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吟 作者:肉书屋

    清尘吟 第9部分阅读

    还上假话?”我开口问道。

    “有谁敢在朕面前说假话呢?”他挑眉反问。

    我笑了笑,轻叹道:“假话虽是欺君却是冠冕堂皇,那就是靖晖福薄不过是一个莽撞不懂事故的小丫头,又何德何能配得上太子爷。”

    “真话呢?”康熙截问道。

    “真话便是靖晖明白一个道理‘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靖晖明白太子爷是喜欢我,但却是喜欢这娇美的容颜,太子爷喜欢得并非是真正的那个靖晖。”

    康熙一愕,望向我,沉声复道;“好一个‘‘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那么你觉得女子最重要的是才情啦,惟有有才之女子才能得到久爱么?你可知满族女子向来不崇文,朕的三宫六院之中又有几人能称配得上‘才情’二字?”

    我微微颌首,“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一个女子不论她如何眷恋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倘若只是一个空壳的灵魂,全然地思想攀附,只会使他所爱的男子感到倦累,逃不过被弃的命运。可是……”我突地顿住了余下之音。

    “可是如何?”康熙皱了皱眉,追问道。他察看了眼我的神色,却是缓下了语气,淡笑宽慰我道:“你不用心有余悸,若是朕真要怪罪你,刚才的一字一言皆逆言,恐怕早就可治你不敬之罪了。今日你尽管大胆直言,朕都恕你无罪,朕倒是要听听马锡泰的这个女儿究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诚然,我并非是怕所谓的治罚,话已至此,还有何可畏惧。一时语顿,不过是因为我在斟酌究竟所说之言是否会殃及他人,而适得其反。我咬了咬下唇,坦然望向康熙,平缓说道:“这些固然是道理却也有例外,有的女子便是有了倾城的容颜,满腹的才华,却是终究难逃被弃的命运。靖晖不明白那样出尘而与世无争,那样淡定而婉柔为什么,为什么她依旧会到如今的……”

    “你听谁说了什么,还是她对你说了什么?”康熙冷冷了断了我的话头,语气不再是刚才的缓柔,我隐隐感到了那压迫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没有,是靖晖无意间遇到了……“我忙不迭地摇头否认。

    那寒敛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虽是短短一瞬,却被近在咫尺的我不经意间捕获,我壮了胆子继续道:“娘娘她……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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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让就擢太医去好好瞧一瞧。”他的口气依旧保持着清冷。

    “可是太医恐怕根本拔不掉娘娘的病根。”我低声沉吟。

    他又是一怔,双眉紧蹙着望向我。我回视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皇上可知今日为何靖晖的心思全不在这棋局之上?”

    “为何?”

    “娘娘给了靖晖的震撼使得吾心久久不能平复,爱的深处无怨尤。娘娘只给靖晖留了一句:十年欢笑,十年眼泪,纵是无情弃,今生亦不悔。若是来生相遇,亦是决绝复始。”

    “啪”地一声,那修长的两指之间,玉石棋应声落地。李德全一个机灵跪倒在地,我也遂屈膝而跪。

    却是片刻,头顶之人亦恢复往昔,平静地道:“全起来吧!李德全擢凌太医好好去瞧一瞧良主子。……还有传朕口谕,让她好生修养……”

    “喳~~”

    我咬住了下唇,深深地磕了一记头。“皇上,靖晖斗胆向您讨为自己一个恩典。”

    “你要想什么?”

    “靖晖初入宫时您说问我要何赏赐,不知道倘若靖晖现在要了,您还愿意兑现么?”

    却听到头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戏谑笑意追问道:“好!你究竟要什么?”

    我静静地回答道:“靖晖只是要一个自主,倘若有一日,皇上真要为靖晖指婚,求皇上能给我一个自主,不迫我嫁不愿嫁之人。靖晖 不是想抗命,只是想嫁一个真心能读懂我的人,嫁一个让我心悦诚服的丈夫,不论婚后结果如何,只盼多年之后,同样也可做到‘爱到深处,无怨尤’,望皇上能成全。”

    冰消蕊暖

    冰雪消融花蕊暖,春风拂柳燕归来。

    冰雪过后,一丝清风缓缓流动在心田,恍恍然间,终究是花木苁蓉,绿意昂然的春天。残雪慢慢消融在渐次开放的花朵背后, 悸动的青春暗暗涌动。

    春天,铁犁犁过后冰封的泥土会如花绽放,暖锋过后冰冻的河流激起粼粼开放的浪花。所以人们常说紧锁的心结,亦会在春意里绽放。我伫立于一片盎然勃发,心如冰雪般剔透洞明,尘世的繁杂与凌乱下那依稀的伤感悄然无声的在心中淡去。

    “格格!”耳畔雨苓轻柔的低唤。桃花玉靥上是春风般温和灿烂的笑容,“若是再不去,十八阿哥一会又得嚷嚷久缠你了!”

