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侍卫,朕也是天下无双 作者:低眉夺命

    “是”,告退转身。

    然后,容熙看到,容云身后的发辫并没有半点沾湿,心中笑了。

    这小子,真的不傻啊。

    而容熙自然也不知道的是,按容云冲凉打理自己的习惯,是非常快的。省下的时间,容云很有条不紊地为他又煲了一碗药膳。

    对于容云淋雨的原因,容熙并非不想问。就跟其他很多事情一样,容熙想跟容云谈。然而,容熙不是沉不住气容易大惊小怪的人,而且,除了是容云的“父亲”,他也还有很多别的身份,他暂时不可能光考虑与容云父子间的事情。

    这几天,没有谈话的契机与机会,容熙也并没有强求。

    ――当然,当他认为必要时,他自然会自觉创造机会。

    若干年后,蔚思夜会嘲笑着跟人说,容熙要是有他蔚思夜这么无聊跟好奇就好了。

    可惜,事实上,性格使然,容熙不可能有蔚思夜那么无聊,那么好奇,那么沉不住气……

    129、一二 临山镇“妖”(三)

    出门在外,有时化名是很必要的,尤其对某些姓名很敏感的人来说。

    西弘烈亲王容熙,因为是先皇三子,母亲文皇后,出门时通常化名“文三”,二十年前他是文三公子,如今他是文三爷。

    前骑兵长江清浅,相对于“容熙”,他其实不太需要化名,不过安全起见,跟着老上司出门时,他会化名“江大”。禁军统领知名度比江清浅高很多,好在宫姓没什么特别的,他一般直接用自己曾经的江湖名号,酒中豪客“宫酒”。

    至于容云……

    呃,他的父姓跟母姓都属于天下最麻烦的姓氏,都不能用,所以一般非化名不可的时候,他只好叫“云一”。

    所谓非化名不可的时候,比如,住店登记时。当然了掌柜一看就知道是化名,但世道如此,而且吧,其实这样大家都方便,因此基本没有人会计较。

    临山镇?盛来客栈?晚间――

    在主厨周老爹的私人厨房中,容云为父亲煲了一小碗参丝莲子羹,同时吃了晚饭。

    其间,周老爹抽空过来跟容云聊了一会儿。周老爹年近花甲,对于容云这个不久前曾诚恳向他学习厨艺的年轻人,周老爹印象深刻,他也很喜欢这个认真的小学徒。其实说小学徒也不太准确,因为容云学了一路又医术高超,在药膳上的造诣远高于他,他们算是互相交流学习吧。

    “小阿云,你煲的这莲子羹真不错啊,教教我,要不一会儿煲完,成品给老汉我研究研究也行。”周老爹笑道。容云之前一直抽空就练习,周老爹以为这次也是容云的练习。

    容云摇了摇头也笑道:“周大叔,这次恐怕不行。我为父亲煲的,不是练习。”

    周老爹惊讶道:“你这次跟令尊一起来的?”

    “……是。”

    “……难道,是下午坐在大堂的那位客人……?”

    “应该是的。”

    “令尊很威风啊,老汉我怕生,就不特意去见了啊。能一起出来……嗯,看来你小子在父亲面前表现还不错。”周老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周大叔说笑了。周大叔……可以问您一个有些失礼的问题吗?”容云说。

    “别老这么客气,啥问题?”

