,不管父亲和二叔怎么争斗,我和壑弟永远都是兄弟。”
    朱瞻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顿时引得朱瞻壑不住的点着小脑袋赞同。
    陈堪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朱瞻基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他决定回去看看,那陈堪这个做老师的,也唯有支持。
    “对了,你二师弟也想回京师看看他娘亲,你们什么时候走,记得把他带上。”
    陈堪吩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将位置留给了他们师兄弟三人。
    ...
    陈堪径直走到书房,陈洽早就已经开始在书房奋笔疾书了。
    他在为去辽东做准备。
    陈堪走到近前,拿起他写好的计划书看了一会儿
    忽然轻笑道:“老陈,你知道为什么有句古话叫做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吗?”
    陈洽将手中的毛笔搁置回笔架山,不满的应道:“有什么话就说,老夫平生最恨别人与老夫打机锋。”
    陈堪撇了撇嘴,拉出凳子坐下,随后淡淡的说道:“你们书生啊,做事情太细致了,什么计划都要做得详细无比。
    殊不知大巧不工,越是细致的计划牵扯的环节便越多,也就更容易出错。
    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便是为何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原因。”
    陈洽一把从陈堪手上抽回自己的计划书,应道:“所以,侯爷是来寻老夫说风凉话的?”
    “当然不是,只是来告诉你,本侯在辽东究竟安排了一些什么手段而已。”
    “那就说吧!”
    陈洽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陈堪的下文。
    陈堪思索片刻,随后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说道:“你到辽东,东海女真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本侯先前派了一个徐肃过去。
    但这个徐肃能力稍逊,只能帮东海女真在辽东站稳脚跟,无法进取。
    你去了辽东之后,会有几支商队主动联系你,别问是什么商队,你只需要知道他们都是你可以动用的力量就行。
    半年之内,女真人必须全部进入半岛,因为本侯打算在辽东的黑土地上种一季夏粮。
    ......”
    陈堪花了半个时辰替陈洽讲清楚了他在辽东的所有安排,这些事情本来昨晚就该说的。
    但陈洽当时那种状态,陈堪不确定他能记住多少,再加上时间也很晚了,这才拖了下来。
    而陈洽听完陈堪在辽东埋下的一些伏手之后,脸色不由得轻松起来。
    “你说那个徐肃,还真是废物,你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他竟然还能让辽东的局势僵持下来。”
    陈洽吐槽了一句,旋即保证道:“放心吧,老夫这半辈子官儿不是白当的,你要老夫去领兵打仗老夫或许不在行,但玩弄阴谋诡计,老夫是祖宗级人物。”
    陈堪发现陈洽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有些变坏了,放在以前,这样的话绝对不会从陈洽的嘴里说出来。
    要知道陈洽不仅是曾经朝堂上的三品大员,在学问上更是堪称大师级别的人物。
    在士林中名声虽然比不上方孝孺,但也是儒家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不过,陈堪倒也不觉得陈洽这样有什么毛病,相反,他能从陈洽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自信。
    就好像退出朝堂之后,突然解放了天性一样。
    谈完辽东的事情,两人便沉默了下来。
    陈堪仔细回想,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便打算起身离开。
    但刚刚起身,他脑子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于是陈堪又坐了下来。
    “怎么,还有遗漏吗?”
    陈堪点点头道:“去了辽东,你要注意一下猛哥帖木儿这个人,徐肃和猛哥速罕都栽在这个人身上,说明他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如果辽东出现什么变数,那根源一定在此人身上。”
    “猛哥帖木儿!”
    陈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点头应下。
    既然陈堪都说这个人不简单,那这个人就肯定不简单,而且还不是寻常的那种不简单。
    陈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尽管方才话说得嚣张,但该谨慎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就这一个吗?”
    陈堪想了想,历史上似乎就这个人的名字上了史书,其他的没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但很厉害的人或许有,但肯定不如猛哥帖木儿。
    所以他很肯定点点头道:“暂时没有了,就这一个,就算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应该也都在此人身边。”
    “好,老夫知道了。”
    两人谋划完毕,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出了书房之后,陈堪才发现,天上鹅毛一般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小雪。
    陈洽将手臂伸出廊桥,不一会袖子上便落了几片雪花。
    “雪要停了,老夫也该启程了。”
    陈洽将袖子上的雪花掸落,语气中充满了无限凄凉之意。
    陈堪最是看不惯文人这副酸腐作态,便接过话头道:“你是去立功,不是被发配,少搞些伤春悲秋的,指不定你一战成名,还能有平反的机会。”
    陈洽的施法被陈堪无情的打断,顿时气急败坏道:“简直俗不可耐!”
    留下一句气急败坏的话,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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