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岛/三十口棺材岛之谜(亚森·罗宾系列)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第 20 章

    后来她又想到自己,她是第四个,最后一个被害者。似乎命运引导她走向这个结局,如死刑犯被推向断头台一样。她怎么能不吓得发抖呢?她怎么会不从大橡树林山坡上三姐妹被钉上十字架的刑罚中获得警告呢?

    她用这些话安慰自己:

    “一切都将弄清楚……在这些残酷的神秘中,隐藏着十分简单的原因,表面看起来是神明所作,其实就是像我一样的自然人所为,他们为着一个罪恶的目的,按照预定的计划执行。当然,由于战争,由于战争造成了一种特殊的环境,才使这类事件得以发生。不过无论如何,这里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和超出常人生活规律的东西。”

    这些自我安慰的话也徒劳无益!她的神经阻碍了她进行推理。最后她因受到过分的打击而动摇了,她同她亲眼看见死去的所有萨莱克人产生了一样的看法,一样的感觉,一样感到软弱无力;遭到同样的恐怖,为同样的梦魇所困扰;并且由于本身存在着旧意识,相信死后复活的迷信,她已经精神失常了。

    这些迫害她的看不见的人是谁呢?是谁负责在萨莱克岛把三十口棺材装满人的呢?又是谁杀害了不幸的萨莱克岛的所有居民呢?什么人住在洞穴里,在预定的时间出来采集圣果和圣草呢?是什么人使用斧头和弓箭来残害女人?是为了什么可怕的需要?要干什么怪诞的事情?依据怎样不可思议的计划?是魔鬼、恶神和死亡教的祭司,把男人、女人和孩子供给嗜血成性的神明……

    “够了,够了!我变成疯子了!”她大声说,“走吧!……只有让我离开这座地狱!……”

    可是,可以说,命运好像是在故意捉弄人。她想找点吃的,却在她父亲书房的一个壁柜里,突然发现了一张钉在墙上的画,所画的内容与她在那个被废弃的窝棚里,马格诺克尸体旁发现的那个纸卷一模一样。

    在壁柜的一个隔板上,放着一个画夹,她打开画夹,看见里面有好几张这样的草图,也是用红笔画的。每张画上的第一个女人头上,都签着V.d’H.的名字。有一张上面签的是安托万·戴日蒙。

    那么在马格诺克身旁发现的那张画是父亲画的吗?是她的父亲试图在草图上把那个女人画得酷似自己的女儿!

    “够了!够了!”韦萝妮克又说道,“我不要再想了……我不愿再想了。”

    她身体很虚弱,继续在屋里搜寻,可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她也没有找到可以在岛的岬角上点火的东西。现在雾散了,要是发出信号,肯定能被发现。

    她试着用两块火石磨擦生火,运气不好,没有成功。

    有三天时间,她都是依靠水和野草维持生活的。她焦急不安,精疲力尽了,忍不住哭起来,几乎每次哭的时候,“杜瓦边”都会突然出现,而狗是那样的乖巧,使得她又埋怨这可怜的小动物取这么个荒唐的名字,并且把它赶走。“杜瓦边”受惊后,就离她远远地坐着,扮着各种滑稽相。她又把它赶走,仿佛因为它是弗朗索瓦的狗而有罪。

    稍有一点声响,她就吓得从头到脚地颤抖,而且直冒冷汗。大橡树后的人在干什么呢?他们会从什么地方来进攻她呢?她把胳膊抱在自己的胸前,一想到会落到这些怪物手里,浑身就发抖。她也不能不想到,自己很漂亮,他们可能会被她的年轻美貌所诱惑……

    到了第四天,一个巨大的希望支持着她。她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个高倍放大镜。她利用晴天,用放大镜把光聚在一张纸上,把纸烧着,而后点燃蜡烛。

    她以为得救了。她找来所有的蜡烛,首先要让这珍贵的火种维持到晚上。

    十一点钟左右,她提着灯到小亭子去,想点火,但天还不够黑,对岸可能看不到信号。

    她害怕别人看见她的光,特别担心出现阿尔希纳姐妹的悲剧。月光撒满骷髅地。她从隐修院一出来,就走上一条更靠左边的长满灌木的另一条路。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弄响了树叶和碰着了石头。当她走到一个开阔地,离小亭子不远的地方,她感到很疲倦,于是不得不坐下来,头嗡的一声,心好像都不跳了。

    因此,她还没有看清这是行刑的地方。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用眼睛扫视着山坡,她好像看见有个白影子在动。这是树林的中心,一条路的尽头,这条路从这里的灌木丛中穿过。

    影子又动了一下,那里很亮,尽管距离很远,韦萝妮克依然看得明白,那是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他站在一棵孤零零的并且比别的树要高些的树枝中问。

    她想起了阿尔希纳姐妹的话:

    “月圆之后的第六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将到大橡树林来采集圣果。”

    她马上就想起了书中或她父亲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些描写,她好像参加过一次德落伊教的祭礼,这种祭礼,给她的幼年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同时,她又感到极其衰弱,以致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是在醒着的,以及感到这种奇异的景象是真实的。四个白色的影子聚集在树下,伸出双手好像是在接从树上掉下来的树叶。树上大祭司的金镰刀闪着光,他在砍一束槲寄生。

