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冠军 作者:林海听涛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我们是冠军 作者:林海听涛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张俊要走的消息再次刺激了沃伦达姆的球市，接下来五月二日主场对乌德勒支的比赛，维罗尼卡爆满，看台上充满了咒骂主席霍恩斯的标语。还有人在不断地向主席台发出巨大的嘘声，可以说现场气氛是非常热烈的。
霍恩斯脸上虽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十分不爽。他选择了切尔西的原因一个是收获颇丰，另一个也是为了把张俊塑造成一个为了钱可以扔下一切的人。可没想到球迷们根本不吃他那套。
张俊在球迷心中的影响力，并非他这个商人所能想象到的。
这一场比赛，张俊延续了他的良好状态，一个进球帮助球队主场1：0小胜乌德勒支，继续在保级中领跑，在剩下的三场比赛中只要沃伦达姆拿到四分就可以完成保级大任了。
这三场比赛他们会有连续两个客场，和最后一个主场，拿四分应该问题不大。
另一方面，华芳已经开始和切尔西方面接触。
据说穆里尼奥很喜欢这个天赋过人的小伙子，认为他的身体素质和意识都非常优秀。而这个赛季结束后，穆里尼奥将把大批的球员处理掉，其中前锋的克雷斯波和古德约翰森是肯定要走人的，因此他打算培养张俊为未来切尔西的当家前锋。
张俊对于切尔西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切尔西水平较高，待遇也不错，还有机会参加欧洲比赛。自己自然要选择那里。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了一个让张俊心神不定的消息。
“华姐，你能否再说一遍。”张俊很怀疑他刚才听错了。
“ac米兰非常希望引进你。他们刚才给我发了传真，确认此事。同时也会正式通知沃伦达姆俱乐部。”
“怎么会这样？”张俊坐在沙发中，感到很无力。当他知道ac米兰只是对他有点兴趣，他便不再去奢望了。可一个星期才过，ac米兰怎么就从“有点兴趣”变成“非常希望”了呢？
比起去切尔西因为劳工证问题而被转租出来，还不如去意甲，虽然意甲也有非欧盟限制，但是对方提出了转会申请，就肯定是在资格上没有任何问题了。
问题在于“ac米兰”这个名字，两年过去了，张俊还能否有勇气面对呢？
它曾是恶梦、黑暗、绝望的代名词，现在它能否成为希望、荣耀和梦想的代名词呢？
华芳从张俊的沉默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你是否喜欢去意甲，去ac米兰？”
张俊没回答，但他用沉默表示了承认。
华芳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从那之后你和ac米兰之间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张俊连忙解释道：“杨攀今年夏天会回ac米兰，卡卡也在那里两年了。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踢球……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我曾在ac米兰失败过，但我想在那里重新证明自己，证明给曾经拒绝过我的人看。既然在这儿跌倒了，就要在这儿爬起来。”
张俊说得认真，华芳考虑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切尔西虽然本赛季表现出色，但是要称“豪门”还早，现在它给人的印象就像一个“暴发户”，并不怎么好。而ac米兰可就不一样了，举世公认的豪门，缔造了一个伟大时代的球队，全世界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其影响力不可估量。从这方面考虑，加盟ac米兰将大大有利于张俊自身的品牌号召力和商业开发。
而且张俊对ac米兰的兴趣也要大于切尔西，这样看来，只好对阿布的卢布说抱歉了。
毕竟打造张俊这样的球星，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要把目光放长远。
“好！”华芳一拍手，仿佛真是被张俊那“从哪儿跌倒，便要从哪儿爬起来”的发言感动了。“那我把全部精力放到与ac米兰的谈判工作上，帮助你杀回意大利。”看起来连她都被张俊感染了，实际上她只是不想让张俊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尴尬而已。
一个心思细腻的演技派“女明星”。
※※※
两天后，ac米兰正式向沃伦达姆报价八百万欧元购买他们的当家球星，目前在荷超联赛射手榜排名第三的中国射手张俊。
在这之前，切尔西在张俊的争夺战中优势最为明显，报纸上都报道了华芳表示张俊很喜欢切尔西的“示好宣言”。但是ac米兰的介入却让局势变得不明朗起来——最起码外界看来是这样的。
ac米兰的报价远远低于切尔西，可是作为一个拥有优秀传统的豪门，ac米兰的品牌号召力确实是切尔西不可比拟的。基本上，外界认为张俊到底是否如霍恩斯所言那样是为钱离开沃伦达姆的，只要看看他的选择就知道了。
其实ac米兰想吃回头草也是迫不得已。和克雷斯波的谈判在最后时刻破裂，双方在个人待遇问题上分歧比较大。在联赛还剩三轮的时候，就已经肯定克雷斯波下个赛季将不会留在ac米兰。
这样一来，ac米兰不得不另找前锋，巴西圣保罗的法比亚诺和沃伦达姆的张俊成了候选人。但是卡卡并没有向俱乐部推荐他在圣保罗的队友，而是郑重推荐了他在高中的队友。而且张俊自从伤愈后确实表现出色，几乎是一个人带领沃伦达姆在保级长跑中领先，并且极有希望保级成功。
ac米兰的球探给加利亚尼和安切洛蒂的评估报告中是这样写的：“他是一个非常具有潜质的球员。爆发力惊人，速度飞快，门前嗅觉与菲利普（英扎吉）很相似，但他的左右脚技术俱佳，盘带也很见功底，全面地更像安德列（舍普琴科）。总之他将是一个大有前途的球员，将会在未来几年内成为球队可以信赖的射手。”
在看到这份报告以及张俊在荷兰的比赛录像后，加利亚尼早就忘了两年前那不愉快的一切了，拍板要买张俊，安切洛蒂还有些意见，可是加利亚尼听不进去了。因为切尔西在竞争中占了全面优势，ac米兰如果手慢点，这么一个优秀的球员就要归俄国佬了。
ac米兰并不是没有钱，只是他们转入球员一向很理性，很少做脑子一热的买卖。他们认为以张俊现在的能力和名气，八百万最为合理。虽然很想要张俊，但也不肯再加价了。
沃伦达姆俱乐部更倾向于切尔西的报价，因为他们赚的更多。但华芳一夜之间变了态度，摆出一副“非ac米兰不去”的架势。当初和沃伦达姆签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一旦有大俱乐部要买张俊，沃伦达姆不得以价格原因阻拦。所以沃伦达姆所能做的只是答应两家俱乐部的开价，然后剩下的交给张俊去选择。况且霍恩斯一开始为了让球迷认为张俊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竟然公开说了，其实还有很多俱乐部要买他，但是因为价格开的太低被张俊拒绝了等等。而现在ac米兰强势介入，如果沃伦达姆俱乐部拒绝了ac米兰的开价，那么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说明自己才是真正贪图钱财的人。
现在主动权全部掌握在了张俊和华芳手里。
就连巴斯滕都在为张俊去米兰造势：“沃伦达姆和切尔西都不适合他，只有ac米兰才是最适合他的。张俊是一个技术全面的前锋，他去ac米兰完全可以接安德列的班。ac米兰是一个伟大的球队，相信这对于张俊来说既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会。”
