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作者:肉书屋

    喜盈门 第58部分阅读

    免的。”见明菲要开口相询,先就把话说出来:“尸体没外伤,仵作正在验。出了这件事,桂花宴不要请了,请来也是添堵。”若是真的开了桂花宴,以龚二夫人的性情,必然要过来呱噪,到时候当着客人,也不好做得太过,留着她,却是恶心人。

    龚远秩入了狱,因洪知府要靠着他弄二房的银子,面子上也顾着龚远和,只拖不决,在牢里却也没人怎么折磨他。只是他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苦头,夜夜听着其他囚把鬼哭狼嚎,又惊又吓,又怕老鼠蟑螂虱子跳蚤,自然瘦得厉害。

    龚二夫人在邵五的帮助下去探了几次狱,看见他又瘦又邋遢,惊恐无主的样子,几次哭晕过去,回去就病倒了。邵五充分表现孝顺侄儿的本色,一得闲就往她屋子里跑,陪她说话解闷,劝她吃饭,不时给她介绍一下龚中素的最新消息。在他口里,那位洪知府的小舅子简直就是手眼通天,龚中素最多不超过下月初就会回家。

    听得龚二夫人燃起了几分希望,可想到狱中拖而不决的龚远秩,又是挖心挖肝地痛,夜里更是睡不着觉。

    龚婧琪又要照顾龚二夫人,又要照顾龚远秩,还要管家,管教龚远季,活生生地累得瘦脱了形。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某日她突然发现,账房里竟然支不出银子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去问龚二夫人,龚二夫人揉着额头道:“都拿去打点你爹和你弟弟的事了。”

    龚婧琪仓皇失措:“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

    龚二夫人扫了她一眼:“不然能怎样?你爹爹和弟弟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这些银子,除了她拿了来补上自己从前给了那位师爷的私房钱以外,有些是经她的手送出去的,有些是通过邵五送出去的,有时候几千,有时候几百。自龚远和分产以后,本来就没剩了多少,此时没了实属正常。

    龚婧琪白了脸:“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过日子?眼看就要过节了,还要做冬衣,怎么办?”难道要卖产业?或者卖她的嫁妆?

    龚二夫人见她害怕,把丫鬟婆子支开,招手叫她靠过去:“你别怕,我是先将账上的银子支用了,省得将来那个贱囗人和她那两个贱种和我们抢。我这里还有些,你先取一千两来放在你手边,省着点花,等秋收上来就有了。”

    龚婧琪定了定神:“在哪里?”

    龚二夫人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心想自己对不起她,今后也不知会配个什么样的人家,况且看她虽然对自已不像从前那么顺从乖巧,但照顾病中的自己却是尽心尽力,这段时间家里也多亏了她,让她欢喜欢喜也好。

    便放柔了声音道:“你去我帐后,左边那只床柱,对……就是那里,你摸,把那块木板取下来……”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龚婧琪惊喜地叫起来,谁知龚婧琪道:“你怎么冉张银票包着这许多草纸在这里?”

    龚二夫人只当她心情好,和自己开玩笑,还躺着不动:“什么草纸?你胡说什么?”

    龚婧琪将那卷纸递给她看:“谁胡说了?除了外面这张是一百两的银票,其余都是草纸。”

    龚二夫人猛地翻身坐起,白了脸一把抢过去,果然如此。她眼前一黑,晃了几晃,踉踉跄跄地跳下床,鞋子也不穿,直扑她藏银票的床柱处,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小洞,顿时双眼发直,全身僵硬,手足冰凉。

    龚婧琪见她表情吓人,试探地喊了一声:“娘?”

    龚二夫人猛地跳起来,披散着头发到处乱翻,撅着屁股在床底下爬,半晌,从床下爬出来,愣愣地看着龚婧琪,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等龚婧琪伸手去扶她,她已经双眼往上一插,咕咚一下翻倒在地。

    龚婧琪吓了个半北,放开声音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丫头婆子闻声涌入,七手八脚地将龚二夫人扶上床,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正忙乱间,邵五穿着一身簇新的缂丝团花袍子,满脸是笑地走进来,见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五哥,我正有事要找你!”龚婧琪看见他,就瞪起眼睛来,虽然她不知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猜到了个大概。

    邵五却精,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卷草纸,故作镇定地道:“表妹,姑母可是又犯病了?待我去请大夫来。”脚底抹油,转身就走,走到外间,见丫鬟婆子俱都忙乱,无人注意他,迅速走到多宝格边,拣那最值钱的一块弱翠雕件扯了块桌布包上,埋头就往外走。

    走到垂花门口,正好遇到龚远季下学回来,龚远季看见他,便道: “五哥,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上次你说我只要那么说,你就把你那只蟋蟀王给我的。”

    邵五急着要离开,敷衍道:“改天改天,你母亲又发病了,我去给她请大夫。”

    龚远季眼尖,指看他手里的包裹道:“这是什么?”

