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作者:肉书屋

    新唐遗玉 第27部分阅读

    年轻的面孔略带一丝憨厚,可是他右手垂握的利剑上,殷红的血渍却沿着剑锋缓缓流下。

    早上,遗玉一进教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看已经坐在案前的学生们,面带微笑,嗯,脸色正常。

    再看看自己的桌案上,笔墨纸砚,嗯,全都在。最后再看看教舍最后一排,长孙娴,嗯,还没来。

    她轻轻扯了扯肩上的书袋,对着几个熟人行了点头礼,然后走到自己的案前坐了下来,刚把书袋放在一边,肩膀便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卢小姐。”

    遗玉扭过头,看到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她在心中快速把这张脸和人名对上了号,中书侍郎赵大人的二女儿,赵瑶。

    “何事?”

    “你大哥接到魏王殿下中秋宴的帖子了吗?”赵瑶压低了声音问道。

    又是这个问题,她可没忘了上次就是这个问题害的那楚晓丝记恨上她的,“接到了。”

    接了帖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跟她说了也无妨。蚂蚁再小也能殴倒大象,这可是至理名言,她可不想再无端端地被人恨上。

    见她承认,赵瑶眼睛一亮,连忙又问道:“是、是白贴、红贴、还是金贴?”

    这帖子还分颜色的?遗玉微微皱眉,“我只知他接了帖子,也没见那帖子是什么模样的,怎么,这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赵瑶脸色一黯,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嗯,这白贴只能收到的人自己去,这红帖子可以带上一位友人,金帖则是可以携了家眷的。”

    遗玉“哦”了一声,点点头,见到她脸色除了有些失望并无其他,才又道:“你问我这个干嘛?”

    赵瑶脸色一红,扭脸看了看四周,然后把脑袋朝遗玉那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大哥要是收了那红帖,可否帮我一个忙?”

    遗玉见她这偷偷摸摸的行为,甚是有些好笑,虽是有些猜到她的意思,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回问:“什么忙?”

    “请你大哥带我哥哥入宴可好?”

    遗玉略一思索!很是坦诚地答道:“若是红贴,我就帮你给他说说,不过我不保证能成事。”

    赵瑶脸色顿时一喜,连忙点头,“行、行,只要你与他说说就行,我哥哥赵朗是四门学院的学生,学评也是不错的。”

    遗玉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没再同一脸激动的赵瑶说话,转身从书袋里抽出一本书来看。

    下学后,遗玉刚走到教舍门口,却被两个学生给叫住。

    “卢小姐。”

    遗玉回头看去,是两个她仍然叫不上名字的男学生,“有何事?”

    “不知卢小姐可否为我俩引见一下卢公子?”

    遗玉心中了然,知道这俩人大概也是为了那夜宴的名额来的,正想答话,却被人抢了先。

    “见什么见,就你们两个学评每次都得丙的,还想见卢公子。”

    赵瑶板着脸走过来,口气显然不怎么好。

    但那两个男学生也仅是面色一窘,然后相视一眼便对遗玉告辞离开了。

    “哼,两个中散的儿子也想浑水摸鱼,”赵瑶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然后扭脸对遗玉笑道,“卢小姐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不论成不成,我都记你一份情。”

    遗玉点点头向她告辞,脸上仍是带着谦和的笑容,可是一转身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这魏王的夜宴,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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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初至 完

    第二卷 长安

    第一一一章 红帖

    遗玉刚走到书学院门口就见着对面墙下的卢智,他身边正围着四五个学生,其中有两个就是刚才在教舍里面拦着她的。

    她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卢智很快就从那几个人中脱了身,朝她走过来。

    “大哥,他们是不是找你问中秋宴的事情?”

    卢智神色一顿,随即笑道:“怎么,有人找你打听了?”

    遗玉点点头,两兄妹一同朝甘味居走去,“我也是才知道那帖子还分了颜色的,你接的是什么颜色?”

    “红帖,可以带个人进去。”卢智的答案同她猜的一样。

    “哦,中书赵侍郎家的二小姐,托我问问你,可是能带她哥哥入宴。”

    卢智扭头看她,“赵朗?”

    听他准确说出了赵瑶哥哥的名字,遗玉有些惊讶,“你认识?”

