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作者:肉书屋

    新唐遗玉 第59部分阅读

    相望了一眼,她便下意识地敝过头去避开。

    李泰的瞳色微变,收回目光,淡淡地丢下一句,“明日本王会来。”

    便迈步沿着湖畔的小路离开,刚才不远不近地站着的几名侍卫,连忙快步跟上。

    没人发现刚刚李泰视线短暂的偏离,长孙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屈,眼眶便红了起来,垂着头,任长孙娴拉着她,跟李恪一同离开。

    魏王和吴王一走,边上的学生立刻散开,遗玉还在望着李泰已经模糊的背影,程小凤伸手在她肩上一搭。

    “娘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小虎去寻人也没个影儿,咱们也进去看看。”

    “嗯,好。”

    遗玉刚刚答话,就听空中一道闷雷响起,她同程小凤朝竹楼走了几步,天空便似破了洞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雨来。

    “呀!”

    程小凤低叫一声,连忙拉着她跑上搂梯,进到屋檐下,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雨水。

    望了两眼外面来势汹汹的雨势,程小凤懊恼道:“糟糕,伞在马车上。”

    遗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带了伞来的,“我的拿好像落在楼下了.你去找人,我去取伞。”

    说完她便将披风的帽兜往头上一扣,冒着雨跑下楼,程小凤阻拦她不及,只能跺了跺脚,转身走进去寻人。

    兰楼里有几名仆人刚刚开始整理杂乱的席位,遗玉进到屋中,在先前所坐的位置上找到了早上平彤给她的雨伞。

    她拿着拿走到门口,将披风解下,屋里的火盆未熄,虽然一面大敞,但比外面暖和,批风湿了大半,她将伞夹在腋下,准备去拧,看到湿湿的袖口时,却连忙将扳风丢在一边,将湿润的小手在身上干净的地方抹了抹,伸进袖袋中摸索两下,掏出先前夹带在红木盒中的字条。

    看到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湿气的字条,她松了口气,将其打开,上面是同前两次一样劲朗的宇迹,仅有简单的几句话:“熟背碣石调,幽兰末段。”

    若说在看字条前,遗玉还隐隐期待他会写些什么,看完之后顿时满头雾水——这字条上,让她背琴谱是何意?

    琴艺她已经弃了,就算没弃,碣石调幽兰那么生僻的琴谱,和对酒当歌这试题也不相符合啊,等等——试题?

    遗玉两眼一瞪,念头一起再压不住,这字条上写的,该不会是乐艺一项的试题吧!

    五院艺比也会泄题……李泰泄题给她……

    “哗哗”的雨声在耳边响起,遗玉动作僵硬地把纸条折叠好塞进腰间的荷囊里,她刚刚将披风挂在臂弯上,厚重的门帘却被人从外面推开,卢智手持一把不断滴水的雨拿,他身后,小虎和小凤则挤在一把伞下“找到伞吗?‘

    遗玉将雨伞举到身前,询问道:“娘她们呢?‘

    卢智接过雨伞,道:“娘的耳坠子掉了,才和程夫人在楼上耽搁,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就借到两把伞,加上你这把,先将娘和程夫人送回车上,你和小风小虎先在屋里烤火。”

    他让程家姐弟进屋,又拿了他们的伞,转身待要离开,却被遗玉从后面扯住。

    “大哥,五院艺比会泄题吗?‘

    卢智脚步一停,回头奇怪地看她一眠道:“从未听说过,怎么……?‘

    “没事,你快去吧。”

    卢智走后,他们三人坐在诗边烤火,遗玉一边同程小凤搭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卢智的话,他的意思是“从未听说过”

    过泄题的,却并不是代表没有泄题的,那么是不是说,的确存在着泄题现象,可是不为人所知。

    泄题的确是不公平的,提前知道了试题的学生,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准备,可这个不公平的影响却很小,因为就算知道了试题,也无法保证能在比试中得到论判们的认可,就拿今日的琴艺来说,她是个初学看,就算知道了题目又有什么用,照样是会得最差,最终结果还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但是,也有例外,其他八艺的确做不得假,可乐艺却存在着明显的漏洞。如果此次五院艺比的乐艺试题,就是根据琴音,让学生默写出幽兰末段的谱子,那么只要她将其背会,到时又没有其他人默出这么生僻的东西来,那比试的结果可想而知。