    邵五略晃了一晃,道:“你姐姐给的八月十五的节礼。”将龚远季一拨,埋头快步离开。走至街角转弯处,忽见往日同他赌过的一个人称越哥儿的赌棍笑嘻嘻地迎上来,挤眉弄眼地道:“五哥,好久不见,看你春风满面,哪里发财去了?”

    邵五瞅了瞅手里的包裹,心想拿回家去也没放处,拿去卖了又怕被人认出来,不如压在赌坊里将做本钱,赌没了也就算了,若是赢了,便是赚了。遂亲热地拍了拍越哥儿的肩头,笑道:“走,好久不见大家,怪想的。”

    越哥儿闻音知雅意,搂了他的肩头笑道:“走呀,一起去乐和乐和,这些日子你不去,好多人都问起你来呢。”

    邵五微微一笑,与他相携而去。进了惯常去的赌场里,只见几个相熟的人果然正赌得热火朝天,赌注下得大,其中一人好运连连,赢得厉害。邵五看得心痒,将那包袱重重扔在台上:“我来!”

    天亮时分,邵五血红了眼,惨白了脸顺着墙壁打算往外溜,眼看要到门口,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扑上来,拎小鸡似地按在角落里,越哥儿随后跟来,先前和蔼可亲,带了几分谄媚的脸已经化作凶神恶煞: “赶紧把欠哥儿们的六万两银子拿来,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邵五不服:“你们联手……”话音未落,已被人一拳打在脸上,一股铁腥味弥漫了满嘴,他张嘴一吐,吐出来两颗牙齿,还未尖叫出声,一把明晃晃,冒着寒气的匕囗首就在他脸上擦了擦,越哥儿冷笑:“邵五爷,大家都是场面上走惯的人,愿赌服输,赌债概不赊欠,这个规矩不用兄弟我教你了吧?”

    邵五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歪着脖子不敢动弹:“哎,哎,好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见了血不好……”耳朵上一凉,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惨叫:“我给,我给,你别……”

    越哥儿满意地一笑,用匕囗首拍拍他的脸:“走,前面带路去拿银子。”见他眼珠子乱转,按着他的肩头,用匕囗首在他下体虚晃一刀,冷笑:“别打鬼主意,不然叫你做公公。说,去哪里?”

    邵五缩了脖子,有便意:“去杨家巷。”

    “算你识趣!以后若是要玩,记得找兄弟啊。”越哥儿并那几个大汉验过银票无误,哼着小曲儿一歪一歪地扬长而去。

    邵五眼眸睁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转瞬之间就落入了别人腰包里,气得两眼发直,喉头腥甜,黑了脸就往知府衙门奔去,走到一半,又住了脚。若是对方得知他另外发了这笔财,会把他怎样呢?他立在街头想了半晌,终是愤愤不平地转身回去。

    龚远和与明菲别过,走至垂花门口,就看见薛明贵站在门口望着他笑,双手递过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大爷,事情办好了,天衣无缝。”

    龚远和打开扫了一眼,抿嘴一笑,随手抽了两张:“一张拿去请他们喝酒。一张给你养老的。剩下的送进去给大奶奶。”

    第204章 末路

    这一年大上半年气候很好,风调雨顺,以最快的速度忙完秋收,明菲将收上来的稻子按着原来的协定,尽数卖给方七,小赚了一笔。眼瞅着八月十五就要到,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过节,蒸了月饼,备齐礼物,按着名单,将龚远和的上司、同僚、下属、三姨娘那里、蔡家族里、各色亲眷、铺子、庄子的大管事家中一一打点到。就是家里的仆人们,也备了月饼等物品和赏钱,提前几天发放,方便众人准备过节。

    她忙着过节的事,龚远和那里也忙得不可开交,只因敕造的宝观立刻就要交付使用,关键时刻却出了围墙被牛撞倒的事故,而朝廷派来验收并带了皇帝御笔钦赐观名的人马约在中秋节后就要到达。故而整个水城府衙全都动员起来,没一个人能得到空闲。

