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庆华大长公主矜傲地点头:“从前行差踏错,好在尚可弥补,皇上也总归是念着本宫这个姑母的。”
    “到底是您养了个好孙女,柔嘉倒羡慕得紧呢。”
    想起柔嘉长公主那满月即封县主的孙女,庆华大长公主脸上笑容淡了下来:“命中既有定数,该是本宫的东西,即便好事多磨,也总能回到本宫身边,不比旁人辛苦算计一场,反倒得不偿失也未可知。”
    “那便拭目以待了。”柔嘉长公主笑容不变。
    庆华大长公主说话火药味十足,但好在孝纯县主是个有分寸的,温声回转了话题后才恭敬行礼告退。
    柔嘉长公主也转身离开,冷哼一声:“辛苦算计一场,得不偿失……还不知说得是谁呢,真当自己复位是善心得报不成?”
    赵瑾回头看了一眼,庆华大长公主祖孙几个的身影尚未走远,不知有没有听到这番话。
    她回过头笑了笑:“大家伙又不是傻子,长公主莫要动气。”
    “本宫还不至于为她两句话动气。”
    上了马车,午膳也适时摆好了。
    柔嘉长公主看了一直沉默的裴羡一眼,轻声开口:“静东村被皇兄利用一场,得了好处是自然,只是人心难测,他们有后来的遭遇谁也没法预料,你不必自责。”
    裴羡诧异抬头:“我并未自责。”
    说完,她顿了顿:“静东村的遭遇我方才听闻时的确不忍,但自责无从说起,开学堂、开善恩堂、以自己赚来的银钱帮扶百姓,我自认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天底下无数百姓,以我如今之能,做不到渡尽天下人,百姓若有灾难困苦,我会倾尽所能帮扶,可若灾难已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也并非我自责之根由,我能做的是尽力挽救,我也无愧于心。”
    柔嘉长公主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欣赏:“倒是本宫多虑了,你很通透。”
    裴羡笑了笑:“他们的苦难并非由我造成,自责的不该是我。”
    闻言,柔嘉长公主和赵瑾一时都没说话。
    裴羡这话指向性有点过于明显了。
    但不可否认,上位者话语权过大,看到得也更多,一个小村庄活与不活,往往都不能入他们的眼,尤其在自认已经给过了“好处”之后。
    裴羡也无意再说什么,只转而道:“不过无论孝纯县主目的为何,她的确是极大善举,今日圣旨嘉奖也是她该得的。”
    “只可惜便宜了本宫那位姑母。”柔嘉长公主闲闲开口。
    赵瑾抿了口茶:“换个角度来想,有这样的祖母,未尝不是孝纯县主的拖累。”
    若非庆华大长公主先前作的那一出,又或者她在建文帝跟前没太拿乔摆姿态,这会儿的孝纯县主说不准便是孝纯郡主了。
    若她运作得当,蒋家稍微低调谦逊些,或许她父兄都能因此得个好差事,实权一点点也便到手了。
    可惜,得益于庆华大长公主和蒋家的行事作风,今日一场大长公主复位也就到头了,最多就是孝纯县主的名声能因此更好上不少罢了。
    赵瑾觉得若可以选择,孝纯县主大抵宁愿要个神对手,也不想要一家子死死拖后腿的猪队友。
    殚精竭虑费尽心机,结果兜兜转转也就才回到了原点。
    第631章 六殿下性命垂危
    因为皇后发话,所以在午膳后禁卫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天色将将擦黑之际到了护国寺。
    她们的马车是直接驶去后头斋房的,颠簸一日,皇后也无意为难她们再应酬交际,只叫她们先自行歇息,有何事翌日再聊。
    送柔嘉长公主到了她的院子后,赵瑾一家子便在她隔壁的院子里落了脚。
    护国寺地方不小,但她们人数众多,要想一人一个院子到底困难,所幸分来的院子够大,完全够赵瑾母女四人住。
    短暂看过周围环境后,赵瑾几人便率先进了斋房。
    “下头说斋饭已经快做好,再等半刻便能用膳,夫人和姑娘公子们先用些点心垫垫?”丝雨贴心地摆上茶果点心。
    赵瑾和裴羡不饿,倒是两个小的饿了,连着吃了好些点心。
    “这护国寺果然无愧其名,自来了这里起,我鼻间仿佛都能隐隐能闻到淡淡檀香味,连心都静了不少。”裴羡打量着周围,轻声开口,“里间也干净雅致,摆设简单却讲究,冥冥中便令人安心宁神。”
    赵瑾笑了笑:“你喜欢这里,我们日后常来礼佛也可。”
    自穿越后,她便对神佛之说信了不少。
    “便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吧。”裴羡道。
    赵瑾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后他们便歇下了,端着颠簸一日,说不累是假的。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便去向皇后请安了。
    “起了?”皇后招手叫她过来坐,“昨儿睡得可好?”