    “平时周大哥给您把苹果切成那样,您真的会觉得很高兴,不生气了吗?”容云谨慎地确认学习着。

    “你问这个啊,算是吧,呵呵,阿良那小子就会这套。最近又不见人影了,说今天能回来,到现在还没回来!唉……”阿良是指周老爹的儿子周良,“不过,说实在的啊,我知道阿良有时不是故意惹我不高兴的……”周老爹说到这里有些叹息,没有往下说。

    儿子去做什么了,他这做爹的当然多少知道些。这年头兵荒马乱,他家因为世代为厨,父子俩又天赋不错,被郡守看上了厨艺,没有被抓壮丁。暂时算是生活安稳,但儿子总说,这不是长久之计,得留退路。最近,儿子似乎正跟人一起向北方倒卖粮食赚钱。

    他年纪大了,一辈子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花甲之年他也早看得明白,老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一定道理,人封闭不动是绝对没有出路的。这个年代,出去见见世面准备着防备危险更有必要,省得有一天突然家破人亡傻眼。只是,如今世道危险,他怕儿子出事,每次儿子离家归家不免口气冲了些。

    总的来说,周老爹还是很为儿子自豪的。

    “反正有心意总比没心意好,努力总没有错。”周老爹最后说道。

    “是,多谢周大叔,我明白了。”容云微微一礼道谢。周良大哥不是故意的,可他是故意的……父亲不喜欢他,是他真的不好。寒光营被他搞砸的君子之约还没定论,而不管父亲愿意带着他是不是有为了救人的原因,他很高兴,他会努力。

    做了比不做好的,他都会尝试……父亲如果不喜欢,他会请罚不会再做,但如果不尝试,他这个十六年不在父亲身边的儿子,真的不知道父亲喜欢什么,怎样才会让父亲比较高兴。

    将煲完的参丝莲子羹盛出温好,容云上楼去父亲的房间,服侍父亲晚膳,时间计算精准。

    晚膳期间,江清浅似乎真的被容云气到了,几次三番地支使容云,一会儿让容云给容熙重新布菜说不合口味,一会儿让容云去拿调料说容熙会喜欢。

    真是对老上司的喜好一点也不了解啊!江清浅越看越对容云这个小王爷不怎么满意。原本他觉得时间短,这类要求对容云是苛求没道理,而老上司也不很在意这方面,江清浅也就没说什么。如今,江清浅觉得,老上司不在意,不等于应该放任魔女的儿子。

    容云……他一点也没觉得江清浅支使他服侍父亲有什么不正常,每一次,他都听话照做,暗暗记下,觉得是个学习了解父亲喜好的好机会。当然,从江清浅的气息中,容云感觉到了,他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错事,父亲没有很在意,但江大叔对他很不满,有些生气。

    为什么?容云想了想,实在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决定不再想了,需要的话找机会询问,认真道歉。

    宫毓卓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江清浅支使烈亲王的儿子,觉得还挺有趣。不过随着江清浅发现容云不仅没有悔改态度,反而有沉默对抗的意思――容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当然不可能悔改,而服侍父亲容云从不多话――江清浅别看外表很账房先生,骨子里也是脾气暴烈的老兵长,于是,原本被容熙打圆场消了的火,渐渐重新发起。

    见此情景,宫毓卓干笑了一声,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毕竟热闹是有趣的,但真的气到江清浅这个脾气暴的老兵,也会影响食欲啊。

    这时,正好小二又送来餐后汤,宫毓卓很羡慕地发现,容云又很偏心地单独给烈亲王点了极品汤羹,在店小二出去后,立即趁机道:“王爷,这参丝莲子羹让人羡慕,小王爷对您真好啊。”羡慕绝对是真,同时宫毓卓看向江清浅,意思是:别生气,人家儿子对父亲好着呢。

    这么一缓,江清浅也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意气而逾矩了。对于容云给老上司特别点的汤羹,不得不说,他非常满意。没办法,谁让那莲子羹一看就让人生津,间接也给容云增加了好感。

    “不怕王爷笑话,臣很羡慕,要求小王爷明天也给我点一份。老江,你呢?”宫毓卓笑道。

    “嗯,我也要一份。”火气消了消,江清浅说,他确实也很想喝。

    容熙抬头看了一眼容云:“听到了?”