    阳光灿烂的天气一直维持到八月初十这日,之后便一直都是绵绵细雨。这雨一下就没个尽头,气候也渐冷起来,一群狗成日被关在屋子里 ,不能出门,烦躁得很,有些大狗甚至学起了狼嚎,明菲无奈,只能挑雨小一点的时候放它们在园子里蹿上几圈。

    十四这日,中午有片刻放晴,明菲不敢午睡,抓紧时间带了追风与喜福在园子里溜达,身上刚出了一层薄汗,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哭喊声。

    她静静地立在墙下听了半晌,只听出是女人哭求不要让自己走之类的话。又听到有人说,已经败了,哪里养得活这许多人?自然是该卖的都要卖了。听那个意思,却是隔壁要卖人。

    恍神间,又下起了细雨,待明菲回到正房,花婆子已经来当耳报神:“奶奶,隔壁说是没钱了,一口气卖了二十多个人。先前有好几个人在门口跪着哭,要求奶奶大发慈悲,留下他们呢。”

    金簪冷笑:“他们又来逼大爷和奶奶。若是真的要卖人,怎会有机会跑到我们门口来哭?”

    明菲淡淡地道:“怕什么?谁家不卖奴婢?买进卖出实属正常,又不是二小姐、三小姐他们来门口跪着哭求,理他们作甚?把门闭紧就是。若是实在闹得不像话,就让薛管家去隔壁找三小姐,让她好生约束下人,别这般没规矩。”以为这样做作,他们就会过问帮忙?简直笑话!

    花婆子和薛明贵说了,薛明贵派人过去把明菲的意思传达到,门口哭求的人果然没了。

    傍晚时分,有人来报:“真的卖了人,人牙子刚才把人全都领走了。有些是一家分离,哭得什么似的。”

    联想到自己分离的女儿,花婆子有些感慨:“这立刻就要过节,多数人家就算是真要卖人,也会让他们过了节才走,方显仁慈。如今不等过节,就迫不及待地卖人,这是真的被逼得厉害了么?”

    二十多号人,多留一天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日子以来,二房的钱流水样的散去,就算是秋收上来,还是不够花的,能不卖人吗?明菲抬了抬眉,“去请薛总管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明贵比刚来那时候又胖了一圈,人也白净了许多,笑眯眯地同明菲问了安,道:“不知奶奶有何吩咐?”

    明菲请他坐下,又叫金簪给他上了茶,方问他:“我们庄子上似乎还差人?”

    薛明贵笑了笑,道:“的确是差人。”

    明菲道:“依薛总管看,隔壁卖出的这些人中,可有合用的?若是有,便挑几个出来,家生子最好。”

    薛明贵恭敬地道:“小人这就去同牙婆说,若是有那不错的人,便先留下来。”立刻亲自去寻了牙婆,捡那还有骨肉留在二房的,聪明伶俐的人留了几个,当天就送到了乡下庄子上。

    薛明贵去后,花婆子立在廊下看雨,道:“这天气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听说隔壁的稻谷还没收完,还有一多半在田里,若是这雨再不停,只怕要吃大亏。”

    二房这些日子心思全在龚中素和龚远秩身上,没有人去管庄子里铺子里的事。庄子里的庄头们固然知道农时,但每年收获季节都会请人打短工,需要花钱,而今年的钱却迟迟不见拨下去,自然也就耽搁了。

    王天保家的快慰地道:“幸亏奶奶安排得妥当,咱们家的稻谷都收了并晒好了,若是碰上这样的天气,可怎么好?可不是一年到头都白忙活了?”

    丹霞抱怨:“奶奶前几日还说,咱们几年湖上赏月过中秋,如今下着雨,想必是不能赏月了。一大群人躲在屋子里吃了饭就睡觉,真是无趣。”

    金簪笑道:“天公不作美,又能奈何?”

    白露抱着花婆子的胳膊撒娇:“妈妈,您看明日能放晴么?”

    花婆子笑:“我又不是天师,怎知明日是晴还是雨?小丫头就这么贪玩?你若真的想要晴,去烧两柱香啊,看看老天爷能不能听你的。”

    正说笑间,龚远和撑着一把青布伞从院门外走进来,见几人都在廊下观雨,笑道:“这雨有什么好看的?”