    相信参加艺比的四十余名学生,只要不是正义心膨胀到极点,若知道了乐艺比试的题目是这个,就没有放过那块木刻的可能。

    李泰通过隐匿身份的方式,将这最能十拿九稳得到木刻的一项题目泄露给她,她无法骗自己说:对方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让她不至于面对那么生僻的题目,做乐艺一项的垫底罢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的,是要自己多拿一块木刻的!可是为什么?遗玉因为发现李泰就是那个赠给她药膏和书的神秘人,心思已经够乱的,眼下这张字条,又在她本就焦躁的心中,多添了一把火。

    遗玉六人十分狼狈地回到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尽管他们是撑了伞的,可照样淋湿不少,这大冬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着凉,程大人不在家,进门程夫人便指挥着丫鬟们烧水备衣,让程小虎领着卢智去更衣,把遗玉分配给程小凤,自己则拉着卢氏回屋。

    遗玉跟着程小凤到了她的房里,一进里卧便被丫鬟们围上,七手八脚地换下了她的湿衣,套上程小凤干爽且薰过香的衣裳,便被塞进软榻上,捂了两床被子,添了两盆火在一旁。

    没多大会儿,她冰谅的乎脚和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便缓和过来,又喝了一碗热汤便开始冒汗,却被丫鬟们劝着仍裹着两床被子,程小凤却大摇大摆地在屋里她眼前晃荡。

    “要不咱们下午就别去了。”程小凤突然在软榻边上坐下,对遗玉道。

    “不去可以吗?”

    “阿智当然得去,可咱们两个弃掉了,不去也没事,拿琴艺木刻的是长孙娴那丫头无疑了,下午顶着雨过去,还要看她出风头.还不如待在家里带着暖和。”程小凤将自己下午不想过去的原因讲了出来。

    遗玉想了想,反正卢智比试完了,下午没什么好看的,不去就不去罢,当下她便应了程小风,对方拍了一下大腿,笑呵呵道:“只要你不去,我娘肯定也不会强求我去的。”

    遗玉无奈地瞥她一眼,这人,原是为了拿她当挡箭牌使的。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才有丫鬟来传话,程夫人叫她们两个去吃午饭。

    惹得满头大汗的遗玉终于能从两床被子里解脱出来,但还是被裹了件厚重的扳风,丫鬟们撑着伞把她们送到饭厅。

    遗玉和程小凤进屋时候,卢氏正在和裴翠云聊天,卢智坐在她们对面听着,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程小虎早早便拿着象牙著等着开饭,见到她们进来,白胖的小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遗玉和程小凤分别在自已娘亲身边坐下,裴翠云屏退了布菜的丫鬟,先行夹了一块肉放在卢氏碗中,道:“我们家老爷便是个粗人,家里私下也没什么规矩,妹子随便些。”

    见卢氏笑着点头吃下她夹去的那块肉,才挥手示意程小虎可以动箸,尽管程小胖子早上将遗玉带去的点心干果吃了大半,但是一场雨折腾下来,还是饿的两眼冒金星,终于得了母亲大人的批准,直接将桌子中央一盘烤肉端到自己跟前下手就抓。

    裴翠云看到儿子的举动,再看看斯斯文文吃饭的卢智,还有慢条斯理地给卢氏夹菜的遗玉,又气又笑地对卢氏道:“我真是佩服妹子,怎地就将孩子们教的那么好,我家中这两个也是一手带大的,可是你瞧瞧,一个明明是姑娘家,却似他爹般喜欢舞刀弄剑,一个整日就知道吃嘴。”

    卢氏听到她夸赞自己的儿女,心里自然高兴,“嫂子这话可是说错了,我看小凤和小虎都是极好的孩子,既干脆爽利,又有真性情……”

    裴翠云从卢氏的表情上,看出她的话并不是虚夸,便趁势打趣道:“你喜欢我家的孩子,我却欣赏你家的孩子,呵呵,不如咱们就调换了吧?”

    她话一出口,卢智夹菜的手便停滞了一下,正在将卢氏夹到她碗里的肉转移到卢智碗里的遗玉也顿了下。

    第二三五章 心悸

    裴翠云这看似玩笑的话,实则藏着深意,她曾赠过遗玉一对耳坠,后来被卢智还了回来,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遗玉和程小虎岁数还小,她不急,但卢智这孩子却是到了年纪,等开春科举罢,那肯定是要婚配的,自家的闺女虽不愁嫁,可到底要挑个好的,趁着他们还未归宗,先下手为强。

    长辈们说话,小辈自然不好打断,若是只说卢智一人,遗玉还有心情看热闹,可现在明摆着也有她一份,见到卢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卢智却抬头对她笑笑,递了个毋须担忧的眼神过去。

    卢氏鲜少被人提到那档子事,一时还真没听出来程夫人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又夹了一块肉放在遗玉碗中,道:

    “嫂子莫要逗我,就算我舍得,你能舍得?”