    我撇嘴笑了笑,却是半嗔半怨道:“这个小机灵鬼,就会拿捏这招吃定我!”说话间遂已迈开了疾步。

    走得匆忙,却是一不留神与迎面而来之人险些撞了个满怀。收步不及,好在十四一撩衣襟儿,身后手矫健地一闪恰恰是一擦身。他嘴角噙着淡笑,侧目狠瞪了我一眼,喝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瞎折腾什么,。冒冒失失的?”

    我自不与他计较,昂起脸,笑着答道:“十四爷,对不住了,赶着去和十八阿哥放纸鸢!”

    十四一记轻笑,调侃道:“你还挺忙,刚才和皇阿玛下棋了吧?”他昂了昂头,双臂环胸,自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想不到你的棋艺是越来越登大雅之堂了,回头可别把我这个师傅兼陪练给忘了。”

    我见四下无人,轻啐了他一口,扬眉道;“你还真不知羞,要说师傅也轮不到十四爷您,那是……”话犹未完,却见对面而立的十四敛住了笑容,正纳闷间。他已利索地打千行礼:“四哥,十三哥。”

    我一怔,却是迅速恢复常态转身平稳地福身请安:“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起吧!”

    一抬眸便迎上了那灿若星辰的瞳眸。这近两月的时间,我总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胤祥。或许真的是许久惟未有如此仔细地端详他,一身月白的长袍加身,衬得那本以俊朗的身姿越发飘逸绰约。然而,片刻,我便心中微颤起来。他炽热的目光竟是旁若无人地直视着我,如此肆无忌惮,叫人气恼。

    我回视他的目光,从肋下抽中绢帕,拭了拭嘴角、鼻翼,冲着他嫣然一笑;“十三爷,现在靖晖脸上的污迹该是被抹掉了吧?”

    众人皆是一楞。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却惟有他朗朗大笑起来。

    胤祯上前几步,问道:“四哥和十三哥也是来见皇阿玛么?”

    “正是!”胤禛微微颌首,不经意间眸光淡淡瞥过我,仅是一匆,却已面若常色地道:“皇阿玛召见我们几个商讨治查黄河河源之事。”

    胤祯遂笑了笑接语道:“那好,刚好和四哥,十三哥一块过去。”

    我心中默叹又是事不管己,况且此地本不易久留,于是便请了安在冷热目光中与雨苓行之大吉。

    走了未几步,却被一声清朗和润之声喝停;“格格,且留步。”

    一回眸,竟是一身淡蓝,温文而立的八阿哥胤禩。见我停歇了脚步,他缓步上前,我刚欲福身请安。他却已摆手豁达笑道:“无须多礼了。”

    我冲他宛尔一笑算是谢过。或许因为良妃的缘故,我对这位儒雅的美男子少了几分初见时疏恶。他如春风般温文如玉的笑影里隐着几许良妃娘娘的印迹,恍惚间,让人亦觉得淡漠出尘般地超然无争。

    只是……却是仅仅恍然而已。

    “八爷也是去乾清宫么?刚才一路遇到了四爷,十三爷,十四爷也都正赶去乾清宫呢?”我淡笑着说道,心中早已在思付着他截下我的目的。

    “哦!那看来,我恐是要迟了。”他微微一笑,渐入正题,“我要多谢你!”

    我惊道“谢我?!”

    “正是!”他颌了下首,低眉敛目,叹道:“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前些日子多谢你对我额娘的一番心意。”

    我顿悟,浅浅而笑:“不过绵薄之力何足挂齿,不知娘娘身子是否好些了?”

    “已无大碍,只是……”他剑眉轻蹙,遂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论如何仍是要谢谢你。”

    他显是强压下了未明之言,我心中困惑,不待及多问,人却是已匆匆而去,惟有渐渐离去的长身背影越发纠葛心中的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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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风正起,扶鸢上云阶。

    “好啊,好啊,纸鸢飞得好高啊 !”十八阿哥胤衸在园里奔跑欢呼着。我仰头,那五彩罗衣的

    “蝶纸鸢”恰似惊鸿掠于珐琅液般的澄空。以手轻轻牵之,宛如蜻蜓盈盈拂过碧波。

    我本不擅放纸鸢,只是借着这一袭东风,加之这纸鸢本就制作精细,通体彩绘, 碧琉为目,丹青化羽。极尽俊逸飘洒之意,,固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其翩翩起舞于云端。

    白透澄空之上,那一点游丝的绚彩,傲视这整个紫禁之颠。我的心里忽地曳起了芦花, 翩翩绰绰, 是斑斓的梦,冀望自己如这翩翩的恋蝶振翅翱翔,越过这红墙黄瓦,极至那自由乐土。

