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此过美不善,且已有夫。”——是北魏开国皇帝拓拔什翼圭的阿孃(贺兰部酋长之女)在闻知儿子想纳其美而艳的妹时,试图阻止且冥冥中预示了之后事态发展的话语。
    什翼圭不听劝阻,密令人杀小姨之夫,后将其娶回家,生了次子拓拔受洛拔。
    若干年后,他在即将改受洛拔为储君时,因子贵母死的绝佳创意,幽禁了贺兰夫人。适逢日暮,杀妻之事未决,贺兰氏密告急于其子。是夜,受洛拔与帐下及宦者数人逾宫犯禁,杀死了惊起时求弓刀而不获的阿爷。但不久,贺兰夫人与受洛拔又被刚登极的原太子拓拔木末赐死。
    此一人伦惨剧兼政治动荡,皆缘起于什翼圭如贺兰部见姨母而悦之一事,是故,“过美不善”四字,颇有其警示意味。
    太后寻思:美貌惊人的女子固然多,却不是每个都能做祸水的,套用此故事,无非是欲留住此漏网之女罢了。
    她虽因被此间僧尼欺瞒其下落而不悦,但还不至于恼怒,毕竟一个小女郎,能有几多能耐?不过彼等欲留此女,不如,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对于不涉及要害的人事,冯氏向来仁恕。何况释道势力极大,信众遍布全国,可谓是朝廷之外的第二大势力。
    正踌躇间,石窟寺的创始人——高僧昙曜率众而入。
    昙曜,武威(于今甘肃)人,年少出家,原在凉州修习禅业,为先可汗拓拔乌雷的阿爷——废太子拓跋天真所礼重。
    太武帝拓拔佛貍伐废佛教,北地经像零落,佛事断歇,沙门多还俗,昙曜独坚固道心,俨然持守其身。太子再三亲加劝喻,仍密持法服器物,不暂离身,闻者叹重之。
    乌雷即位后,出巡时巧遇昙曜,马咬住其衣袖不放,是为“奇蹟”。之后,昙曜被特任为昭玄都统,管理僧众,整修寺宇,道誉日高。乌雷事之以师礼,并命于武州山山谷北面石壁开窟凿像(即日后的云岗石窟),建灵岩寺。
    魏地大法得以再振,毁坏之塔寺仍还修复,佛像经论又得再显,昙曜之功至钜。
    “愿上至皇家,下至细民,无诸疾苦,众病悉除。”他沉声道。
    “乙弗氏清信女,观其命格,颇为克夫。与其相亲之男子,恐皆有死生大祸。为了可汗与直寝的郎君着想,还是不要让她入宫了吧。”高僧表面恂恂,实则不容置疑。
    “我说,新凿的石像真乃高大啊!”须臾,年轻的君主从石窟回来,满殿的嗡嗡声随即静下来。
    拓拔第豆胤,敦实劲健,硬发圆眼,脚步沉重,似喂养得当的虎豹。
    帝后分坐两端,身后是殿内外的数百听侣。
    铜钵一响,佛音袅袅,香氛缭绕,昙曜以浓厚的凉州口音讲起《妙法莲华经》,冯氏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耳,她觑了眼满面虔诚的继子,不禁陷入幽昧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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