    裴翠云见她没能明白自已的意思,呵呵一笑后,却没再说下去。

    遗玉夹起碗中的一块肉,送进嘴里,心中暗道,娘亲的脑筋比较直,有时候还真是件好事。

    用完饭,程小凤便打着遗玉的招牌,告诉程夫人和卢氏她们下午不准备去了,卢氏本就怕遗玉雨天往外跑会着凉,这会儿听说可以不用去,当场应下,程夫人暗暗瞪了程小凤一眼,也允了。

    于是,下午只有卢智和程小虎两人又回到学里去观看艺比,走前遗玉听了卢智的小声叮嘱,便没让卢氏和程夫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两对母女转移到正房客厅处,坐了一个下午,裴翠云本想私下拉着卢氏说道说道,但两个姑娘在身边坐着,只能聊些家常,顺带旁敲侧击些事猜。

    一场雨下到傍晚总算变小,都过了晚饭的时间,也没见卢智他们人影,卢氏望着窗外的天色,担忧道:

    “都这时候了,怎还不回来?”

    程小凤道:“您别担心,这琴艺一比本就墨迹的很,有一次还折腾到了亥时。”

    她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打起,卢智和程小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屋里服侍的丫鬟们连忙迎上去,接过他们脱下的带着湿气的披风。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后,程小虎端过热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便对程小凤高声道:“大姐,下午可比上午热闹多了,你真该去看看才对!”

    程小凤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看的,横竖都是长孙娴赢。”

    “哈哈!”程小虎垂头只顾着笑。

    遗玉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卢智,就听他开口解释,“得了琴艺木刻的,是卢书晴。”

    “啊?”程小凤立刻傻眼,尽管她早上还在说,身为扬州才女的卢书娴许能将长孙娴比下去,可她心里却不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遗玉亦是吃了一惊,长孙娴的琴音她听过两次,哪怕是对这人没有好感,也不得不承认她琴艺是顶尖的,谁曾想,这稳操胜券的局面,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卢书晴给一脚踩下。

    卢氏也是最近才知道卢书晴这个侄女的存在,这会儿听闻她在五院艺比拔得头筹,心里便替自家大哥高兴。

    卢智在程小凤的追问下,格将午比试的经过讲了一遍,听他口气,卢书晴在琴技上同长孙娴是旗鼓相当的,可她却巧借了今日的一场雨,将对酒当歌的那份洒脱诠释的淋漓尽致,在境界上略胜长孙大小姐一筹,评判席没有过多争执,便将木刻判给了她。

    五院学生的资质良莠不齐,在算、律两院能打头阵的,到了太学和四门几乎都是吊尾,因而琴艺得了最差的,就是上午紧挨着长孙娴参比的那个算学院的学生。

    这个倒霉的孩子,比试结果一出来,父母便悄然离席,雨伞被人藏起,等到众人都离开后,他才冒着雨独自回家。

    而卢书晴则是被太学院的一些学生簇拥着,当晚直接去了东都会的酒搂庆祝。

    当然,这些都是卢智和程小虎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在程府用完晚饭,临走时也没见到程大人,裴翠云心里暗骂着不知跑哪里去喝酒的程咬金,将卢氏他们送到大门外,约了明日同样在君子楼外见面。

    卢氏原想让遗玉同回归义坊的宅子住,她却推说在住在学里可以多睡一会儿,明日画艺比试精神才会好,卢氏便没勉强,让卢智先将自己送回了宅子。

    遗玉坐上秘宅的马车后,总算是有了独处的时间,她从挎在肩上的布袋里面取出被她藏了一天的红木盒子。

    刚才在车上卢智询问起她袋子里的东西,她强作镇定答是装点心的盒子,才没有露馅,

    卢智不希望她和李泰太过亲近,若是被他知道李泰几次匿名送东西给她.还不定会怎么想。

    遗玉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借着车内昏黄的吊灯,将这副鹿皮指套仔细看了一遍,喜欢是喜欢,却没有往手上带。

    昨日在羿射楼一眼见到这东西她便觉喜欢,得知是拿错了东西后,有些可惜,而看着长孙夕带上那副指套摆弄,又听掌拒的说是魏王府订下的东西,那时她心里的异样,现在想来更清晰了一些,的确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不舒服,在早上收到这只红木盒子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隐隐在她心中浮现。

    李泰是赠她药膏和书籍的人——尽管只是有限的信息,且那字条上的字迹不是他的,但遗玉稍一细想,便能肯定,就是他!