    “我也要。我也要!”十八阿哥挥动着小手,兴奋地呼道。

    “好,给你,我们十八阿哥自己放。”我将线轱辘递送到那稚嫩的小手中,揽其入怀,托着他的手肘,协助他扯动这段的线头。

    雨苓抬手遮于眸上挡住耀眼的眼光,仰头眺去,不禁惊呼道:“看,这纸鸢越飞越高了,真像一只斑斓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十八阿哥的纸鸢是打哪来的?改日也送靖晖姐姐一个吧!”我牵动细线,随口调笑着问道。

    “是十三哥送我的!”胤衸开心地答道。

    我微微一谔。却听到他奶声奶气地自顾自顾继续道,“我说要和姐姐一起放纸鸢,十三哥说府里有个小太监做的纸鸢可好了,就送了我一个,姐姐要是要,回头我再去问十三哥要一个?十三哥可好呢,一定会给的。”

    “哦!”我应了一声,暗自后悔不该起了这话头,犹自给自己心头添赌。

    听罢胤衸的话,雨苓却是难得的好兴致,“咯咯”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嗔瞪了她,冲着胤衸问道:“那几位哥哥里十八阿哥最喜欢谁?”

    “十三哥和十四哥。”他不加犹豫地答道,“因为他们陪我玩。”

    我和雨苓都忍不住“扑哧”大笑。

    “你这是什么理由?难道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他们不和你玩么?”我笑着问道。

    胤衸仰望了眼碧空中的纸鸢,扭过小脑袋,望着我,煞有其事地认真道:“我不要像他们哭鼻子,我长大了要做巴图鲁,所以我要长的像十三哥和十四哥那样高,十三哥说等我长高些带我去骑马打库布。姐姐……”话至一半,他的小脸竟扑扑地涨红起来。

    “怎么啦?”我疑惑问道。他腾开一只粉手,冲我招手示意,我笑了笑,半俯下身子,他凑到我耳边,用清亮的童声酥酥地说道:“要是我快快长大做了巴图鲁,姐姐愿意做我的福晋么?因为十三哥说只有巴图鲁的勇士才可以娶姐姐一样的美人儿。”

    “哈哈哈哈!”雨苓终究是忍不住放肆地掩嘴大笑起来。

    我心中又气又恼,不过三岁的孩子方才学会走步,竟说得出如此之言,实在让人苦笑不得。

    “别听你十三哥胡沁。”我撇嘴愤愤斥道。眼前的是童言无忌,骂不得,可那教唆的元凶定是逃不了干系。

    胤衸闪扑着如水童眸不置可否地望着我。我堆上柔柔的笑影,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道:“十八阿哥将来做巴图鲁,大英雄,不是为了娶老婆,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谋福祉,要像你皇阿玛一样。”

    “可是额娘说天下只有一个皇阿玛(皇帝)。”

    “那就像……”我的脑海中忽地闪过那刀锋般坚毅的脸,一双清冷的幽眸。纵观历史,如他勤于栿事,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不巡幸,不游猎,日理政事,终年不息。

    “像谁?像谁?”见我久未答语,胤衸急急追问道。

    “像你四哥。”语一出,众人皆顿。

    “要像你四哥那样处事沉稳冷静,勤于课业,知人善用。”我刻意地补充道。

    胤衸皱了皱眉,呶了呶嘴,怏怏道:“我不明白姐姐说的是什么,可是我不喜欢四哥,四哥从来不笑,我害怕,我不喜欢他。”

    我一怔,心中谓然叹道,那三尺寒冻普天之下亦有几人能受之,更何况这天真的孩童。

    “啊呀,格格,纸鸢……”雨苓一声惊叫。我放眼瞧去,原是方才只是顾着说话,胤衸手中的线轱辘在风力牵拉下转动数圈,纸鸢亦随风越飞越远,忽悠摇晃着,一副欲坠之势。我急忙收线,猛一用力,牵缠之线至崩而断。

    “糟糕!”我一声哀叹已晚。只见那纸鸢在空中飘忽了小刻,打着旋儿,一个跟头栽入湖对面的碧绿丛中。

    “纸鸢 !”胤衸嘟起小嘴,适才口口要做巴图鲁的小顽皮,此刻却是垂泪欲下。

    我俯身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珠子,安慰道:“莫急!这就让人去取!”