    “是。……不在菜单上,要属下特别准备吗?”容云问。

    “准备一下。”此时此刻,容熙怎么也想不到,那让他身暖心舒的羹汤,是容云亲手为他煲的。

    “是。”父亲吩咐,容云听话。

    晚膳后,议事继续……

    一天调查下来的收获,可以说丰富也可以说稀少。因为,不管怎么分析,少女的共同特征就是未婚处女;乌兰山的盗匪就是普通的盗匪,只不过最近有了妖孽做头领,人数剧增;而乌兰山就是普通的土匪窝……总之,除了那个所谓“妖孽”,一切都非常正常。

    联系到半月夫人,这个正常,实在不正常。

    “这样看来,对方很可能有别的目的,比如暗中观察我们,轻功花上舞很麻烦,那个很可能是韵华轩外出现过的黑衣女子,如果暗中观察我们……乱斗中不比静夜,很难察觉。我们除了尽量不暴露实力,没有别的办法。”江清浅一边总结,一边提出意见。

    容熙点头认可,顺便看了一眼旁边站着随侍议事的容云。

    容云对父亲点了点头。

    容熙是一个很有领导风范的人,为人修养又极好,通常都不会直接无视属下。因此,此时此刻江清浅与宫毓卓都还没有认识到,容熙是真的在征求容云的意见,而容云的意见也是真的非常重要。

    “计划一下吧,救人为先,我们先找出失踪少女再行动。”容熙说。

    ……

    计划很快,都是大将出身,容熙听着江清浅与宫毓卓你一言我一语地拟出计划,伸手端茶喝了一口,见容云正刚刚放下为他添茶的瓷壶,顿了一顿,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水果,宵夜……

    因为专心议事,他都没有注意容云一直在克尽职守。他一时忽略了,容云站了很久,认真服侍着他这个“父亲”,既没有喝什么也没有吃什么……说起来,他好像从未见过容云吃饭,虽然,他差不多知道容云会在什么时间打理三餐。

    议事将近尾声,江清浅端起容云刚刚为他添的冷热适中的茶水润喉。现在他基本对容云消气了,至于那个不满,既然容云淋雨后也没实际做出什么博同情的行为,那他也没必要耿耿于怀,说到底,他再怎么关心老上司,也是个外人,这种事情,最终人家父子自己和睦就好。

    而容熙发现为自己而对容云不满的老部下终于消火,觉得是时候问问容云淋雨的原因了。同时,他拿起一个茶几上一个苹果,打算给容云吃。

    容熙一边把苹果扔给容云,一边问:“对了,容云,下午为什么淋雨?”

    “回王爷,血脉阴阳相冲。”容云收回为江清浅添茶水的瓷壶,原地一礼回话,示意一下左臂肘血灵芝的位置,继续说,“体温比较高,淋雨降温。”

    “咳――”“叮――”江清浅愣了愣,反应过来容云的意思后,直接呛了一口茶,手一抖――

    就在江清浅以为自己会被茶水泼一身时,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没有端稳茶杯的手。

    “……”宫毓卓。意外过后,宫毓卓觉得他只能保持沉默了。

    容熙很想苦笑,对容云有些生气更有些无奈。

    “还没好吗?明天去乌兰山行吗?”容熙真心关心地问。

    “给王爷添麻烦了,到今夜为止,明天基本就不要紧了,后天彻底会好,请王爷不用顾虑。”容云回答,收回了稳住江清浅茶杯的手。

    江清浅不傻,话说到这里,虽然他对容云的行为很不理解不赞同,但他承认,自己误会容云了。顿了顿,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容云托他茶杯的手,虽然很稳很有力,但是……

    “你在高烧?”江清浅的声音中带着惊讶。

    “正常。”容云说,然后退了一步,拿着苹果到旁边又洗了一遍,擦净了手,拿起水果刀。

    容云从没想过,父亲会给自己水果吃,其实他反应很正常――他是贴身侍卫,服侍主人,主人扔给侍卫的水果,侍卫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主人要他“切好”。

    容熙听了容云的回答“正常”,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而看着容云处理苹果,他在略略莫名其妙后,很快意识到:容云,误会了。

    然后,突兀地,容熙就觉得,呼吸,有些闷。

    皱眉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容熙意识到,容云切苹果的时间似乎长了些,比较远,容熙能看到容云托着苹果,用水果刀划着,不时摆弄一下,表情很专注。

    这小子……又在做什么?