李永乐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欣喜若狂：“来吧，来吧！来了我们玩儿米兰德比！”他现在稳坐国际米兰青年队中场核心的位置，已经有消息说，下个赛季他将肯定出现在国际米兰一线队中，因为同是中场球员的荷兰“野猪”戴维斯由于打不上主力，和俱乐部、主教练闹矛盾要离队。
综合以上所述来看，张俊去ac米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张俊自己也在用实际行动向ac米兰证明自己的能力。五月八日客场对海牙的比赛他再次攻入关键入球，帮助球队在客场抢到三分，为最后的保级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而这场比赛他不仅仅是攻入致胜一球那么简单，他还有数次射门险些造成进球，在赫纳停赛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就让对方整条后防线形同虚设，他飘渺不定的跑位，和灵敏的门前嗅觉，让对方头疼不已，如果不是沃伦达姆中场能力所限，不能为他提供更多支援，比分肯定不止1：0了。
这同时还说明一个问题，如果让他去ac米兰，在卡卡、杨攀、皮尔洛等人的支持下，那岂不是“如鱼得水”了吗？
在五月十六日的倒数第二轮比赛后，ac米兰俱乐部的官方网站正式宣布张俊下个赛季将转会ac米兰，转会日期2005年7月1日，合同到期时间2009年6月31日，转会费八百五十万欧元，税后年薪三百二十万欧元。
丑小鸭终于成了高贵的天鹅。
消息公布后，沃伦达姆最后一轮主场对阿纳姆的比赛自然成了他在沃伦达姆三年时光的告别赛。
※※※
张俊看着堆放在桌子上零散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却都很有意义。那些全都是他刚到荷兰后用过的一些东西。杨攀的在他去意大利的时候已经带走了，只有他现在听的cd机是当时留下的。
华芳走进来看见张俊在对着桌子上的东西发呆，便知道这孩子又在想什么了。“怎么，舍不得这些？”她笑道。
“嗯，在想要不要全部带走。”张俊伸手在那堆东西里面翻寻着，然后他拿出一块表，“这是刚到荷兰买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和沃伦达姆签约呢，在埃因霍温买的。但是后来不小心摔坏了……”
“有些东西可以带走，但更多的东西还是扔了吧。”华芳摇摇头，“你从小到大，如果什么东西都要留下来做纪念，你家早就成了垃圾堆了，这些已经没用的东西扔了好。”
“可是，确实很有纪念意义。我以后看见它们，就会想起在荷兰的这段时间。”
华芳笑了：“没必要。有很多你现在视为珍宝的东西，若干年后再翻出来，你会很奇怪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它们。”
“我想不会。”张俊认真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华芳知道无法说服张俊，只好作罢，心想这单纯的孩子日后总会明白的。因为她自己也是从那段日子中走过来的。
“别准备了，以后会专门有人来给你收拾的。明天是最后一场比赛，早点休息吧。我想会有很多人去看，别让他们失望。”华芳嘱咐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张俊环视了一下这间由俱乐部提供的公寓，当初和杨攀刚搬进来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觉得这条件已经很好了，但后来见多识广之后才发现这种条件在荷兰都只能算做中等偏下。后来有了钱也没有搬出去过。主要是他不喜欢搬家，因为搬家就意味着变动，就意味着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意味着要告别一个熟悉的环境，意味着要收拾很多东西，然后就会翻出来很多本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东西。
而现在他必须搬家了，而且会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除了墙上多了几张照片，这房子都没有太大的变动。张俊不是一个喜欢没事装修房子的人。相信他提包一走，打扫一下，明天就可以开门迎来下一位。
厨房，他曾在这里为杨攀做过饭，苏菲也曾在这里为他做过饭。说起那三个月，苏菲在他这个“严师”的严格要求与悉心传授下，厨艺大有进步。虽然切东西仍然是块不是块，片不是片的，作出来的颜色也不好看，但是确实能吃了。这说明苏菲并不是没天份做饭，实在是这种强调动手能力的东西，没有一个老师在一旁手把手教导，进步很慢啊。
不过张俊估摸着苏菲回学校后，天天吃食堂，这手艺又要退步。孔子他老人家说过：“温故而知新”嘛，这句话放哪儿都适用，做菜当然也是如此。
张俊突然惊觉他想的太远了，从一个厨房竟然联想这么多。再看眼前熟悉的一切，竟然打了一个哈欠，才意识到他该休息了。
起身向卧室走去，再顺手将客厅的灯关掉，关上房门，让客厅重新归于黑暗与平静中。
明天，终于还是要来了。
※※※
其实张俊很想手里有一台dv，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他想把今天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留作日后回忆的纪念与证据。但是他能在场上踢球的时候还端着dv拍吗？显然不能，因此他也只是“很想”而已。
在球队更衣室做准备的时候，一切照旧，没有丝毫异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是大家连上笑容不多。虽然他们已经拿到了四分，提前保级。
也因为提前保级，所以这场比赛只有一个任务：张俊在沃伦达姆三年的告别赛。
阿德里安塞没安排太多，442的阵型，他放手和对方打对攻，为的就是在对攻的情况下为张俊创造机会，让他用进球为自己的荷兰之旅划一个完美的句号。
※※※
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球场外的广场还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他们都是来见证张俊的告别。今天小小的一个维罗尼卡注定要创下俱乐部的最高上座纪录，而且这个纪录将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内无法被打破。
汪华和他的摄影搭档在人群中穿行，同事照相，他则在一旁静静观察。
大多数球迷都穿着张俊的11号橙色球衣，举着各式各样的标语，唱着“张俊保佑沃伦丹”走向检票口。人虽多，但井然有序，毫不见混乱。
“我估计沃伦达姆是万人空巷了。”同事一边照相，一边调侃道。
“差不多。”汪华看着这些人，有些人甚至不像是一个球迷。他还记得前些天采访一位老球迷，问他今天是否会来现场看球。那位年近六旬的老球迷很肯定的说会。因为张俊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在他和杨刚来沃伦达姆的时候，都还只是孩子。现在却已经成长为球星，在世界最好的球队里踢球，我感谢他在这里时为我们所带来的一切。我几十年看球的经历，其中绝大部分的美好回忆都与这个中国小伙子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他要走，我就会来送他，并且告诉他，沃伦达姆人会永远支持他。”
这位老球迷的发言也代表了绝大多数球迷的心声。汪华在为张俊做的最后一个告别专辑过程中，到处都能听到有关他的评价。
“他是一个伟大的球员！”
“他是我的偶像！除了巴斯滕，我从没有如此迷恋过一名球员！”
“他非常讨人喜欢，因为他总是很和善。”
“他从不拒绝给我们签名合影的要求，他总是力所能及的满足球迷。不管是在场上，还是在球场下。”
……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球员要离开支持他的球迷们了。