    卢智摇摇头,“我可不是你,都这么久了,连一个教舍上课的同窗都认不全,这学里凡是有几分才能的人,都在这里记着。”说完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遗玉表情一窘,也没辩驳,她确实是没怎么用心去认人。

    “你同赵朗的妹妹关系好么,我怎么不知道?”

    遗玉摇头,“也没怎么说过话,我就是替她传个话,带不带全看你自己的意思。”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奇怪的,这宴会虽说是个得势的皇子办的,也没必要让这些人如此趋之若鹜吧。

    卢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赵朗旬考也得过几次甲评,若放在往年带去是可以的,不过,这次中秋宴却是不同,恐怕这次得了红贴的,鲜有人会邀了同伴一起去。”

    “嗯?”

    卢智眼睛微微眯起,“往年这些人虽也盼着入宴可却没这次急切,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这是为何?”

    卢智的目光投向远处,声音隐隐有丝波动,“有消息说,这次宴会陛下会到场。”

    遗玉心中一惊,皇上也要去?那不就是说,与宴的人都有了面圣的机会!要知道,这年头皇上可是大大地不好见啊,就是那些皇子公主们,也需得了皇上的传召才能面圣的。

    剩下的就是朝会,有初一、十五,还有日朝之分,每逢初一和十五,只有京官可以上朝论事,说是论事,其实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是那两三个人,日朝是只召见三品以上京官的,也就那么二十来个人不到。

    朝会是能面圣,可能跟皇上说得上话的,又有几个人?那么严肃的场合,敢随便开口显摆自己文化水平的就更没有了。

    皇上要去魏王的中秋夜宴,可没朝会那么多规矩,当今圣上最有爱才之名,破格提拔的人不在少数,与宴的学子文人们定是会借了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若是蒙得青眼,那可不是少奋斗了七八年!

    可是魏王的帖子毕竟发的有限,这么一来,那红贴附带的入宴资格,的确是非同小可,也难怪卢智说这次得了红帖的人不会带同伴去,多一个人去,就是多一个人抢风头。

    卢智看着自家小妹想地出神,眼中坚定之色愈发浓重起来,他也是昨天才接到了消息说是皇上会亲临宴会,与众人共度。

    这的确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是利用得当,那他的计划便可以提早半年开始,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事,他已经隐隐有些等不下去了。

    “大哥,既然那名额这般重要,还是算了吧。”遗玉伸手扯了扯卢智的衣袖,她也知道这次宴会对他很重要,那赵朗的人品尚且不知,若是在宴上给卢智添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无妨,下午你去告诉那赵小姐,让他哥哥明日中午到云净茶社去,等我见了那人再说。这宴帖共三十五张,白二十三,金七,红贴只有五张,宴前这几天,是得好好挑个人同我一起。”

    遗玉听到那红贴只有五张后先是惊讶,后见卢智竟是要找了人一同去,便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非要找人一起?”

    卢智笑着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遗玉暗自嘀咕了一句装神弄鬼后,也没再问。

    下午遗玉去上课,教舍里面那种奇怪的气氛就更浓重了,她一进门,就迎上了众人很是热切的眼神,一下子被至少十五双眼睛盯着,任谁都会有些不自在,更可怕的是至少有十个人一同对她行点头礼

    这叫她怎么回礼啊……

    于是她只好眼神飘忽地对着空中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盯着地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身后的赵瑶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拎着软垫坐到她身边的席子上。

    “怎么样?”她声音压地很低,但遗玉还是感觉到她话一出口,教舍里明显地静了下来。

    遗玉不得不把声音同样压低,跟做贼似的回道:“我大哥说,约你哥哥明日中午到云净茶社去。”

    赵瑶愣了半晌,才听出来这话中的含义,这入宴的资格有多难得她爹说的很清楚,因为上次魏王夜救遗玉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卢智很受魏王重视,因此才想着从遗玉这里探探情况。

    可显然卢智也不是傻子,这名额哪能说给人就给人的,至少也要见见人,看看人品,才能定了主意吧。

    遗玉见赵瑶发呆,正要唤她,耳中就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卢姑娘。“

    她回头看见长孙娴那张带着淡笑的漂亮脸蛋后,遂起身应道:“长孙小姐。”

    “我听说卢公子手上有张中秋宴的红贴?”她这会儿的态度倒是和前日尔容诗社茶会上的冷淡大相径庭,遗玉看见她的笑容,有种想皱眉的冲动。

    “嗯。”

    “可是邀过人了?”

