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僧 作者:索嘉楠

    第 39 章

    萧净鸾作为女王的心腹与倚仗  才一回去复了命后便忙不迭去查理这异人的幕后主使、这事态的真实隐情

    下午的时候  法度则突忽入见、请示女王  询问能否准许他在花园里摆个简单的法阵  超度为护持他而陨命的风荷姑娘

    他这样的举动令普雅起了些玩味  心道其当真不是个无趣的、只知念经的榆木一般的和尚

    法度这样的举动令普雅心觉有趣  果然是个对美好事物有着执念的苦行僧者  若给他一个“情僧”的名号怕也是能担得起的  普雅这样想着  颔了颔首  便准许了法度的请求  允他带着侍从径自去准备

    法度礼赞这是女王的德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况乎是度人成佛

    普雅也只是笑了一笑  对于这类法度所执着、所坚定不移根植魂魄的东西  她时今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已

    第四十六回 悼玉魄·游僧女王月参禅

    在花园简易的灵堂之前  普雅袅娜而行

    她的突然出现让法度眼前一亮  一时不知女王堪堪的过來是有什么事情

    普雅感知到他由眼及心的惊疑后  颔首笑一笑:“国师这样有心  肯为一个宫人煞费心思的布阵超度  我岂有不心存感念之理  ”又向法度身边行了几步  “自是与你一起祭拜  方不违背良心  ”声息柔柔的

    法度心中一朗  只觉普雅女王真个如普雅花、如格桑花一般的圣洁且可爱  他合十双手对普雅一礼:“女王本是菩萨  阿弥陀佛  ”

    夜幕已经降下來  徐徐的月华银浪一般波及过寸寸土地、濡染了玉树长身  似乎日月华光下、天光疏影间的游僧法度总带着无形的魅惑力  总能那样轻而易举的便使普雅身心迷醉、甚至隐有忘乎所以之势

    普雅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恍惚  即而转眸“哧哧”一笑:“说什么出家苦修  却还不是六根不净  ”戏谑着一叹  笑盈盈扫了眼风荷的牌位  又摇摇首  缄默至此

    倏然间法度便明白普雅是误会了他  心念一动  忙不迭侧首急急然道:“女王陛下  贫僧与风荷姑娘沒有其它  这话委实不知从何说起啊  ”落言一叹  旋即转了思绪复又补充道  “风荷姑娘念及曾经饮宴之上的旧恩  她心有感念  故而在危急关头替贫僧挡下一刀  这是贫僧的德泽  更是风荷姑娘的恩德  ”

    顺着法度这话  普雅一路追思起來  依稀间想起了当日她留了法度在临昌、强迫他赴宴并有意让那两个宫人给他灌酒夹肉一事  当时她是说过  若是法度不肯饮酒食肉便要杀了那两个丫头  却不想就在这堪堪间无意的铸成了一段予舍予得的缘份

    这却又是谁的功德  谁的业障  普雅心中好笑  唇畔一哂  面目却挂了一丝不置可否的玩味

    法度见她静默了言语  知她听进了自己的话  转目缓了口气  又抬首望了眼头顶天幕上被流云遮迷后、又重新浮出面靥的皎皎明月:“风荷姑娘善根弥深  來生必将升入天人界  ”口吻不高  但笃定与坚韧并存  这不是一句祝福的话  委实像是某种冥冥中的传达和授记

    这无形的力量又如甘露水般润泽过心  再一次很神奇的定格了普雅的浮躁乱思  她莫名觉的心口完满又充实

    二人便不再说话  双双不约而同的起身  立于灵位前  待法度默默然颔首咏完一段经文之后  普雅便与他一起点了长香拜了三拜

    她还是头一遭这样祭拜一个人  且还是一个宫人  她是临昌一国的女王  平素只在庄严殊胜的大日子里祭拜天地、先祖、与丰功伟绩之前臣  旁人还不见谁有这个荣幸可以得她普雅女王亲自祭拜  不过这一刻她却并未觉的自己有多么高尚  也沒有觉的得她祭奠的宫娥风荷有多么蒙受殊荣  她的身心、甚至魂魄都是极其安详的  这兴许就是冥冥中如法加持的佛法的无形力量

    待得这一遭礼仪周成  趁着天气难得的晴好  二人便也沒有急于各自回去  双双择了开阔的林地抱膝坐下來

    这一瞬内心何其澄明  不知道是这夜色如水惹人欢欣  还是有法度这个修行者在身边而莫名宁静  普雅敛了敛软款的水眸  心念顺着缪转的思绪不经意漫溯:“风荷的死去  令你哀伤么  ”不知怎么就问出这一句

    法度面色与心境一辙的平静  那一种秋风落叶各自栖息的静美感使人陶陶然微醉:“她并未死去  她只是回归到了本心自性  ”淡淡然一句  不会觉的很无情  只是觉的很大智  醍醐灌顶、又说不清道不明

    普雅缓缓氲了口气  倏然那心情就有点儿落寞:“旁人无法看穿生死  为何你却可以  ”明眸微敛  有些好奇、也有些猜度

    法度沉目:“一念无明生三细  境界为缘变六粗  ”

