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阙德听了那小伙计的话一拍光洁油亮的大脑门,笑说了句罪过,还真将哪儿忘了,是有这么处宅子。
    然后做出一副老实相给白胡子老头掏心掏肺说那宅子哪儿都好,就是阴气有点盛,非得个阳气足的人才能镇住哪儿。
    接着夸白胡子老头红光满面,一看就是一身凛然正气,那等阴邪腌臜之气定能被白胡子老头的阳刚之气冲散。
    说着吩咐小伙计套车,要带那白胡子老头去看看,若是觉得合适,那宅子倒可以便宜点!
    这一老一小不是别人正是玉阳子和田朵,当田朵随着曹阙德和玉阳子再走进那不大的小院,望向若残花败柳般横躺在地上的落叶。
    当日初见承安时的情景如幻灯片般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男孩那一句‘等你再来我教你’的话至今仍回荡在她的耳畔。
    可还没等她来,这儿却是人去院空,且还是他的娘亲卷了她的一笔银子跑了!
    枉她抱着一颗真心,为帮他的父亲凑足医药费,专门帮他的娘亲出谋划策,就连那小画报的名字都想好了,巴巴地就等着他的娘亲来实施。结果呢,她就像是个被人玩弄嘲笑的小丑般只顾自个上窜下跳,殊不知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个满脑子都是浆糊的白痴大傻帽!
    如果不是看见敏感懂事的承安,她还会如此轻信于人?如此被人卖了还在快乐地替人数钱吗?
    这句从来都被她当成玩笑来开的话,直到此时真正的上过当受过骗才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百倍千倍的郁愤心情。
    就在田朵立在小木桌旁发呆的空当,曹阙德领着玉阳子已将二三开的五间房子看完。
    并笑说别看这房子陈旧,但房子结实着呢,里外都是用青砖盖得,刮风不见土,下雨不漏水,东边有专门的厨房和小仓库,放个东西什么地都挺方便。
    西边靠屋这头还有放置车辆和农具的毡棚,挨着毡棚的南边有猪圈,鸡圈,南墙根也有一大块地闲置,可以种些牡丹,玉兰花,凤仙花,鸡冠花,美人蕉,菊花什么地!
    末了,询问玉阳子对这处宅院满不满意?出得小院,还专门带着玉阳子和田朵在附近转了一圈,并给他们指了早市和粮油菜肉市场!
    玉阳子慢悠悠地捋了把胡子,说看着还可以,就是不明白周围的人怎么就像看怪人似地瞧着他们爷俩,还对他们指指点点地,窃窃私语地?
    曹阙德笑说都是街坊邻居,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等他们爷俩搬来也好来往,这会悄悄议论两句也是常理。
    田朵嘟嘴快跑了两步,走到玉阳子身旁,抬手拽了下玉阳子的衣角,指着曹阙德的鼻子说他骗人,那些人才不是说认识新邻居的话,而是在说这处宅子闹鬼,说着就缩在玉阳子的怀里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并说她不要住这个闹鬼的房子!
    玉阳子摸着她的头直说好,说爷爷在,不怕,默儿说不住这儿咱就不住,演完这出祖贤孙孝的温情戏,玉阳子一脸宠爱地笑望了眼田朵,对曹阙德说他能看上这处宅子,可小孙女看不上,没办法,还得烦请曹老板再帮寻处别的宅子!
    曹阙德一看费了这么大的劲,既搭车马又搭人工外带大半晌的时间与赔笑,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被周边的邻居们给搅黄了。
    气的他在心里将这片住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面上还得挂着职业性地微笑,笑说若是玉阳子肯买,这座宅子他吐血甩买,作价八十五两卖给他了!
    玉阳子笑说不是钱多钱少的事,主要是这院里不净,将来怕吓着孙女,他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土的人,就算有那啥,两相见了谁吓跑谁还不一定。
    再说就他这把老骨头还能陪小孙女几年,有他在还好,若没他了,小孙女在这儿住着的确不放心,何况她这小孙女自小就胆小,等将来没他了,再把她吓个好胆,真没脸去见她父母。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曹阙德抬手摸了下光洁油亮的大脑门,紧咬牙关做最后一搏,说玉阳子身体康健定能活个高寿,过个十年八载小孙女也就到嫁人的年纪。
    到时候,自有她的良人照看她一生,真到那时,玉阳子总得有个家安身立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劝玉阳子买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住。
    末了说若是玉阳子要看着行,这宅子作价六十五两卖给他,并说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地段再也没这价!