    遗玉待要回答,就觉得裙摆被人轻轻抓了一下,略一犹豫,答道:“似是邀请过了。”

    长孙娴唇角笑容不变,“可惜了,本想着托他带我二弟入宴。”

    她话说的直接,遗玉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二弟?那不就是长孙止那个小子……就那么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就算入了宴怕是连首囫囵诗都作不出来吧。

    好在长孙娴也没等着她回话,而是低头对着坐在遗玉脚边的赵瑶道:“赵小姐,先生就快来了,你还是回自己座位上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遗玉重新坐回软垫上,伸手碰了碰仍似在发呆的赵瑶。

    “没、没事。”赵瑶摇了摇头,“我哥哥明天会去的。”

    “嗯。”遗玉虽见她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有多想。

    下学之后,遗玉怕再被人拦着问那宴会的事情,提早收拾了东西,先生一出门她便后脚跟着朝外走,隐约听见几声叫唤,都装作没有听到。

    吃晚饭时候,甘味居的人并不多,可是遗玉却吃地极不自在,不为别的,整个一楼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这桌,就连楼上也有视线投放下来。

    遗玉看着面不改色的卢智,只能暗叹一声他心理素质的强大,凑合吃完,两人刚起身要离开,便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若是不看他们的表情,遗玉会觉得这是一群打劫的,只是他们人人脸上带了比花还娇的笑容就有点让她接受不了了。

    “大哥,我先回去了。”她很没有义气地对卢智打了招呼,快步出了甘味居,那些人的目的在卢智身上,自然没有拦她。

    可遗玉回到坤院后没多久,便有人上门来找她,是个眼生的太学院的学生,进了屋子先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又笑着夸赞了她头上唯一的一根木制发簪,最后才提到了宴贴的事情,遗玉告诉对方卢智已经邀了人后,这人笑容顿时收了起来,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

    之后在短短小半个时辰里,她又先后打发了六个上门来询问宴帖事情的陌生女学生,从头到脚就连那学里发的束带也被人夸了一遍,得到她否定的答复均是脑袋一甩不告而别,她才终于咬着牙让小满把门紧紧关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陈曲听的有些迷糊,只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个宴会的帖子来的。

    客厅里,遗玉一手捧着数术书本在研究课业,头也不抬地答道:“再有人来敲门,你不应就是。”

    话音刚落,就听屋门“咚咚”地响了起来。

    “小姐?”

    “不用管。”

    “咚咚”的敲门声又持续了一阵,之后就听人在外面疑声道:“咦,明明里面亮着光啊——小玉,你在吗?”

    遗玉听见这声音,眼中一疑,但还是让陈曲去把门打开了。

    杨小昭一进门便有些抱怨地道:“你在屋里做什么坏事呢,敲了半天都不开门。”两人毕竟算是共患难过的,互相之间说话都很放的开。

    遗玉一笑,“你来的到巧,我正愁着这数术课业,你可是算学院的学生,过来给我讲解一下可好?”上次看红榜时候,她记下了各院得了甲评的人名,后来才想起来,杨小昭便是算学院那两个得了甲评的其中一人。

    “好。”

    除了卢智外,杨小昭是第二个给遗玉讲解数术课业的,让她惊讶的是,对方虽不如卢智那样条条框框都记得无比清楚,却能把她这个九宫障碍者给说明白了,看来那旬考学评真是没掺水分的。

    在她的帮助下,遗玉很快就把后天要交的课业做好,之后就叫陈曲摆了两样点心,沏了茶,两人聊些旁的事情。

    直到天色已晚,她把杨小昭送到门外,又重新将门关上,才算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小姑娘来找自己也是为了那宴帖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天早上到了学里,遗玉本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再接受一次众人视线地洗礼,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大家看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就是那种有些客气,但也没多少亲近之意。

    虽然疑惑,但她更多是轻松之感,拎着书袋走到自己座位前,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后排的赵瑶,她的脸色很不好,小姑娘明显是在发呆,眼下的乌色显示她昨晚没有睡好,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赵小姐,你怎么啦?”

