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路灯,他看见路菲菲身旁的段风举起了一辆自行车,就要往他的脑袋上砸。
    黑影大叫:“你想干什么!”
    段风震惊:“你拿着刀子,你问我想干什么?你鬼鬼祟祟蹲在这里想干什么?”
    路菲菲环顾四周,确定他没有同伙:“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他的?”
    “有人派我来杀你,我是个老实人,就是缺钱,我也是没办法。你……你能不能配合我拍几张照片,就说我已经把你杀了,我也好交差拿钱。”
    黑影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掏出身份证、手机短信、还有偷拍的几张路菲菲的照片。
    他非常诚恳地对路菲菲说:“您看啊,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是不是?您这就算是死了,想要您命的人也不会再找其他人,您也安全了。
    等避过这阵风头,您再出来,到时候,就算他知道您活着,再想请人,也得小心挑选,不然,再遇上我这样的,拿了他的钱不办事,他也没招,对吧!
    您只要配合拍几张照片就行!”
    “我有什么好处?”路菲菲一句话,把人给问傻了。
    他磕磕巴巴地回答:“您……保命啊!”
    “那不行,你赚那么多钱,要我配合,还不给我分点?”路菲菲指着落在地上的披萨盒,以及落在地上沾了土的四片披萨:“还有这个,你这不得赔?这可是我排了十五分钟才买到的!你知道我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吗!起码分我五万。”
    他忍不住悲愤大叫:“我才拿五万!”
    路菲菲震怒:“啊?我就值五万啊!可恶!”
    “我也不知道啊!就给我这么多!”
    路菲菲:“谁派你来的?”
    男人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路菲菲完全不认识他。
    路菲菲追问:“他跟我有什么仇?”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你没用了。”路菲菲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指,对段风说:“把他给按紧了。”
    那一瞬间,什么“远抛近埋”,什么“每个桶放一块”的恐怖回忆涌上心头。
    他大声惨叫:“啊啊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都说了!我给你一万!不不不,两万!我全给你,你别杀我。救命啊!”
    路菲菲拿出手机,拨打110,十分钟后,红蓝警灯交错,自从远方而来。
    往“后悔椅”上一坐,干过什么坏事全都一一招供出来。
    上家被揪出来,上家的上家被揪出来,上家的上家的上家……
    “供应链终端”被抓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找冯振华通风报信,让他要么赶紧找人,把这事给平了;要么通知冯宇赶紧跑路。
    冯振华的司机是在一家会所里找到冯宇的。
    这会儿他正左拥右抱,喝得醉熏熏,按着陪酒小妹摸来摸去,被人搅了兴致,大怒:“哪个不长眼的……啊,丁叔,是你啊……”
    丁叔只对冯振华负责,对冯宇就说了两个字:“出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丁叔,来,我敬你一杯……哦,你开车不喝酒……”
    说着,冯宇把喝了小半瓶的轩尼诗拿起来,硬往丁叔手里塞:“回家喝!”
    丁叔顺势抓着他的胳膊,将他连拖带拽,拉到门外,一路上的服务员看着这动静,想拦又不敢拦,就这么看着冯宇被拖出会所。
    在偏僻的背街巷里,停着一辆宽大的黑色轿车,那是本市仅有三辆的加固防弹奔驰s600,也就是传说中的“虎头奔”。
    冯宇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的座驾,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然后,他赶紧上前,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冯振华冰冷的眼神。
    “上车。”
    平静的两个字,让冯宇大气都不敢出,赶紧上车:“爸,你怎么来了。”
    冯振华又说了两个字:“开车。”
    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车开着开着,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上了机场高速。
    “爸,这是要去哪儿?”冯宇不解。
    冯振华:“你先到加拿大躲一阵子,我不通知,你不要回来。”
    冯宇:“我……我没干什么啊。”
    冯振华:“你可以是没干什么,也可以是杀人未遂,你想坐牢吗?”
    “小宇,监狱里可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你要是进去,肯定受不了,你爸舍不得你受苦。”
    别人说,冯宇未必相信,丁叔说,他是信的。
    丁叔在里面待过十年,出来之后,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是冯振华收留了他,他对冯振华死心塌地。
    冯宇不再说话,从冯振华手里接过两小时以后起飞的机票,还有枫叶卡,在护照上盖了离境戳后,走向vip贵宾候机厅。
    他坐进头等舱,看着飞机直入云霄,心里还是非常安稳。
    虽然没弄死路菲菲,这让他感到非常遗憾,但是,没死,也说明事不大,肯定能脱罪。
    而爸爸一定会感念自己为了家族事业如此努力,觉得自己是个可造之材,等这事平了之后,就能让自己到公司的重要部门学习业务,准备接手公司。
    冯宇越想越高兴,他把空姐叫来,要了一杯香槟,对着窗外一轮残月举杯:“cheers!”
