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侍卫,朕也是天下无双 作者:低眉夺命

    刑堂堂主由蔚思夜担任后,他曾以自己有洁癖为理由,把这里除了主客厅以外的小书房、小刑室等都重新装修了一遍,只不过,小刑室除了每日打扫,似乎一直没有使用过,干净非常。

    容熙推门进入小刑室后,陡然的气氛差异,让他几乎有一种身后勾心斗角的恶意都瞬时远去的感觉,比外间冰冷了不少的空气迎面而来,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沉淀。

    眼前毫不意外地,容云就跪在青石地面的中央等着他,恪尽恭谨。一线天光与昏暗的烛火映着黑衣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平和安寂,这居然是个仿佛有些熟悉了的画面……

    因为是侧墙开门,容熙进门看到的自然是容云的侧面。

    垂发半遮脸颊,但仍能看到主人正微微敛首,守礼地注视着地面,自省过错。

    容熙走到容云面前站定,容云再次对父亲深拜于地,请罪。

    修长匀称的身影依旧赏心悦目,然而,容熙已经知道,眼前年轻人的身体中蕴含着怎样近乎无法想象的强横力量。

    ――人与人相处需要包容,此时此刻,容熙还没有认识到的是,容云待人的态度,不仅仅是他的修养,还有他身为强者与生俱来的包容。只可惜,作为长辈,容熙一时还没有认识到他正在被眼前的孩子包容着……于是,也就更没有认识到,他作为长辈,其实可以名正言顺地包容眼前的孩子,尤其,这个孩子强大到会让人忘了心疼,甚至,不敢心疼。

    容熙俯看着容云,心情复杂。

    说实话,其实最初,他并不是云槿想的那种生气,面子问题他可以处理,他生气的对象与其说是容云,不如说是他自己,因为最初做出整个决定的人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说陆长明突然返回寒光营时,心中是怎样的动摇,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不仅有对云槿的担心,有些意外地,也有对容云的担心,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容云比云槿处境更危险。如果容云因此丧命,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感到非常难过,不是因为对雪翁而产生的遗憾,是真正的难过。他见一个人才三天就有了这样关心的心情,这在以前从未有过,但是,容云这个年轻人确实足够值得……

    短短三天,他承认,他已经很欣赏容云,甚至,喜欢。

    然而,刚刚突变的意外发展,让他再次意识到,他与容云“相处”,才三天。

    他本以为容云这个年轻人被雪翁教得很好,强大却不清高自负,谦敬守礼,偶尔却也有些可爱的少年心性。可是,这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他不应该看到容云教养很好,并且是雪翁按照他自己的家法调教的,就忘记了,雪翁是怎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应该忽略了容云在苍云山成长,又身负强悍本领,难免会有些天真与轻敌,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这样强大的孩子,如果执意要留在他身边,而他如果不下杀手,确实很难让容云离开,而如果容云做事情有这样的倾向,真的不是好事。

    说起来,容云武力的强大在容熙看来确实震撼,然而,也就止于震撼了,不至于改变他什么想法。这个天下间,人们没有以力量尊那种可笑的想法,何况是一国亲王的容熙。这个天下间,智慧谋略永远是同样受人推崇,甚至被认为是足以颠覆一切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让容熙不禁深深皱了一下眉。

    111、一二 家法而已(七)

    小刑室――

    外间众人谈话声再起,但因为隔离,变得仿佛悠远。

    此时此地,光线昏暗,但容云膝下的玉荆棘,那润白的颜色依旧刺眼。容熙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弄明白,他本有意让容云不用跪玉荆棘,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家法。

    好像是……“不情之请”吧?……难道,容云有什么很重要的请求?

    这样的想法,容熙暂时没有让容云从玉荆棘上起来,最终出口的话也只剩下了三个字:“抬头吧。”

    而后,他一边转身走向主位一边对容云传音入密:“有什么该说的与想说的,说说吧。”

    “是。”闻言,容云努力保持自然地恢复了长跪。

    作为跪刑的极致,玉荆棘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何况容云是教养好不是跪功好,见父亲以来,容云的膝盖与胫骨确实是已经前所未有的,伤得严重。

    得到允许后,容云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开始了传音:

