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心。”挽月惊呼道。
    “脚麻了,没事。”林云嫣道。
    “国公爷已经躺着养腿伤了,您若是再跌一跤,夫妻两人各损一脚。”挽月撇嘴。
    “你这张嘴呀,还好没有旁人,谁家丫鬟这么说话的,”林云嫣抬手点她,末了又叹气,“我是真担心国公爷的腿伤。
    我有时候想想,我若能替他伤了才好呢。
    他那一身武艺,一腔抱负,都因为腿伤而……”
    挽月微鼓着腮帮子,很不服气:“还不是因为太子,两次了,两次都是为了他!”
    “别胡说这些!”林云嫣道,“当心叫人听去。”
    “哪里是胡说?”挽月忙道,“裕门关那儿,要不是太子扮作士兵、偷偷溜出关,还溜到了与西凉交战的战场上,国公爷怎么会为了救他挨了西凉人一刀子?
    那伤多重啊!国公爷的前程都……
    偏他是皇太子,处处都要替他隐瞒,京里甚至有传言说国公爷自己急功近利才会受伤。
    好不容易请了个大夫、有些好转了,又在围场里与熊瞎子斗了一整天,以后腿伤能不能好都两说呢。
    郡主,奴婢知道不该说这些,但奴婢心里憋得慌。
    国公爷养伤,您难受心疼,奴婢见您难受,奴婢也难受呢。
    您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抄经,抄到三更天,就盼着这份虔诚能让菩萨多保佑保佑……”
    林云嫣沉沉看着挽月,良久叹了声:“我知道你关心我,但那些事儿往后别出口了,隔墙有耳。”
    “奴婢刚看了,这里也没其他人,”挽月道,“就菩萨听见了。”
    林云嫣又是一叹。
    后殿只开了中门,高大的门板后头,顾家婆子竖耳听着,直听得心脏噗通噗通跳。
    她都听见了什么呀!
    原来、原来辅国公是这么受伤的!
    太子竟然溜出关了?
    婆子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确定林云嫣带着挽月离开后,她才轻手轻脚地,绕回前门去,一溜烟跑回了厢房。
    顾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你确定?郡主她们当真这么说的?”
    婆子忙不迭点头。
    “不应当,”顾夫人质疑道,“我虽不了解郡主,但宫里生活过的人,一个个嘴巴都紧得厉害,岂会在外头说道这些,还叫人听见了。”
    “她们没有发现奴婢,奴婢躲得好,”婆子道,“外头都说,郡主与国公爷琴瑟和鸣,感情特别好,想来是关心则乱。她那丫鬟应当也是忠心耿耿的,听她说话那声音,好像都带了些哭腔。”
    顾夫人想了想,问:“郡主回厢房了吗?”
    “没有,”婆子道,“奴婢看到她又往前头去了。”
    顾夫人闻言,整理了下仪容,主动去拜访徐缈。
    两位夫人坐下,言谈克制又谨慎。
    徐缈略知林云嫣的布置,对顾夫人的试探都是“欲言又止”。
    “大夫还在治,好好坏坏的,我很是担心,就来拜一拜。”
    “具体怎么伤的,不瞒顾夫人,我问他、他都不肯详说,我也不好追问。”
    顾夫人问不出个确切的来,只见到乖巧坐在一旁的刘娉闷声不响,眼眶泛红,似是满腹委屈。
    不多久,顾夫人告辞出来,倒是对婆子偷听到的消息又信了几分。
    若真是那样伤的,做妹妹的为兄长委屈,一点都不稀奇。
    第375章 推波助澜(两更合一求月票)
    等林云嫣回厢房里,徐缈就与她提了顾夫人来拜访的事。
    “顾夫人看着很关心阿简伤势,我不确定要与她说多少,就打马虎眼。”徐缈道。
    林云嫣挽着她,柔声道:“打马虎眼就行了,都晓得您素来不爱与人攀谈,若突然间谈兴大发,反倒显得奇怪。如今具体状况不好与您和阿娉说,但您放心,不妨事的,这样就很好。”
    徐缈听她这么一说,真就放心许多。
    她依旧不晓得内情,但这种隐瞒,与先前刘靖、刘迅瞒她那种,不是一回事。
    这个她还是分得清的。
    那头,顾夫人回了厢房,坐立难安。
    意外得了这么些消息,她很想立刻告知丈夫,但此刻不过中午,老爷要等下衙才回府,她也就只能按捺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去佛前上香时,顾夫人诚诚恳恳、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菩萨保佑我得的是真消息,这消息能够帮上老爷的忙,能帮上婕妤娘娘与四殿下的忙。”
    念叨完了,磕了头,又添了不少香油钱,这才打道回府。
    进了家门后,人不由又着急了些,让人叮嘱门房,老爷一回来就报个信。
    偏顾恒今日约了同僚吃酒,顾夫人左等右等,才等到了微醺的丈夫。
    “怎么才回来!”顾夫人嗔怪。
    顾恒酒气上头,被弄得莫名其妙:“怎、怎么了?”