    六十五两已是曹阙德的底限,若不然他只能将这房子压手里,等这事淡了之后,要么将这宅子从新粉刷翻新,要不然就将附近这几户人家全部挤走,过两年将宅子拆了从盖,到时一古脑地将这些年贴的银子全赚回来!
    玉阳子笑望了眼田朵,示意田朵差不多行了,六十五两银子在城里买座宅子住很不赖了!
    田朵的小手在虚空中抓挠了五下,玉阳子用手捋了把胡子冲曹阙德微笑了下,说六十两银子他就做主买了。
    这五两不是为干别的,是想请道士驱驱这宅子的阴气,为她的小孙女做个积福道场,免得被这宅子的阴气所累。
    且眼下他的手里一共就有七十两,扣除请道士做法场的费用,剩下的银子他还想要重新置办些日常用品,日子着实不好过,若曹阙德肯通融的话,他马上交银子办相关手续!
    曹阙德明白若再计较,没准就连出这个价的主儿都没有,但凡买宅子的人谁不挑个风水好的地,像这样闹鬼的凶宅,福大的人住进去能压得了那邪物行,若压不住那邪物,家里指不定谁就遭了秧呢,现在想想李婆子那痨病丈夫,没准就是被那邪物折腾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曹阙德也乐得顺水推舟,心说多赚十两就少赔十两,谁让他当初鬼迷了心窍没有考虑周全,着了那李婆子的道儿。
    面上他做出一副亏大发了的模样,笑说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说别的就显得矫情,日后若是老先生要买使唤小丫头,或是有别人还要买房,做别的营生买卖找不到事主,还请老先生介绍到曹记牙行来,定能给牵线搭头寻个合适的!
    玉阳子捋着胡子笑说一定一定,两人热络地寒暄一阵,复又回到曹记牙行,交付六十两银子以及地契房契等相关文书,一应物事弄完,天也就黑了,曹阙德告诉他们,让他们明天上午再来一趟曹记牙行,他陪他们到县衙上档备案。
    第二天一早,田朵和玉阳子在曹阙徳的陪同下到县衙备案,又花了五两银子!
    从县衙出来,连续郁闷了好几天的田朵总算找回点平衡来,虽说这么装神弄鬼坑骗曹阙德有点不道德,可李梅芳坑她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又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在这个你不坑人便被人坑的南阳城,任谁都会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场子,算算李梅芳那破宅子也花了她一百六十多两银子,一百六十两银子按后世说法,搁村里最不济也是小康家庭,在村里打着滚的花,花不了一辈子,总能花个十年二十载。
    再说按十两银子一亩地,那她也能买上十六亩地,若买成地,他们一家人也就彻底脱离了佃农的身份。
    田壮也不需黑天白日地去给田府当牛做马,杨柳一直心心念念要买块属于自家的地,她若将这十几亩地送给杨柳,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杨柳不会再张口闭口叫她孽种,说她是个吃白饭地赔钱货不!
    可这一百多两银子她既没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也没置田买地,却买来个时刻提醒她今日耻辱的旧宅子。
    等玉阳子和曹阙德寒暄完,田朵和玉阳子先去那处宅子收拾打扫了下,凡是李梅芳家人用过的东西该扔的扔,该卖的卖。
    不过让田朵欣慰的是,在李梅芳那痨病老头的房里捣腾出好多书来,天文地理经史子集兵家法家墨家等均有涉猎。
    看到那些书,田朵甚至怀疑若她那痨病老头不是得了会传染人的痨病,会不会也能混个状元榜眼探花啥地,那李婆子会不会也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但与其操心别人有没不一样的人生,还不如好好将个人的人生经营地与众不同,田朵很快就将那李婆子一家人从脑中踢出,将屋里一箱箱的书都搬出院子,箱子里面的书也一本一本拿出来晾晒,去去霉气,顺带杀杀毒!
    这一忙乎就到了中午,田朵给了玉阳子三十个铜板,让玉阳子去附近的粮油菜肉市场给她买一只烧鸡,他愿意吃什么就让他买什么,等将这院子拾掇好了,她再下厨犒劳他这几天的辛劳。
    经过这几天相处,田朵觉得玉阳子这老头挺好相处,只要管他吃饱喝足,他自动找个地方闭眼修炼去了,等他睁眼的时候,那肯定是肚子饿了,不饿,他绝对不舍得睁眼。
    玉阳子在外面小摊上说是吃了两碗面,回来给她带了一只烧鸡,剩下二十二个铜板回来又给了她,接下来,田朵坐在树荫下啃烧鸡,玉阳子坐她旁边给她讲道法。
    两人是你啃你的,我说我地,若这个时候有外人进来,远远地就像是爷爷在数落不听话的小孙女似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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