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拂端着药盅进来,打断了徐长吟的沉思:“娘娘,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今日将小郡主留在了宫中。”
    徐长吟掀眸,低低叹笑,马皇后对淮真当真喜爱。想着女儿甜甜的小脸,她心底又溢满满足,扫去了几分惆怅。
    罗拂将药盅放在几上,言语轻细:“娘娘,该喝药了!”
    徐长吟无奈,“一点儿小伤,何需得一日三顿药?”
    罗拂摇首表示不赞同,“您昨日可流了好些血,王爷吩咐过,定得仔细照顾。”
    徐长吟但闻朱棣的名字,心头略沉。她按了按额头,倦声道:“我想歇息一会。你且先退下吧!”
    “是。”罗拂应声,慢慢退了出去。
    待她退下后,徐长吟看着案上的药盅,支颐蹙眉。怎地一提朱棣,她的心绪就又紊乱了起来?看来,昨晚那事她会耿耿于怀许久了。这可不像她呀!
    她叹息一记,正自无奈之时,她突感脚踝处传来一阵湿滑的凉意。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旋即瞠目倒抽口了凉气,险些跳了起来。但她迅速抑制住了起身的冲动,惊惧的瞪着自己脚上——一条赤红的蛇!
    赤蛇拇指粗细、二尺余长,冰冷的蛇腹正缓缓缠紧她的脚踝,昂起三角脑袋,朝她“嘶嘶”地吐着腥红的蛇信子,仿佛在示威或是嘲笑她的毫无防备。
    寝卧里何时爬入一条蛇来的?而她竟浑无所觉!
    蛇腥缓缓蠕动着,凉凉的湿黏感从她的脚踝传遍全身,让她只觉毛骨悚然。她强抑住惊叫的冲动,额上淌出了一层细汗,未敢冒然乱动,手缓缓朝放在案上的烛台摸去,可冷不防地,她的衣袖不小心扫到那盅药汤,只听“哐啷”一记脆响,瓷盅碎了一地,热烫的药汤登时溅到了赤蛇身上,赤蛇受惊,张嘴便朝她的腿啮了下去。
    “王妃娘娘?”门外传来明福的询问声,显是听见了屋内的声响。
    徐长吟憋着嗓子朝外喊道:“有蛇!”说话间,她摸摸索索地拔下烛台的蜡烛,拿起尖锐的烛台朝仍咬着她腿的赤蛇七寸刺去。
    赤蛇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张起嘴又要攻击向她。猛然间,一柄寒匕穿窗而入,“锵”地一声,锐匕狠狠地刺中了赤蛇的七寸,将之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门扉被仓皇推开,涌入数名侍卫。众人一瞧见屋内景象,无不惊呼起来,明福更是急朝面色苍白的徐长吟奔去,口中惊嚷着:“王妃娘娘,您怎么了?”
    饶是明禄眼尖,一眼瞧见她腿上的血齿印,立即急声道:“快宣御医!快去禀告王爷!”
    徐长吟被随后赶来的侍婢搀扶起来,忍痛说道:“不要张扬,请刘姑娘过来即……”话声未完,一阵晕眩感已袭来,她眼前一黑,登时瘫软在了侍婢的怀里。
    寝卧中寒气森森,气氛沉凝,侍婢们垂首敛眸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朝坐在锦榻旁脸色阴沉的朱棣觑上一眼。许是感觉到屋内的阴沉,刘丹瑶拭了拭额际的冷汗,朝面无表情的朱棣小心翼翼的道:“王爷,娘娘所中之毒甚微,以五叶黄莲清除毒素即可。不过娘娘受了惊吓,需得静养数日方可。”
    “此蛇何以到了寝卧里?”朱棣沉不见底的目光透过烟罗锦帐,落在双眸紧闭的徐长吟身上。他的表情除了冷然,再无其他,无人能察觉他的心思是焦虑还是愤怒。
    刘丹瑶回道:“娘娘的衣衫上熏了一味地锦药,其药可破瘀血,然其香则能招引蛇虫。平常人闻之不觉,蛇虫诸类却嗅之甚浓,想来此蛇正是因此才被引入了寝卧。”
    “地锦药?”朱棣扫她一眼,“王妃昨日受伤,你用了此药?”
    刘丹瑶慌忙摆手,“绝对没有。此药虽有药用,但功效欠佳。况且,我绝对不会用之熏衣,徒招虫咬。”
    朱棣冷目徐徐扫过屋中众侍,声寒如冰:“王妃的衣裳是何人打理?”
    明诚上前一步,禀道:“禀王爷,是婢女芸谷在打理。”说罢,他朝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侍婢使了记眼色。
    但见这侍婢神情镇定,并无慌乱,她伏跪下去:“奴婢芸谷,主司王妃娘娘的衣物诸事。”
    “地锦药是怎么回事?”朱棣目光寒咧,直射向她。
    芸谷却无惊惶,镇静的说道:“奴婢不知。王妃娘娘曾吩咐奴婢,不喜衣上有熏香,故而奴婢从未以香料熏衣。为何王妃娘娘的衣上会有地锦之香,奴婢也不知!”
    她字字坚硬,惹得一旁的明诚急得直朝她使眼色。
    朱棣慢慢眯起眼:“依你之言,此香是王妃自己熏上去的了?”
    “奴婢不敢!”芸谷伏身,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奴婢只是知道,除却奴婢外,能接触到王妃娘娘的不在少数。王爷明知灼见,必不会以此来论断此乃奴婢所为。”
    朱棣倏地勾起嘴角,“好个不敢。本王若治你之罪,倒成了草木愚夫。”
    芸谷伏首不言。朱棣的目光又挪回了徐长吟身上,头也未回的道:“都退下!明管家,吩咐下去,此事不得泄露分毫,若走漏了风声,本王唯你是问!”
    明诚忙道:“遵命!”
    众侍躬身退下,芸谷朝烟罗帐后昏迷不醒的徐长吟睨了眼,唇瓣微抿,随众而出。
    待众侍退下后,朱棣隔着锦帐朝内低声道:“醒了?”
    一只玉手倏地缓缓撂开了罗帐,露出微现苍白的脸蛋。
    徐长吟倚着衾榻,叹息一声:“难道是许久未去烧香,竟是接二连三的受伤。”昨日伤了手,今日伤了腿,且都是意外之伤。
    朱棣眼神沉了沉,“蛇不会无缘无故进来,你的衣裳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用药熏。”既非无意所为,自是有人蓄意加害。
    徐长吟横波睇向他,“怕是殃及池鱼,我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说话间,她的余光瞟向先前所坐的案几处,射出那柄匕首之人,当是要救她的。她不禁又问,“王爷一直派人在我周围?”
    朱棣看着她苍白的脸容,心间涌动着一股怜惜,嘴上却淡然的说道:“如知你会遇上这些事,我会派一队侍卫看着你。”
    徐长吟闻言一笑:“如知会摊上这些事,我定缠在你身边。那蛇看到你,怕也得吓回洞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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