    第一,蔚思夜找他私聊,他们交易以“保护性命”换一个“内幕消息”。

    第二,蔚思夜以傀儡音意外引出四千傀儡蛊后,他觉得应该毁掉,正巧与他一起“流连勾栏”的好友也在,昭云知晓傀儡音,可以接手控制。

    第三,他定下计划,摆下阵法,毁了四千傀儡蛊,杀了陆长明,得到了蔚思夜的内幕消息。

    第四,请您放心,请您提问。

    传音入密,容云的表达依然精确而言简意赅。他补充说明了父亲不知道的事实,简述了自己做过什么,至于事情的具体经过与众人的详细反应、最后结果,他没有说,因为这些内容实在太多而当前时间有限,并且清查后一对证,父亲马上就会知道。如果父亲有急于知道的问题自然会问他,不急的问题,过后有很多时间。

    ――容云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关键: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因为没常识而“喜欢提问”,“有常识”的人,通常会直接按照常识进行推断,而用常识来推断一个没常识的人的行为,其结果,很可能……有些偏差。

    整个过程,容熙越听越惊讶,他绝没想到,一夜的发展居然是这个样子!!

    容云说的都是重要信息,他做到心里有数后,绝对可以先发制人,将情况导向最有力于自己的发展,这原本是非常好的消息,然而,他现在却有了新的,甚至可以说更大的麻烦――一旦容云所为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蔚思夜这个人能装相这么久当然危险,容云居然就这么相信了,还出手保人?一旦蔚思夜有所不轨,不是一定暴露了?虽然蔚思夜的消息……确实看起来真实性很高,让他豁然开朗。――此时,容熙还不知道,容云从没相信过蔚思夜,他虽然得到了蔚思夜的内幕消息,但是出手保人的过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仅如此,最后其实是要蔚思夜自己出力完成的。

    容云居然众目睽睽之下,迷惑一代宗师陆长明,这细细追究起来,就算那阵法无人可辨,但陆长明的尸体怎么可能天衣无缝?――此时,容熙也还不知道,容云在刚刚入寒光营时,就用一种很有个人特色的方法,悬发诊脉,知道了寒光门内功的关键,并靠着传承自苍山童叟的精湛医术进行了推演。陆长明的尸体,确实天衣无缝。

    还有,以傀儡人为阵基布阵,虽然无可厚非,对他这样见惯战争的人来说,也没什么,但容云才二十一岁……容熙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不对,他不应该把人想得太坏,他应该相信雪翁,就算容云天真轻率了些,但,不至于狠毒,有关血腥杀戮,应该是雪翁有所教导吧。――这一点容熙算是想对了,容云很了解那些黑暗,虽然,不是雪翁有意教导的。

    容云不知道父亲这些瞬间闪过的想法,传音结束后,他静待了一会儿,发现父亲似乎没有什么急于提问的问题,于是,恭谨地抬头看了看父亲,他感觉父亲周身的气息还算平和。

    父亲确实没有前两次那么生气,容云第三次认真判断。

    所以,他可以……吧,向父亲讨好求饶。

    容云轻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照师公与好友曾经教过他的,在心中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重新又确认了一遍,然后才轻声问:“最后,属下还有不情之请,可以说吗?”

    “说。”容熙思绪纷繁,他此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容云习惯了父亲这样的态度,他想着的是,父亲虽然不喜欢他,但今天父亲有接他的茶,有对他很好,他昨夜做的事情应该为父亲分忧了,父亲没有很生气,他应该很有机会……而且,师公与好友推荐的事情,他应该尝试,如果他可以请求被轻罚一些,之后会方便很多……

    “属下可以求饶吗?”容云问。

    “……”容熙。嗯?

    父亲沉默,是不反对吗?容云想。于是,他定了定神,第一次,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他笑得很认真,很努力,当然也很真诚。

    “属下知错了。”容云说完,顿了顿,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在莫名地微微发抖,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用他那独特温和的声音说完了“该说的话”――

    “……请……爹爹不要生气,饶恕云儿一些,惩罚轻些,好吗?”