※※※
应该说比赛开始后，并没有太多告别赛的味道。球队在专心致志的比赛，球迷们也在专心致志为各自球队加油。毕竟告别赛首先也必须是场比赛。
这场比赛两个都没有什么包袱的球队放开手脚，大打对攻战，攻防转换快，精彩镜头也不少，光是上半场双方加起来就有了四次门柱，五次滑门而出，两队门将也总共作出了七次关键扑救。让观众们大呼过瘾。不过稍稍可惜的就是双方上半场都没有进球。
张俊也没有进球。
他上半场更多的是在为队友创造机会，从他经常拉到左、右两边去突破传球就知道了。他本赛季到现在为止打入了十七个联赛入球，排在第三，距第二名一球，第一名四球，要想拿金靴已经不大可能了。
这十七个球并不算多，但考虑到他几乎只踢了半个赛季，还是非常恐怖的。更何况他的进球含金量都很高，靠他的进球直接为球队抢来十九分，球队最终保级他功不可没。汪华都曾开玩笑俱乐部应该把张俊的进球奖金涨到每个一万欧元，因为那确实是“金球”啊。
※※※
“嘿，我说张，下半场你别再给我传球了。”赫纳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张俊说，上半场张俊传给他三个好球，他一个都没打进。“你要知道，你才是今天这场比赛的主角，最应该进球的人是你。”
张俊笑笑，他在心里说，如果可能，我并不乐意做这主角。
“上半场你发了疯的助攻，可你是射手啊！你在想什么，张？”赫纳抓着张俊的肩膀问。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赫维尔走了上来。作为一个助攻手，他倒是非常清楚张俊现在的想法，他想用靠助攻帮助别人进球的方法来减轻自己就这样离开大家的内疚感。但是他不是赫维尔，很多事情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是射手，如果你真想为我们做点什么的话，就去进球。”他对张俊说，“我想很多人来这里是为了看你进球的，而不是你一次次为我们助攻。”
他拍拍张俊的肩，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全队可都看着你呢，张俊，去进个球吧！
※※※
当张俊再从更衣室内走出来时，他被他所看到的惊呆了。
“张，一路走好！”
“我们会想你的！”
“你永远是我们的国王！”
“张俊保佑沃伦丹！”
……
看台上全是送他的标语。被人咒骂了三场比赛的霍恩斯的名字这次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一条标语中，因为大家不想在这个时候倒胃口。
“这……上半场明明还没有这么多……”张俊惊问。
“那是因为大家想给你一个惊喜。”路易林克拍拍张俊。“现在还不是我对你说再见的时候，上场吧，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
“嗯！”张俊狠狠点点头，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跟在路易林克后面踏上了球场。
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还能在一起踢四十五分钟的球。三年的时间匆匆过去了，只剩这最后的四十五分钟。
把握住吧，张俊。别让它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四十五分钟那样溜走了。
※※※
站在中圈，脚下放着足球，听着全场的呐喊，张俊轻轻呼了一口气。
三年前的2002年8月17日，他和杨攀初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沃伦达姆。阿德里安塞把他们交给莱斯先生就走了，从此他们开始了在莱斯手下艰苦的训练。说起莱斯，走之前自己应该去看看他，他当初讲的那些东西，现在我已能渐渐领会其中的一部分了。
然后是王伯无私而热情的接纳了他们，做他们的厨师，做他们的司机，还要做他们的翻译。
现在觉得有些怀念那段还未出名的时光了。
主裁判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张俊把球磕给身边的赫纳，自己向前冲去。
风扬起了张俊的一头长发，人们看到了他的笑脸。
※※※
“比赛进行到了下半场二十分钟，双方比分0：0。张俊有过三次机会，但是都差之毫厘。其中一次五米的推射竟然打在了门柱上，全场一片叹息。可是张俊似乎并没有非要在这场比赛中进球的想法。下半场虽然比上半场增加了射门次数，但是如果队友机会比他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球传出去。”
这是汪华在本子上快速写下来的，这些将作为比赛后写稿的资料。
他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如果张俊走了，那么自己这个记者生涯也便做到头了。他不懂意大利语，不能学李延跟着到意大利继续做记者。
一开始只是义务做李延的荷兰语翻译，从没想过他会做记者。并且一干还这么长，干到现在这个地步。《体坛周报》里有关张俊的稿子90％都是他写出来的。
不少人通过他的笔认识了张俊，也认识了他。不过现在他很快就要辞职不干了。就像那天在巴黎赛扬医生医院的门口时，他对李延所说的，见证了这么多足以载入中国足球史册的瞬间，享受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他很知足了。
从此有关张俊的报道前，不会再有“本报特约记者汪华报道”的字样了。
欢呼声突然大了起来，让汪华从跑神状态中醒来。
“张俊现在拿球！”他身边一个同行兴奋的喊道。
※※※
张俊现在拿球，他就在对方的大禁区前。有后卫逼了上来，但张俊并没有打算要靠速度硬冲过去。他只是原地把球轻轻一扣，晃开了对方。
他突然很想玩一玩。
扣开第一名后卫的他顺势把球带进了禁区，他没有施展他惊人的加速度和爆发力，就是平常的慢速带球。
“他这样会被断的！”有人惊呼。
可是他紧接着右脚又把足球顺着向左一拉，躲开了第二名后卫的铲抢。
维罗尼卡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连过两人的张俊做势要打，门将已经严阵以待，但张俊的目标并非门将。
第三名防守队员从右侧高速冲来，用滑铲的方式阻击张俊射门。而张俊等的就是这个人，他射门是假，扣球是真。左脚再把足球猛地扣向了右侧，正好和对方后卫擦身而过！
这一扣让他直接面对门将。但是也稍稍扣大了一点，搞不好的话反而会让门将得到球。张俊这才依靠自己的爆发力去追球，可是他左脚刚一用力，就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向前冲，原来刚刚被他扣球晃开的后卫用手死死拉住了他的球衣下摆，让他不能离开原地！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门将扑过来把球没收？
或者现在就倒地，得到一个点球？
张俊没时间考虑了，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
张俊的选择是——他身体不向前冲，反而倒向身后那名后卫，然后右脚很别扭的直接抽向足球！
难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抽射？拉他的后卫大惊失色，手上又加了把劲。他当然不会知道，对于张俊这样固执的人，只是用手拉是不行的，除非你把整个人压在身下。
门将也注意到了张俊的举动，他把双手打开，身体尽量伸展开，力图全面封住张俊抽射的角度。
张俊左脚不再老老实实的扎在地上做支撑，现在他不需要保持平衡了，现在他需要的是尽量把脚伸近足球。左脚飞出，右脚抡向足球，看这架势……他要抽射！
“嘿！来得好！”门将在心里偷笑。
可是当张俊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时，他右脚才踢到足球，在那一瞬间，他脚腕一抖，变抽为挑，把足球从门将头顶上挑了过去！