    身后,他的贴身小厮倒是颇为机灵,马上上前打千道:“奴才这就为主子去取,请两位主子稍等。”

    “恩!”我点头示意,他遂起身,向湖岸对面而去。

    等了许久,却未见那太监的蓝衫身影。胤衸颇有几分不耐,伸直了脑袋,嘴里不停地嘟嘟着。雨苓瞧了眼胤衸的脸色,凑近我小声道:“要不奴婢过去看看!不然过一会这小祖宗发起脾气来可够受的。”

    我眺向远方,刚欲开口,却见那小太监匆匆而回,用衣袖抹着额上淋漓的汗,跪倒在地,哀声道:“回主子,奴才找了好大一会,几乎都找遍了,却未见树上有纸鸢,莫不是掉到湖里去了。”

    “你胡说,我明明看到掉那块儿的,没用的东西。” 胤衸气呼呼地斥道。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没用。”小太监惶恐地忙不跌磕头认错。这十八阿哥从小被康熙宠坏了,年岁未大,言行间却自有几分骄横之气。

    “好了,别怪他了。”我出面圆场,“刚才我也是瞧清楚了,不如这样,雨苓你陪着十八阿哥在这里稍候,你跟我过去再好生找找。”

    “喳……”小太监如获救命稻草。

    寻觅了许久,花木苁蓉却是未见那纸鸢的半点踪迹。

    “格格,奴才没有扯谎,确实是没有。”小太监一脸的委屈。

    我眺了眺远处,道:“我在这里再找找,你去前面,或许是目视偏差,保不准落在前面了。”

    小太监恭谦应了声,一路查看过去。

    与翠绿相伴,是满眼嶙峋的假山,洞壑婉转,空灵曲折。灵光一闪,我犹揣测到莫非这纸鸢掉落于假山群中了,边想着却已迈开步子,顺路而寻起来。

    转过一尊奇石,眼前豁然一闪,五彩绮丽的蝶鸢如从石中横空蹦出,忽地闪在面前。我一惊诧,却听一声调笑说道:“怎么?是在找这个么?”

    我猛地一揭,纸鸢后是胤祥啼笑着的英俊脸庞。

    “干吗装神弄鬼的!”我愤愤地瞪着他,怒道。

    他犹自挂着笑意却是关切地问道:“吓着你了么?”

    我别过目光,硬硬地答道:“是!”

    “还你,”胤祥递过纸鸢,痞邪一笑,“帮你寻到了纸鸢,如何谢我?”

    我一扬眉,冷冷答道:“这本不是我的纸鸢,你也不是替我寻着的,若是要我谢,那我不拿便是。”说完,侧了侧身,佯势离去。

    胤祥顿地敛住笑容,亦是冷然道:“好!若是开不得玩笑,你便拿去。”语罢,长臂一伸,清冷地别过眸光。

    我咬了咬下唇,一股怨气强抑心下,伸手去接……

    一刹那,只觉跟前一股强力一拉,我脚跟一歪,身子一倾,不偏不移落入胤祥的怀中。猛然觉察间,仓皇地刚欲挣脱,那强有力的臂弯却已一收,把我牢牢圈在怀中……

    “放开!”我直觉地伸手去推,却是徒劳。愈是挣扎之下,愈是被眼前人紧箍在怀。头顶的鼻息清晰可闻,有意无意之间,不疾不徐的话音热热地贴在耳锅:“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微微一颤,却是扬眉撇嘴答道:“没有!“

    一记轻笑,胤祥仍是在耳边轻喃道:“那告诉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肯见我,肯原谅我!”

    “如何?”我喃喃复语,抬眼望见那紧环的臂膀,不由分说地俯首,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咝 ……”胤祥忍痛倒吸了口凉气,却是丝毫没有抽退臂膀。我越发地加重齿上的力度,直至牙根酸疼,方才松开了,却见那月白锦缎袍袖已渗出淡淡的血红。

    柳眉紧蹙,我心下痛惜,脸上却是极持常态。

    “解气了么?“他腾开创手,有意地在我眼前晃了晃,了然无事地问道:“若是还不够,这儿还有另一只。”

    “本姑娘不稀罕。”趁其不备,我一把夺过纸鸢,向后一退。挣脱了宽厚的胸膛,冷哼一声掉转身子。玉足未迈,哪知,胤祥抢先一步,截住了我的去路。

    “你到底想干吗?”我怒问道。

    他轻扬唇角笑了笑,“我……”

    “格格……”

    “姐姐……”

    不远处,传来雨苓和胤衸的唤声,显然是顺朝此处而来,我俩皆一顿。

    “你快走吧!”潜意识下,我冲口而出。他却是嗤笑着,却全无离去之意。

    “干吗,”我狠瞪了他一眼,道,“叫你走,听到没?”

    他的笑意更浓了。“你的紧张我还是紧张自己,或者是紧张我们,怕被人瞧见到?”

    “你……”我一时无语,如此反倒将我们现如见面反转为暧昧。他摊开手,若无其事地道:

    “若是无意遇上了也很自然,为何怕让人瞧见了呢?”

