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三千场 作者:风钟

    第 26 章

    “你妹妹……”头领白了脸,似乎是没想到面前的人是那女人的兄长,但很快,他‘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朝陈定安扬起一个绝望到扭曲的笑,恶毒的表情囊括了世间所有的丑恶,他说:“你妹妹,嘿嘿,滋味不错。”

    ‘嘭’的一声,劫匪头领的头就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陈定安颤抖着身体,他的眼里疯狂的酝酿的无声的风暴,然后像是爆发的雷雨一样猛烈而决绝的宣泄了出来。

    他站起身,一脚又一脚,不留余力的踩在头领的身上,头上,腿上。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可是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狰狞可怖,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住着一个魔头,在吼叫着,绝望着,怨恨着,可是,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见。

    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断裂的声音过后,他停下脚,衣袍上已经溅满了鲜血,而地上的人早已经昏死过去。

    陈定安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牢头,说:“这些人就麻烦牢头了,我自是不希望他们好过,可别弄死了,黄泉路长,我妹妹脚程慢,我不希望他们打扰到她。”

    牢头谄媚的接过银子,不断的点头哈腰:“陈公子放心,老郑我明白,保证好好招待他们。”

    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位金主的话,自然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正斩首还在秋后,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他自然会好好招待招待这些山匪,牢狱里的事情,县太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自然明白其中的诀窍。

    陈定安见牢头明白了自己的话,就离开了牢狱,牢狱门口的两盏白灯笼在夜风里飘飘荡荡,颇为瘆人,无怪乎有人说,进了牢狱就是进了鬼门关,那宽厚的砖墙将一切罪恶与污秽包裹的严严实实,任它们在苟活与绝望中喘息挣扎,然后拉入泥沼。

    那天夜里,陈琳在兄长的怀里含着笑离去,而沫沫却没有醒来。

    苏弛从陈定安的手上接过沫沫,却察觉到她的魂魄已经接近破损,苏弛颤抖着身躯,半跪到地上,将沫沫的抱紧,让她躺得舒服一些。然后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把油纸折伞,这是临行时师傅给他的收魂伞,但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固魂。

    苏弛扬手将油纸折伞抛到半空,折伞在空中打开,正好在她的头顶悬浮着,将她的身躯罩在伞下,护着她的灵魄。

    一片碧色映入眼中,一个女子出现在了苏弛的眼前。

    “你是谁?”苏弛抱着沫沫,女子虚弱不堪的魂魄像是下一刻就会消散似的,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倒是难得乖巧,难得脆弱。

    夜色已降,没了刺目的阳光,悬浮的折伞也就飘落到了地上,转了一个圈之后停在了苏弛的脚边,水墨兰草的伞面,玉质的伞骨,伞柄处还坠着鲜红的穗子,即使沾了尘土,依旧风姿卓骨。

    “酿酒之人”轻缘随口道,这句你是谁,在这几百年内,有多少人问起,她都已经记不清了,答案也越来越敷衍,反正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别人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为何来此。”苏弛问。

    “因为,我要的酒引在这里。”轻缘蹲下身,一指点在折伞的伞面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眼底一点流光掠过,复又起身转头道:“想救她吗?”

    沫沫便是埋葬陈琳的地方的那株杨树所化的妖精,本应因渡劫而死,却不为何还留下了一丝残魂,借着陈琳死去之后的怨气重新修炼了身躯,又因为魂魄并不齐全,记忆遗失了一大部分,便随了陈琳的样貌,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清楚,又因为陈琳的怨气依恋着她的身躯,便限制了沫沫的行动。但如今陈琳怨气已消,沫沫的残魂就没有了载体,若不是有这折伞固魂,只怕是早就消散了,至于醒来,却是要再找一个更为稳固的载体。

    苏弛霍然抬头看她,月色下,女子一身青衣,恍若碧荷初绽,那双眼带着笑,却未到眼底。

    苏弛问她:“你能救她。”

    轻缘笑了笑,那笑并不出自真心,倒像是买卖之人的客套:“如果,你想她活过来的话。”

    几天后,小镇之外。

    “你会回来看我,对吧。”沫沫撑着伞,偏头问他,可握紧伞柄的手却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苏弛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沫沫脸上的哀戚越来越浓重,仿佛他再不开口就会哭出来一样:“你说啊,你只是受了伤要回师门疗伤而已,伤好了就会回来的,对不对……你说啊……”。

    苏弛喉结艰涩的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的声音像往日一样平静,他说:“嗯,会回来。”

    沫沫咬了咬唇,舒了一口气,笑道:“那我等你。”她扬着小脸,认真的说:“不要忘了我啊,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杨沫沫,不要忘了。”

    苏弛不敢同她含笑的眼睛对视,他低下头,然后点了点头,他想说好,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沫沫,本就是一株杨树,便以杨为姓,这样简单的名姓,他却要……记不住了。

    “那……你走吧。”沫沫冲他道,深褐色的双眸弯起,像一只狡黠的猫咪,她故作轻松的道:“快走吧,早点回了师门,就能早点让你师傅给你把伤养好了。”

    苏弛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说:“那我走了。”

    “嗯,走吧。”沫沫冲他笑,然后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由得握紧了伞柄,好像她握得不是伞,而是支撑她全部气力的支柱,明媚的眼中情愫万千,却独独没有信心。

    “你真的,会回来吗?”沫沫失神的注视着手中的伞,双唇颤了颤,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那天夜里,她醒来后,苏弛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虽然没了躯体,但是能这样直接以灵魄的方式存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听他说,是一个好心的姑娘路过这个小镇,帮了她。

    好心的姑娘吗?

    怎样的姑娘有这样改天换命的能力,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至于苏弛,她将折伞合住,素白的小脸在阳光下宛若白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她又笑了:“不过,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我等着你回来,一直一直,等着你回来。”一句话,在贯穿前世今生的梦境里起了层层涟漪,呢喃如叹息。

    “公子睡的可好。”女子转着玉骨折伞,明眸看了过来,媚眼如波,语调温然。

    那双深褐色瞳仁于晨雾中渲染出一方画墨,倾了一世山水。

    清晨露重,打湿了衣衫,连桥面穿过的风都是清清冷冷的,晨雾将桥面笼住,平添了几分虚妄,四下寂静的只闻虫鸟鸣叫之声,梦已醒,可如今谁又是真正存在的呢?

    崇异扶着栏杆站起,静坐了一夜,双腿有些发麻,起身时因步伐不稳身形一个踉跄让他险些摔倒在地,他望着微亮的天色,轻吸一口气,只略一停顿,便开口道:“杨姑娘,坐了一夜吗?”

    女子诧异的看着他,却没有问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只单单:嗯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桥头的阁楼。

    白雾已经散了许多,眼中的尘世少了些梦幻多了份真实。

    若等待成了习惯,反而忘了亲自去将过往找回。

    也或许只是,怯了。

    崇异低头思索片刻,额前有几缕发丝垂落,眼神隐在发下,忽而开口:“我带他来见你如何,那个……让你等了一世的人。”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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