    明菲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青布伞递给白露,挨着他一道进屋:“她们都巴巴儿地盼着放晴,明日好湖上赏月呢。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

    丹霞很有眼色地去拧了热帕子递过来。

    龚远和擦了两把,笑道:“京里的人十六就到,明日我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不能陪你,故而今日特意早点回来陪陪你。”

    明菲有些失望:“那你不在家中吃饭了?”这是她和他一起渡过的第一个中秋节,若是不能一起,实在令人失望。

    龚远和脱掉已经湿透的靴子,换了明菲做的青布鞋,笑着将她拉过去,柔声道:“怎么不吃?你忙了那么久,无论如何这顿饭我都要在家里吃的。只是有些晚,怕你等不得。”

    明菲笑道:“我等得。大不了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明日你想吃什么?我先让他们给你准备好,你也垫垫肚子,莫要饿着了。”

    “只要你念着我,什么都好吃。”龚远和见明菲一双眼睛笑成弯月亮,里面满是喜悦,先扶着她的肩头在她两只眼上各吻了一下,方道:“我刚收到岳母托人带来的信。”

    算算如今已经是走了二十多天,明菲不以为意:“她们到了哪里?”

    龚远和摇头:“没到,她们在半途耽搁了。”

    “出了什么事?”明菲紧张起来,陈氏是跟着商队走的,就算是她想留下来,商队也等不得她,半途耽搁必然是遇上了大事。

    龚远和见她紧张,忙抚着她的肩头道:“莫慌,她们只是遇上了江匪,现在已经没事了。”见明菲松了口气,方又一字一顿地说:“你三哥死了。”

    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当时船行江上,即将弃船换车,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谁知那晚却遇到大雾,接着遇上了江匪。所幸邓关等人长期跑惯这条路,准备得充分,人又多,自是不惧,血拼一场之后,两方各有伤忙。陈氏同陈家借的武师、蔡光华的||乳|母,都受了伤,而蔡光仪则在被砍了一刀之后坠落江中,邓关等人寻了三四天,才在下游一百多里处的河滩上找到他的尸体,已是泡得面目全非。出了这种事,一行人只得停下,等官府判定和处理死者的身后事。

    陈氏在末尾处反复感谢龚远和,多亏他给她们寻了那两个女镖师,又让她们跟着邓关的船队走,不然真是要死在江里,成孤魂野鬼了。言辞之中,不乏感激后怕之意。

    明菲看完信,不由后怕:“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江匪?去年我们去京中,一路前行安全得很。”太平年间这种事算是大事了吧?她转念一想,就闭了口。武师受伤不奇怪,奇怪的是蔡光华的||乳|母竟然也受了伤,而蔡光仪偏偏就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龚远和淡笑:“正是呢,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了。所以你三哥的运气真不好。”

    明菲沉默片刻,道:“官府那里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龚远和挑挑眉:“会有什么说法?发了一个布告,江匪胆大妄为,给过往客商提醒,要结伴而行,注意安全。然后再上报,择个合适的时机剿匪就是了。你别担心,他们现在已经重新上路了,邓关他们无论如何一定会将他们平安送到登州的。”

    明菲皱眉:“我得先将这个消息和祖里说。”

    龚远和道:“等过了节后,我明日亲自去一趟,你约三姨娘一道去看看二姨娘,至于明姿那里,通知邵家就行了,至于邵家告不告诉她,那是他们家的事。”

    “那我二哥呢?”

    龚远和道:“管他呢,二姨娘知道,他也就知道了。”

    明菲犹豫片刻,抬眼看他:“那些人真的是江匪?邓关真的是茶商?”

    龚远和一愣,望着她慢慢展开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官府出了布告的,真是江匪。而邓关他们也真的是茶商。你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 肯定要查清楚的,不是茶商,不是江匪,能瞒得过去吗?”

    明菲盯了他两眼,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以后陈氏睡觉都要安稳几分了吧?

    龚远和按了按她的手臂,笑得自得:“说这个就见外了。”

    第205章 秋寒

    到了晚间,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到了天将要亮时,方又小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明菲觉着被子有些薄了,八爪鱼似地紧紧地吊在龚远和身上,两只脚紧紧贴在他的腿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气。 龚远和就着晨光,好笑地看着她贪睡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菲菲,放开,我要去衙门了。”未满十六岁的小妇人,还在长身子,一如孩子般的贪睡。昨夜不过多耽搁了些时辰,她今早就醒不来。 明菲皱着眉头,不满地睁开眼,看见他贴近的俊脸,朝他绽放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晴了没有?”不光是白露她们记挂着湖上赏月过中秋,她也记着的。