    脚步声渐近,我不与他多辩,烦躁地伸手拽过他的衣袖,问道:“究竟如何你才肯走?”

    他颌首,擦身而过,忽地回首轻笑,“既然你见不得让人瞧到我们一起,那我便到后面等你!”

    我不置一辞,扭转身子,手持纸鸢,镇定自容地从参差婉蜒的假山走出。一眼便瞥见了正抬首四处寻觅我身影的雨苓和十八阿哥。

    “格格在这儿,害我们好找!”雨苓笑着说道。

    “纸鸢找着了!”胤衸瞅见我手上的纸鸢,眼睛一亮,兴奋地摔开雨苓的手迎扑上来。

    我仔细查看了断头,道:“回头让雨苓帮你把线系接上去,就又能上天了。”

    “恩!好!” 胤衸拍了拍手,已是迫不及待,“现在就去,现在就去。”遂跑过去拉住了雨苓撒娇嚷嚷着。

    雨苓柔笑着应承道;“好!好!十八阿哥莫急,一会保管这纸鸢重上碧空!”

    胤衸的粉手已拉住雨苓的衣襟儿急不可耐地往回走,行了未几步,雨苓猛然发觉我竟还定定地伫于原处。她扭过头,惑然地问道:“格格,怎么啦?怎么还不走?”

    “我……”我支吾了一声。

    胤衸催促道:“靖晖姐姐,快点啦!”

    我懊恼地咬着唇,缓缓道:“雨苓你先带着十八阿哥过去,小心照看他,我一会就过来!”

    “姐姐,不要么,我也姐姐一起。” 胤衸噘起小嘴,撒着娇。

    雨苓望着我,又淡瞥了我身后的假山群。聪盈如她,唇角泛起一抹有意的浅笑。这一笑倒使我颇感局促。她俯下身子,劝慰着胤衸说道:“十八阿哥乖,格格随后就来,奴婢先过去帮您系绑好线绳,这样一会格格过来咱们又可以放纸鸢了。”

    胤衸瞧了瞧我,回望了眼纸鸢,悻悻地做了选择。

    “格格,您自己看着办,万事小心!” 末了,雨苓轻叹的一句却是在心头平添了几分道不名的滋味。

    我整了整衣容,深吸了口气,不管如何似乎终究需要一个了断。

    林木插天,本是不见阳光的叠石之畔,却是承接了一抹直入的晖光。胤祥慵懒地靠在顽石边,垂目,半阖著眼,手中把玩着那一杆碧脆的玉笛。

    听到我细碎的脚步声,他扬起俊朗的脸,定定地直视着我。斜斜的光线抚过,忽然之间棱角分明的五官神采飞扬起来。那一刻,几乎被强抑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那个暮春的黄昏里,金黄的绚烂之中,身后的斜阳将那眉发染成了透明的金色, 那一脸阳光般明朗的笑影震撼于心。

    邂逅,春之暮野,黯然心动,一颗心百转千回,却涂没了判断的方向。

    我抿了抿嘴,回视着那溢满柔情的炯目。释下了眉宇间的傲气,只是几许的无奈,“为何你每次都笃定了我会来,为何我却偏偏如此地不由己?”

    “因为……”他扬了扬眉,其声悠缓,“你心中有我!”

    心猛地一悸,他眼中隐约闪烁着狂傲,却也那么深沉而体贴,像一股坚定的力量冉托着坠落的心。我别过目光,半响,淡然道:“没有!”

    他却是逼近一步,眸光削过我的侧脸,不徐不慢地道:“如果你没有。那么,我有,从沧州马蹄下的第一眼开始,便义无返顾地深陷下去。“天涯与君醉,时暮怀君,若你是女子我便娶你……难道你未曾领会么?”

    我一颤,呆滞地转过脸,望着他,漆亮的瞳眸,千丝万缕间是坦荡,是清澈,一如清缓无波的溪流。

    “原来你早知道我是女子?”

    “不,”胤祥摇了摇头,“诚然,沧州的集市我被你的勇气胆色折服却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初时却只是怀疑。”

    “所以你才故意调噱我喝酒。”望着他,我不觉得气恼。

    他敛目一笑,答道:“是!我是有意的。美人微醺,别样风情。难道没人告诉你,那夜你满颊酡红,半梦半醒之间的恍惚眼神又能逃过谁的眼睛?” 本是滛琐轻浮的话语的从那自信满满的唇角溢出是轻浅如风的澄澈。