    赵瑶肩膀微微一颤,抬头看见是她,脸上顿时比刚才又带上了一分苦色,“我没事,卢小姐,我大哥今日身体不适,中午没办法去应约了,实在是对不住。”

    遗玉仔细看了她的表情,片刻后才答道:“好,我会转告我大哥的。”随后就跟没事一样,转身在软垫上坐下。

    她从书袋里面掏了本书出来翻开,眼睛盯着其中一列字,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刚才她在赵瑶说话的时候,余光却打量着长孙娴,由于她是站着的,很是清楚地见着了那会儿对方暂时停下了写字的手。

    看来这赵朗临时改了注意,离不开长孙大小姐的功劳。遗玉暗叹一声,视线重新聚焦在书本上,那长孙娴明着看冷冷清清的,骨子里却也是个任性霸道的。

    由于昨日约好的事情赵瑶他们推了,遗玉只能在下学之后亲自跑一趟云净茶社去找卢智。

    云净茶社就在国子监正门对面的街上,虽遗玉没进去过,却也听卢智讲过,这地方有几种茶叶很是稀罕,别处都没得卖。

    顺利找到了这茶社,询问了店小二后,她便上了二楼,在一间雅间外面敲了敲门:

    “大哥。”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只是门一拉开,她却看到了一副生面孔,一愣之后便道:“对不起,找错房间了。”说完转身抬腿就朝隔壁走去。

    “唉!小玉!”

    听见这陌生地声音这般亲切地称呼自己,遗玉皱着眉头转身看着这陌生的小胖子,“你是?”

    “嘿嘿,”小胖子伸手抓了抓后颈,白胖的小脸隐约有些暗红,“总听卢大哥和俊哥唤你小玉,一时叫顺嘴了,你别介意啊,哦!我、我叫程小虎!”

    程小虎?遗玉眼皮子一跳,还待说话,就见小胖子身后又站了一个人,正是她大哥卢智。

    “在门口聊什么,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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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二章 哥哥的朋友

    卢智看见遗玉站在门口,并没问她来由,喊了他们进来说话后,自己就又转身进去了,遗玉虽然疑惑,但还是跟在程小虎后面也进了屋子。

    她绕过屏风就看见四张对设的矮案,地上还铺了厚厚的绒毯,西手的案后坐着两个人,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郎,青衣白面,一对晶亮的眼睛正盯着刚进门的她毫不掩饰地打量,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相有几分眼熟,见她进来很是礼貌地行了点头礼。

    卢智在东手靠上的矮案后坐下,伸手对遗玉一招,示意她与自己坐一起,程小虎往边站了站,等她坐下,才在余下的那个位置上坐了。

    遗玉侧头向卢智投去一瞥,表示了自己的疑惑,对方却是扬唇一笑,一手平伸比着对面那个少年郎,介绍道:“这位是封小姐。”

    遗玉心中正感惊讶,又听她大哥指着另外那个青年人对她道:“这个人你可还记得?”

    听他这么说,本来就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的遗玉便看着那人的笑脸,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随即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是季大哥?”

    对面的青年哈哈一笑,对她点点头,而后对卢智道:“早知道就不该和你打赌,我和卢小姐不过是一面之缘,难得她竟然还记得。”

    这人就是三年前卢氏母女初次进京找寻卢智哥俩的时候,给她们带路的季德,遗玉记得这人好像是三年前科举的时候落了榜的,不知道怎么他这会儿却在长安城里。

    季德话音刚落,穿着男装的封小姐也是一阵轻笑,手中折扇一打,插话道:“季大哥,愿赌服输,可别想抵赖哦。”

    “我说话自然是最算数的。”

    卢智没接他俩的话茬,伸手边给遗玉斟茶,边问她道:“赵朗可是不来了?”

    “嗯,赵小姐说她哥哥病了。”这样的借口,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卢智微微摇头,“又是一个怕事的。”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人反应各是不一。遗玉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并没多问,季德微微皱眉,程小虎正捏着案上的点心吃。

    封小姐则嗤笑一声,折扇轻甩,“约了四人,竟然没一个来的,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捧那两人出彩了,白帖的咱们这边才有三人,红贴只卢大哥一张,三路人怕就咱们最少。”

    卢智低笑一声,“贵精不贵多,就算他们十几人捧一个,也难保不会塞翁失马。”

    季德微微皱眉,“那咱们还差一人,怎么办?”