    她意外因他被刺,他便赠药膏让她除疤,她喜欢杂书,他不但送了一箱子给她,还在秘宅的书架上,放了许多闲闻异志供她阅览,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早上的脸红心跳,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待她静下来,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在知道李泰匿名相赠后,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喜悦的。

    若是旁的人,赠她三盒药膏、一箱子书和一副指套,她根本不为其所动,可关键,这个人是李泰,是从三年多前初见起,就同她之间藕断丝连的人。

    在赵镇外的小树林边,被他救下后,她对他感激且好奇。在龙泉镇的闲容别院,见到他那双青碧色的眼晴,她对他惊艳又疑惑。在杏园养伤时,见到由少年变成青年的尊贵王爷,她诧异且恭谨。在秘宅里,头一次见到他被梦魔折磨,她担忧且敬佩。

    在那个血色的夜晚,他在她生死关头为她挡下一剑,环抱着她的体温.让她镇定而安心…

    明明是不该有交集的人,她却总能和他有关联,明明是不该亲近的人,她对他的感觉却在一次次交集中变得复杂起来,像是被春蚕吐出的丝线层层覆盖,在最复杂的时候,往往一个小小的契机,便能让被层层缠绕的心情,破茧而出!

    车外的雨声沙沙作响,似是滴落在她心间,车轮滚动的辘轳声,几乎同她的心跳合拍,遗玉握着鹿皮指套的手指一紧,缓慢地移到胸口处,感觉那里已经被雨水洗刷地透明的陌生情绪——是喜欢。

    她喜欢那个人…不是对待杂书、刺绣、书法的那种喜欢,亦不是对程小凤、卢智、卢俊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是一种甜甜的又略带青涩的感觉。

    喉间溢出一丝莫名的笑声,遗玉闭上双眼,放松身体靠向车壁,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早上从秘宅出门时,李泰之于她,连朋友都算不上,可在夜归的路上,却变成了她喜欢的人。

    “小姐,到了。”马车停下,不见车内有什么反应,车夫便在外面敲了两下车框。

    “嗯。”遗玉呼出一口气,应了一声,将被自己捏皱的指套平整了一番重新放进盒子里装好,车帘掀开,便见平彤撑着雨拿探过来的半边身子,下了车,平卉赶紧在她肩上围了一件崭新的披风。

    从花厅走出来遗玉下意识便抬头朝书房看去,记得前几日也是这么晚,她因对卢智说了伤人的话,从外回来后就立在花厅门口发呆,却被站在书房外的李泰,隔着院子问话,搅乱了她的忧心,现在想来那时他在等她吗?

    小楼的屋檐下挂着几只黄|色的灯笼,书房的门紧闭着,透过窗子可见里面的灯火,没有半道人影在,遗玉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冷的天,下着雨还是晚上,不在屋里待着,出来等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李泰会做出来的事。

    “小姐?”平彤举着伞,不见遗玉动弹,便出声唤道。

    遗玉将两手藏在披风里,迈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平卉将帘子打起,她看着脚下的门槛,两步踏进屋里,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气薰了一下,一丅手正要去解披风,抬头却看见坐在厅中、正捧着茶盏望向她的人.乌亮的瞳子顿时一滞。

    “去了哪里?”李泰上下扫了一眼遗玉,将她披风里套着过大的衣衫看了个清楚,忍住皱眉的冲动,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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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六章 那就不要买了

    客厅里前几日用的火盆被换成两只精工细作的泥炉,里面燃着的瑞炭,是每岁外邦进贡的,除了皇室之外,就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家中也鲜少能得赐这稀罕物事。

    遗玉进屋后,帘子就被放下,她整个儿人都被阵阵暖气围了起来,眼见纱灯下那人被映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只觉得一小股热气从颈后升起。

    “去了哪里?”