    “容云。”容熙不由唤了一声。

    “在。”容云转身应道。以为父亲的意思是自己切苹果慢了,便放下水果刀,直接将已经做成兔子但还没有分开的苹果放在瓷盘上走向父亲。

    将瓷盘放到茶几上,容云左手拿起苹果打算分开摆好,却不想被父亲伸手握住了左手脉门,这么一动一停之下,已经切好的红白相间的很可爱的兔子苹果们,便“噼里啪啦”的轻轻散落在了盘子上。

    容熙把着容云的脉,发现容云的脉象确实基本平稳,不像有什么事……只不过,体温真的很高……

    就算乾坤重元真的不怕体温高,但是这小子能不能差不多一点,就当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算了,不怪容云,怪他没注意。

    想到这里,容熙打算抬头教育一下容云,但把完脉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容云手中的苹果核,再然后,是噼里啪啦一盘子可爱的兔子苹果……

    “……”容熙。

    他真的不想说,这么点小事,他没动怒,但是,他居然有些沉不住气想揍人,单纯地,想揍眼前这个经常无声无息就做出各种“个性”行为的小子。

    原本想教育容云的话,在出口的一瞬间便成了有些僵硬的:“不用这么麻烦。”这苹果切得是不是太可爱了些……

    这个情况,容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他实在不好沉默,于是说:“……不麻烦。”

    “……”容熙。

    “去,议事结束,你回房吧。”容熙控制着情绪道,打发某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子去休息。

    “是。”容云应完,打算请示一下,需不需要他把苹果摆好。

    就在这时,容熙端起茶几上的可爱苹果塞回给了容云。

    容云愣愣地接过刚刚打算送出去的兔子苹果,想问“您不喜欢吗?”,想说“容云知道很笨,请王爷生气时惩罚容云就好,希望您能开心”……

    容熙看着容云愣愣地端着一盘横七竖八的可爱苹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容熙道:“拿回去,自己吃吧。”

    容云顿了一下,垂眼看了看手中乱其八糟的兔子苹果,最终说了一声“是”,安静地,告退离开……

    130、一二一 临山镇“妖”(四)

    容云听话地端着苹果回到房间,坐在桌边吃苹果。没有点灯,他突然觉得安静的黑暗很舒服,黑暗中吃着酸酸甜甜的苹果,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容云认真思考着苹果的问题:苹果没切好,是他疏忽了,在服侍父亲时需要额外功夫,他也应该保证不拖延时间的。如果用真气直接把苹果震开,应该能省不少时间。必须有时间把苹果摆好,不能弄得乱七八糟的……其实,这次他占便宜了吧,因为父亲没有嫌他失礼。

    不过,父亲最后的表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下次他还可以切兔子苹果让父亲开心吗……要不问问阿闲他们吧。

    吃完苹果,容云做了结论。

    然后,就着黑暗,容云握了握拳,闭目沉息,静坐了一会儿。

    突破乾坤重元,今夜是关键。配合着父亲的计划与行程,他经过几天的努力,把最麻烦的实质突破放在了今夜。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选择强行突破、压抑内息与血脉相冲,他从另一个角度更加了解了乾坤重元。几天时间,他差不多研究出了规律,白天可以很好的控制,晚上放开调息。

    今夜如果顺利,明天缓冲一天夜里收尾就好。

    不再顾及血脉相冲便不会影响他出手,明天他会恢复到一半功力可用的状态,不过考虑到他功力大涨,为了不让坤重元伤到血灵芝,他恐怕反而得压制些坤重元,这些需要事先考虑周到。总体来说,今夜过后,他能正常使用的内力跟十天前基本不会差异太大,应该够暂时帮助与保护父亲了吧。