    师公说,讨好时要叫“爹爹”要自称“云儿”才可爱,阿闲说,要笑得可爱些,平时讨好他时那种笑法凑合,他不明白可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但照着做应该不会错。

    容云努力说完,恭敬深拜。

    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甚至从没想过可以被轻罚,他不求被原谅,只求在父亲允许的范围内,自己可以被罚得稍微轻些,能多保留些鲜血。他这一次放血,大概可以缓冲这一波的阴阳相冲,然而,到乾坤重元突破为止,七日间他会一直真气暴涨,很快会导致下一波的阴阳相冲,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快速适应那种更强烈的疼痛,他现在身处敌国,任务在身,还是留点鲜血作缓冲比较好。

    主位之上,容熙完全没想到容云的不情之请居然会是求饶,从意外中回神后,他想着容云给他惹了真正的大麻烦而不自知,想着容云把云槿卷进危险却除了想着道歉也不是真心很在意,在这种情况下,容云居然求饶,而且称他“爹爹”。“爹爹”?……一股微妙的怒火毫无预兆地升起,容熙突然有种几乎要气乐了的感觉。

    而且,原来容云也是会求饶的。“爹爹”?“云儿”?看这架势,还挺熟练,该不会是觉得毁了傀儡蛊又得到了内幕消息做了好事所以可以求饶了是吧。

    容熙起身,转到刑室另一面侧墙,看着挂在墙上的各种刑鞭,面沉似水。

    “毁了四千傀儡蛊,杀了陆长明,得到了一个内幕消息,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本王不需要担心了?”传音入密,容熙问。

    “王爷可以不需要担心。”容云保持着深拜,实话实说,传音回道。

    “……”容熙。

    真是干脆啊,而且,果然容云还是称他为“王爷”比较舒服。容熙皱眉想着,再次传音,声音开始不由严厉:“因为你做了好事,所以连累他人也无可厚非是吗?”

    听了这句话,容云深深地愣了。父亲……生气了?为什么?

    容云回想了一下,父亲问第一个问题时没有生气,那个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是第二个问题……父亲是担心云槿?

    “是属下思虑不周,如果您同意属下见云槿,属下一定道歉。”容云认真回答,希望父亲息怒。

    他没想到,父亲会这么担心云槿,早知道如此,就算麻烦些,他也绝不会选择那样做。原本,类似这样的情况,阿枫他们曾经跟他说过,动手时不用顾及连累,事后好好道歉,是让他们最高兴的做法。他不该忽略了,云槿并不是他的好友,更重要的是……原来,父亲会这么担心。

    “做了好事,又能道歉,所以,觉得这次没犯什么错,是么。”容熙的传音强了一层。

    “属下知错……”他自知惹了麻烦,父亲怎样处置他都不过分,他只求,轻些。

    然而,容云话未竟,一条乌黑的蟒鞭就被丢到了他拜伏前的地面上。

    这一瞬间,仿佛时空俱寂……

    蟒鞭落地的同时,容云真切地,抖了一下。

    “既然知错,就不要说刚刚那些任性而天真的话。”容熙的声音响起,口吻下意识地带着对晚辈的严厉。他指的自然是容云惹了麻烦不仅不自知,还讨好求饶。他不能肯定容云的天真做法,所以也不能接受容云的讨好求饶,他觉得,他需要教育这个孩子,力量强大不是一切,一个思虑不周,足以成为致命的错误。

    “还有,虽然让你以属下自居,但父子关系,本王不否认,不过,你私下权衡着改称也就算了,本王不喜欢也不觉得你可以无礼到称呼我‘爹爹’。”容熙继续说,他真的不适应容云称呼他“爹爹”的感觉,那种的微妙感觉,他一时想不明白,但是真的不是舒服的感觉。

    “是。”容云维持着礼貌回答,漂亮的黑眸中,一瞬闪逝过主人都不知道的黯淡。

    在这个时间有限的父子相处中,容熙没有深想为什他在容云称他“爹爹”后,才不由的开始生气,而且他原本一直冷漠的语气会下意识地变得严厉,为什么他不喜欢容云称他“爹爹”。

    这是日后真正让容熙追悔莫及的两句对话。此时此刻的容熙并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一生中,认真而努力的第一次讨好与求饶,而且,所求不高,只为少流些鲜血。他也并没想过,他那个强大而笨拙的孩子在成年后,是以怎样的心情第一次对他笑得讨好亲昵,亲密地称他“爹爹”,真的只是按被教导的尝试求饶么,真的没有单纯作为一个孩子的期待么……

    不管怎样,容云是一个体贴听话的孩子,虽然他不懂,但父亲不喜欢的事情,他不会再做了。

    112、一三 家法而已(八)

    感受着不远处父亲冰冷的气息与真气波动,容云知道,父亲真的生气了,他又搞砸了一件事情。

    膝下,背后,以及血脉中的疼痛,让容云保持着清醒的思考状态,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无声地撑起身体,看着眼前地上乌黑的蟒鞭,容云抬手解开自己的外衣。

    心脏似乎有种又麻又闷的感觉……?很轻,却又些意外地鲜明。

    他疏忽了,居然没注意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容云这么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提起温热的乾重元,点抚了自己心脏周围的要穴,静心凝神,心脏又麻又闷的感觉消失后,容云判断:还好,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也是乾坤重元即将突破的影响……吧。

    另一边,容熙看了一眼火光暗红的炭盆问道:“特意准备了烙铁,什么意思,想引起别人同情,好给你求情?”