    遗玉目光微怔地望着他,张了张两下嘴,才出声答道:“去、去程府了。”

    李泰又瞥了一眼她身上有些湿气的衣衫,还有露出一角的布袋,道:“淋雨了么?先去换衣裳。”

    平彤和平卉连忙半推半拉着她进了里卧,遗玉看着放在床上的小布袋,一边被两个丫鬟摆弄着更衣,一边咬着唇忍住上扬的嘴角。

    “小姐您怎么了?”平彤发现她的异状,出声问道。

    遗玉伸手捂住嘴巴,摇摇头,又垂下头,肩膀却可疑地轻抖了几下,两个丫鬟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换好了衣裳,平彤打起卧室的帘子,让她出去,遗玉在门口顿了顿,调整了呼吸后,才迈步进到客厅中,走到李泰跟前三步处行了一个礼,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用过饭了吗?”

    明明是问过好几次的话,偏偏这会儿听在她耳里,就是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感觉,遗玉清了清嗓子,答道:

    “已经用过。”

    李泰从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虽这会儿她半垂着脑袋,仍能从侧面看见她粉粉的脸颊,又听她清嗓子,眉头轻抖了一下,问:

    “身体不舒服?”

    遗玉知道这会儿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但头一次经历这种陌生的感情,她一时难以抑制,想要装作半点事都没发生,根本不可能,她虽然清楚了对他的那份喜欢,却暂时没有让他知道的意思,更是不想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匿名赠东西给她的事。

    因此这会儿遗玉听见李泰的问话,便借坡下驴,轻轻“嗯”了一声,将自己进门之后有些奇怪的表现,归咎在身体不适上。

    哪知她话一说完,李泰就将手中的茶盏在旁边的桌上一搁,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冷冷扫了一眼立在遗玉身后的两个丫鬟,道:

    “闲适惯了,连怎么侍候人都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口,平彤和平卉面色皆白三分,遗玉被李泰突然冷下来的语调弄了个迷糊,待两名丫鬟连声告罪,小跑出去忙活后,才明白是自己牵累了她们,赶紧对李泰道:

    “她们俩很好,我是中午在外面淋了雨,才有些不适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与她们俩无关。”

    李泰对待下人的冷酷程度,遗玉见识过两次,一次便是九月三十那夜被当作诱饵的秘宅奴仆,一次便是被吓到精神崩溃的包子铺厨娘周蕊,她几乎难见李泰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是动怒也淡淡地根本让人看不出来。

    这会儿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一丝不悦,一方面有些窃喜,另一方面又生怕他怪罪平彤和平卉,便认真地解释。

    李泰见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见她白皙的小脸上红色很是明显,放在膝上的修长手指轻轻抖动了两下。

    两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谁都没再开口说话,遗玉垂眼盯着几步外李泰的衣摆和靴子,从屋里流窜的暖气中分辨出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熏香,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缠绕着。

    很快平彤和平卉又回到屋中,一个手里捧着托盘,给她递上驱寒的热汤,一个端着铜盆蹲在她脚边用热水给她擦手。

    “小姐,等本热水便烧好,奴婢们侍候您沐浴。”

    这会已经过了卯时,是原先李泰上药的时间,可自打知道她要参加五院艺比后,他便将其推后,每晚同她对弈一个时辰,才会去休息。

    遗玉对平彤:“晚些再说。”等下了棋,给李泰上了药,她再泡热水澡。

    “这”平彤有些为难地看着遗玉,却不敢扭头去请示李泰。

    “沐浴后,到书房来。”李泰发了话,便起身掸了下衣摆,离开西屋。

    他走后,遗玉便起身独自回到里卧,坐在床上,伸出双手贴在犹有余热的脸上,过了一会儿,听到门外两名丫鬟的声音,才甩甩脑袋,让人进来。

    子时,遗玉从东屋出来,将门关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就瞥见正直直望着他的阿生。

    “小姐,听说您着凉了?”