    我一乍惊,如此,那便是连四阿哥也早便察觉了么?双手在身侧慢慢收紧,我撇嘴刚欲驳斥,却听见胤祥低沉轻缓地继续道:“那时候我猜到‘赵靖晖’不是你的本名,一个汉家的姑娘定不会带着两个家仆如此露宿荒郊。更何况你家的那个黑大个,显是个满蒙汉子。若你真是满人,去京城投靠亲戚,北京城的满族个个都是与权贵沾亲带故的,所以……”

    “所以十三爷便不究根问底,待回到了京城那便是您的天下,倘若如此,要寻访我一个异乡女子是易如反掌?”我终于了然一切。

    他静静地看着我,轻抬起修长的指尖,温柔的打断了我的话。“不全是,所以我留了些小伎俩。”

    “玉佩!”我额前一突,冲喊出口。“原来你是欲擒故纵,那玉佩并非你们无意掉落的。”

    他浅笑着微微摇头,“又只是猜对一半。那玉佩确实是四哥不慎拉落下的,可我瞧见了却未出声。姻有天定,缘却是该受控于人。若真是鱼沉雁杳,音迅全无,那这白玉雕螭龙佩便是你我的一线牵引。”

    我一扬眉,冷哼一声:“如此自负!我本不是善男信女,若是中饱私囊了,你又耐我何?

    “中饱私囊?”他微眯双眼,笑得越发诡异,“你瞧见那个‘宝善斋’骇状没?他待你那般谨慎并非是胆怯如鼠,识货之人亦不难看出那是御赐的供品。那是当年四哥被封为贝勒时的御赐之物,他向来从不离身。”

    我骇然噎语,朱唇微颤,却只是生硬地挤出个一个“你”字。

    “你想说,我既如此大胆拿御赐之物来引吊你上勾。对么?”他仍旧玩世不恭地看尽我眼底的愕然。

    “是,你疯了。若是真找不到了,我拿什么赔,若是我动了歹心,倒头来,横死之时还闷在骨里。你是个疯子,混蛋,骗子,狐狸。”我愤愤然地冲他吼道。

    他只是睨视着,任我愤怒地叱喝。

    “发泄够了么?”胤祥抬起手,抚上我的脸。我本能向后怯退了一步。他收回了手,指节微曲成拳,凝住我,一字一字地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想如何?”

    我勾起唇,涩涩一笑,“该我问你,你步步经营,请君入瓮,究竟想要我如何?”

    他轻笑,似微风徜醺,“我想的,你明白!”

    我扬起脸深深切切地凝望着这个男子,这双眸子,依如如此温存,依旧如此静谧。“我不同的,你要的我给不了,也做不到。就像我要的,你也给不了,做不到。”

    语罢,我怆然地别过了身,抬眸轻眺,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岩石的缝隙钻进来,,洒在我的手腕上, 淡青色的血管如游走的小蛇,在苍白而微弱的亮点追寻迷失的方向。

    我要的是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让他休了妾,或是抛弃皇子的身份同我浪迹天涯,那是武侠的桥段,虚幻地缥缈。

    执着,冷傲,那点自命清高,缠住了别人牵住了自己,最终恍恍然然是缠绵悱恻的难受……

    胤祥一言不发,却是一瞬间,他的拥抱从背后暖暖的包围着我。

    我堪堪一颤,不再挣扎,淡若地深吸了口气,耳畔是他温温淡淡的话语,却沉淀了所有的柔情。“暮色里的那一别,我查到你就是奉旨入宫觐见的伊尔根觉罗·靖晖。本想去求额娘留住你,却未曾想到竟是天意。虽是迟了一步你却依旧留在了永和宫。知道么,你并非绝色,这禁宫之中比你美艳之人比比皆是。可是你身上有种如明媚晖光般的魅惑之美。眉角的傲气。唇边的坚毅,尖锐璀璨的明眸,还有那一身冷然的棱角,皆让人身不由己地沉沦。你曾说要找我报仇,你做到了。牵住了我的心,却步步后退,封住了自己的心。那是兵不血仞的尖刀,伤人于无形。”

    我朱唇微颤,低眸瞧见环臂上所持的一管浓翠欲滴的玉笛,映那手背盈盈地绿。

    带着浓浓的鼻音与沙哑的音律,胤祥缓缓地道:“靖晖,有些事且你静下心来细细,我并非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你有你骄傲,我有我的身不由己,我们头顶灌着那个重于天的姓氏,那是荣耀亦是责任和负担。我知道你怨什么,恨什么。她不同你,给她一个孩子是我唯一可做的,只有孩子是柔弱的她以后生存的寄托和依靠。因为我不能给她我的心,我的心全全然然只给了那个满身是刺的总爱和抬杠的人。”

    我转过欲泣未泣的清眸,望着他,他的眸底倒影着尖锐的酸痛,无可奈何地于心不忍,口中低吟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君。”

    他眸光一闪,深拥我入怀,螓首靠着那宽实的胸膛,感受到乱了节奏的心跳,我轻声道:

    “我……”

    “你别说,我来说。你一任真性情,若是心中有我,可愿意去抚触抖落一身的刺么?我并非强求,只是冀期于这一天。”

    “抖落一身的刺?”