    容云正准备褪下里衣,闻言放下双手,再次恢复了回话的礼仪。

    白色的里衣,除了手臂处的鲜红,整洁干净,这是容云伤口崩裂后清洗时,请尹昭云帮他去置物间新取的。当然,容熙并不知道这些,甚至,此时被那种微妙怒火吸引了心神的他,都没意识到,容云实在是太过善于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利落一派平常了,容云的身体状态如何,不直接问他本人的话,就算切脉,恐怕只有雪翁亲自切才能彻底明白。

    其实,面对“不会担心自己”的父亲,容云一般是有问必答的,只可惜,眼下,容熙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回王爷,属下为了止血。”容云回答。

    准备烙铁会引起别人同情?容云不明白,不过此时似乎不适合提问,于是容云实事求是,说明了自己的原因。

    然而,听了这个回答,容熙再次皱眉,从槿儿那里他早知道了是为了止血,心中依然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总之,他不喜欢容云特意在他面前再强调一遍这种事情。

    看着容云跪在那里乖巧聆训的样子,一股莫名地冲动,容熙冷漠却也严厉地开了口:“年轻人,做事不要总想着取巧。本王知道你武功修为极高,但要知道,力量永远不是一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一件事,要看到别人的优点事件的引申,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无人可及。”针对容云做的“好事”,容熙不由说了这样的话。

    “多谢王爷教诲。”有些突然的严厉话语,容云听后稍愣,随即欣然拜谢。

    这是父亲第二次这样当面对他教诲,父亲还愿意给他教诲……父亲没有讨厌他……?

    他又搞砸了一件事情,但是,意外地,得到了父亲难得的教诲,发现自己居然有种类似高兴的感觉,容云对自己的丢人有些无奈。

    “连累他人是小,若发生无法承受的代价,后悔就晚了。”容熙说。

    “是,容云知错,是容云虑事不周。”

    “知错简单,改进才是关键。”

    “是。”容云诚心回答,父亲也觉得他还不够强……应该的。

    “凡事不要想着逃避,发生了,就应该面对。”容熙指犯错领罚,他不喜欢不合时宜的讨好求饶。

    “是。”容云温和的声音带着承诺的意味,虽然父亲教诲的内容他早就明白,但他会再一次永远记住。

    或许,这次内功突破他不应该从保留鲜血减轻疼痛的角度考虑,疼痛而已,他应该想办法适应。其实有方法可以帮他适应未知的强烈疼痛吧,他可以有意识地循序渐进……最痛,应该也不会比忏心血诫疼吧。

    容云有了决定,觉得父亲引导自己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麻烦。

    “多谢王爷教诲。”温和沉静的声音,容云再次拜谢。

    “既然如此,该怎样做,还用我提醒吗?”容熙说,还处在微妙的怒火与冲动中,他没发现自己说得非常自然顺口。

    “是。”容云微礼,抬手解下了里衣,将背后发辫理到身前,掌风一动一引,面前的蟒鞭入手,双手托举。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这一次,依然变成了,奉鞭请罚。

    在奉鞭的同时,容云就撤去了护体真气,是敬意也是诚意。

    这样的变化容熙自然感觉得到,想到什么,沉声道:“……除了用烙铁,还有什么可以在你内息失控激血时止血?”他不相信,只有一种方法。

    “至寒之物,可以镇压。”面对父亲的问话,容云也没有多想,知无不言。他体内真气混乱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因为血灵芝。血灵芝药性未知,结果一颗寒蟾弄得他不得不马上准备突破乾坤重元,他现在不能再随便让寒物入体了,不过,如果有极寒的至宝,从体外帮忙应该还是可以的。

    “……比如?”

