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蝶舞告诉他一定不可以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因为他还有她,她会尽自己的全力,让自己的家族,让天涯所在家族的最高决策者去寻找解决伊斯洛卡的方法……但是,伊斯洛卡病毒在那个时候从来就没有被治好过的先例,最长的,也根本活不过几年。为了让他可以坚持,她取出了之前做好的一根长长的红色绳子,一端绑在了天涯右手的尾指,一端绑在了自己左手的尾指上。”

    凌尘的视线变得朦胧,那天晚上发生了每一幕,他都还清楚的记得……就算到自己真正死亡的那一天,他也不可能忘记。

    “这根呢,是月老将我们两个紧紧牵连在一起的红绳,红绳的一端连着你,另一端连着我。天涯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嘻……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轩辕蝶舞,成为了天涯哥哥的妻子,今天是,一辈子都是。而天涯哥哥,成为我轩辕蝶舞的丈夫,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分开,谁也不可以离开谁。”

    皎月之下,少女抓着少男的手,闭上眼睛,向着天空虔诚的祷告:“我轩辕蝶舞,愿意成为天涯哥哥的妻子。我和天涯哥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更愿与天涯哥哥同年同月同日死,今生只属天涯哥哥一个人。请上天见证我轩辕蝶舞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如有违背,万劫不复。请上天祝福我和天涯哥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永远在一起。”

    就这样,那个女孩用与年轻不符的认真与虔诚,面对身染可怕病毒的男孩,发下了以诅咒自己为代价的誓言,将自己才刚刚开始的一生,绑在了这个随时可能死去的男孩身上。

    “………原本万念俱灰的天涯生出了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为了蝶舞,他必须学会坚强,绝不可以死去。因为他离不开蝶舞,蝶舞也离不开他。那天晚上,他们在小河边一直停留到临近黎明,然后,蝶舞将他背起,送回了之前关着他的那个小屋子里。那个家族的防备极其的森严,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入也会被马上发觉,但是,那天晚上无论是蝶舞把他带出,还是送回,都很奇怪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分离的时候,蝶舞轻轻的吻了他……那是天涯第一次被女孩亲吻,也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孩子。伊斯洛卡病毒很容易通过口水传染,天涯当时在抗拒,但是全身无力的他根本抗拒不了蝶舞……蝶舞是在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会有一点一毫的排斥他,甚至愿意和他一起感染伊斯洛卡。”

    “蝶舞,她真的,是一个好善良的女孩子。”凌水若轻轻的低念,在脑海中描绘着凌尘所陈述的情境。随着凌尘的讲述,她越来越渴望能见一见那个叫“蝶舞”的女孩子,感谢她对那个叫天涯的男孩子的所有好,感谢她在他最绝望时的陪伴和不离不弃……就如哥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她能在伊斯洛卡病毒下支撑三年,唯一的理由,就是凌尘。

    “蝶舞走后,黑暗中就只剩下了天涯一个人,那时的天涯咬紧牙关,抗拒着身上的无力感,努力让自己不再脆弱,他想到的,全部是让自己怎么尽可能活下去,而不是颓然面对可怕的伊斯洛卡。但是,就在蝶舞离开十几分钟后,那个屋子的门又忽然被打开,黑暗中,几个穿的特别厚实的影子快速的闯了进来,天涯还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巴就被什么东西堵住,然后,他的身体被提出,丢入了一个厚厚的的大袋子里。”

    “啊!”全身神经都处在紧张状态的水若发生一声惊喊。

    “天涯完全不知道发出了什么,他的口中被塞入了东西,发不出声音,他感觉到自己被扛起,然后快速的奔走,然后,又被狠狠的丢到了什么东西上,那时天涯的身体无比虚弱,在被丢下时,他眼前一花,很快的昏了过去,在昏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们要把他带到哪里?要对他做什么?”凌水若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口,她的两只小手手心里已经全身紧张的冷汗。

    凌尘继续平静的讲述:“天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再次狠狠的摔下之后,他被丢到了一个冰冷,但似乎并不太坚硬的地方,然后,他感觉到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从自己的头上洒下,将他的身体压的越来越重,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然后,他终于明白,洒在他身上的,是泥土。他正在被埋入一个很深很深的坑里。”

    凌水若的身体颤抖起来。

    “天涯拼命的想要挣扎,但身体虚弱的他,在厚厚的泥土之下根本连动一下都不能。他口中依然塞着东西,连发出声音都不能。逐渐的,越来越深的窒息感让他最后的意识一点点消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的力气,全部用来回忆他和蝶舞在一起的每一幅画面。他不怕死,但他那么害怕如果找不了他,蝶舞会不会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因为就在今天,她才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又没有做错过什么,那里的人已经对他足够冷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为什么就因为他染上了病毒,就要这么残忍……这么残忍的把他埋掉!”凌水若的脸上已经是泪痕遍布,她把螓首埋到凌尘的胸前,在压抑的哭声中痛苦的喊着。

    凌尘抱紧身边的女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因为,他在那个家族,就如同一根拔不掉的毒刺,谁看了都会不舒服,却又不能把他驱逐,更不能伤害。尤其是对那个少主,他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随着那个少主一天天长大,心智一天天的成熟,他就越来越明显这个道理。”

    “为什么?”水若抬起朦胧的泪眼,迷茫的问着。

    “为什么?呵……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就都以为天涯已经死了,他们应该会编造,或者假想很多种天涯消失的理由。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也都已经不重要了。那天之后的天涯,也和那个家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关系……永远都不会再有。”

    “那后来呢,天涯他……怎么样了?”水若用手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点,轻轻问道。

    “后来,在死亡即将来临前的朦胧中,他听到了来自上空的对话……虽然很轻,但他听的足够清楚。”

    “这样,真的好吗?毕竟他是……”

    “哼,这可是少主亲自吩咐的。不要说多余的话。早点清理完痕迹走人。这个地方,平时不会有人来,埋在这里,十年八年都不会被发现。”

    “呵呵,少主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城府,将来真是不可限量。”

    “他们的话让天涯原本无力睁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无尽的怨恨在他脑中、心中如洪水般奔涌澎湃。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开始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想要咆哮。那无尽的恨意让他不甘心死,他想要再见到蝶舞,想要去质问那个少主为什么这么对他……想要报仇!”

    “隐约的发动机声音传来,带他来这里的人已经离开。恨意之下所衍生出的执念是相当可怕的,在窒息之中过了那么久,他依然残存着意识,依然在竭力的挣扎,如一头绝望的野兽般在心底咆哮着,怨恨也在一直不停的膨胀,再膨胀……他从出生,就生活在冷漠的世界中,或许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心里就一直积压、积攒着无形的怨气,越积越多,在绝望和巨大的刺激之下,一下子被全部激发出来,那时候,他心里想的,甚至是渴望杀光除了蝶舞之外,世界上的所有人……”

    “……在被埋葬之中,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到那是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当时的他也不会意识到身体虚弱的他在被埋葬中坚持那么久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最后,他终于到了极限,意识越来越薄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但发自灵魂的怨恨依旧是那么的强烈。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头顶上传来很大的声响,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抓了起来……再然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然后呢,然后呢……是谁救了天涯?他一定没事对不对?”水若的声音是那么的紧张而急促。

    “的确有人救了他。是一个无意间路过那里的人,救他的理由,是他在绝望之时所释放出的怨气和恨意。因为他要找的,就是内心被怨恨填满的人,因为这种人是最不甘心死的那一类人。他把他救了起来,然后带着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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