    这个时候的她,乌发素颜,脸颊粉嫩,双眼迷离,就像三月里最先开放的那朵粉嫩桃花,龚远和嘟囔了一声:“晴了。”低头吻住她的唇,挤开她的唇瓣,找到小口开始掠夺。她亦抱紧了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不忘在他腰间摸几把,察觉到他身上某处的变化,她吃吃地笑起来,轻轻推他:“早些去,早些回来。”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低低喘气,不忘追究她:“你不是嫌我太热,不喜欢我挨着的么?怎地这样死死缠着我。”

    还记着刚结婚时的事情呢,明菲白了他一眼:“小气鬼!夫君做什么的?就是冷天暖被子的。”

    龚远和一愣,随即闷笑:“对,夫君就是冷天暖被子,夏天赶蚊子的。”

    明菲也笑:“快起了吧,不然迟了,花妈妈又要唠叨我。”回头看向窗外,灰蒙蒙地一片,不由嗔道:“你又骗我,明明在下雨……”

    回头正好撞上龚远和专注的眼神,他的瞳仁很黑,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水,里面有两个她,明菲一颗心怦怦直跳,脸热:“你看什么?我这么好看?”

    他只笑不语。

    明菲抿抿嘴,利索地翻身,穿衣,下床,正要溜下床,龚远和一把拉住她:“菲菲,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又娇又俏,这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头,“这里,睡觉的时候也没从前那么皱得厉害了。”

    明菲一怔,认真地望着他:“想必以后会更好?”

    他郑重点头:“一定会更好。我保证。”

    外间传来花婆子的声音:“大爷,奶奶,可要摆早饭了?”家里没有长辈,她总怕年轻人贪欢不懂事,误了正事,到点不见二人起身,就要来催一回。

    “摆吧。 ”明菲忙应了,下床取了新做的夹衣给龚远和。旖旎的气氛被打破,龚远和不满,低声道:“她越管越宽了。倚老卖老。”

    明菲见他不高兴,忙道:“她其他方面并不出格。只是总记着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开开玩笑而己。”龚远和见她当了真,捏捏她的鼻子:“你给岳母写信,问问她那个女儿如今在哪里,主家可愿意放人?若是愿意,咱们多出点银子多花点心思也不要紧。骨肉团圆,她想必更尽心,有她在身边,将来有了孩子,你也轻松许多。”

    明菲笑道:“若是能成,她待你必然比待我还要好。”

    龚远和道:“怎么可能,老婆子老j巨猾。”他见明菲穿衣,不动声色地起身比了一下,道:“你重新做几身衣服吧?你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许多,巳要到我的肩头高了。”

    明菲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生长发育状况感到很满意:“不用做了,母亲那时候给我准备的衣裙本来就要偏大些的,穿着正好。”

    龚远和正色:“女人本来就要经常有新衣的,咱们又不缺银子,等过些日子,我给你挑几身好衣。”

    送走龚远和,派去接三姨娘来家过节的人来回话:“姨娘说,谢奶奶美意。只是家中的人本来就少,她若是不在,只怕更加冷清,她还是留在家中陪着他们一起过好了。”

    明菲想想,索性决定冒雨先去蔡家陪三姨娘吃一顿饭,把过节的意思带到,不叫三姨娘一人孤单过中秋,顺便把陈氏等人遇险,蔡光仪死了的消息告诉三姨娘。

    三姨娘先时见明菲过来很是欢喜,待到知晓此事,不由惊诧万分,沉默半晌,连呼冤孽,又追问蔡光仪的尸骸去向。

    明菲道:“因为泡得太过,坏得厉害,不能远行,夫人便做主买了块地,同另外几个一道埋在了那里。若是老爷要将他起运回乡,也是将来的事。姨娘帮忙给他设个灵位,自家人祭一番也就是了。”

    三姨娘点头:“只能如此了。三公子是四姑奶奶的胞兄,他们感情向来不错,不能不叫她知道,今日过节,天气也不好,我明日再派人去邵家说,只是二姨娘那里,还要烦劳三姑奶奶陪我走一趟,我一个人出门不方便。”

    “姨娘太过小心,老爷和夫人都是极其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大个家交给你管。”明菲先前还想着若是三姨娘怕事,不肯出面通知明姿,那便只有她叫人去通知,既然三姨娘愿意代表蔡家出面,那是最好。

    “正是因为老爷和夫人信任我,所以我才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三姨娘微笑,她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个人生不能说完美,但有个贴心的女儿,不错的女婿,宽厚的主母,嫡子嫡女们也还算敬重她,想象晚年命过得很舒坦,相比二姨娘,她已经很完美了。

    辞过二姨娘,马车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碌碌前行,行经天星街时,只听一阵鞭炮声响,却是一家铺子新开张,披红挂绿的,只是天气不好,行人寥寥,虽然店小二在外极力招揽顾客,也是门可罗雀。

    金簪笑道:“这店家请谁看的日子?挑来扰去,选着这么个时候。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停,谁有心思逛街?”探头一看,捂嘴笑道: “奶奶,是一家金楼呢,叫金玉满堂。金玉满堂,这是来和花满楼打擂台的么?”