    “类似千年寒玉、北地玄冰。”

    “那么……若本王说,本王有北地玄冰,你当如何?”容熙没有半分玩笑语气地说。

    容熙身为一国亲王,当年西弘先皇最器重的皇子,身家绝对比一般人想象的要丰厚,只不过他本人没有张扬的习惯,而容云,并非必要,他也没有派人专门调查自己父亲家底的习惯。

    此时听到父亲提到有用的东西,容云本该马上有所表示的,然而,容云却是沉默了一下,才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容熙低头看着容云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说些什么表情,到没什么意外,理解容云大概是因为突然被断绝了用烙铁博取同情的理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彻底请罚还是该再次求饶吧。想到这里,他觉得容云还是很值得教育的,起码认识到了不该不合时宜地讨好求饶。也对,这几天观察下来,容云基本是进退得体的。

    知道了烙铁止血以外的方法,容熙隐约感觉心情好了一些,这才伸手接过容云奉举的刑鞭道:“按你所为,十鞭省过吧。”说着,转向容云身后。

    “请王爷教训。”出口的声音平和而郑重,容云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父亲的惩罚。

    然而,本应落下的刑鞭,却没有如想象中地雷霆而临。

    容熙站在容云身后,看着那脊背上纵横的刑伤,愣住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殷红血痕,怎么居然是新伤的样子……不是,应该是重新崩裂开的旧伤,对了,是因为激战陆长明吧,他疏忽了。

    所以容云才会讨好求饶?……教训孩子的话,这样的状态,再下十鞭,过了。

    等等,教训……孩子!?

    自己在做什么?

    这时,容熙才如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是以这种心态对容云的,怔愣之余,不禁苦笑。是容云太乖巧,他不自觉地就以长辈自居了吧,而容云武力又太强大,他不自觉地就严厉了……?

    如果容云是他的孩子……不,其实他没有资格教训这个孩子吧,更不用说,是如此严厉地教训。

    刑鞭已经在手,终止?面子不是问题,就算外面那些人看到了会说三道四,自己也可以终止,只不过……

    容熙想到这里,渐渐冷静了下来。时局复杂,就只今天这件事情也很难善了,他不能只考虑跟容云“父子”之间的事情。

    又看了一眼容云背后的伤,以及,膝下的玉荆棘,容熙也闭上了眼睛。他在沉思,然后,他做了一个类似赌博的,决定。

    “容云,你的伤我想你自己清楚,这种情况下,你要硬受本王十鞭吗?之前你请求轻罚,本王不同意轻罚,不过,事实上,你可以选择完全不接受。如果你现在选择回苍云山,虽然你惹下麻烦,但本王保你平安离开。”这点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让等着父亲惩罚的容云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他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最终还是觉得他这次惹的麻烦无法忍受,要让他离开了吗?

    “……容云知错,请王爷教训。”容云说,似乎他也只会这样说了。

    “请我教训……你想好了,不后悔?”

    后悔?父亲为什么这么问?

    “容云罪有应得,受王爷的家法,容云欣然,没有后悔。”不想事情恶化,容云小心地说。

    “……我明白了,”容熙说“我”明白了,“你还有十鞭思考时间,但无论怎样,希望你记住,比起恣意妄为,男人,要承担责任。”

    “是。”

    “嗖――啪――”

    破空之声伴着话语的尾音,刑鞭扬起,容熙没有手下留情。

    他年轻时的一场执著,葬送了太多,也让他学会了永远的责任。

    他不是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混蛋,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认不清自己的心,他承认自己欣赏容云,比想象中更加欣赏,甚至,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值得欣赏与喜欢。其实,不论容云背景如何,单就容云已经做出来的,足够他给予回报了。

    若容云执意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他愿意担下这份心意。

    就算不能成为真正的父子,他们也可以成为忘年之交吧,他现在身处险境,他在府中思过室就说了吧,容云还愿意留下的话,那么,他不敢说一定保证容云安全,但是,至少他会尽力,不会让容云比他死得早。

    他知道容云这次是好意,既然容云这个孩子已经付出了代价,又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他这个大人来接手解决麻烦再正常不过吧。