    “是有点,不过这会儿好多了。”遗玉冲他一笑。

    外面的雨已经停下,在静悄悄的院子中说话再轻也很响,她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平日没有的柔和,阿生看着她的笑,眼中掠过疑惑。

    遗玉回到屋中简单收拾一番,便钻进被窝里,平彤在床边的案上放着热水和两碟子点心,才退下。

    屋门一被关上,遗玉便伸手取过床里侧的红木盒子,还有一盒炼雪霜,将它们放在被面上,盯着它们看了会儿,便打开红木盒子,将里面的指套取出来。

    一看见这浅棕色带白色团点的指套,她便联想到那日在羿射楼见着的那只小手,遗玉撇撇嘴,将它们一一戴在自己手指上,如她想象的一般,很是贴合,就像那日长孙夕戴上一样。

    想到长孙夕,她的思绪便有些止不住,在没有发现自己喜欢李泰之前,就听说过这位三小姐和他的“绯闻”,什么魏王喜欢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啦,为了她拒绝皇上的指婚啦,那时她还觉得可笑,可现在再回想,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遗玉左手覆盖住带着指套的右手,狠狠捏了捏,从发现自己喜欢李泰开始便酸甜的心情,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开始发苦…

    她的喜欢不过才开始了短短几个时辰,只顾着确定自己的心思,感受着从没有过的心情,却没有停下来考虑过现实的问题。

    她喜欢的人,是这大唐的王爷,是有能力上位的王爷,是皇帝最宠爱的四皇子,是总有一天会陷入夺嫡风暴的人。

    是在这喜欢只是淡淡的情愫时及时将它收回,亦或是放任它发芽成长?

    若是放任,等哪日她的喜欢,变浅爱,变成更浓烈的感情,又待如何?李泰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只有一名妻子,那长孙夕不就是眼下的一个例子?她任自己的感情肆意生长,收不回来难道有天要同许许多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且她根本还未确定李泰的意思,这么一头扎进去,哪天爬都爬不出来,有的她哭的时候。

    李泰对她是不同的,可她无法因为这份不同,因为那几件礼物就确定他与自己一样,也是有着一份喜欢的心情,毕竟她眼下只是个将满十三岁的小姑娘,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几两肉,这京城中的佳人才女海了去了,她又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

    可若是让是她将这刚刚萌芽的情愫收起,她又不忍心,那种甜甜酸酸的感觉,就好像是会上瘾,一旦感受过,就不想放弃。

    她平日是挺干脆的一个人,前后两生加起来也有近三十年,男女间感情的事情,她听说过,当然也有过期待,可真正这东西降临在她身上,才发现是有多难决定!

    “唉,”遗玉叹了一口气,带着指套的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在被褥上。

    怎么她偏偏稀里糊涂地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没有早早听卢智的话,离李泰远点…可是离得远,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冥冥之中似有一条线在牵扯着他们,总是能七拐八拐地撞到一起。

    “小姐,您怎么了?”听见她的动静,仍守在外面的平卉连忙出声问道。

    遗玉心中正感烦闷,压根睡不着觉,听她问话,将被子上的东西一收放在一旁,开口道:“平卉,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是。”平卉推开门走进来,在遗玉床边站好。

    “你坐着。”遗玉伸手去拉她,平卉有些拘谨地在床边坐了。

    “小姐,您这会儿还不休息,明日不是要参加艺比,精神不好怎么办?”

    “无妨,我睡前涂些药膏。”许是病急乱投医,遗玉看着已经满身少女之态的平卉,突然问道:

    “平卉,你说,如果我喜欢一样东西,但这东西不见得喜欢我,该怎么办?”原谅她将李泰比作一件东西,实在是想不到有更好的说辞。

    平卉呆呆道:“一件东西而已,小姐喜欢,买下来就是了。”

    遗玉皱眉,要是能买下来那么简单,她还烦恼个什么,“这么说吧,就算我买下来,还要和别人一起拥有它。”

    平卉一脸迷茫,但嘴上却照着心思说,“这是什么东西啊,小姐自己一个人使,不行吗?”

    一个人使…遗玉突然乐了起来,轻咳两声后,继续道:“这东西金贵的很,让不让一个人使,不是我说了算,是他说了算。”

    “那就不要买了。”平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后,答道。

    (二更到)

    第二三七章 为我束发

    (粉红421加更)

    “那就不要买了。”

    听了平卉的话,换遗玉纠结起来,她所说的确是解决问题简单的方法,可关键是--“倘若我非要买呢?”

    这回平卉没有直接答话,认真思索了一番,反问道:“小姐是真喜欢那东西,想要一个使?”

    “对。”

    遗玉点头。

    平卉犹豫道:“奴婢不大明白小姐的意思,也不知说的对不对,您说那东西是否只让您一个人使,是它说了算--”

    她眉头紧了紧,似是觉得这说法有些拗口和不解,“那您就想办法,让它只给您一个人使,不让别人使,不就好了?”