    至于,明天一天的血脉疼痛……疼痛他适应得差不多了,基本不会到影响他的思考与行动。

    目前看来,乌兰山似乎并非那位半月夫人的最终目的,而绝顶轻功花上舞确实麻烦,他不方便离开父亲太远去追一个人,或许,下次可以提前把阿闲找来帮忙。他直接接触弘帝获得的信息,可以加快暗补公务进度,到时候阿闲应该有时间吧……

    容云极有效率地统筹思考了眼下与未来的情况、各方局势后,走到床前,盘膝在床上坐好。

    下午时分,容云在外边淋着雨收情报,核实了周围的确暂时没有特殊情况,晚饭时分;容云特意跟掌柜要了这两间离父亲最远的房间,买下了屋内所有的家具器皿,并提前付了不少银票。

    黑暗中,时间流逝,极致巅峰的乾坤重元被循序渐进地放开。容云慢慢蹙起眉,渐渐地,滚烫的鲜血溢出唇角,随后冷汗凝霜……

    次日。

    容熙起得比平时早了很多,没有等容云服侍,他打理好自己,拉开房门散步。

    昨夜他睡得很好,虽然,他做了个回忆往事的梦。

    父皇……

    二十多年前,他年少轻狂,父皇却已经年纪偏大了。在他少年的记忆中,父皇威严英武、雷厉风行,让人敬佩而憧憬,后来,他发现他的父皇也是个豪爽……又有些寂寞的老人。

    父皇喜欢他私下里叫爹,会教他云游天下时保持平常心就好,也曾告诉他,就算他是太子也可以选择自己心爱的女人,只不过要有觉悟,他若觉悟不够,那么结果未必对那女孩最好。

    虽然不很明显,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四兄弟之间,父皇大概最喜欢他。说起来,直到离家云游天下,他从不知道,父皇其实也很寂寞,仅仅回去陪父皇过个年,父皇会很高兴。

    二十多年前,他传书告诉父皇认识了小瑜,那时大家还没挑明身份,他到现在还清楚记得父皇的回信,父皇当时居然说:吾儿若言值得,若有觉悟,自可先行迎娶――小子,好女人先骗到手再说;但若没有觉悟,速速放弃!

    那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吧。

    不久后,父皇疾病,边关战起,他挂帅阵前,大皇兄则在长嫡之争中破釜沉舟,最终他解决了大皇兄,却没想到……魔女事件,血溅沙场。

    等他得到父皇驾崩的消息回京……当时,他的处境确实两难,因为魔女事件他兵败垂成,要么把责任推给属下,他继续做他的太子然后成为新帝,要么担下一切,身败名裂。

    结果,他身败名裂,而随后小瑜重伤的投奔,让他的处境愈发雪上加霜,他知道那是大哥的孩子,然而,他任性地遵从了本心……那帮老兄弟曾说他当时冷静得可怕,现在想想,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冷静得疯狂才对。

    回忆着这样的往事散步,意外地,容熙发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而且不知不觉地,他就想到了,容云。

    他从不后悔当年的所有选择,如今,他甚至有些庆幸当年的选择吧。

    那个孩子,某种程度上说,是用短短十天时间,“逼”他产生了做父亲的感觉,然而,他真的排斥不起来。

    ……所以,他才会做回忆往事的梦吧。

    京郊三十里亭,容云乖巧地陪在他身边。一直以来,不论真假他都只是看着容承妻儿环绕,三十里亭是第一次,在容承面前,也有个称他为“父亲”的孩子陪在他身边。当时他的感觉并不明显,反而是过了这些天,不经意间想起过年过节时王府喧嚣后空空如也的院落,便会想到容云那个孩子……明明对小欣儿他从未有过什么动容……

    父子,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却又不知不觉地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

    容熙苦笑着抚了抚额。

    算了,既然决定了,就让他一步一步解决问题吧。

    找值夜小二问了容云的房间,容熙走到容云的房门外,想着关心一下容云,也趁着清晨无人,多少聊一聊。

    没有直接敲门打扰,容熙将手放在门上感觉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这么早,房间内却似乎没人。

    缓缓推开容云的房门……

    看着里面的情景,万分惊讶地,愣住了。

    这是……?!