    或许,再熟悉一下,他可以找个时间跟容云开诚布公地说明一切。

    再看看容云的心性吧,如果容云不是个偏激会做傻事的年轻人,他就告诉容云,自己只是他的叔叔……

    十六年前送走容云后,他就再没有想过“父子”关系的后续,是下意识地不愿意想吧,然而,实际上他却不能不想,他不能不负责任,他应该给自己也是给容云这孩子一个交待。

    只不过,眼下他处境确实危险,西弘内外无数势力都盯着他,就从刚刚外面那些挑拨翻旧帐的就能看出来了,对付他,容云真的是别人太好用的工具与借口,容r暂且不说,皇上与东霆擎王绝对是更加危险的对手,而且弄不好容云的那个表兄弟――霆皇景烈也可能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所以,就算他不再以伤人的方式疏远容云让容云离开,但也无法表现出亲近。

    容云是目前别人对付他最大的突破口,而要堵上这个突破口,最有效的方法,是降低容云作为棋子的价值。如果他不在乎容云,也就是说,容云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力,同时,容云本身又很强很难对付还软硬不吃的话,这,真的是容云留在他身边前提下最好的状态了。而目前的状态,似乎阴差阳错地,就是这样的状态?

    这个状态无法保持太久吧……

    然而解决了外界的麻烦后,如果还是这个状态,如果容云还愿意留下,或许,他可以尝试跟容云做一对真正的父子……

    容熙边执行家法边有些出神地想着,当残酷的刑鞭再一次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回旋而归时,容熙看着容云背上的鞭痕,才突然意识到:已经十鞭了?!

    容云居然就这么安静而没有半分多余动作地承受了父亲十鞭,完全没有容熙预想中的“插曲”。

    渐渐入耳的是容云沉重而略有凌乱的呼吸声,当第十鞭结束后,容云缓缓地咽下了涌在喉间的鲜血。没有了刑鞭落下瞬间那令人窒息的感觉,背后的伤愈感鲜明,膝下玉荆棘又深了些,一波波钻心的痛几乎是伴随着心跳与呼吸袭来,容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在因剧痛而一时失聪的听力恢复后,凝神感受着身后父亲的气息。

    父亲的气息,似乎恢复平和了,应该是消气了吧,容云想。

    他会记住这次自己所有的过失,以及父亲给予的教诲。

    认错与道歉,果然这样的事情比较不容易被他搞砸,但都是事后才能补救的,容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丢人。父亲不喜欢,他不该讨好求饶的,这次他受罚时没有再失礼,是不是能挽回一些?他本就不是个能让父亲喜欢的孩子,不能让父亲再讨厌他了。

    好在,能看出来,几天来,他对疼痛的承受能力确实提高了,看来习惯疼痛强行突破乾坤重元是很可行的。

    容云正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听到身后父亲的声音传来:“容云,你的决定改了吗?”

    容熙听着容云压抑沉重的呼吸,看着眼前明明完美却伤痕累累的背影,容熙再次问道。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吧。

    “回王爷,容云的决定不变。”容云努力稳了稳呼吸与声音,回话道。

    “你……本王的家法很重,其实你可以不用遵守。”容熙最终还是没忍住,近乎直白地说了。

    眼前压抑着颤抖的漂亮脊背上,冷汗从苍白的肌肤渗出,鞭痕中鲜血沥沥而下……以血洗罪,这是他当时写下的家法。他当时是想着自己未来的孩子可能很有本事又有小瑜宠着不好管教,而故意写重了些吓唬孩子的,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能理解与想象雪翁用他的家法调教容云的最初理由,而最初之后的理由……大概是雪翁觉得容云本领太强,只有这样严厉的教训才能有效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无法想像,居然有人可以跪在玉荆棘上硬受他十鞭……容云,真的很强,管教起来不容易,而要让这样的孩子有讨好求饶的想法,也难为雪翁了,雪翁应该也很喜欢这孩子吧。

    然而,听了父亲的话,容云却紧张得呼吸停了一停,没敢轻率回答。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跳声有些大,是因为伤口疼吧,疼到有些干扰他的思考了。

    “容云是自己犯错在先,甚至是……明知故犯,是罪有应得的。”疼痛中强自平复的气息,使得一贯温和的声音有些虚弱,容云轻声说完,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表达几乎堪称混乱,然而,顿了顿,他依然决定继续讲完心中的想法。

    “而且,能遵守……王爷的家法,容云很高兴。”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样说,但是,他不想连父亲的家法都不能遵守了。

    家法,有“家”的感觉,“这里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家”,他记得父亲的话,他已经不能留在父亲与母亲的家里了,但他还是想有一些“家”,守父亲的家法……他还是父亲家人吧。

    容熙这时已经从容云身后转到身前,他本想看看容云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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