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漱香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倒吸了口凉气。本是花草芬芳的园子,此时却是一片凄凉。数株开得正艳的木兰花,调落了一地。三色的花瓣儿,皆尽失了鲜嫩的颜色,干枯近黑色。木兰花树挺着光秃秃的枝丫,以着绝望的姿态伸展着。树下还留有绿意的芳草,也尽数枯萎。微风袭过,席卷而起破败的气息。
    廊檐下的风铃,随风轻轻的摇曳,发出轻脆的音色。在一片萧瑟里,宛如黑夜里勾魂的灵引。
    凌素放慢了脚步,一脸的忧色,犹豫着终是开口:“你......还是留神些,待会儿见了神女,定要小心应对。”
    “多谢大丫环好意,我自当小心行事。只是,敢问一声,这园子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指了指一地的颓败,小心问她。知她既然出声提醒,必然知道些什么。凌素为人,一向内敛少言。若非得已,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院中的景象,一看便知是人为摧毁的。只是,又有几人会有这样的力量?莫不是晏非?
    凌素瞅了眼屋中,轻点了下头,看到那一地的枯花草叶,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低喃道:“你尽管小心些便是了,莫让神女和主子久等了。”
    “王爷也在里面?”我确认道。
    “嗯,已经来了些时候了。还有年爷,也一同在里面。”
    凌素抛下话,不再多言。我随在她身后,延着回廊走至尽头,神女所居之处。
    正堂屋中,稳坐了三人。神女居中,晏非和浚朔分坐左右。滕紫垂首而立于一侧。被我担心了半天的欢生,此刻正熟睡着躺在神女膝头上。
    瞅着那张红润的小脸儿,我一阵心疼。这个时辰,欢生是不会睡觉的,更何况还睡得如此的沉。年幼如他,竟也受了我的连累。我暗自叹了口气。
    “神女召唤小人,不知所为何事?”尽管已经心乱如麻,却还要强自镇定,分别向三人施了礼数,恭立于正位之前。
    坐上神女闻言有些局促不安,扭头看向一旁的晏非。
    晏非始终都未看我,只是盯着对面的浚朔产,听不出喜怒的说道:“浚王爷怎么说?”
    浚朔直视他的目光,毫不相让,一字一句道:“本王的意思刚才已经说过去了,年爷想必是认错人了,至于神女怀中幼子之所以和王爷爱子相像,倒也非什么大事。天下之人,相像者何其多哉。总不能因为两人相似,王爷便说他是您丢失的爱子吧?”
    晏非陡起怒颜,随即消散无踪,轻笑道:“王爷于我争论,一时也辩不出结果来。倒不如问问这孩子最亲近之人来得妥当。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却已转向我。
    我微抬了头,顿了下,见浚朔并无接话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开口,便道:“小人听了王爷和年爷的一番话,也略微有了解。想必年爷思念爱子,将小儿错认。这也情有可原,正如王爷所言,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长得像的就都是年爷的儿子,那年爷还不得有成百上千,更甚至于上万个儿子了?”
    “大胆!”浚朔作势的喝了声。
    “是。”我似惧怕的缩了脖子禁了声。
    “年爷,您也听见了,这回总该相信他不是您的爱子了吧?”