挑射！
而他自己也无力保持平衡，摔倒在地。
足球优雅地坠入空门。
“张俊保佑沃伦丹！张俊保佑沃伦丹！！”这歌声仿佛惊雷一样在维罗尼卡上空炸响。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张——俊——！！！”
进球后地张俊并没有多激动，他只是站在原地，高举双臂，静静聆听给他的欢呼声。
回想一下自己的第一个职业生涯进球，当时他有多么激动，因为那意味着他开了一个好头。可现在这个进球则意味着一个好头的结束，他又如何高兴的起来呢？
这个在禁区内纯靠技术连过三人的精彩进球，也成了张俊在沃伦达姆的绝唱。
第八十八分钟，第四官员在场边举起了换人的牌子，11号下，33号上。
阿德里安塞特意提前把张俊换下，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单独谢幕的时间。
张俊看了一眼换他下来的第四官员，知道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他和赫纳拥抱了一下，转身向场边走去。就连对手都会和他握握手，祝他在意大利一切好运。
赫维尔从另一边飞速跑来，把他紧紧抱住，足有五秒钟才松开。“走吧，张，我都不知道以后该给谁传中了……”
“开玩笑，会有比我还好的前锋。”
赫维尔听见张俊的话，只是摇头苦笑一下，什么都没有说，目送好友向场下走去。
从对方禁区内到场边，张俊已经记不清和多少人拥抱过，握手过了。他只知道球迷们一直在喊，让他走慢一点。
“恭送国王陛下！”一条巨大的横幅在那面看台被展开，上面还有张俊标志性的“龙腾”。
张俊也有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知道每走一步，他就离沃伦达姆远上了一分。
第一次吃职业营养餐；第一次作为职业球员上场比赛；第一个职业进球；第一场联赛胜利；第一次失败；第一个帽子戏法；第一次和对手交换球衣；第一座冠军奖杯……他的无数个第一都被永远留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荷兰小俱乐部里。
终于，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头。
张俊和替补他上场的法利亚拥抱了一下，然后再次高举双手，向所有人挥手作别。再见了，维罗尼卡！再见了，沃伦达姆！再见了，荷兰！再见了，那抹橙色……
张俊尝到嘴角有一丝咸味，竟然哭了。
太丢脸了……
张俊掀起橙色的沃伦达姆球衣，把脸深深埋了进去。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哭的样子，因为张俊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微笑着的男孩，为他们带来无数欢乐，也为自己带来欢乐。
阿德里安塞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用他宽厚的胸膛包容着低头抽泣的张俊。他知道张俊是真的舍不得这里。可是，总是要分手的，人这一辈子，分分合合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别哭。
※※※
汪华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替补席——现在那里才是全场的焦点。
张俊那家伙竟然哭了，毕竟还是孩子。沃伦达姆对于杨攀来说不过是迈向更高级联赛的跳板，而这个傻小子却是把他三年的全部感情都投入了进去。
但不论你是否舍得，你都必须离开。因为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呢。别哭，张俊，想想未来，那会是非常美好的。
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
※※※
当你来的时候，你还是一脸稚气的孩子。
我们看着你初次登场的紧张，还在为你担心。
可谁知你的第一个进球竟然就帮我们拿到了一分。
当我们还在惊讶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中国小伙子时，你的进步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你带领沃伦达姆保级，又用“天蝎”为我们带回了二十年的第一座奖杯。
当你被ac米兰拒之门外时，我们为你感到不平。
当你受伤而不能再上场之后，我们为你祈祷。
当你用帽子戏法宣布你回来时，我们比谁都为你高兴。
你就是沃伦达姆的王，我们的上帝。
三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并且享受它。
因为你总是为我们带来惊喜和欢乐。
现在你说你要走了，要去创造更大更辉煌的成就。
我们是如此的舍不得你走，就像不愿意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一样。
我们清楚，你在维罗尼卡的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
别把头低下去，别怕他人看见你的眼泪。
因为你有多坚强，他们不懂，我们却了解。
感谢这三年来你为我们所做出的一切。
那六十三个进球，一座杯赛冠军奖杯，联盟杯的十六强，天蝎，以及你的微笑……没有哪一样我们会忘记。
所以走好，张俊。不论你以后在哪里，我们会是你永远的拥趸。
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吧，记得带上你那位美丽的女朋友。
※※※
2005年5月23日主场对阿纳姆的比赛后，04到05赛季宣告结束。与这一同结束的还有张俊和沃伦达姆之间长达三年的初恋。
尽管这三年来有过第三者插足，有过短暂的移情别恋，还有长达八个月的痛苦回忆，可这些都过去的事情现在看来，正是那三年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欢乐和悲伤共同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三年如梦似幻的岁月。
现在，他终于要对这段岁月说再见了。然后重新收拾行装与心情，在一片全新的，更为广阔的天地，接受未知的挑战。
等在他前面的会有什么呢？
可是不管等在你前面的会有什么，要坚信一点，张俊。当微笑还在你脸上时，你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勇敢的大步向前走吧。
而我们，则不停地为你加油。
（《我们是冠军》“第二部在荷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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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我们是冠军 作者:林海听涛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张俊要走的消息再次刺激了沃伦达姆的球市，接下来五月二日主场对乌德勒支的比赛，维罗尼卡爆满，看台上充满了咒骂主席霍恩斯的标语。还有人在不断地向主席台发出巨大的嘘声，可以说现场气氛是非常热烈的。
霍恩斯脸上虽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十分不爽。他选择了切尔西的原因一个是收获颇丰，另一个也是为了把张俊塑造成一个为了钱可以扔下一切的人。可没想到球迷们根本不吃他那套。
张俊在球迷心中的影响力，并非他这个商人所能想象到的。
这一场比赛，张俊延续了他的良好状态，一个进球帮助球队主场1：0小胜乌德勒支，继续在保级中领跑，在剩下的三场比赛中只要沃伦达姆拿到四分就可以完成保级大任了。