    女子,注定的多情善感,仍在坚强的外表下,贪恋仍却是毒瘤,随血液生衍。幸者因其福泽一世,哀者却终毁一生。

    世事浮云,真情真性,亦不如纵情纵性,拓怀不羁。我坚守的究竟待到何时?

    “靖晖……”见我久未答语,胤祥低唤道,却是没有丝毫迫意。凌空而下的一道清音把我从凌乱的思绪中拉回。

    我抬起头,望着他,笑了,嫣然而笑。千年前的梅妃至死不悔,百年前的良妃复然亦不悔,而我,我能博过她们的命运么?我能真的做到爱到深处,无怨尤么?

    我玲珑剔透的梦,纵然易碎,却只为这片刻的激|情。玉骨高洁岂作尘。既不能长久,就算日后会被这深刻的回忆给溺死,复有何憾?

    我随手抬起他的胳膊,望着锦缎之上的点点殷红,轻声问道:“疼么?”

    他目光骤然灼热,亮得出奇,直欲将我的灵魂穿透。那是幸喜却难以言于文字。“等过了春,选了秀以后,我便去求皇阿玛,让他把你指给我做嫡福晋。”

    “不,我不愿意。也不会嫁给你。”我的手陡然一松。

    “为何?”

    我咬着下唇,低低一叹,“如今,我不逃,不躲亦不代表我能迈出这一步。胤祥,我要时间,要勇气,却无法做到信誓旦旦!”

    “好!”他温柔地应承下来,漆黑的眼眸里突地是一丝难解的微妙,“只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而过,随手抚起我鬓边下垂的云丝唇边轻漾浅笑,“傻姑娘,你何时才可不如此耀眼,让人为你操心?不过,我言而有信,绝不逼你,静心待到你心悦嫁于我之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请看作者有话要说(因为阳阳有话要说)

    番外篇之瓜尔佳·雯玉

    烛影摇红,瓜尔佳·雯玉静静地坐在雕花围屏大喜床上,微微渗出汗珠儿的小巧鼻子下面,抿起一张紧闭的杏嘴儿,唇上鲜红的胭脂更衬得玉靥如樱桃一般晶莹娇媚。苗条的身上,罩了鲜红的喜褂,袍儿的下摆几乎垂到床底的红毡上,露出一双木质裹革花盆底绣鞋,胸脯前那金黄的连心锁和放于膝头的一双玉石般洁白的手腕上戴的白玉镯子无不突显今日的喜洋之意。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举案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小姐是好福气,将来定会富贵荣华……”出嫁前喜娘的话响在耳畔,雯玉的唇角一抿,颊间是一抹甜蜜的的浅笑。

    “好福气!”自打那一纸皇命荣降府中,人人皆将此三字挂赞嘴边。阿玛虽不过居一个五品的官衔,可户部郎中却是个实在的肥差,往日里奉承拍马之人络绎不绝。可是雯玉不同,身于殷实之家,额娘是正室的夫人,自己又是嫡出的长女,可却禀随了母亲生得性情婉约。尽管如此,阿玛历来不甚喜她,因为她的额娘只生了她这唯一的女儿。 那时雯玉还小,她不懂她是如此乖巧懂事,可为何额娘美丽的明眸里总透着一丝哀怨的叹息,更不明白阿玛看待自己的眼神为何总是那样的淡漠。她一点点长大,当额娘再未能为阿玛添上一儿半女的时候,阿玛的脚步便再未踏足过额娘那清冷的小院。

    三位姨娘可以公然无视母亲的身份,她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几乎从未把她当作长姐相待。她见到夜半无人时,额娘对着铜镜偷偷拭泪,却在人前终究是淡默的隐忍。

    额娘总是边温柔地为她梳理满头的青丝,边低低地喃语道:“女子生来便是命苦,由不得自己,额娘这辈子已经没有盼头,倘若上天仁慈,我只盼你将来能找到一个疼惜你的夫婿,即便额娘吃再多的苦,也无怨无悔。” 雯玉抬起头,望着额娘坦然平静的神情,那水漾的眼眸里是颗颗晶莹的辛酸。

    芳草盛美,落瑛缤纷,青丝若雪,额娘的两鬓缀上点点哀银;青丝如水,雯玉缕缕青丝如墨瀑渐长。青丝风语间是她少女缥缈绮丽的梦想。

    她选秀入了宫,阿玛本冀望着她能雀屏中选光耀门楣,可向来逆来顺受的她是那样与世无争。阿玛失望了,雯玉却欣然了。勤贵人虽不是甚受隆宠,却是性格温顺待她不薄。她,她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盼着熬到二十五的日子能出了宫陪伴在凄苦的母亲的身边,那便足矣。