    明菲按按她:“店小二说得一口好官话,似乎是从京里来的。”

    金簪仔细一听,点头道:“正是,就是店小二的穿着打扮,也比花满楼的人讲究。从京里来的,乍看着挺讲究,想必款式比花满楼新鲜,奶奶要不要进去看看?”

    说转间,一张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店门前台阶口,两个婆子先跳下车来,撑起大伞,丫鬟扶下一位夫人并十六七岁的少女来,缓缓往店子里去了。

    明菲看得真切,不是袁二夫人与袁枚儿又是谁?想来是袁枚儿将要出嫁,嫌弃花满楼的东西不够新式,趁着新店开张,忙忙地选几样称心的首饰罢?

    金簪见到袁枚儿母女,便知明菲定然不会进去,主动叫车夫赶丰归家。到得家门口,二房门口满地扔着些月饼,石榴,绸缎,药材等东西,全都被泥水糟污了,邵大奶奶领着两个婆子撑着拿立在门口骂: “不晓得好歹的东西!已是破落户了,当自己还是官小姐。”

    见明菲马车来了,邵大奶奶停住骂,扬声笑道:“大奶奶,您回来啦?您看看你这三妹妹,半点不懂得尊老,要过节了,我好心来瞧她们娘几个,竟不让我进门,还把我送的东西都扔在地上,您给评评理……”

    明菲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半闭上眼,金簪笑道:“大奶奶,大过节的,您不在自己家中过节,反站在自家姑奶奶门前这样骂自己的外甥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也想不到您就是三小姐的舅母啊。”说话间,车进了门,邵大奶奶在后面说些什么也没听清。

    花婆子在门口接着明菲,道:“奶奶,听说是那几个被一道绑去的小厮如今转过头来攀咬指证二公子,二夫人去探监,正好撞见二公子被行刑的吓得晕死过去,于是也被吓得晕死过去了。醒来就要卖铺子,邵家听说,就赶来低价压着买,被三小姐给赶出去了。”

    想是龚中素很快就要回来,洪知府嫌捞到的好处太少,想抓紧时间好生逼迫龚二夫人一番,龚二夫人爱子心切,定然会想法子再弄钱去。明菲想明白其中关键,道:“门口太吵,嚷嚷得难听。”

    花婆子一笑,低声吩咐了老马几句,老马嘿嘿一笑,去将四条大狗牵出来,先将门开了一条缝,让狗挤出去,然后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 “门口的夫人,您赶紧走,我家的狗不小心跑出来了!”

    邵大奶奶正在痛恨明菲目中无人,金簪一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忽然看见几条小牛犊大小的恶狗挤出门来,一时吓得腿肚子发软,也不管地上的东西,惨叫一声,由两个婆子扶着连滚带堆地爬上马车,尖听道,“快走!快走!”

    老马哈哈大笑起来。

    一墙之隔的龚婧琪将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只是扶着墙壁默默流泪。仿佛是突然之间,她才发现,家里可以抽用的现银基本全都没了,地里的庄稼只收上一半不到,许多人追着要工钱,而龚二夫人的首饰,房里值钱的东西,俱都送的送,失踪的失踪。爹不知音讯,母亲病着,胞弟在牢里,一个姐姐和原本堪用的弟弟拿自己当仇人,最亲的舅舅舅母来落井下石,表哥则不安好心。这日子,何时才到头?

    第206章 探病

    子时,龚远和踏着一地的泥水,疲惫地走进家门,一个小厮早得了明菲的吩咐,坐在门房里候着,听见声响就跳出来把灯笼递给洗萃,自己一溜烟地跑去里面报信。

    待到龚远和走到正院门口时,明菲已经站在门口满脸是笑地等着了。龚远和看着大红灯笼下,穿一身簇新鹅黄卷云纹秋衣,配粉红色百褶长裙,乌发高绾,耳垂明月珰,望着自己巧笑嫣然的明菲,全身的疲累顿时散去一多半。他疾步上前,嗔怪:“怎地这时候还不睡?我先前不是让人回来和你说,让你先睡不必等我的么?”