这三场比赛他们会有连续两个客场，和最后一个主场，拿四分应该问题不大。
另一方面，华芳已经开始和切尔西方面接触。
据说穆里尼奥很喜欢这个天赋过人的小伙子，认为他的身体素质和意识都非常优秀。而这个赛季结束后，穆里尼奥将把大批的球员处理掉，其中前锋的克雷斯波和古德约翰森是肯定要走人的，因此他打算培养张俊为未来切尔西的当家前锋。
张俊对于切尔西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切尔西水平较高，待遇也不错，还有机会参加欧洲比赛。自己自然要选择那里。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了一个让张俊心神不定的消息。
“华姐，你能否再说一遍。”张俊很怀疑他刚才听错了。
“ac米兰非常希望引进你。他们刚才给我发了传真，确认此事。同时也会正式通知沃伦达姆俱乐部。”
“怎么会这样？”张俊坐在沙发中，感到很无力。当他知道ac米兰只是对他有点兴趣，他便不再去奢望了。可一个星期才过，ac米兰怎么就从“有点兴趣”变成“非常希望”了呢？
比起去切尔西因为劳工证问题而被转租出来，还不如去意甲，虽然意甲也有非欧盟限制，但是对方提出了转会申请，就肯定是在资格上没有任何问题了。
问题在于“ac米兰”这个名字，两年过去了，张俊还能否有勇气面对呢？
它曾是恶梦、黑暗、绝望的代名词，现在它能否成为希望、荣耀和梦想的代名词呢？
华芳从张俊的沉默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你是否喜欢去意甲，去ac米兰？”
张俊没回答，但他用沉默表示了承认。
华芳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从那之后你和ac米兰之间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张俊连忙解释道：“杨攀今年夏天会回ac米兰，卡卡也在那里两年了。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踢球……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我曾在ac米兰失败过，但我想在那里重新证明自己，证明给曾经拒绝过我的人看。既然在这儿跌倒了，就要在这儿爬起来。”
张俊说得认真，华芳考虑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切尔西虽然本赛季表现出色，但是要称“豪门”还早，现在它给人的印象就像一个“暴发户”，并不怎么好。而ac米兰可就不一样了，举世公认的豪门，缔造了一个伟大时代的球队，全世界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其影响力不可估量。从这方面考虑，加盟ac米兰将大大有利于张俊自身的品牌号召力和商业开发。
而且张俊对ac米兰的兴趣也要大于切尔西，这样看来，只好对阿布的卢布说抱歉了。
毕竟打造张俊这样的球星，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要把目光放长远。
“好！”华芳一拍手，仿佛真是被张俊那“从哪儿跌倒，便要从哪儿爬起来”的发言感动了。“那我把全部精力放到与ac米兰的谈判工作上，帮助你杀回意大利。”看起来连她都被张俊感染了，实际上她只是不想让张俊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尴尬而已。
一个心思细腻的演技派“女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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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ac米兰正式向沃伦达姆报价八百万欧元购买他们的当家球星，目前在荷超联赛射手榜排名第三的中国射手张俊。
在这之前，切尔西在张俊的争夺战中优势最为明显，报纸上都报道了华芳表示张俊很喜欢切尔西的“示好宣言”。但是ac米兰的介入却让局势变得不明朗起来——最起码外界看来是这样的。
ac米兰的报价远远低于切尔西，可是作为一个拥有优秀传统的豪门，ac米兰的品牌号召力确实是切尔西不可比拟的。基本上，外界认为张俊到底是否如霍恩斯所言那样是为钱离开沃伦达姆的，只要看看他的选择就知道了。
其实ac米兰想吃回头草也是迫不得已。和克雷斯波的谈判在最后时刻破裂，双方在个人待遇问题上分歧比较大。在联赛还剩三轮的时候，就已经肯定克雷斯波下个赛季将不会留在ac米兰。
这样一来，ac米兰不得不另找前锋，巴西圣保罗的法比亚诺和沃伦达姆的张俊成了候选人。但是卡卡并没有向俱乐部推荐他在圣保罗的队友，而是郑重推荐了他在高中的队友。而且张俊自从伤愈后确实表现出色，几乎是一个人带领沃伦达姆在保级长跑中领先，并且极有希望保级成功。
ac米兰的球探给加利亚尼和安切洛蒂的评估报告中是这样写的：“他是一个非常具有潜质的球员。爆发力惊人，速度飞快，门前嗅觉与菲利普（英扎吉）很相似，但他的左右脚技术俱佳，盘带也很见功底，全面地更像安德列（舍普琴科）。总之他将是一个大有前途的球员，将会在未来几年内成为球队可以信赖的射手。”
在看到这份报告以及张俊在荷兰的比赛录像后，加利亚尼早就忘了两年前那不愉快的一切了，拍板要买张俊，安切洛蒂还有些意见，可是加利亚尼听不进去了。因为切尔西在竞争中占了全面优势，ac米兰如果手慢点，这么一个优秀的球员就要归俄国佬了。
ac米兰并不是没有钱，只是他们转入球员一向很理性，很少做脑子一热的买卖。他们认为以张俊现在的能力和名气，八百万最为合理。虽然很想要张俊，但也不肯再加价了。
沃伦达姆俱乐部更倾向于切尔西的报价，因为他们赚的更多。但华芳一夜之间变了态度，摆出一副“非ac米兰不去”的架势。当初和沃伦达姆签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一旦有大俱乐部要买张俊，沃伦达姆不得以价格原因阻拦。所以沃伦达姆所能做的只是答应两家俱乐部的开价，然后剩下的交给张俊去选择。况且霍恩斯一开始为了让球迷认为张俊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竟然公开说了，其实还有很多俱乐部要买他，但是因为价格开的太低被张俊拒绝了等等。而现在ac米兰强势介入，如果沃伦达姆俱乐部拒绝了ac米兰的开价，那么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说明自己才是真正贪图钱财的人。
现在主动权全部掌握在了张俊和华芳手里。
就连巴斯滕都在为张俊去米兰造势：“沃伦达姆和切尔西都不适合他，只有ac米兰才是最适合他的。张俊是一个技术全面的前锋，他去ac米兰完全可以接安德列的班。ac米兰是一个伟大的球队，相信这对于张俊来说既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会。”
李永乐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欣喜若狂：“来吧，来吧！来了我们玩儿米兰德比！”他现在稳坐国际米兰青年队中场核心的位置，已经有消息说，下个赛季他将肯定出现在国际米兰一线队中，因为同是中场球员的荷兰“野猪”戴维斯由于打不上主力，和俱乐部、主教练闹矛盾要离队。
综合以上所述来看，张俊去ac米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张俊自己也在用实际行动向ac米兰证明自己的能力。五月八日客场对海牙的比赛他再次攻入关键入球，帮助球队在客场抢到三分，为最后的保级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而这场比赛他不仅仅是攻入致胜一球那么简单，他还有数次射门险些造成进球，在赫纳停赛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就让对方整条后防线形同虚设，他飘渺不定的跑位，和灵敏的门前嗅觉，让对方头疼不已，如果不是沃伦达姆中场能力所限，不能为他提供更多支援，比分肯定不止1：0了。