    “什么  ”普雅不解  黛眉微微聚拢

    法度转首  目光定格在她探寻的双眸间:“一切你眼见到的‘实’  其实都是虚假  是无明妄动的幻象  ”缓缓一定  又道  “它其实只是‘空’  也是无明  ”

    “‘空’  ”普雅转了转目波  半思量着徐徐然又道  “‘空’的概念我依稀是可以预想到的  嗯……但‘无明’又是什么  ”她眨了一下眼睛  神色蒙了些娇憨

    法度看在眼里  眼前月夜下的女子纯美且觉可怜爱  他牵唇笑了笑:“譬如‘一念无明’和‘无始无明’  一念无明为‘见’、‘欲’、‘色’、‘有’四种住地的烦恼  ”他也不敢讲的太过于深奥  尽量以一种不曾涉猎佛门典籍、不知释家用语之人也仍能听懂的思路浅显一些的讲解

    果然普雅还是不懂的  那一双宝石般璀璨晶耀的眼睛煞是无辜的看着他

    法度颔首聚拢了一下眉峰  即而展颜又道:“所能维系世间种种所谓实相的根本力量  正是执取和贪嗔的根源  而生死流转之根本惑体  便为无始无明  ”这样解释

    依稀的  普雅恍惚中似乎可以解过一些道理

    法度便又继续道:“平等法界之理不达  妄隔平等之理性  依此无明之间隔而生种种烦恼  造种种业  受种种果报  便是如此了  ”

    可算是自这玄机昂扬的字句里听出了“因果”一词  普雅微微展眉:“造业、果报  便是为你们常常说起的‘因果’不虚  ”问的也不确定

    法度颔首:“谓‘凡一切有为法  乃因缘和合而生’  ”目光沉淀  肯定了女王的参悟  “现世之果  由前世之因而生;前世之果  更由前前世之因而生……如是推究  故知无初始、无终结  ”

    这字句间通顺的道理  至此可谓是梳理了个明白了  道理也越來越简单易懂了些

    不过虽然字面儿上的道理是解过了  可背后隐匿的深意又令普雅委实不明白:“不会吧  ”她展颜又颦  看定着法度、目光期待  “怎么也得有个头呢不是  ”这是她的理解  也是大多常人的理解  是啊  鸿蒙大荒、宇宙无极  若是沒有一个头绪  那这之后千丝万缕的后世因果、缘份和合  却又是如何平地而起  法不孤起、仗缘方生  若是沒有这个木之根、水之源  那这前缘又是仗何而生

    法度心中对此自有一番定论  诸如整个世界是圆的  这一点儿有些互通于道家的“阴阳鱼”  首尾相扣、起始亦是终结  所以无始无终  缘份与时间、与宇宙中的种种也都是这个道理

    但他不能这样说  因为这不可说、说不出的茫茫天道凡人自是解不过的  他有须臾的停顿  定神后稳稳道:“若以为有初始  即是无因生之外道  而非佛法  ”稳妥的一句  中庸的道來

    法度身上似乎蕴含着弥深的玄机、承载着万顷的天道  随便一点、任意一条拿來都足以令普雅陶醉、令她狂热的想要去探寻与追随

    从前她很是不理解母亲  不知道她为什么放着好好儿的日子、稳妥的荣华与权势不过不享  偏生要去追寻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路过來的苦行的僧者

    但在遇到法度之后  久而久之的  她便渐渐明白了母后……

    这是一种不由人的吸引  这莫名的吸引似乎是冥冥中无形的念力  它指引着你、它驱驰着你  就这样一路自然而然的  自然而然的走向佛法的普照之处、走向你心中独一无二的那尊度苦救难的佛

    普雅有些痴痴的  可她一时又着实分不清了  分不清这样无上的吸引力到底是來自法度自身、还是他的佛与他的法

    风儿幽幽、月色清清  普雅颔首枕着玉臂  徐徐然轻飘飘的一句:“那我们的相遇  又是怎样的因果  ”泠泠句调有若梦寐  那份轻盈与那份莫名的憧憬  又似乎是连梦寐也都含及不到的地方

    这声音清幽的如蚊蝇细语  恍惚中显得妖、而且细  像是一根柔弦漫溯过心  撩拨的法度心中一动  抬目时  这景致便倏然的看不清了  犹如置身璀璨琉璃的七宝莲台

    法度:“……”

    对着普雅梅朵  他忽而陷入沉默  缄了万语千声  只这样四目相对、静静然凝目注视着彼此

    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总在凝神敛眸、屏息定思的时候  变得那样可感可触、又止步不前  时间与空间的错落、离合  本就是虚空间一场大幻象  人心与业力作弄出的东西  总归当不得真  故而当那一场慰籍人心的领悟、与穿透魂魄的感念骤然袭來时  这界限自然也就变得一击破碎、消散无形

    月夜静好、天气晴好  二人的目光都是那样的虔诚  真挚纯净的似净水、似天际流动的云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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