    卢智伸手朝遗玉边上一指,“小虎也去好了。”

    “啊?”小胖子程小虎呆呆地把头从点心盘子里抬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圆鼻子,“我去?”

    封小姐一愣,随即纸扇在手心一磕,笑道,“对啊!就叫小虎子去,帮不上卢大哥忙,就去给别人捣乱好了!”

    “不不不!”程小虎连忙摇着脑袋,摆手道:“我不成,我、我可是连一首诗都背不好呢!我真不成!”

    封小姐圆圆的眼睛瞪了他一下,“我当然知道你那点水平,又没让你去拽文,就是去捣乱,知道不——卢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卢智笑而不答,反扭头对小口品茗的遗玉道:“可是说的你迷糊了?”

    遗玉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的互动,能随便开玩笑又说话这样没有顾忌,三人之间显然不是普通朋友,正在暗自猜测他们话中的含义,被卢智这么突然一问,略一思索后,答道:

    “有些不明白。”

    其实她大概是听懂了,卢智邀请了四个人,想择一个同他们一起入宴,可是人都没来,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那封小姐的话则证明了她的猜想,这中秋宴会上的人分了三派,除了卢智他们,另外两派人是准备各自捧了一个人出彩的,一派同长孙娴肯定有关系,就是不知道另一派是何人,还有卢智他们这几个人是否也打算齐捧了一个人出来。

    她答完之后,卢智没接上话,封小姐就先开口了,遗玉一进门便注意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是在笑,可其实却藏着对陌生人的疏离。

    “卢大哥,这都中午了,大家也都饿了,不如咱们先去吃饭,这附近有家馆子不错。”

    卢智扭头看了遗玉一眼,见她眼里并没露出什么不满之色,才点头道:“好,那咱们先去吃饭。”

    “大哥,那我就先回学里去了。”遗玉心思细腻,自然是察觉到了封小姐不愿意让她知道过多。

    卢智眉头轻皱,但看见她眼中露出的坚持之色,还是应道:“好,那你先回去吧,下午下学我去接你。”

    “啊,我、我送卢小姐回去好了。”遗玉刚起身,一旁的程小虎也站了起来。

    封小姐瞪着他道,“送什么送,谁让你回去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去,还有事交待你呢。”她话一出口,屋里其他四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程小虎却是对着她干干一笑,而后扭头对着卢智道:“卢大哥,我、我下午要交的课业还没做完呢,有什么事情,你晚上再给我讲,我今晚住乾院去,好不好?”

    “好,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得了卢智的应准,小胖子嘿嘿一笑,在遗玉向他们众人告辞后,跟在她后面出了雅间。

    两人出了云净茶社,遗玉只顾着想那宴会的事,并没注意到同行的程小虎时不时偷偷瞄上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走到国子监门口,小胖子才吱吱唔唔开了口,“你别生气啊,雅婷姐说话就是那个样子。”

    遗玉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着只比自己高上一点的小胖子,笑道:“你是说封小姐吗?我并没有生气。”

    头一次见面,人家既没骂她又没打她,不过是态度上有些疏离,还不值得她为这点小事生气。

    程小虎见她对着自己露出笑容,脸上忍不住就有些泛红,“我看你不说话,还以为你是在生气,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喜欢说话,要是、要是有点心吃,我过一会儿就不生气了。”

    “哈哈……”遗玉正侧目看着他白胖的小脸,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胖子挺有意思的,难怪长地这么圆嘟嘟的,她想到刚才在茶社,他的嘴好像也没使闲过,他们不过是聊了不大一会儿,那茶桌上的两盘小点心就成空盘子了。

    遗玉露出这并非是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后,眼梢处那抹弧度更是明显,一张小脸霎时变得娇俏十分,由于离得近,程小胖子很清楚地把她带笑的模样看进了眼里,肉嘟嘟的两腮顿时烧红了起来。

    程小虎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烫,连忙把脸扭了过去。

    遗玉已经看见他脸红,又见他一语不发地撇过头去,还当是自己的笑声气恼了他,忙收了笑容,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在取笑你。”

    “嗯。”小胖子的脑袋仍在扭在一边,声音闷闷的。

    “你生气啦?”