    侦破工作毫无难度,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分销而已。
    除了最后那位只收到五万块的炮灰老实说,自己接到的任务是杀掉路菲菲之外,其他人都说自己对下家说的是打路菲菲一顿就行,不勒索钱财,也不想要她性命。
    找人打架这种事情,打出轻伤才能入刑,轻微伤都判不了多久。
    路菲菲连一点皮都没有破。
    冯宇人在国外,还是在没有引渡条约的加拿大,缺席审判。
    一审判决,说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外包业务的上下游全部被判无罪。
    检察院抗诉。
    路菲菲还接到了五万块炮灰的电话,对她说:“对不起,我在庭审上翻供了,不翻供我就活不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路菲菲接到这个电话,心情比较复杂,这人吧……难怪是产业链的最底端,翻供就翻供,还专门给自己打了个电话通知一声。
    这算什么?混沌邪恶?
    冯振华也亲自登门拜访过一次,说小孩子不懂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只要路菲菲不抓着这事不放,他愿意把集团未来一年的营销业务都交给她,她自己做也好,转包给别人也好,都没有问题。
    “冯董真是舐犊情深啊。”路菲菲的声音一如即往的真诚,听不出她到底是真的在感叹,还是在阴阳怪气。
    冯振华点点头:“他是我的独生子,再不肖,也没办法。”
    路t菲菲替他感到惋惜:“冯董对世事如此洞明练达,怎么冯宇会这样呢?”
    “唉,都是我把他给惯坏了。”冯振华一时感怀,对着路菲菲说了不少往事,无非就是忙着事业的家长跟无人管教的熊孩子。
    路菲菲没兴趣听,她问道:“冯董,那个禾润楼盘,要是再卖不出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冯振华以为她是对没有把禾润运营出去,对自己有点愧疚,用这个话题来与自己拉近关系。
    “低价转让。”冯振华说,“现在地产经济发展迅猛,我没有时间再等,如果路总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再便宜一点。”
    “呵呵呵……我做不了实业,不像冯董,我没这个气魄。”
    路菲菲微笑道:“冯董对于把不良资产从公司剥离,很是果断啊。”
    “做生意,该放弃的,就得放弃。”
    “嗯,”路菲菲向冯振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冯总呢。冯总今年四十了吧?”
    “哈哈哈,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今年四十七啦。”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最多也就三十五呢。要是再生一个儿子,等他长大成人,你也就才六十多岁,正当年呢。”
    冯振华虽然有点懵,不过被年轻小姑娘这么捧,他还是很高兴的,嘴上客气道:“六十多还正当年?”
    路菲菲笑:“那当然啦,肯德基老爷爷66岁才创立肯德基,何超欣是赌王在78岁的时候生的。不管是搞事业,还是生孩子,都不晚。”
    “不是我说啊,像冯董这么家大业大的,一个孩子肯定压力很大的,你看万家,两儿一女,大儿子守公司,小儿子搞珠宝,女儿做电池,多条线开花,多好。”
    路菲菲只字不提让冯振华趁早把冯宇这个废物踢出家门,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冯氏百年基业考虑。
    冯振华刚开始还保持警惕,觉得路菲菲一定是知道主使人是冯宇,所以在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但越听,越觉得路菲菲说得好有道理。
    冯宇,他确实提不起来,完全没救。
    因为他的荒唐,冯振华已经失望过无数次。
    也许,是应该考虑考虑路菲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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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是去讨伐的?”吕玉珠看着路菲菲带回来的寰宇合作意向书发愣,她有些懵。
    吕玉珠脑补的路菲菲与冯振华说话的场面,应该是剑拔弩张,要么冯振华绑子认输,要么路菲菲与冯振华不共戴天。
    带回来三份总价超过亿元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路菲菲笑笑:“小孩子才分对错,商人只谈利益。法院就算要判,也判不着冯振华死刑,甚至连冯宇都不会被判死刑。
    冯氏的商业帝国依旧在,那么大的市场,我不占有,就被别人占有。
    所谓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统一战线。
    你是想看我跟冯振华打架,然后公司跟寰宇不死不休,还是想看我赚冯振华的钱?大家奖金能多分个几万十几万?”
    吕玉珠:“……那当然……分钱好,打架不好。”
    “那不就是了嘛,你让策划部那边跟进吧,得趁着这会儿,赶紧把合同签好,把首付款划拉过来。”
    吕玉珠对路菲菲这个老板叹为观止,要是有人买凶杀她,她肯定跟那个人不死不休,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生意聊利益。
    殊不知,路菲菲的心态是外交风格。
    国与国之间,还不是一会儿打,一会儿和,一会儿好的蜜里调油,一会儿又撕得导弹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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