    “说过一起吃饭的。”明菲拉着他的手,夸张地在他胳膊上搓了几下,含笑问他,“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龚远和笑着摇头:“又冷又饿又累。”才进了屋子,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夹杂着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其中,他眯眼看着被烛光照得明亮温馨的屋子,惬意地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家里好。”

    明菲递过一杯姜茶给他:“喝了。”

    他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眼里却满是笑意,很爽快地将茶喝干净了。

    吃过饭,龚远和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我们洪大人,舍不得花银子修堤坝,把敕造的道观建的严实点,却恨不得将驿站里全都翻新,换上最好的东西。他这一招,以前一定是屡试不爽的,但这一次,他一定会倒霉。”

    明菲坐在一旁听他絮絮叨叨地讲着,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龚远和舒服地翻了个身,将她拉下去塞进他的臂弯里:“唾吧,明日我还要赶早,全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出城二十里去接人。”

    “不是去码头?”

    “江里的水位已经涨了,我们这里是下小雨,然而上游的乐宏却是连下了三场大暴雨。京里的人在两天前弃州乘车,改走陆路。”

    “会不会冲垮堤坝?”明菲自到水城府以来,从不曾听说过江坝被冲垮的事,但听龚远和前几日同她说的话来看,似乎今年却是有些麻烦。

    久久不见龚远和吱声,她探身一看,人早就睡着了。她轻轻摸摸他的脸,洁净如玉,温暖幼滑,看上去既养眼又养心,她微微一笑,替他压紧被角,探身吹灭了灯。

    第二天早上明菲醒来,龚远和已经不在身边,早去了衙门。她看着窗外连绵不停的秋雨,不由皱起眉头,这个天气去看二姨娘,也不知路难走不难走。

    金簪见她脸色不好看,忙道:“奶奶,大爷临行前说了,若是要去庄子上看姨娘,记得让花妈妈、王天保家的和薛总管跟着。”

    明菲应了,换了件玉脂白的衫子,配上鸦青色的裙子,只戴一根镶嵌珍珠的发钗,配同款的耳坠,不施脂粉,叫了花婆子进来:“妈妈备上五十两银子跟我一道去,再去请薛总管候着。”

    花婆子看了看天色,叹口气:“这鬼天气。”

    少顷,马车备好,明菲带了花婆子、王天保家的、金簪上了车,薛明贵则领了两个强壮的家丁穿了蓑衣另乘了一张车跟在后头。到了蔡家,三姨娘早就候着了。明菲看了她的装扮,同样也是素衣素袜,二人会心一笑,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明菲还是第一次去蔡家这个庄子,离城其实并不远,也就是二十来里,路也还宽还平坦,就算是这样的天气,也许不算难行。

    三姨娘低声解释给明菲听:“这个庄子出产不错的,老爷当初之所以同意夫人的意见,让他们来这里养病,就是因为这里离城近,行路方便,遇事也能及时照料到,又不至于过苦日子。怎奈,这人啊,不服好。”

    其实蔡国栋当初对二姨娘母子几人,的确是很顾惜,如果二姨娘母子几人不要作,未必不能有另外一条路可走。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实乃咎由自取。因涉及到自家兄妹与陈氏,明菲深觉不便与三姨娘讨论这个话题,便问她:“姨娘有没有将此事告知邵家?”

    三姨娘道:“说了。本想问四姑奶奶,要不要同我们一道来看二姨娘的,但又想到,她有身孕,身乎又向来不好,便罢了。也不知邵家会不会同她说。”她蹙了眉头:“四姑奶奶那个脾气,若是知晓,还不知要闹腾成什么样子。我是巴不得不让她知道,又生恐今后她知道了,反而不饶我。”

    花婆子道:“姨娘虽想得周到,但这种事情却是大事,若是不告诉四姨,只怕她反而更不喜。”

    三姨娘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明菲将话题转到明雅身上去:“二姐生产的时候,姨娘要不要我陪着你去一趟?” 三姨娘的眼里绽放出亮光来:“我正担心这事儿,生恐去了以后,他们家瞧不上我,反而给她添麻烦。若是二姑奶奶肯陪我去,就什么都不怕了。”

    明菲握住她的手,笑道:“姨娘说什么话?二姐姐是你生的,二姐夫是读书人,知礼明理,又怎会瞧不上你?你看逢年过节给你送来的这些礼物,哪样不是精心挑选的?”