    “没有。”回答的很快,但声音仍旧很闷。

    遗玉只当他的确是生气了,心里歉意更多一分,人家好心安慰自己,她竟然还笑话人家,换了自己怕也是会觉得不高兴。

    “你这会儿要是不生气,下次我带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程小虎这才把头扭了过来,白胖的小脸上一对漆黑的眼睛珠子隐隐有些发亮,脸上仍有些余红,哼唧了一会,才出声问道:“真的啊?”

    遗玉忍着笑点点头,“真的。”前天沐休就没有回家,下次沐休一定回家去,草莓也熟了,摘些做个小点心什么的,还是难不倒她的。

    这程小虎十有八九就是她猜的那个,没想到那三板斧程咬金的儿子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模样长得像块白面团也就罢了,性子也单纯地让人一目了然。

    “谢谢你啊,”程小胖子伸手摸了摸后脑,“你跟俊哥说的一样好。”

    遗玉嘴角一撇,刚才在云净茶社初见时候,就听他说过卢俊的名字,这会儿又听见,便顺口问道:“我二哥都跟你说我什么了?”这个卢俊,原来不只是在高阳面前碎嘴。

    程小虎一时来了劲头,张嘴便道:“俊哥跟我说的可多了,说你字写的漂亮,绣花好看,脑袋很好使,性子也好,做的点心又好吃,人也——”说到这里,他连忙闭了嘴,把“漂亮”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面。

    遗玉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卢俊眼里的自己,见他突然卡壳,遂问道:“人也怎么?”

    “啊!人也、人也人也豪放的很!”程小虎结结巴巴了半天想想不出词来,差点急死,脑袋里忽然闪过平日别人夸奖他爹的那些个词儿,连忙捡了一个给续上去。

    遗玉嘴角微抽,豪放,这是形容小姑娘的么?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宏文路口,程小虎怕她再问,忙对她道:“我、我回太学院去拿东西,咱们改日再见啊。”

    小胖子说完话便一溜烟地跑了,剩下遗玉站在原地,脑子里想着回去该怎么给卢俊补补文化课,这形容词是可以乱用吗!

    (写作软件出了问题,排版都乱了,果子补救了一下午,今天更新晚了,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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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三章 父女

    皇城承天门

    一抬四人肩舆从宫内而出,在尽车止马的皇城里,除了皇室能够出行不靠两条腿的,五根指头数得过来,守门的禁卫军只在这肩舆路过时候微微躬身,没人想着去拦,坐在肩舆上那人是看着眼生,可走在肩舆一旁陪着那人说笑的,却是这皇城里的禁卫们没一个人不认得的。

    一身官员常服的虬髯男子手里捧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走在肩舆旁边,低声跟那上面坐着的白发老者说话。

    “嘿嘿,义父,皇上还是挺够意思的啊。”手里捧着圣旨的程知节很是得意,他义父本就有着国公的勋位,再加上这旨上的赐封,留在长安敢不给面子。

    卢中植没有应他,虽是坐在肩舆上,身形仍是板地直挺,双眼直视着前面的大敞道,圣旨——那些个赐封是个什么意思他很清楚,当年他会抛了一切离开长安助皇上保权,图的就不是那些无用虚名。

    权欲之心哪个男人都有,可是他已经老了,尽管身子还健朗可到底是活一年是一年,有些东西就看的更淡,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卢某人现下有孙子,有孙女了!就算不替自己打算,也要替那些孩子们着想,一想到他苦心经营十数载,到头来连自己的骨血都保不住,他这把老骨头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

    那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不愧身上是留着他们卢家的血,既然那个他们有心,不论怎么着,在断气之前他也得给孩子铺好路,看着他们稳当了才行!

    “义父,您还是先来我府上住下可好,皇上赐的宅子,我派人去给您修整好您再搬进去也不迟。”

    “不了,为父这几日还有事要办,先前嘱咐你那些话,也可不许忘了。”

    “唉!”