    然后大祭司从橡树上下来,五个影子沿路走来,绕过树林,来到山丘顶上。

    韦萝妮克始终惊恐地注视着这些人,她探着头,看见了三个被痛苦地挂在树上的尸体。远远看去,她们头巾上的黑结翅就像乌鸦。那些人停在受难者面前,像是举行了不可思议的某种仪式。最后,大祭司走出队列,他手里拿着一束槲寄生,从山坡上下来,朝第一个桥供的地方走去。

    韦萝妮克全身无力,视觉模糊,好像那些事情在眼前晃动,她的眼睛紧盯着大祭司的镰刀在白色胡须下的胸口前摆动的光点。他要干什么?尽管桥已不复存在了,她心里还是充满着不安。她的膝盖已支持不了,但是眼睛仍盯着那可怕的场面。

    祭司在深渊旁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那只拿着槲寄生的手。以前是以圣草作为辟邪物的,在他看来,用它可以改变自然的规律,他在深渊上边向前跨了一步。

    于是他就这样在月光下把一片白光投进了深渊。

    韦萝妮克对发生的这些一点都不明白,她也无法弄明白,即使她没有幻觉,随着奇特的仪式开始,她衰弱的神经就开始产生幻觉了。

    她退让了,不想抵抗,她知道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中已经被打败。最不堪忍受的结局是被抓住。可是为什么不能逃避饿死和被折磨死呢?与其受罪,还不如在不知不觉中消除痛苦,跳出残酷的生活,到达越来越渴望的消失。

    “就这样,就这样,”她自言自语着,“离开萨莱克岛,或者死,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走。”

    一阵树叶的摇曳声音,使她睁开了眼睛。蜡烛已经熄灭了。灯后面坐着“杜瓦边”,两只前腿在空中挥动着。

    韦萝妮克看见它脖子上的绳子系着一包饼干。

    “告诉我,你的故事,我可怜的‘杜瓦边’,”韦萝妮克在隐修院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对它说:“因为我决不相信你会寻找食物,并有意给我送来。这是一次偶然事件,对吗?你在这一带游荡,听见我哭,你就来了。可是是谁把饼干系在你脖子上的呢?这么说,我们在萨莱克岛还有一位朋友,他关心着我们?为什么他不露面呢?说呀,‘杜瓦边’。”

    她拥抱着这只善良的狗,接着又对它说:

    “这些饼干是给谁的呢?给你的主人弗朗索瓦?或者是给奥诺丽娜的?不,那么?是给斯特凡先生的?”

    狗摇摇尾巴向门口走去。它像是真的听懂了。韦萝妮克一直跟它走到斯特凡·马鲁的房问。“杜瓦边”爬进老师的床下边。

    床下有三盒饼干,两包巧克力和两盒罐头。所有的包盒上都有一根绳子,头上都打了一个结,“杜瓦边”可以把头从里面伸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呢?”韦萝妮克惊讶地说,“是你把这些东西藏在下面的吗?那么又是谁给你的呢?是不是这个岛上真有一个认识我们,认识斯特凡·马鲁的朋友?你可以带我到那个朋友那里去吗?他肯定住在岛的这边,因为与岛的另一边交通断绝,你也过不去,是吗?”

    韦萝妮克思考着。她看到“杜瓦边”存放食品的床下,还有一只小帆布箱。她想斯特凡·马鲁为什么把这只箱子藏在这里。她认为有必要打开看看,寻找这位老师的一些线索,诸如他扮演什么角色,他的个性,也许还有他的过去,他与戴日蒙先生和弗朗索瓦的关系等等。

    “是的,”她说,“我有权利,也有责任这么做。”

    她毫不迟疑地用一把大剪刀把箱锁撬开了。

    箱子里只有一个记事本,用橡胶封住了。当她启开记事本橡胶后惊呆了。

    第一页上有她的照片,她少女时代的照片,以及她的亲笔签名和赠言:送给我的朋友斯特凡。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她喃喃自语地说,“我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那时我是十六岁……可是我怎么会送给他了呢?那么我认识他?”

    她很想了解得更多些,于是她便读第二页,一段前言似的文字:

    韦萝妮克,我愿生活在您身边。我之所以教养您的儿子——我本来应当憎恨,他是另一个人的儿子,而我却爱着他,因为他是你的儿子,这同我长期以来保持着的衷情是一致的。我毫不怀疑,您会重做您儿子的母亲。那时,您将会为弗朗索瓦感到自豪。我尽力从他身上涤除他父亲的痕迹,而弘扬您高贵和庄重的品德。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我为之奉献出我的身心。我高兴这样做。您的微笑将是对我的报偿。

    韦萝妮克心头荡漾着~种特别的感觉。她的生命又升起了一线祥和的光明。这个对她来说讳莫如深的新奥秘,如同马格诺克的鲜花一样,令人感到温馨和安慰。

    于是,她每天翻着记事本,每天了解其对儿子的教育。从中她看到学生的进步和老师的教学方法。学生和蔼可亲、聪明、用功、温顺、体贴人、重感情,同时自觉和肯动脑筋。老师则亲切、耐心,字里行间隐含着某种深情。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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