    容云的房间简直就如狂风过境,暴乱无比,除了一张床尚保持完好,甚至连临床隔壁的房间,也受到了严重的波及。

    怎么回事?!

    而不等他想明白,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让容熙惊到屏息。

    进门,寻着血腥味,容熙看到了床铺上的斑斑血迹,以及一套黑色的衣衫。这是容云昨天的衣服,容熙摸了摸,发现上面一片湿冷,手上则染了一片鲜红。

    容云呢?

    稍事平静,容熙面无表情地转身,直接出门。

    值夜的小二觉得自己被再次回来的客人莫名吓到了,说不出为什么,但他就是有些腿软。

    “云公子的话,他昨天就跟掌柜的押了赔偿银票啊。至于他人在哪里,小人也不知道啊。对了,以前住这里时,他喜欢到周师傅的私人厨房那里练煲汤,您可以去找找看。”小二回答,心中想着这位大爷天光刚放亮就到处找人,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昨天就押了银票?容云事先知道会这样?容熙一边推出这样的结论,一边问了去厨房的路。

    这个过程中,容熙想到了当前意外最可能原因――难道是因为乾坤重元还没好?

    容熙关注着容云混乱的房间与鲜血,他暂时忽略了小二后半句话中隐含的信息。他也没多想,若真是容云自己把房间弄成那样后,还一大早跑厨房的话,其实……

    转到偏院,还没到所谓“周师傅的私人厨房”,凭容熙的耳力,他就听到了一个冷冷的有些苍老的声音与一个男子声音的对话。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昨天回来也不先来看看你爹我?”苍老的声音说。

    “爹,您别生气啊,”男子声音充满讨好,“儿子昨天回来都快四更了。”

    “四更怎么了?”

    “那么晚怎么好打扰您老,再说也快天亮了。嘿嘿……给兔子苹果,儿子给您赔罪,您就原谅儿子,别生气了。”

    “每次惹完老头子,你小子就来这套!”

    “嘿嘿,当然什么有效用什么了。不是说,儿子给父亲切切水果,父亲就消气嘛,切得越可爱越有小时候的感觉。您老就想想小时候,您以前给儿子切来着,想想儿子以前也挺好的吧,现在您就也别气了。”

    “臭小子!”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些转晴。

    “……”容熙。

    小时候……

    “您说云老弟又过来了?”年轻声音问。

    “嗯。搞不好小阿云昨天跟你干了一样的事情。”

    “啥?哦,苹果啊,那敢情好。”

    “你就会别人这丢人的东西。”

    “这哪是丢人?讨好老爹,当儿子的有啥丢人的。”

    “!”容熙。

    意外的对话,其中的深意,让容熙不由脚步稍缓,而转过拐角,借着灰蒙蒙的天光,容熙看到坐在敞屋中声音来源的那对父子,以及桌上那盘形状眼熟的苹果……

    容熙最终停在了门外。

    真的,是……苹果。

    这种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暖又有些闷的感觉,他多久没有过了?