    晏非也不急也不恼,轻嗓了口温荼,道:“是不是我的儿子,他说的并不算。”
    “年爷此话差矣,他是孩子的爹爹,他说的不算,谁说的算。”浚朔微眯了眼,虽是轻笑,却已是暴怒边缘了。以他的脾气,能忍到此时,已算难得。若在平日里,怕是早就摔杯砸人了。
    晏非不急不徐的言道:“一个拐带幼子的拐子的话,也会有人信吗?”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微合的双眼,陡然暴睁,脸上尽是阴狠的颜色。
    下一刻,他的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我的眼前一花,他那张半是俊美半是狰狞的脸庞,已经放大在了我的面前。右手钳住了我的脖子,阴狠的说道:“说,你为何要偷拐我的儿子,嗯?”手上加了两分力道,几欲要我窒息在他的手下。
    “我......没......有......”痛苦的说出三个字,已是极限。
    “年七,你不要欺人太甚。”浚朔终于怒了,随手扯下两条纱幔,分作两路卷袭上晏非的手臂和颈项。
    晏非并不理会,不屑的冷哼一声,钳住的手臂丝毫也不肯松懈。
    我已经被掐的透不出气了,两手使命去扳他生铁一样强健的手臂,又是捶打又是掐拧。也不知道是浚朔的威胁有了效果,还是我的挣扎起了作用,总之,晏非的手劲儿松了松。
    我贪娈的猛吸着空气,紧接着剧烈的呛咳。纵是如此,也没能博得晏非丝毫的同情,大掌仍旧扣钳制着我的脖子,只是力道不再那么重,让我无法呼息了。
    浚朔甩出的两条纱幔,也被他拧紧了绷扯的力道。尽管手臂和脖子都被勒紧,晏非却好似丝毫也感觉不到,没露出丝毫痛苦,反倒神情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该不会被勒傻了吧?我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脖子上紧扣的大拇指,不是很明显的上下滑动了几下,让人有种被怜惜着爱口抚的错觉。
    即刻的,我便在他邪魅而阴狠的笑容下,甩开了这样的念头。心头猛然生出了一线希望,他该不会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吧?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拐带欢生的拐子?若是这样,若是这样......
    我还来不及去品尝这个可能是好是坏,便听得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不要打......不要......再......打了......”
    类似幼儿不连惯的语音,让我顾不得下一瞬会不会被人掐死,满是惊异的朝着声音出处看过去。
    一直坐在正位上的神女,此时已经走下堂中,手里抱着依旧熟睡的欢生,脸上蒙面的白纱,也不知道何时掀开了。怯生生的眨着一双黑眸,看着我们。
    晏非惊呼了一声:“子归......”掐在我脖子上的大手,随之松开。转身刚想朝她走过去,却被脖子上和手臂上的纱幔缠住了手脚,他不耐的微皱了眉头,也不见他是如何使的力道,两道柔韧紧绷的幔布,‘噗噗’两声,在紧缠着他的地方断裂。
    浚朔使出的力道一时无法全部收回,被晃的一个咧趄,这才站稳。看着手里的软搭下来的纱幔,愣愣的老半天没吱声。
    晏非走到神女身边,轻声责备了两句,重新把她头上的白纱又遮了回去。
    我抚着脖子,暗自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晏非他到底在干什么?被四国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女,竟然是个连话都说不连惯的痴儿?
    惊奇归惊奇,我却没忘记欢生此刻还在他们手中。捂着脖子,终于咳顺了气儿,冲着回到主位上的神女伸出了双手:“让神女多有受累,小儿还是我来抱吧?”
    “哦,给......你......”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把欢生递了过来。
    “子归,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听到晏非的警告,神女的手臂立时就收了回去,惧怕似的把怀里的欢生搂紧,喃喃道:“我......听话,不给,不给......”
    我感到有些焦燥,强压下怒火,道:“年爷,您这是何苦啊?小人不都已经说过了吗,他真的是我的儿子。”
    “他是谁儿子,你我说了不算。”晏非不紧不慢的道。
    “那谁说的算?”
    晏非扭头冲我邪邪笑道:“他自已。”又看向浚朔,说道:“浚王爷,待会儿我请你瞧一出好戏。”
    浚朔已然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只是仍旧气儿不顺的道:“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别人的儿子,变成了你的儿子?哼......”
    晏非也不计较,起身走到上位,疾出手指,朝着神女怀中的欢生眉心一点,熟睡着的小人儿,立时睁开了眼睛。一双大眼睛,有些初醒后的迷茫,朝着四周看了看。
    “宝宝......”我唤了声,立时就要扑过去。
    “你怎么不叫他的乳名,是惧怕什么吗?”晏非‘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手掌心,冲着欢生轻柔道:“来,欢生,到爹爹这儿来。”
    他陡然冒出来的话,让我惊愣当场。原来,他知道!
    更加令我震惊的是,睡醒后的欢生,竟然冲着他‘咯咯’笑了两声,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臂,投进他敞开的怀里,嘴里甜甜的唤了声:“爹爹......”
    我晃了晃,险些没晕过去。
    看着晏非那得逞的笑容,和过于深遂的眼眸,当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心头一股怒火窜起,指着他的鼻子,怒喝了声:“晏非,你......”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用摄魂术,余下的话,我已经说不出口。原因只有一个,我已然惊觉,我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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