这同时还说明一个问题，如果让他去ac米兰，在卡卡、杨攀、皮尔洛等人的支持下，那岂不是“如鱼得水”了吗？
在五月十六日的倒数第二轮比赛后，ac米兰俱乐部的官方网站正式宣布张俊下个赛季将转会ac米兰，转会日期2005年7月1日，合同到期时间2009年6月31日，转会费八百五十万欧元，税后年薪三百二十万欧元。
丑小鸭终于成了高贵的天鹅。
消息公布后，沃伦达姆最后一轮主场对阿纳姆的比赛自然成了他在沃伦达姆三年时光的告别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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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看着堆放在桌子上零散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却都很有意义。那些全都是他刚到荷兰后用过的一些东西。杨攀的在他去意大利的时候已经带走了，只有他现在听的cd机是当时留下的。
华芳走进来看见张俊在对着桌子上的东西发呆，便知道这孩子又在想什么了。“怎么，舍不得这些？”她笑道。
“嗯，在想要不要全部带走。”张俊伸手在那堆东西里面翻寻着，然后他拿出一块表，“这是刚到荷兰买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和沃伦达姆签约呢，在埃因霍温买的。但是后来不小心摔坏了……”
“有些东西可以带走，但更多的东西还是扔了吧。”华芳摇摇头，“你从小到大，如果什么东西都要留下来做纪念，你家早就成了垃圾堆了，这些已经没用的东西扔了好。”
“可是，确实很有纪念意义。我以后看见它们，就会想起在荷兰的这段时间。”
华芳笑了：“没必要。有很多你现在视为珍宝的东西，若干年后再翻出来，你会很奇怪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它们。”
“我想不会。”张俊认真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华芳知道无法说服张俊，只好作罢，心想这单纯的孩子日后总会明白的。因为她自己也是从那段日子中走过来的。
“别准备了，以后会专门有人来给你收拾的。明天是最后一场比赛，早点休息吧。我想会有很多人去看，别让他们失望。”华芳嘱咐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张俊环视了一下这间由俱乐部提供的公寓，当初和杨攀刚搬进来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觉得这条件已经很好了，但后来见多识广之后才发现这种条件在荷兰都只能算做中等偏下。后来有了钱也没有搬出去过。主要是他不喜欢搬家，因为搬家就意味着变动，就意味着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意味着要告别一个熟悉的环境，意味着要收拾很多东西，然后就会翻出来很多本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东西。
而现在他必须搬家了，而且会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除了墙上多了几张照片，这房子都没有太大的变动。张俊不是一个喜欢没事装修房子的人。相信他提包一走，打扫一下，明天就可以开门迎来下一位。
厨房，他曾在这里为杨攀做过饭，苏菲也曾在这里为他做过饭。说起那三个月，苏菲在他这个“严师”的严格要求与悉心传授下，厨艺大有进步。虽然切东西仍然是块不是块，片不是片的，作出来的颜色也不好看，但是确实能吃了。这说明苏菲并不是没天份做饭，实在是这种强调动手能力的东西，没有一个老师在一旁手把手教导，进步很慢啊。
不过张俊估摸着苏菲回学校后，天天吃食堂，这手艺又要退步。孔子他老人家说过：“温故而知新”嘛，这句话放哪儿都适用，做菜当然也是如此。
张俊突然惊觉他想的太远了，从一个厨房竟然联想这么多。再看眼前熟悉的一切，竟然打了一个哈欠，才意识到他该休息了。
起身向卧室走去，再顺手将客厅的灯关掉，关上房门，让客厅重新归于黑暗与平静中。
明天，终于还是要来了。
※※※
其实张俊很想手里有一台dv，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他想把今天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留作日后回忆的纪念与证据。但是他能在场上踢球的时候还端着dv拍吗？显然不能，因此他也只是“很想”而已。
在球队更衣室做准备的时候，一切照旧，没有丝毫异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是大家连上笑容不多。虽然他们已经拿到了四分，提前保级。
也因为提前保级，所以这场比赛只有一个任务：张俊在沃伦达姆三年的告别赛。
阿德里安塞没安排太多，442的阵型，他放手和对方打对攻，为的就是在对攻的情况下为张俊创造机会，让他用进球为自己的荷兰之旅划一个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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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球场外的广场还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他们都是来见证张俊的告别。今天小小的一个维罗尼卡注定要创下俱乐部的最高上座纪录，而且这个纪录将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内无法被打破。
汪华和他的摄影搭档在人群中穿行，同事照相，他则在一旁静静观察。
大多数球迷都穿着张俊的11号橙色球衣，举着各式各样的标语，唱着“张俊保佑沃伦丹”走向检票口。人虽多，但井然有序，毫不见混乱。
“我估计沃伦达姆是万人空巷了。”同事一边照相，一边调侃道。
“差不多。”汪华看着这些人，有些人甚至不像是一个球迷。他还记得前些天采访一位老球迷，问他今天是否会来现场看球。那位年近六旬的老球迷很肯定的说会。因为张俊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在他和杨刚来沃伦达姆的时候，都还只是孩子。现在却已经成长为球星，在世界最好的球队里踢球，我感谢他在这里时为我们所带来的一切。我几十年看球的经历，其中绝大部分的美好回忆都与这个中国小伙子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他要走，我就会来送他，并且告诉他，沃伦达姆人会永远支持他。”
这位老球迷的发言也代表了绝大多数球迷的心声。汪华在为张俊做的最后一个告别专辑过程中，到处都能听到有关他的评价。
“他是一个伟大的球员！”
“他是我的偶像！除了巴斯滕，我从没有如此迷恋过一名球员！”
“他非常讨人喜欢，因为他总是很和善。”
“他从不拒绝给我们签名合影的要求，他总是力所能及的满足球迷。不管是在场上，还是在球场下。”
……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球员要离开支持他的球迷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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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比赛开始后，并没有太多告别赛的味道。球队在专心致志的比赛，球迷们也在专心致志为各自球队加油。毕竟告别赛首先也必须是场比赛。