    遗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摇头笑了起来。

    “不是,你说的很对。”

    平彤的话,虽然仍不能让她确定是该坚持还是该放弃这份处于萌芽状态的感情,却让她重新冷静下来。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她又在多愁善感个什么劲儿,一份感情需要增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日子还长着,什么都说不准。

    她不想放弃这两辈子来头一次出现的情愫,可是也不会任由它继续发展,那就保持这么淡淡的情愫,虽有些酸涩,但不至于让她有一日感到后悔。

    “平卉,多谢你陪我说话,我这就睡了,你也不用在门外守,去休息吧,对了,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不要学了给外人听。”

    平卉连点了两下头,“您放心,就是王爷问,奴婢也不会说的。”

    遗玉很是放心地挥手让她去了,平彤和平卉两姐妹虽服侍在她身边,她却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阿生有时会找她们问自己的事,她都清楚。

    平卉这丫鬟,虽不如平彤能说会道,可性子却要纯一些也直溜一些,说不会讲,那就真是李泰问了也不会讲的。

    平卉出去后,遗玉在耳侧擦了一些炼雪霜,才吹熄蜡烛,握着银制的盒子钻进被窝里,嗅着淡淡的清香,渐渐入眠。

    清晨,昨夜的一场雨,将天空洗成淡蓝,比前日更冷了些许,遗玉练箭之后,回到屋中,换上备用的冬季常服,到书房去将今日画艺比试要用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让平彤收拾好装进书袋中。

    练了一张字,吃过早饭,正要再看会书,等到出门的时辰,阿生却走进西屋,对她道:“小姐,王爷让您过去。”

    遗玉将书放下,边起身边问:“是有什么事儿?”

    阿生摇头,带着她走到书房外,将门打开让她进去。

    遗玉小半个时辰前还同李泰一起在院中练箭,这会儿进屋便见到换了一身衣裳的他,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书桌后面写东西,听见门帘响动,便道:“等下同我一道去。”

    昨日李泰同长孙夕在君子楼外的对话,遗玉都有听到,尽管他没答应长孙夕昨天下午去看她比试,却说今日会去观比,遗玉只当他是为了安抚长孙夕,今日才会去,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这会儿听他说要与自己一道走,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本应是件开心的事,却让她有些意兴阑珊:“嗯。”

    她闷闷地应了一句,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李泰停笔,抬头看着她,“若是身体不舒服,今日就不要去了。”

    不去?

    那比弃掉还严重,等同于最差,程小凤还专门同她讲过,没有在祭酒处消名,就自行缺席艺比的学生,直接被判为最差。

    遗玉抬头眼神有些不满地看向重新低头写字的李泰,这人,一边匿名泄露试题给她,一边又教唆她缺席艺比,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思。

    遗玉在心里抱怨了一下,zhu意力又被他湿湿的头发吸引去,沐浴后的李泰,许是因为带着水气,在沉静的气质中多了一分柔和,若不去看他那张脸,也有些温文的样子。

    她扭头扫了一眼书房,走向软榻,弯腰捡起落在地毯上的宽大布巾,上面沾着的些许湿气说明它刚才只是被人简单地“蹭“了一下而已。

    遗玉抖了抖布巾,直接走向书桌后的李泰,他余光刚刚瞄到她走进,便听她道:“我帮您擦擦头发。”

    说完她便双手撑着布巾,等李泰允许。

    “嗯。”

    遗玉就站在椅子侧边,撩起他一缕长发用布巾包住轻轻擦着,尽管她个子不高,可多少是比坐着的李泰高上一些,因此看不见正持笔在纸上勾划的李泰,嘴角弯起的一丝极浅的笑容。

    她很是认真地擦拭着他的黑发,这些柔韧的乌丝,算是最了的东西,这种偷偷喜欢着他,靠近他又不想被他发现的感觉,又是一种陌生的心情,她一点都不讨厌。

    ……

    安静的书房中,只有偶尔的布料摩擦声,红木雕花书桌后,身着鸦青色长袍的俊美青年正伏案书写,披散在肩背的黑发带着朦胧的湿气,他的身侧,立着一名木簪单髻身材娇小的白晳少女,正持着一条牙白色的布巾仔细捧起他一缕长发轻轻擦着,似有看不见的柔软气息在他们身周环绕着。

    阿生掀帘走进来,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脑中有根弦被绷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辨别,身后帘子落下的声音,便让书桌后的两人一齐抬头看向他,阿生挤了下眼睛,再看去,仿佛刚才那段协调之感,不过是他眼花罢了。