    肩舆路过尚书省附近,几名准备回家用饭的官员见到他们这一行,虽不认这舆上之人,一愣之后即立在路边恭敬行了礼。

    卢中植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神色很是冷淡,若不是皇上开了金口,他是不愿意刚露面就出这个风头的。这皇宫里的眼线比起外面的更是杂乱,这会儿已近中午,想必不少人吃完午饭就能接到信。

    龙泉镇卢宅

    卢氏早起就上了自家山麓下面那块林子,到了近中午才又回到镇上,因后院草莓熟了,她顺路在杂货铺子里买了两只搪瓷罐子,准备回去浇些糖汁腌着吃。她同街上几个熟人纷纷打了招呼,又聊几句闲话,才拐进自家院子所在的巷子。

    巷口停了一辆马车,她只是瞥了一眼就认出这车式是长安城里的样式,心中顿时一喜,只当是她那一双儿女回来了,前几日沐休她本来高高兴兴地准备了点心和菜式等着两个孩子回家,可是却被杂货铺子进货的活计告知两人有事不能回来,很是沮丧了两日。

    卢氏脸上带着笑走进了大开的院门,一手掀开了帘子,嘴里说道:“怎么今儿回——”

    “啪哒!”卢氏手里的布袋摔在了地上,里面装着的两只罐子应声而碎。

    不大的客厅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的小满,一个是微微垂头立在墙边手抱剑鞘的青年人,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端坐在正对着屋门的椅子上。

    见到她进来,小满慌忙迎了上来,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夫人,这个老爷爷说他是您爹。”

    卢氏脸上仍然保持着呆愣的表情,听见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映,一双眼睛有些飘忽地看着那座位上的白发老者。

    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卢中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立在门口的卢氏,面上绷地死紧,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十三年了,他有整整十三年没见过这个小女儿了,这个性子最效他,又向来最受他喜爱的小女儿!

    谁又能想到,当日那一封断绝书,竟会让他们父女相隔十三年,让他这孩儿吃了整整十三年的苦!

    “岚娘,你、你还认得爹吗?”卢中植声音沙哑,略带颤抖的音调,透漏着这说话心中隐藏的担忧。

    随着一声“岚娘”,卢氏眼眶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看着老者略带紧张,又有些发红的眼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卢中植见到卢氏不答话,只是站在门口用一双极效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时间又想起了这阵子他派人去查探来的消息。

    他这从小惯养起来的女儿,竟是做了近十年的农妇,守着几亩地过活,靠着卖手工活计度日,还差点被个地方上的举人给抢了去

    “嘎嘣”一声,卢中植大掌紧握的扶手在他的猛然发力下断裂开来,一张鹰眼中泛着寒光,他视线停在卢氏脸上,脸色又不好看,卢氏见他这样子,脸色顿时发白,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她还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疼爱她的爹爹,是怎样渐渐对她视而不见,又在最后一面时那般愤怒地同她夫家断绝往来,她还记得她爹那时候的眼神,正是如同现在一般,愤怒而无情。

    她不知道她爹怎么找到这里来,刚才听到老爷子唤了她闺名一声,心中还隐隐有了一丝期盼,可见到他现下的眼神,却是半点没了刚才的怔仲,她怕,她怕那三个可怜的孩子再受牵连。

    卢中植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是被自己吓着了,连忙收了脸上的阴冷,心中一苦,拐杖一撑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拖着腿走到卢氏身边,缓缓也蹲了下来。

    他将拐杖放在一边,一手撑着地,一手有些发颤地搭上卢氏的肩膀,尽量让语气放地柔和一些,“岚娘,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爹啊,你认不得我了?”

    卢氏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对她温声细语的人,是她爹爹吗,是那个一声充满寒意的冷哼后,就再也不愿意见她一面的爹吗

    “唉,”见她仍是一语不发,卢中植沉声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着靠墙站立的青年道:“带这小丫头出去。”

    那青年遂朝立在卢氏一旁正发呆的小满伸出了手。

    “别动我!你们到底是——”青年伸出两指在小满脖颈下点了两下,一臂夹着小姑娘就从客厅后门进了院子里去,又将门从外面关上,这下屋里就只剩下了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女。

