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 章
老老周口中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位于B市，规模要比木西大，历史要比木西久，除了专职的建筑师，还有不少是B大的教授在兼职。穆清是她大学时期的嫡系师兄，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联系，但把穆清和蒋有廷放在一起，周晓还从来没有这样比过。
“笑笑，你从小是我带大的，你那小心机，瞒得了你爸妈，可瞒不了我。我是认真的，建筑设计这一行，B市的氛围更好，机会更多，你们那边这几年急速发展，好多老房子被拆了，剩下钢筋水泥，呆在那种俗地方，连灵感都生不出来。”
周晓只好拼命地附和，是是是，对对对。
“你面了什么职位？主创吗？要不要我给邵老头子打个电话？”
周晓赶紧说：“别别别，千万别露馅，我应聘的是助理建筑师。”
意料之中的谴责汹涌而来，周晓费了半天口舌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最后通话是怎么结束的不知道了，周晓只记得对方一直在说她傻，而她才挂了电话，木西的通知就来了，萧蓝恭喜她进入终面，时间约在明天下午两点半。
周晓躺在床上，不断地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就像爷爷说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隐藏自己，凡事做过必留下痕迹，她这一招韬光隐晦，总得有个时限。
华灯初上，和周晓一样在纠结的，还有木西事务所的几个设计师们。
“印堂竖纹，眉间窄小，耳位偏低……”正在说话的是于恺，他是对着蒋有廷手中简历上周晓的证件照说的。
“你有话快说，别捣乱。”蒋有廷显然对于这位夜闯会议室，手里还端着一碗关东煮，对着女应征者照片指指点点的神棍不满，并且直接表达出来了。
“这种人，心胸狭窄，报复心强，只要别人做了一点惹到她的事情，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想尽办法对付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是你，一定不会选他。”于恺说着咬了一口花枝，“特别是你这样的，心眼也大不到哪里去的人，绝对不能跟她一起共事，一定会天天吵、时时吵、句句吵，吵吵吵。”
蒋有廷把周晓简历放到一边，嫌弃地说：“我才不选她，你是没看到，她今天穿的什么就来面试了。”
于恺一颗撒尿牛丸徘徊在口腔与外界之间，和邵和林对视后默契地一笑：肤浅、虚伪、道貌岸然、伪君子。
蒋有廷没有理会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在纸上写下梁意的名字，就要离开，于恺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赶紧把吃的放下，叫住他：“老蒋，威林集团那个项目，咱们得找个时间处理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上法院也麻烦，我和邵老都觉得，约个时间，谈个数目，咱们把钱给他们得了。这件事吧，怎么说都对，怎么说又都不对，但有一点，拖，对我们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蒋有廷脸色一沉，不知道是不是“嗯”了一声，拉开门就出去了。
“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邵和林把周晓的简历拿在手上，往于恺脑袋一拍。
于恺无辜了：“他就喜欢躲，平时嘛骄傲得像孔雀似的，出了事傻得像只鸵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得抓紧，免得像颗定~时~炸~弹似的，夜长梦多。”
“他是倒霉，摊上这种事。” 邵和林叹了口气，摊开周晓的简历，照片上的笑脸端庄大方，哪有于恺说的这么夸张：“你小子，该不会这是你前女友吧，平日里你对着美女可不是这副嘴脸啊，怎么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噗——”于恺一脸错愕：“您饶了我吧，这等货色，我道行太浅，降不住啊。”
邵和林锤了他肩膀，于恺把空杯子扔到垃圾桶，两人笑着离开。
这座忙碌了一天的古老的厂房，终于进入睡眠。
###
第二天下午，木西事务所。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T恤外面加了件小西装的周晓在萧蓝的指引下来到邵和林的办公室，邵老先生硕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不少石头，周晓当然知道这些奇珍异石都价值不菲，但真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还不行。坐下后，周晓看到一个相框，邵老一家三口的照片，给办公室添了许多的人情味。
邵和林给她递过一杯纯净水，开始一对一的面试：“平常休息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宅，我特别宅。”周晓起身接过水杯，回答得有些心虚，好像宅不是对一个设计师好的评价，于是又补了句：“如果要出门，也是喜欢看房子，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老的新的，什么房子都爱看，遇到喜欢的，可以看一天。”
邵和林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好是看房子的。”
周晓笑笑：“还有些小爱好，喜欢音乐，还有烹调吧。”
邵和林点头，又问了她一些在学校参加过什么活动，有没有去什么单位实习过，再问了几句家住在哪个区，上下班是否方便等家常问题，冷不丁冒出一句：“有男朋友吗？”
周晓一愣，忙说：“这个真没有。”
她还以为这里不能免俗地又会继续问一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小孩等对女性求职者特别关注的问题，没想到邵和林居然会对她说：“太好了，我们这里单身男青年特别多，还特别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适合你这样的单身女青年。”
周晓默默飙汗，心想，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都“嫁”不出去。她又想到那位从前仰慕但经过面试后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已经被渐渐缩短的蒋有廷先生，不厚道地想，她虽然有着正常年轻女性具备的对异性的欣赏，好在她不会放任自己发展为花痴，遇到这样的，真要一起生活，还是颇有挑战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邵和林再次拿起她的简历，放下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今年刚毕业？”