    都老夫老妻的了,和关系好的同僚吃个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怎得弄得他不清不白似的?
    顾夫人一面催人去备醒酒汤,一面把顾恒拉到桌边坐下:“我今日去广德寺,遇着宁安郡主和徐夫人了,原来……”
    随着顾夫人的讲述,顾恒一个激灵,酒完全醒了。
    “夫人确定?”他问,“辅国公之前那伤是为了救太子?太子偷溜出关、还混入了两军交战中?”
    “张妈听来的。”
    顾恒又转头看嬷嬷。
    张嬷嬷点头:“奴婢当时就躲在门板后头,郡主和她身边的丫鬟就是这么说的。”
    顾恒摸了摸胡子,又问:“会不会是发现了张妈,郡主故意这么说的?”
    “我也想过,所以才去见了徐夫人,”顾夫人道,“后来又想,若是假话,郡主骗我们做什么?”
    顾恒被问住了。
    诓骗一定有目的。
    郡主若故意说假话,那她的目的肯定就是误导他们。
    顾恒若自以为是、把消息往外头传,一旦被认定为假消息,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止是他,还会连累四殿下。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把他和四殿下推出去,化解太子殿下现在的那堆麻烦。
    从常理来看,就是这么一个招式,可是,可是太子那堆麻烦,分明是辅国公在背后弄出来的!
    别人兴许没有发现这一点,但单慎去礼部问太子话的时候,顾恒使人偷听了。
    太子与辅国公之间,确实有矛盾。
    而如果矛盾起于那次救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顾恒理解的是辅国公,他不理解太子殿下。
    辅国公舍命救太子,断了一条腿,可殿下不领情,这多寒人心啊!
    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寒上加寒。
    辅国公悄悄寻太子麻烦,也不稀奇了。
    顾恒想,他之前猜辅国公想下了太子这条船,恐怕真不是他胡思乱想。
    不过,顾恒也不是什么愣头青。
    他不介意当先锋、在金銮殿上向太子发难,但他却不想被人耍,谨慎依旧得要谨慎。
    一夜翻来覆去,顾恒拿了主意。
    翌日。
    早朝时还算平静,明面上没有针尖对麦芒,可但凡是个聪明的,都能感觉到有股子暗涌。
    下朝后,李邵又到了礼部。
    他在政事上不够灵活,却对别人滑过他身上的眼神很是敏锐,尤其是那些探究、观察、审视的眼神。
    到了下午,这种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些
    “狗子,”李邵交代道,“你去外头打听打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汪狗子依言出去转了一圈。
    离封印没几天了,惦记着年节,一些官员、特别是小吏们心思比平日散,一旦活络起来,各种消息传得也就比往日更快些。
    老大人们绷着脸,不会轻易给人抓到把柄,小吏们显然没那个本事。
    汪狗子在千步廊左右随便转了转,就知道了状况。
    各处在议论的都是太子殿下与辅国公,中心直指当年裕门关。
    消息显然不够细致,有些部分似是而非,但也正是因为模棱两可,才越发勾起人的好奇来。
    先前曾有过的辅国公受伤内情的传闻又被翻了出来,拼拼凑凑,越凑越齐全。
    若是一年以前,他们哪怕抓耳挠腮,也不会把太子殿下牵扯进来,即便有几句传言,也左耳进、右耳出,断并不会编排进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米胡同那活色生香的经历在前,近几天顺天府的步步紧逼在后,大伙儿原就在讨论“耿保元劫人与殿下有没有关系”、“那外室到底什么模样才能笼络了刘迅、又入了殿下的眼”、“耿保元是死是活”等一连串流言,自然而然地对突然掺杂进来的“殿下与辅国公的恩恩怨怨”也抱有同样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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