    赵瑾笑回道:“佛门净地,我是再安心不过的,连羡儿都说心静了不少呢。”
    皇后也笑了:“这便是人间福地的好处了。”
    他们说话间,命妇们也相继到了,请安后略说一会儿话,皇后便带他们去了前头的大雄宝殿。
    既是礼佛,自是要诚心的。
    在大雄宝殿虔心拜了半个时辰,与主持论过佛法后,皇后便率先回了斋院,静心抄经去了。
    余下众人没有得到吩咐,但也都很自觉地跟着抄经了。
    直到下午时分,贵女们才出去在寺里走了走,透了透气,赵瑾也无意拘着裴羡,便叫她也带着如意和糕糕出门去散心了。
    此后几日都是如此。
    她们是礼佛,更是为国祈福,日子清苦些是必然的,斋饭不占荤腥也只是基本。
    不过京城命妇们时不时便会以礼佛之名来护国寺小住,这样的规矩都是习惯了的,也没人提出异议。
    赵瑾头一回来,心下虽有些新奇,但也没刻意闹什么特殊,安安分分随大流走。
    转眼便过了十日。
    这时饶是赵瑾再坐得住都不由心焦了起来。
    “距六皇子与允哥儿遇刺已经二十多日了,陇西再远,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裴羡心里也着急,面上却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六皇子重伤昏迷,许是不宜挪动,二十来日……也不算太长。”
    赵瑾勉强点了点头:“不知常管事接应到了他们没有,竟没个音信……仅有的消息还是这几日接连不断传回来的刺杀。”
    这回二皇子是下了血本了。
    “夫人,孝纯县主来了。”蜀葵进来道。
    “请她进来吧。”
    来护国寺的府邸有十来家,但不是家家都带着姑娘的,加之孝纯县主有意亲近,裴羡索性便带着如意和糕糕同她玩了几日。
    防备是有防备的,但彼此心里都清楚,现在还没到兵戎相见的时机。
    孝纯县主很快就进来了,盈盈福身行礼:“夫人安,郡主安。”
    不等她行完礼,裴羡便扶她起了身:“今儿怎得这样早?”
    孝纯县主一笑:“护国寺南边的文殊兰开花了,方才祖母与皇后娘娘说起,便想去一同瞧瞧,令姝来问问夫人与郡主可要一同前去赏看?”
    裴羡转头看向赵瑾。
    后者笑回道:“今日天色正好,那便出去瞧瞧吧。”
    如意和糕糕是最高兴的,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与赵瑾一起出门玩过了。
    柔嘉长公主就在隔壁,得知他们要出去后也立即来凑热闹了。
    赵瑾来了十日,今日才是头一回在护国寺内各处走动,的确如裴羡之言,无愧护国寺之名。
    庄严肃穆,规模宏阔,殿宇恢弘,香火鼎盛。
    连内部景致都是费了心思打理过的,毕竟是贵人们常来常往之地。
    “前方便是南门了。”孝纯县主笑着指向一处。
    “往日来护国寺从未走动过,竟不知这里头如此之大。”皇后笑言道。
    庆华长公主温声恭维:“皇后娘娘心系百姓,往日来只为祈福,自不会留意这护国寺如何之大,说来倒是我老婆子乱了娘娘佛心,引您出了斋院。”
    皇后轻笑一声:“姑母言重了,若心中有佛,身在何处都乱不了佛心。”
    “娘娘所言有理。”
    裴羡也笑道:“据闻文殊兰是佛家圣花之一,姨母去瞧文殊兰,反倒是佛心更定之故。”
    柔嘉长公主也笑吟吟接了一句:“此乃我大齐之福。”
    皇后笑容如旧,很快便到了南门处。
    已经候在此处的小沙弥双手合掌,道了句阿弥陀佛,便引着他们走了出来。
    “文殊兰在一里外的斜坡上,皇后娘娘请随我来。”小沙弥指了指不远处。
    离得不远,盛开满坡的文殊兰在阳光照耀下有种奇异的美感。
    皇后眼含惊讶:“护国寺外生灵不俗,果然名不虚传。”
    小沙弥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率先往那边走去,只是刚走过一个拐角,便惊叫一声。
    “有刺客——”侍卫高声喝了一句,皇后等人立即便被齐齐护在了内围。
    “不是……似乎不是刺客……”小沙弥惊疑不定地说了一句,又看向外头的人,“他浑身是血,已然倒地不起,更像是受了重伤。”
    蓦地,赵瑾就想到了当日重伤在身还策马回来禀报的六皇子侍卫。
    显然皇后也想到了一处,立即吩咐道:“让开前路!”
    待侍卫们让开路,果然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前头,却一动不动。
    “还有气。”一个侍卫探了探他的脉搏回道。
    孝纯县主上前施了几针,那人这才悠悠转醒。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孝纯县主问道。
    那人顿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费力地撑起半边身子瞧了瞧周围,在看到皇后的瞬间,他眼中便涌出狂喜,声音虚弱却异常迅速道:“皇后娘娘,六殿下屡遭刺杀,伤上加伤,如今已性命垂危……咳,求娘娘救命啊……”
    不知是心绪激动还是这几句话已经费尽力气,他猛然呕出了一大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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