“是的，六月份才领的毕业证。”
“有个问题，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用回答。”
“噢，您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读了六年，我可以解释，大四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休学了一年。”
“已经恢复了吧？”
周晓笑答：“好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能胜任事务所工作。”
“好，好……”邵和林笑的样子，让周晓总会自动脑补，如果他留着长胡须，一定会把胡须撸得发亮，这个事务所的人虽然都是爱笑，但有人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有的人，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问题要问了，你呢，你有什么需要从我这了解的吗？”
周晓以为自己听错：“啊？就这样吗？您不需要考核我的专业知识？”
“不需要了，你们在学校里学习，和习武之人练习扎马步是一个效果，基本功扎实了，到实践中，书上的那一套该忘就忘，该丢就丢，做设计的，最怕生搬硬套墨守成规，你想到什么，就大胆去尝试，不会的，你跟着慢慢学就行了。”
邵和林起身，周晓也跟着起身，邵和林向她伸出右手，周晓也把手伸了过去。
“欢迎你加入木西。”
☆、藏拙
初学者被置于阴暗的角落，无端遭到批评、指责、代人受过，得不到必要的指导和提携，无论你是多么优秀的人才，在刚开始的时候，都只能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
管理学家将这样的境遇称为“蘑菇管理”。
和周晓一起入职的还有茆欣然、梁意和陈实，各自跟着不同的设计师。周晓跟邵和林，茆欣然跟胡立飞，梁意跟蒋有廷。这样周晓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蒋有廷会喜欢茆欣然这样的激进分子，同样意外的是茆欣然，他在知道结果后轻哼一声：“差强人意。”陈实是在最后入围的，但很不巧的是，原本要带他的设计师因为高龄产妇反应厉害，直接辞职养胎去了，导致陈实一下子成了“弃儿”，被发配去处理各种杂事。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怨气远大于意外，同时也很佩服他的修养，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萧蓝热情地给他们办理了入职手续，周晓挂着胸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梧桐树包围得看不见行人的广园路，寻找着内心深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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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周口中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位于B市，规模要比木西大，历史要比木西久，除了专职的建筑师，还有不少是B大的教授在兼职。穆清是她大学时期的嫡系师兄，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联系，但把穆清和蒋有廷放在一起，周晓还从来没有这样比过。
“笑笑，你从小是我带大的，你那小心机，瞒得了你爸妈，可瞒不了我。我是认真的，建筑设计这一行，B市的氛围更好，机会更多，你们那边这几年急速发展，好多老房子被拆了，剩下钢筋水泥，呆在那种俗地方，连灵感都生不出来。”
周晓只好拼命地附和，是是是，对对对。
“你面了什么职位？主创吗？要不要我给邵老头子打个电话？”
周晓赶紧说：“别别别，千万别露馅，我应聘的是助理建筑师。”
意料之中的谴责汹涌而来，周晓费了半天口舌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最后通话是怎么结束的不知道了，周晓只记得对方一直在说她傻，而她才挂了电话，木西的通知就来了，萧蓝恭喜她进入终面，时间约在明天下午两点半。
周晓躺在床上，不断地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就像爷爷说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隐藏自己，凡事做过必留下痕迹，她这一招韬光隐晦，总得有个时限。
华灯初上，和周晓一样在纠结的，还有木西事务所的几个设计师们。
“印堂竖纹，眉间窄小，耳位偏低……”正在说话的是于恺，他是对着蒋有廷手中简历上周晓的证件照说的。
“你有话快说，别捣乱。”蒋有廷显然对于这位夜闯会议室，手里还端着一碗关东煮，对着女应征者照片指指点点的神棍不满，并且直接表达出来了。
“这种人，心胸狭窄，报复心强，只要别人做了一点惹到她的事情，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想尽办法对付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是你，一定不会选他。”于恺说着咬了一口花枝，“特别是你这样的，心眼也大不到哪里去的人，绝对不能跟她一起共事，一定会天天吵、时时吵、句句吵，吵吵吵。”
蒋有廷把周晓简历放到一边，嫌弃地说：“我才不选她，你是没看到，她今天穿的什么就来面试了。”
于恺一颗撒尿牛丸徘徊在口腔与外界之间，和邵和林对视后默契地一笑：肤浅、虚伪、道貌岸然、伪君子。
蒋有廷没有理会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在纸上写下梁意的名字，就要离开，于恺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赶紧把吃的放下，叫住他：“老蒋，威林集团那个项目，咱们得找个时间处理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上法院也麻烦，我和邵老都觉得，约个时间，谈个数目，咱们把钱给他们得了。这件事吧，怎么说都对，怎么说又都不对，但有一点，拖，对我们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蒋有廷脸色一沉，不知道是不是“嗯”了一声，拉开门就出去了。