    三姨娘开始抹泪:“我只盼着她母子平安。”

    明菲等人少不得安慰她一番,说着闲话,路却也并不算难赶,到了中午时分,雨慢使地小了,蔡家的庄子也出现在眼前。比之明菲那个陪嫁庄子,要大了两倍,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又是下雨,待到了庄子门前,才有人迎了出来。

    马车扯直进了后院,一个国字脸,穿青布夹袍,四十多岁,管事模样的男人并一个干疲的妇人迎出来,先前表情还有些惊惧,待到看到三姨娘,就换了满脸的笑容:“姨奶极辛苦了,这天气可糟糕透顶。”

    三姨娘“唔”了一声,指着明菲道:“这是三姑奶奶,你们没见过,这次陪我一起来看看二姨奶奶。”又和明菲介绍:“这是赵庄头和他娘子。”

    “三姑奶奶好。”赵庄头两口子忙行礼问了好,请众人进屋子去喝茶,又命人去厨下准备饭食。

    三姨娘道:“我们先去看看二姨娘,她这些日子的情况如何?”

    赵娘子忙道:“回三姨奶奶的话,二姨奶奶前几日精神还挺好的,大夫也说多晒晒太阳比较好。不知怎地,从下雨那日开始,就不大好了,约莫是因为天气不好,没晒着太阳的缘故?”

    赵管事斥责她:“你懂得什么?尽瞎说。”

    赵娘子难为情地笑笑,也不多话,叫赵管事将薛明贵等男人引到厅堂里去,她领着三姨娘与明菲等人去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到了一座种着几株杏树,铺着青石板,一排三间大瓦房的僻静院子里,她推开虚掩的门,扬声喊道:“吴妈妈,三姨奶奶和三姑奶奶来看二姨奶奶左边那间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吴婆子探出头来,见了众人欢喜地迎上去:“啊呀,姑奶奶,姨奶奶,这天气怎么也来啦?路上想必很难走吧?”

    明菲听见她的喊法,有些想笑。赵娘子等人称呼自己与三姨娘,是将三姨娘放在前,自己放在后,而这位陈氏的嫡系——吴婆子,却是将自己放在三姨娘的前面,也太乖滑了些。

    吴婆子已经很敬业地开始汇报情况:“自下雨之后,便没什么精神了,药也吃不下去,从昨日便只能喝下稀粥去,此时约莫是睡着的。”

    二姨娘住在正中最大的瓦房里,吴婆子才一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夹杂着一种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三姨娘与明菲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吴婆子习以为常:“二姨娘的身子不好,月初就燃起了火盆。”一面说,一面将门开得更大了些,让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形,也让屋子里的热气和药味散去。

    明菲看得暗自点头,二姨娘屋子里的陈设真的不差,样样过得去,而且看上去还收拾得很整洁。任谁看了,都找不到任何话可讲。

    一个小丫鬟伏在火盆边打耽,听见人声,忙忙地擦了口边的口水,立起身来,缩到角落里,怯怯地喊了一声:“妈妈。”

    吴婆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当着明菲等人也不便骂她,沉着脸的道:“我叫你守着姨娘,你怎地跑到这外面来偷懒睡觉?”

    小丫鬟忙道:“姨娘要睡觉,不要我伺候。”不安地摸着手臂,眼里已是含了泪。

    三姨娘道:“罢了,罢了,我问你,你们姨娘这时候是睡着的?”

    小丫鬟正要回答,里屋传来低低一声咳嗽,二姨娘的声音低低传来:“外面是谁?”

    吴婆子朝三姨娘和明菲使了个眼色,上前扛起天青色的棉布帘子,笑道:“姨娘,三姨娘和三姑奶奶瞧您来啦!您可要起身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半晌,二姨娘方道:“看我怎么?看我死了没有?”半点请她们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三姨娘看了明菲一眼,沉声道:“姐姐,实在是家里出了大事,不得不来同你讲一声。 ”既然二姨娘不与她们客气,她也就把那场面上的虚情话都免了,直入主题。

    又是一阵沉默,三姨娘却不等她了,直截了当地道:“三公子在去登州的途中,遇到江匪,没了,姐姐你节哀顺变。”

    出乎意料的,屋子里半点声息全无,连哭声也没有。

    众人对视一眼,别不是气急攻心晕死过去了吧?

    第207章 双至

    明菲朝吴婆子使了个眼色,吴婆子将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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