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大将军被人举报叛国,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婢女慌忙跑进宫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宁钰手中杯盏坠地,碎片飞溅。怎么会?“本宫要见皇上。”宁钰站起身,手指紧紧揪着裙摆强作镇定。
    珠帘被掀起,清脆作响。来人一袭盛装,娇俏美艳,笑意妩媚。
    “罪臣之女,拿下。”慕容婉把玩着指甲,“姐姐,这局终究是你输了。”
    大帮侍卫宫女涌入,宁钰皱眉。侍卫拿着绳索上前几步,宁钰侧身躲过抬手将侍卫掀翻。宫女猛扑抱紧她的腿,高喊:“抓住了,快绑住她。”话音未落,已被宁钰踹翻在地。
    “本宫要见皇上。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慕容婉冷笑:“姐姐可真是天真啊。拿下,生死不论。我倒是要看看,女将军,到底有几分厉害?”
    刀剑凌空而来,宁钰紧紧捂住小腹。就在一刻钟前,她吃饭作呕,去请了太医。如果肚子里真有了龙种,那么爹爹的事情定然无碍。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是一队人马。宁钰双手被缚,遍体剑伤,昏了过去。
    一盆冷水令她转醒,只见房间内昏暗一片。她费力的眨眨眼,双手下意识的挣扎。
    “姐姐,现在是午时了呢。”慕容婉咯咯直笑,“大将军估计被押送到邢台了。”她俯下身,在宁钰耳旁低语:“是皇上监刑呢。”
    爹爹!宁钰高声大喊:“让皇上来见我,这是污蔑!我会解释清楚......我腹中还有龙种,让卫凌来见我!”
    “哈哈哈哈,姐姐啊,你真是蠢货啊。大将军叛国就是皇上筹划的,否则怎会不容解释直接行刑!至于龙种嘛?你的好侍女香儿给你下了一年的暗药。你这肚子,早就废了。”
    宁钰愣住,不知所措。空荡的屋子里满是尖利的嘲笑与低声的讽刺。等到双手被上了夹棍,她才反应过来。
    很痛,但是不及心中痛楚的千分之一。原来一切都是利用吗?没有一点真心?
    笑声在耳旁尖利不绝,泪水朦胧间她看见卫凌年少时的模样,他一步一步走来,扶起自己低声道:“疼吗?钰儿。”
    “钰儿,等我登基,我为帝,你为后。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女子。”
    “我年少时见过你,你躲在桂花树下偷偷看我羞红了脸。那时我就想,该何时下聘礼。”
    鞭刑过后,襦裙已变成深红色。宁钰趴在地上,眼泪无声落下。
    门吱轧一声被推开,慕容婉笑的愈发妩媚:“姐姐,你看看是谁来了!”宁钰缓缓抬头,在她面前的是两颗鲜血淋漓的头颅,一颗是爹爹,一颗是红菱。
    “啊!”宁钰尖叫,那两个头颅砸到她的身上。她跌撞笨拙爬行,将两个头颅揽在怀里。“......是我害了你们。”宁钰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拂起爹爹的乱发。
    “叫你们停了吗!继续啊!”棍棒落下,她把怀中的头颅抱紧。
    屋外传来宫铃,已是申时。门被推开,宁钰毫不关心,只觉身上已疼到麻木。
    “爱妃,早点歇息吧。屋里这么血腥,别冲撞了孩子。”熟悉的声音,宁钰缓缓抬起头,正见卫凌单手捂住口鼻,一手抱紧慕容婉。
    “哈哈哈哈。”宁钰哈哈大笑,眼泪滑落,好一个恩爱相随啊。卫凌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最喜欢的,是你这张脸和你父亲的兵权。”
    脸颊被冰冷的匕首贴近,慢慢厮磨。宁钰泪眼模糊,却清晰的看见卫凌眼底的疯狂嗜血。银光划过,面颊被划破了吧?宁钰想,有什么液体流淌着,噢,是血啊。
    “如今,什么也不剩了。”卫凌扔了匕首,抱着慕容婉离开。宁钰看着两人的背影轻笑,一对璧人啊。
    “娘娘,由奴婢送你上路吧。”香儿端着一杯毒酒,面带笑意。宁钰抬手拿起杯盏,一口饮下。
    她嘴角轻勾,酒入喉,滚烫灼热。原来毒酒是这个滋味,气血上涌,她吐出一口浓稠黑血。宁钰啊,这局输的倾家荡产啊。如果可以,可以再来一局的话......意识朦胧间,她脱力松手,两个头颅跌落在地。
    ——
    “小姐,呜呜呜,你快醒过来吧!”宁钰皱眉,吃力的睁开双眼。“小姐醒了!快去叫将军!”