    春去春来,花落花开,入宫的第二个年头,瓜尔佳·雯玉作梦亦未料想到这个秋寒料峭的初秋,命运的滚轴是天翻地覆地逆转。

    她记得勤贵人拉住她的手,欣喜而宽慰地告诉她,德妃来过几次,见她长得秀气,持事稳重,性格温婉,有意把她许给十三阿哥作侧福晋。皇上更是默许了此事,只待十三阿哥若是点了头,那便是从天而降的福祉。

    十三阿哥么?雯玉的脑海中猛然映出了那张俊朗不羁的脸孔。记忆回到了某日的午后,阳光下,一身琉璃白的长袍,那个翩翩美少年漫步小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目光游移……

    余辉映照下,他分明的五官,深邃而悠远,眉宇间的那抹自信的光彩像团柔和的五彩祥云,雯玉的眼前朦胧一片,刹那间,心怦然一跳。她初进宫并不相识那少年。只是跟着一旁入宫好些年头的嬷嬷一块向其施礼。

    他原是皇子,是皇上甚宠的十三阿哥。少年灿烂地笑着,只是随口一句:“难怪都说勤贵人和密贵人宫里出美女,瞧瞧,这端庄秀丽的可人儿都给指到那块当值去了。”

    一句笑谈,却羞得她烧红了耳根。那个笑脸,那个名字从此印到心底,她小心翼翼藏好这个梦,从未幻想奢望。

    梦,虽绮丽却也会有成真一日。额娘说得对,如今上天真得怜惜她们这对苦命的母女。她回府待嫁,额娘的清冷的小院不再清冷。上至阿玛下至家仆,阖府皆是另眼相待。三位姨母更是整日笑脸盈盈围绕她和额娘身边。

    “都说我们府上的雯玉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羡煞了多少待嫁闺中的小姐们。”

    “是啊!我都说了我们雯玉的面相一看就只好命福。别看现在只是个侧福晋,将来要是为十三阿哥生个一男半女的,母凭子贵,保不准就能被扶正。到时候雯玉可别忘记了几个妹妹啊,多帮衬留心着替妹妹们也找个好人家哦!”

    面对着姨娘们谄媚的笑靥,面对着阿玛早已陌生的关怀,额娘依旧如此淡淡不惊。雯玉从平淡中看到额娘眼中不变的忧伤。自己地位处境的改变不过是惘然,只是盼着女儿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人人都夸赞十三阿哥俊郎非凡,文滔武略,却不恃宠骄横。

    出嫁的日子,额娘紧紧拉住雯玉的手,她的手很冰凉,泪凝于睫,声音微微颤抖,“雯玉……”她有喜,有些不舍,却更多的是难以出口的担忧。看着如花般美丽的女儿,想到了当年自己满心欢喜出嫁的情景,她不想也不愿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荣华富贵不是过是虚名,女人浅薄渺小的冀愿不过是一个心中有自己的丈夫而已。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额娘……”雯玉反握住额娘的手,她的手心很暖,紧紧握住额娘冰冷的手,对着她的额娘盈盈一笑,俯在其耳边低声道:“额娘,您放心,他一定会待我很好的。”

    额娘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泣不成声,却是微微颌首。

    “他一定会待我很好的!”恍然间却是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粉颊无声而落。雯玉赶紧抬手,隔着火红的头盖悄然拭去。

    喜娘说今日新娘是不能落泪了,否则会不吉利。

    突地,门扇一响,有人推门而入,却是一阵凌乱的脚步。

    “呀,怎么,十三爷喝醉了,快,快,快去扶着把。”喜娘嚷嚷着,雯玉心头一急,急欲起身却自察不妥,只得揪心得绞着手中的绢帕。

    “我没醉,心中欢喜着呢,你们都给我出去,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心里欢喜着呢!”耳畔是一个略带醉意的嚷嚷声。从红盖下雯玉看到一双崭新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襟儿,手心里全是汗,喜娘趁着这档儿赶紧说了些吉祥的话,一只秤干一挑,红盖顺势轻轻一落,她只觉得眼前一亮,羞涩得不敢抬头。

    喜娘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新郎倚坐在她的身边,把他们的衣摆牢牢地系结在一起。

    恍恍然然,她不知道如何喝下那交杯酒,朦胧之间是那个心底的身影。

    永结同心,那是额娘的愿望更是她的梦。

    十三阿哥醉了,吩咐了下去,没人再来闹腾新房。雯玉却是释然轻松。她向来羞涩,本不会去应付那些尴尬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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