“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邵和林把周晓的简历拿在手上，往于恺脑袋一拍。
于恺无辜了：“他就喜欢躲，平时嘛骄傲得像孔雀似的，出了事傻得像只鸵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得抓紧，免得像颗定~时~炸~弹似的，夜长梦多。”
“他是倒霉，摊上这种事。” 邵和林叹了口气，摊开周晓的简历，照片上的笑脸端庄大方，哪有于恺说的这么夸张：“你小子，该不会这是你前女友吧，平日里你对着美女可不是这副嘴脸啊，怎么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噗——”于恺一脸错愕：“您饶了我吧，这等货色，我道行太浅，降不住啊。”
邵和林锤了他肩膀，于恺把空杯子扔到垃圾桶，两人笑着离开。
这座忙碌了一天的古老的厂房，终于进入睡眠。
###
第二天下午，木西事务所。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T恤外面加了件小西装的周晓在萧蓝的指引下来到邵和林的办公室，邵老先生硕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不少石头，周晓当然知道这些奇珍异石都价值不菲，但真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还不行。坐下后，周晓看到一个相框，邵老一家三口的照片，给办公室添了许多的人情味。
邵和林给她递过一杯纯净水，开始一对一的面试：“平常休息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宅，我特别宅。”周晓起身接过水杯，回答得有些心虚，好像宅不是对一个设计师好的评价，于是又补了句：“如果要出门，也是喜欢看房子，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老的新的，什么房子都爱看，遇到喜欢的，可以看一天。”
邵和林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好是看房子的。”
周晓笑笑：“还有些小爱好，喜欢音乐，还有烹调吧。”
邵和林点头，又问了她一些在学校参加过什么活动，有没有去什么单位实习过，再问了几句家住在哪个区，上下班是否方便等家常问题，冷不丁冒出一句：“有男朋友吗？”
周晓一愣，忙说：“这个真没有。”
她还以为这里不能免俗地又会继续问一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小孩等对女性求职者特别关注的问题，没想到邵和林居然会对她说：“太好了，我们这里单身男青年特别多，还特别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适合你这样的单身女青年。”
周晓默默飙汗，心想，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都“嫁”不出去。她又想到那位从前仰慕但经过面试后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已经被渐渐缩短的蒋有廷先生，不厚道地想，她虽然有着正常年轻女性具备的对异性的欣赏，好在她不会放任自己发展为花痴，遇到这样的，真要一起生活，还是颇有挑战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邵和林再次拿起她的简历，放下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今年刚毕业？”
“是的，六月份才领的毕业证。”
“有个问题，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用回答。”
“噢，您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读了六年，我可以解释，大四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休学了一年。”
“已经恢复了吧？”
周晓笑答：“好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能胜任事务所工作。”
“好，好……”邵和林笑的样子，让周晓总会自动脑补，如果他留着长胡须，一定会把胡须撸得发亮，这个事务所的人虽然都是爱笑，但有人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有的人，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问题要问了，你呢，你有什么需要从我这了解的吗？”
周晓以为自己听错：“啊？就这样吗？您不需要考核我的专业知识？”
“不需要了，你们在学校里学习，和习武之人练习扎马步是一个效果，基本功扎实了，到实践中，书上的那一套该忘就忘，该丢就丢，做设计的，最怕生搬硬套墨守成规，你想到什么，就大胆去尝试，不会的，你跟着慢慢学就行了。”
邵和林起身，周晓也跟着起身，邵和林向她伸出右手，周晓也把手伸了过去。
“欢迎你加入木西。”
☆、藏拙
初学者被置于阴暗的角落，无端遭到批评、指责、代人受过，得不到必要的指导和提携，无论你是多么优秀的人才，在刚开始的时候，都只能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
管理学家将这样的境遇称为“蘑菇管理”。
和周晓一起入职的还有茆欣然、梁意和陈实，各自跟着不同的设计师。周晓跟邵和林，茆欣然跟胡立飞，梁意跟蒋有廷。这样周晓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蒋有廷会喜欢茆欣然这样的激进分子，同样意外的是茆欣然，他在知道结果后轻哼一声：“差强人意。”陈实是在最后入围的，但很不巧的是，原本要带他的设计师因为高龄产妇反应厉害，直接辞职养胎去了，导致陈实一下子成了“弃儿”，被发配去处理各种杂事。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怨气远大于意外，同时也很佩服他的修养，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萧蓝热情地给他们办理了入职手续，周晓挂着胸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梧桐树包围得看不见行人的广园路，寻找着内心深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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