这场比赛两个都没有什么包袱的球队放开手脚，大打对攻战，攻防转换快，精彩镜头也不少，光是上半场双方加起来就有了四次门柱，五次滑门而出，两队门将也总共作出了七次关键扑救。让观众们大呼过瘾。不过稍稍可惜的就是双方上半场都没有进球。
张俊也没有进球。
他上半场更多的是在为队友创造机会，从他经常拉到左、右两边去突破传球就知道了。他本赛季到现在为止打入了十七个联赛入球，排在第三，距第二名一球，第一名四球，要想拿金靴已经不大可能了。
这十七个球并不算多，但考虑到他几乎只踢了半个赛季，还是非常恐怖的。更何况他的进球含金量都很高，靠他的进球直接为球队抢来十九分，球队最终保级他功不可没。汪华都曾开玩笑俱乐部应该把张俊的进球奖金涨到每个一万欧元，因为那确实是“金球”啊。
※※※
“嘿，我说张，下半场你别再给我传球了。”赫纳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张俊说，上半场张俊传给他三个好球，他一个都没打进。“你要知道，你才是今天这场比赛的主角，最应该进球的人是你。”
张俊笑笑，他在心里说，如果可能，我并不乐意做这主角。
“上半场你发了疯的助攻，可你是射手啊！你在想什么，张？”赫纳抓着张俊的肩膀问。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赫维尔走了上来。作为一个助攻手，他倒是非常清楚张俊现在的想法，他想用靠助攻帮助别人进球的方法来减轻自己就这样离开大家的内疚感。但是他不是赫维尔，很多事情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是射手，如果你真想为我们做点什么的话，就去进球。”他对张俊说，“我想很多人来这里是为了看你进球的，而不是你一次次为我们助攻。”
他拍拍张俊的肩，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全队可都看着你呢，张俊，去进个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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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俊再从更衣室内走出来时，他被他所看到的惊呆了。
“张，一路走好！”
“我们会想你的！”
“你永远是我们的国王！”
“张俊保佑沃伦丹！”
……
看台上全是送他的标语。被人咒骂了三场比赛的霍恩斯的名字这次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一条标语中，因为大家不想在这个时候倒胃口。
“这……上半场明明还没有这么多……”张俊惊问。
“那是因为大家想给你一个惊喜。”路易林克拍拍张俊。“现在还不是我对你说再见的时候，上场吧，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
“嗯！”张俊狠狠点点头，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跟在路易林克后面踏上了球场。
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还能在一起踢四十五分钟的球。三年的时间匆匆过去了，只剩这最后的四十五分钟。
把握住吧，张俊。别让它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四十五分钟那样溜走了。
※※※
站在中圈，脚下放着足球，听着全场的呐喊，张俊轻轻呼了一口气。
三年前的2002年8月17日，他和杨攀初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沃伦达姆。阿德里安塞把他们交给莱斯先生就走了，从此他们开始了在莱斯手下艰苦的训练。说起莱斯，走之前自己应该去看看他，他当初讲的那些东西，现在我已能渐渐领会其中的一部分了。
然后是王伯无私而热情的接纳了他们，做他们的厨师，做他们的司机，还要做他们的翻译。
现在觉得有些怀念那段还未出名的时光了。
主裁判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张俊把球磕给身边的赫纳，自己向前冲去。
风扬起了张俊的一头长发，人们看到了他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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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进行到了下半场二十分钟，双方比分0：0。张俊有过三次机会，但是都差之毫厘。其中一次五米的推射竟然打在了门柱上，全场一片叹息。可是张俊似乎并没有非要在这场比赛中进球的想法。下半场虽然比上半场增加了射门次数，但是如果队友机会比他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球传出去。”
这是汪华在本子上快速写下来的，这些将作为比赛后写稿的资料。
他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如果张俊走了，那么自己这个记者生涯也便做到头了。他不懂意大利语，不能学李延跟着到意大利继续做记者。
一开始只是义务做李延的荷兰语翻译，从没想过他会做记者。并且一干还这么长，干到现在这个地步。《体坛周报》里有关张俊的稿子90％都是他写出来的。
不少人通过他的笔认识了张俊，也认识了他。不过现在他很快就要辞职不干了。就像那天在巴黎赛扬医生医院的门口时，他对李延所说的，见证了这么多足以载入中国足球史册的瞬间，享受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他很知足了。
从此有关张俊的报道前，不会再有“本报特约记者汪华报道”的字样了。
欢呼声突然大了起来，让汪华从跑神状态中醒来。
“张俊现在拿球！”他身边一个同行兴奋的喊道。
※※※
张俊现在拿球，他就在对方的大禁区前。有后卫逼了上来，但张俊并没有打算要靠速度硬冲过去。他只是原地把球轻轻一扣，晃开了对方。
他突然很想玩一玩。
扣开第一名后卫的他顺势把球带进了禁区，他没有施展他惊人的加速度和爆发力，就是平常的慢速带球。
“他这样会被断的！”有人惊呼。
可是他紧接着右脚又把足球顺着向左一拉，躲开了第二名后卫的铲抢。
维罗尼卡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连过两人的张俊做势要打，门将已经严阵以待，但张俊的目标并非门将。
第三名防守队员从右侧高速冲来，用滑铲的方式阻击张俊射门。而张俊等的就是这个人，他射门是假，扣球是真。左脚再把足球猛地扣向了右侧，正好和对方后卫擦身而过！
这一扣让他直接面对门将。但是也稍稍扣大了一点，搞不好的话反而会让门将得到球。张俊这才依靠自己的爆发力去追球，可是他左脚刚一用力，就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向前冲，原来刚刚被他扣球晃开的后卫用手死死拉住了他的球衣下摆，让他不能离开原地！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门将扑过来把球没收？
或者现在就倒地，得到一个点球？
张俊没时间考虑了，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
张俊的选择是——他身体不向前冲，反而倒向身后那名后卫，然后右脚很别扭的直接抽向足球！