    “主子,时辰到了。”

    李泰又低头在信纸上落下最后几个字,一shou在纸面上轻挥过去,潮湿的墨迹便变被风干,遗玉眨眨眼睛,心道这必是内功之类,竟然还能这么使,真是方便。

    李泰将信装好,遗玉已经将他的头发擦的半干,他把信递给走上前来的阿生后,对她道:“为我束发。”

    遗玉正用五指理顺他的头发,动作一僵后,道:“我不大会。”

    这是实话,她自己的头发自小便是靠着卢氏打理正解,后来是小满和陈曲,再后来便是平卉,至今也只会梳个单髻而已。

    阿生却在李泰话落之后,便跑去东屋取了梳子和发冠等物。

    李泰看了一眼她捧着自己黑发的白皙小手,“无妨,总不至于不能见人。”

    遗玉忍不住唇角一勾,这人在外总是一副克己的模样,衣着举止皆是一丝不苟,然而,实则是个有些随性的人。

    阿生很快便捧着放有梳子和发冠等物的托盘回到书房,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又看了一眼李泰的湿发,躬身掩去脸上的古怪,退了出去。

    遗玉没有扭捏,既然他都不嫌弃她技术差,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简单的束发扎髻她是会的。

    拿起玉白的象牙梳子,她将他仍有些泛湿的头发一点点梳理通顺,然后高高束起在脑后,一圈圈扭成发髻用发带固定好,端起她拳头大小的空心玉冠扣在发髻上,最后拿簪子从中穿插而过。

    李泰靠在椅背上,待她为他戴好发冠,退开一步去审视,才扭过头去看她,但见那张素净的小脸上,挂着的浅浅笑容,他本就有些软化唇线更是向两边松散了一些。

    遗玉跟着李泰出了书房,平彤和平卉已经抱着她的书袋还有一小袋子零嘴在院中等候,见他们朝花厅走去,忙上前给遗玉系了新换的披风,送她到门口。

    坐上马车后,比书房狭小了数倍的空间,一下子就让遗玉将那薰香的味道嗅的更清晰,早上为他梳头拭发时的自在感,立刻被有些变快的心跳和发热的后颈取代。

    对这种一时还无法控制、时不时便跑出来溜上一圈的悸动,遗玉深感无力。

    “殿下,将我送至学宿馆后门附近便可。”

    李泰是肯定要从正门走的,她刚才已经听见阿生说,王府的侍卫都在前门等候,若是她同魏王殿下一起走前门,绝对是嫌身上的麻烦不够多!他们之间现在的联系,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

    听了她的要求,李泰沉默了片刻,才轻“嗯”

    了一声。

    马车行驶到宿馆后门的一条街上,车内的两人总共也没讲几句话,遗玉跳下马车,转身便迎上李泰递过来的两只袋子。

    “莫要晚归,早回来练箭。”

    “是。”

    遗玉接过袋子,点了下头,看着车夫遮好车帘,才转身朝宿馆走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街角,马车中的李泰才将窗帘放下,轻叩了一下车壁,示意车夫驾车离开。

    遗玉在宿馆后门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卢氏和卢智就到了,卢智手里拎着一只鼓囊的袋子,走到遗玉跟前,便递给她。

    “昨夜睡的可好?”

    三人一同朝里走,卢氏问道。

    “好啊。”

    遗玉打开袋子,见到里面装着的点心盒子和纸包,便去搂卢氏的脖子,“娘,您真好!”

    卢氏笑着伸手推她,并未瞧见她披风下面除了书袋外,另一只装着吃食的袋子。

    第二三八章 寒山雪夜

    今日早晨的君子楼,比昨日还要热闹三分,许是因为昨日的琴艺比试太过出人意料,大家都有了谈资,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们在低声议论昨夜卢书睛那一曲对酒当歌。

    程夫人和卢氏一起去了竹楼观比席,卢氏昨天上午就知道房乔是这次五院艺比的论判之一,昨晚在回程的马车上.她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让遗玉和卢智不要担心她,更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两人在艺比中的发挥,兄妹俩本来还怕她会不自在,因着她的话,的确放心不少。

    今日的画艺艺比,两兄妹都要参加,围楼中昨日弹琴的场地己经被空了出来,横九竖五摆放着四十五张席案,每张案上都

    新唐遗玉 第5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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