    宁钰看着红菱的背影愣住,还活着吗?她缓缓伸出双手,十指完好。脸上的灼痛火热一片,她抬手轻触,是一块棉纱。
    我这是在黄泉?或者是梦?她看着满屋熟悉的装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的钰儿啊,你个傻孩子!”
    熟悉的怀抱,宁钰忍不住泪流满面:“爹爹,钰儿,钰儿错了。”
    宁致远手忙脚乱的为她拭去眼泪,劝哄道:“不哭,乖钰儿。爹爹什么都答应你,你可别再跳湖了!你若是走了,爹爹怎么办!”
    宁钰愣住,这是当年父亲不同意自己和卫凌结婚,自己为表决心跳湖的时候。
    “钰儿啊,爹爹明日就派人去翎王的府上。爹爹定然会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宁钰眼睛通红却眼神决绝:“爹爹,钰儿不嫁了。”
    “啊?”宁钰一把抱住宁致远,泣不成声:“钰,钰儿终身陪伴爹爹,侍奉您,不嫁了,谁都不嫁了。”
    宁致远一愣,随机面带无奈的笑意:“说什么傻话呢?”他倒是想,可他终究会老,会死,钰儿还是需要有一个好归宿,这样自己才能放心啊。
    “才不是傻话!”“好好好,不嫁不嫁。”
    “能否让在下为小姐把脉。”大夫低声道。宁钰伸手,问:“我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当年跳湖时,脸上没有受伤。
    “这,似乎是湖中有什么尖锐物,把脸划破了吧。小姐不用担心,只要勤抹药膏,疤痕就会淡去消失。”大夫切脉,“没有大碍了,只是需得静养,切忌发火郁结。”
    “多谢大夫,赏。”
    宁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随即皱眉。这大概是那把匕首所留下的,不是梦境,而是重生啊。想要一次重来的机会,上天真的赐给她了。
    她看着爹爹在外边低声嘱咐侍女和红菱在外间熬药的背影,这次,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这阴谋诡计,她也不愿再掺和。前世他人固然心狠,但她的愚蠢天真才是真正的原因。
    恨也好,恼也罢,到此为止吧。她捂着脸颊微笑,这一世她要侍奉爹爹,远离阴谋硝烟,戍外远征,远离宫内是是非非。
    “小姐喝药了。”红菱捧着一碗黑水走来,宁钰嘴角立马垮下,撇嘴道:“红菱,能不喝药吗?好苦。”
    红菱似恼怒的瞪她一眼,舀起一勺汤药,道:“谁让小姐你要跳湖?小姐你吓我一大跳,我还没说呢!”
    宁钰乖乖喝完药,抬头一看红菱已是泪眼模糊。想起前事种种,宁钰羞愧难当,哄道:“别哭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要不,要不你打我几下吧?”
    “噗嗤。”红菱转泪为笑,“我让香儿拿了蜜饯,怎么还不来。”
    宁钰皱眉,香儿还是打发走吧,眼皮子底下有个定时炸弹,事事未免不随心。
    “红菱,香儿跟了我几年了?”
    “啊,似乎有六年了吧。”
    六年,养不熟一条白眼狼。她扪心自问,不曾亏待过香儿。旁人利用她也就算了,可香儿和自己朝夕相处,又得自己处处照拂,怎么下的了手,害自己前世无子。
    “把香儿打发走吧。”外间碗坠地,刺耳的声音传进宁钰耳中。随即香儿跑进来跪倒在床前,抽噎说:“不要啊小姐,香儿不要离开小姐,有错的地方香儿会改,求小姐收回成命。”
    宁钰看着她,内中滋味复杂。当年自己在闹市见着卖身葬母的香儿,便将她买下带回来做贴身丫鬟。宁钰忍不住想问问她,我到底如何对不住你?
    话到嘴边又咽下,叹息道:“你在我身边也许久了,眼下正是嫁人的好年纪。我给你一笔银子,你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吧。”
    “香儿只想跟着小姐。”宁钰闭眼,听得她叩头声声,皱眉道:“无须多言,红菱,带她走吧。”
    “是。”拖拉挣扎哭泣,脚步声渐行渐远。宁钰缓缓睁开双眼,我已是仁至义尽了。她随手拿起一旁的铜镜,镜中人英气美丽,左脸却包着一块棉纱。
    “小姐,翎王殿下来访!”
    宁钰下意识的皱眉,道:“不见,就说我睡着了。”话音未落,翎王已走进来。宁钰本想蜷进被子,但又转念端坐不动,面无表情。
    卫凌诧异至极,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钰儿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卫凌在她面前坐下,伸手要拂去她的乱发。
    那只手迎面而来,宁钰下意识缩进床角,双手环抱,慌忙将头埋在怀里,闷声道:“我,我不太舒服,殿下请回吧。”这双手,为她拂过乱发,摘过牡丹,写下情诗,也断送了她所爱的人的性命,赐她了一道伤疤。
    “钰儿。”卫凌皱眉,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过两日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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