难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抽射？拉他的后卫大惊失色，手上又加了把劲。他当然不会知道，对于张俊这样固执的人，只是用手拉是不行的，除非你把整个人压在身下。
门将也注意到了张俊的举动，他把双手打开，身体尽量伸展开，力图全面封住张俊抽射的角度。
张俊左脚不再老老实实的扎在地上做支撑，现在他不需要保持平衡了，现在他需要的是尽量把脚伸近足球。左脚飞出，右脚抡向足球，看这架势……他要抽射！
“嘿！来得好！”门将在心里偷笑。
可是当张俊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时，他右脚才踢到足球，在那一瞬间，他脚腕一抖，变抽为挑，把足球从门将头顶上挑了过去！
挑射！
而他自己也无力保持平衡，摔倒在地。
足球优雅地坠入空门。
“张俊保佑沃伦丹！张俊保佑沃伦丹！！”这歌声仿佛惊雷一样在维罗尼卡上空炸响。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张——俊——！！！”
进球后地张俊并没有多激动，他只是站在原地，高举双臂，静静聆听给他的欢呼声。
回想一下自己的第一个职业生涯进球，当时他有多么激动，因为那意味着他开了一个好头。可现在这个进球则意味着一个好头的结束，他又如何高兴的起来呢？
这个在禁区内纯靠技术连过三人的精彩进球，也成了张俊在沃伦达姆的绝唱。
第八十八分钟，第四官员在场边举起了换人的牌子，11号下，33号上。
阿德里安塞特意提前把张俊换下，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单独谢幕的时间。
张俊看了一眼换他下来的第四官员，知道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他和赫纳拥抱了一下，转身向场边走去。就连对手都会和他握握手，祝他在意大利一切好运。
赫维尔从另一边飞速跑来，把他紧紧抱住，足有五秒钟才松开。“走吧，张，我都不知道以后该给谁传中了……”
“开玩笑，会有比我还好的前锋。”
赫维尔听见张俊的话，只是摇头苦笑一下，什么都没有说，目送好友向场下走去。
从对方禁区内到场边，张俊已经记不清和多少人拥抱过，握手过了。他只知道球迷们一直在喊，让他走慢一点。
“恭送国王陛下！”一条巨大的横幅在那面看台被展开，上面还有张俊标志性的“龙腾”。
张俊也有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知道每走一步，他就离沃伦达姆远上了一分。
第一次吃职业营养餐；第一次作为职业球员上场比赛；第一个职业进球；第一场联赛胜利；第一次失败；第一个帽子戏法；第一次和对手交换球衣；第一座冠军奖杯……他的无数个第一都被永远留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荷兰小俱乐部里。
终于，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头。
张俊和替补他上场的法利亚拥抱了一下，然后再次高举双手，向所有人挥手作别。再见了，维罗尼卡！再见了，沃伦达姆！再见了，荷兰！再见了，那抹橙色……
张俊尝到嘴角有一丝咸味，竟然哭了。
太丢脸了……
张俊掀起橙色的沃伦达姆球衣，把脸深深埋了进去。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哭的样子，因为张俊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微笑着的男孩，为他们带来无数欢乐，也为自己带来欢乐。
阿德里安塞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用他宽厚的胸膛包容着低头抽泣的张俊。他知道张俊是真的舍不得这里。可是，总是要分手的，人这一辈子，分分合合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别哭。
※※※
汪华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替补席——现在那里才是全场的焦点。
张俊那家伙竟然哭了，毕竟还是孩子。沃伦达姆对于杨攀来说不过是迈向更高级联赛的跳板，而这个傻小子却是把他三年的全部感情都投入了进去。
但不论你是否舍得，你都必须离开。因为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呢。别哭，张俊，想想未来，那会是非常美好的。
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
※※※
当你来的时候，你还是一脸稚气的孩子。
我们看着你初次登场的紧张，还在为你担心。
可谁知你的第一个进球竟然就帮我们拿到了一分。
当我们还在惊讶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中国小伙子时，你的进步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你带领沃伦达姆保级，又用“天蝎”为我们带回了二十年的第一座奖杯。
当你被ac米兰拒之门外时，我们为你感到不平。
当你受伤而不能再上场之后，我们为你祈祷。
当你用帽子戏法宣布你回来时，我们比谁都为你高兴。
你就是沃伦达姆的王，我们的上帝。
三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并且享受它。
因为你总是为我们带来惊喜和欢乐。
现在你说你要走了，要去创造更大更辉煌的成就。
我们是如此的舍不得你走，就像不愿意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一样。
我们清楚，你在维罗尼卡的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
别把头低下去，别怕他人看见你的眼泪。
因为你有多坚强，他们不懂，我们却了解。
感谢这三年来你为我们所做出的一切。
那六十三个进球，一座杯赛冠军奖杯，联盟杯的十六强，天蝎，以及你的微笑……没有哪一样我们会忘记。
所以走好，张俊。不论你以后在哪里，我们会是你永远的拥趸。
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吧，记得带上你那位美丽的女朋友。
※※※
2005年5月23日主场对阿纳姆的比赛后，04到05赛季宣告结束。与这一同结束的还有张俊和沃伦达姆之间长达三年的初恋。
尽管这三年来有过第三者插足，有过短暂的移情别恋，还有长达八个月的痛苦回忆，可这些都过去的事情现在看来，正是那三年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欢乐和悲伤共同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三年如梦似幻的岁月。
现在，他终于要对这段岁月说再见了。然后重新收拾行装与心情，在一片全新的，更为广阔的天地，接受未知的挑战。
等在他前面的会有什么呢？
可是不管等在你前面的会有什么，要坚信一点，张俊。当微笑还在你脸上时，你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勇敢的大步向前走吧。
而我们，则不停地为你加油。
（《我们是冠军》“第二部在荷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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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
第一四二章 告别·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