    容云昨天切苹果时专注的表情……容云接回苹果时呆愣与欲言又止的可爱样子……容云端着那盘同样可爱的苹果,安静地离开……

    容云那孩子,是本打算讨好他么……?昨夜,至少,他应该吃一块吧。

    沉默间,周老爹父子终于发现了容熙。

    容熙有礼地寒暄了一下,问了容云的所在。

    “哦,在里面。”周老爹不觉有异,随意指了指自己的私厨房。

    “里面……?”容熙这时终于认识到,容云居然身在厨房的不同寻常。

    进到里间,在布帘前停了一停,抬手掀开――

    容云确实在里面,正站在灶前,向一个小砂锅中添着碾好的药材。

    天色刚刚发白,逆着微光,能够看到容云专注的侧脸,以及为了煲汤方便,挽起的衣袖下,双手手腕上类似绑痕的瘀伤与双手手臂上紧缠的略渗了些鲜血的白绫。

    其实远远地,容云就察觉到父亲来了,父亲早起散步到这里他没什么惊讶,勾起惯常那种让人舒服的笑意,半跪下去,声音清爽温和地轻道:“属下请早安,见过王爷。”

    “……”容熙。

    容熙绝对不傻,看到这样的情景,前后联系一下,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然后,他哭笑不得却不很意外地发现――

    对这样的容云,他是真的、心疼了。

    131、一二二 临山镇“妖”(五)

    小厨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小砂锅中的药膳咕嘟咕嘟的溢着美味清香,微光灰白,一个孩子,温驯乖巧地跪在面前,向他请早安。

    容熙看着容云守礼地注视着地面,看着容云表情中让人舒服的温柔笑意,走到了容云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容云的肩。

    容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容熙感到手下容云似乎僵了一僵,眼中现出一丝柔和,他移了移手,有些无奈地抚上了容云的颈脉――这动作他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触手的肌肤温热干爽,看来已经没有了高烧,脉搏规律有力,只不过,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跟寒光营相似的阴阳相冲……

    容熙皱了皱眉,俯身把容云拉了起来:“起来吧。早。”低沉的声音不再只有冰冷淡漠。

    容熙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对容云态度这么好,他看着容云,发现容云果然一脸莫名意外地在发愣。

    父亲气息温和,容云感觉到了父亲明显的善意,他很意外,意外过后,全是疑问。

    为什么……?容云用比他通常算计天下时更恐怖的效率瞬间思考了无数可能,未果。

    ……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让父亲高兴的事情?这是容云最终勉强得出的结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对自己没想明白也很无奈。

    容熙看着容云一脸疑问,然后皱眉极其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非常哭笑不得。好吧,他承认,容云这孩子这么“笨”,让他无奈的同时,是觉得挺可爱的。

    “昨天,你不是切了兔子苹果给我吗?”容熙很好心地提醒容云。虽说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但这确实是直接原因。

    “啊……?”容云很没防备很孩子气地,在父亲面前又犯了一次呆。父亲昨天那样的态度代表喜欢?按程序他还没来得及说讨好认错的话,为什么父亲好像就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

    “希望讨好我?”容熙问。说起来,烈亲王也一向爽快大方。

    “是。”容云听到父亲这么问,暂时放弃了他各种不明白的疑问,退了一步,微微躬身称是。

    容熙无声的叹了口气。

    “昨天的餐后汤都是你做的药膳?”容熙问。

    “是。”

    “……”容熙。他突然觉得容云的想法很不能理解。

    “你那位朋友说,你学煲汤也是为了……讨好我?”容熙顿了下,他觉得就算他跟容云是名义上的父子,但讨论这种“讨好”问题,还是挺让人汗颜的。

    “是。”

    “……然后呢?”

    容云沉默了一下,才很有些抱歉地说:“恕容云驽钝,请王爷明示。”

    “……”容熙。这种突然无语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你为什么不用煲汤讨好我?”容熙最终还是很有耐心地明说了。

    “回王爷,容云没有找到机会。”

    “那昨天那两碗又是怎么回事?”容熙有种无力的预感……

    “因为容云发现您似乎有旧伤在身,一直没有调理好,连日赶路又露宿,凉寒入侵,很可能有风湿症状。”

    “本王并没有表现出来吧……嗯,你的医术确实不错啊,然后?”

    “昨天的药膳是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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