    在后院当了小半个时辰的小满,因为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作,一

    张小脸憋地通红,时不时地听见厅中传来卢氏隐隐约约的哭声,更是使劲地瞪着那个蹲在花圃旁边观察草莓的青年。

    在说客厅里,卢中植看着跪在自己膝前小心翼翼地碰着自己左小腿的卢氏,眼眶发热,他以为这女儿要很难才能原谅自己,却没想到在发现他一条腿残疾后,这孩子就脱口喊了他“爹”。

    之后他又将当年事情的原委细细与她讲了,她却问也没问那姓房的小子的事情,脸色在震惊和苦涩中翻来覆去一阵变化,最后痛哭了一场,才又跪在他身前。

    “好了,我又不是不会动了,不过是一条腿不利索。”卢中植伸手把卢氏扶了起来,让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孩子,你哭也哭了,气也气过了,给爹一句明白话,你可是原谅了爹?”

    卢氏拿出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苦笑道:“爹,您瞒得我好苦,孩儿若说心里半点也不在意那是假的,三个孩子跟着我过了十来年的苦日子,我那玉儿更是白白做了四年的傻子,这一路走来,却比我过去活的二十多年吃的苦头多上几十倍不只……可是我现下却只想着那几个孩子平安高兴就好。”

    卢氏十八岁才出阁,她家中上面有两兄一姐,由于长相和性子极效卢中植,从小就受父亲喜爱,后来嫁给了父亲至交的儿子,日子也算和乐。只是因为掺合进了当年安王和太子的党争,才阴差阳错被两家当成了弃子。

    卢中植点点头,知道卢氏肯叫他爹,那就算嘴上没说明白,心里也是认她的,在感动之余,又听她提及了那几个孩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卢智和卢俊,原名是房遗直和房遗爱,可这智和俊两个字,却是他亲自给取的,当时他那老友死后,卢氏刚怀上孕,他还随口提过若是生个女儿,那便叫个遗玉好了,没想到正几个字,最后却成了他孙儿们现在正儿八经的名字。

    “那三个孩子都是好的,孩儿,你不亏是爹亲手带大的,一个妇人竟是养了两个孩子进到那国子监里去上学,别人家谁有这样的闺女!”

    卢中植闭口没有谈房家的事情,当年安王势大,外表中立的房家其实和卢家一样都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派的,太子暗派了房玄龄到暗投安王,包括他在内也只有三个人知道。

    安王野心勃勃,因为带了数年的兵,又久经沙场,心性既有军人的豪爽,又有阴暗的血腥一面,房玄龄虽然做的真切,可是他一开始却只是信上三分。武德五年,安王把房玄龄投靠他的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太子一系的卢中植不得不对外做出与其断交的样子。

    若是两家只有这父辈的交情在也就罢了,可是好死不活的,卢中植的女儿竟然是房玄龄的嫡妻。安王会怎么想,太子一派的铁杆的女儿,竟然是自己手下一员大将的大老婆,还是育有两个嫡子的,怎么能让他放下心来。

    房玄龄的确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不只帮安王出了不少招纳民心的主意,还帮他招揽了一批朝中极有能力和财势的官员,但就是这样,才更让安王不放心,甚至在卢氏初怀孕那阵子,派了几个人打过害她性命的主意。

    这种情况下,房卢两家不得不表态,但也只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房玄龄休了卢氏,两家关系就冷了,可两个嫡子总不能也扔出门去吧。

    另一种方法,那就是卢老爷子公开同房家闹翻,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人多加思虑,多一天,安王的疑心就重上一分,于是在武德五年,安王有意将房玄龄成了他篱下之人的事情抖搂出去后,卢中植便顺势在众人眼中上演了绝交的一幕。

    卢中植的性子耿直,是朝中之人众所周知的,太子继位是上应祖宗规制的,他为了太子同自己亲女婿闹翻也算是清理之中。

    可是安王在两家闹翻之后,只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仍然派人监视着两家的动向,因他不能常驻京城,便在离京之前生了带走个别京官子嗣的想法,房玄龄既是他夺嫡大事之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当然也少不了他。

    于是,卢智就暗地里被划上了那份作为质子的名单,卢中植得了消息之后,便咬牙又出了釜底抽薪的一手——断绝书,这个年代的亲朋好友之间的断绝书,是极其厉害的一种纸笺,一些大家族,只有惩罚那些作恶多端又谋财害命的族人才会写了这东西出来的。

    果然,

    新唐遗玉 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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