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中的校门口停满了车,穿校服的学生鱼贯而出,朱磊在人群里张望,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见人,只好掏出手机给那人打电话。
    响了两声,那人才懒洋洋地接起来:“喂?”
    “你在哪里?”
    “你是谁?”
    朱磊噎住,无奈说:“我是朱宴她弟朱磊。”
    对方好像反应了片刻,才说:“哦。”
    朱磊听出话筒里面很安静,不禁好奇又问一遍:“你在哪?”
    “你往北走二百米,朝南转……”那人心不在焉状,缓缓命令朱磊,朱磊哪懂什么东南西北,原地转了一圈:“啊?往哪走”
    “朝前走,一直走到楼前,再往你的右手边转,”
    朱磊顺着指示走,真走到楼前往右看,差点吐血——这不又回到学校的教学楼里了吗?!
    朱磊反应过来了——韩诺冬就在楼里面某窗口看他,不免有种被耍的气愤:“哎,你看见我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你电话。”
    朱磊想说,前几天你爸和我姐才把咱俩电话交换了啊!
    “……好吧,你在哪?”
    “上六楼,右侧走廊第一个门。”
    朱磊不耐烦了:“喂,我说韩诺冬,你就不能说图书室吗?”
    “哦,原来你知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
    朱磊没听出对方的讽意,继续说:“哎哎,他们来学校门口接我们,你还在图书室干嘛,赶快下来啊!”
    “放心,他们不会那么快,这个时间堵车。”
    电话挂断了,朱磊暗骂一句操,也只能迈开步子往楼上窜。
    人果然在图书室里,独自坐在窗台上看书,见朱磊进来了,冷淡点头:“坐吧。”
    朱磊想发火,又觉得这大冷天在外头等不如在屋里等,便抹了把鼻涕,扯过凳子坐下来,有人咳嗽提醒他轻拿轻放,朱磊朝那边看——是站在书柜另一头的女学生,不觉心下一怔——这图书室里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朱磊环顾四周,好像图书室里只有这两个人,难道他们是来这里约会的?朱磊这么一想又瞅着韩诺冬笑了:“果然是学霸,我得向你学习。”
    韩诺冬不理他,继续埋头看书,朱磊则坐在沙发椅上,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实则频频去看女生,那女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立刻拿了书走了。
    “她是你女票?”
    韩诺冬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谁?”
    “刚才那个啊。”
    “不认识。”   韩诺冬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朱磊想开句玩笑,可见韩诺冬的冷傲脸像是拒人千里之外,便也不大想接近,也许富二代的孩子脾气都有点怪吧,至少朱磊觉得,自己跟他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车还没到,或许这也正合韩诺冬的意,他从兜里掏出烟来,背着风点了,烟雾缭绕飘散,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朱磊,递烟盒:“来一根?”
    朱磊不会抽烟,但想到自己读书不好已经被人看不起了,怎么还能让人在“耍酷”上看不起?于是,也接过一根,韩诺冬扔给他打火机,朱磊颤颤巍巍点了,一口没倒过气来,呛得眼泪差点下来。
    于是,当朱宴在车里瞧见自己的弟弟和韩诺冬时,眼前的景象是这样的:一个穿运动服的傻大个儿捏着烟在风里咳嗽,另一个穿卡其裤黑色高领毛衣的少年靠在颓败墙壁上,脸色苍白,二指夹烟,笼在烟雾里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还是韩诺冬敏锐,一眼看见远处拐过来的车,迅速扔了烟蒂,只有自己的弟弟还像个小混子似的抽烟。
    韩柏辛拢眉,按了按喇叭,朱磊才慌忙扔掉半根烟,甩甩手,像要把刚才的印象都甩干净似的,可惜迟了,早被人看见了。
    “你弟大概是被诺冬带坏了。”   韩柏辛鼻哼一声,朱宴转头看他,也知他心里明镜似的,却只能说:“我弟住校,大概跟着别人也学了些恶习。”
    车子靠近,两个孩子开门进车,带进一股烟味。
    韩柏辛不露声色,只由朱宴训朱磊:“你才多大就抽烟,不怕不长个儿,牙齿都熏黄了?你以为你很酷?在我看来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蠢得可笑……”
    车窗外后视镜里,朱宴瞥见的却是韩诺冬的眼睛。
    朱磊也不好揭发,只笑嘻嘻央求朱宴别告诉母亲,朱宴当然不会说,只是告诫他不许再抽烟了。
    一路堵堵停停才到了饭店,韩柏辛的父母、朱宴的母亲和姑姑早在包间里坐等了,几个老人之前也都把话聊透了,开席后反倒也没太多顾虑,自然就谈到了结婚的事。
    房子可以不装修,反正韩柏辛新买的学区房过了年就下来了,但彩礼聘金、酒席婚礼一样都不会少,双方父母还是想把这二婚办得跟新婚一样气派,但韩柏辛和朱宴却不大在乎这仪式感,提议旅行结婚。
    “反正旅行也就是一个月,诺冬也可以照顾自己了。”
    韩柏辛朝韩诺冬方向看,后者正低头看手机,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头,目光冷淡,应了一声:“嗯,行。”
    朱宴注意到他的敷衍和冷漠,好像对一切都没兴趣了,甚至看她也懒怠,她便也掉回目光,继续同旁人寒暄。
    席间说到两个孩子,姑姑开玩笑对朱磊说:“你以后得多跟小哥哥好好学习,你这个哥哥可学习好,能拿全年级前十……”
    “他怎么能是哥,将来我是他舅舅吧!”   朱磊撇嘴纠正,大家笑起来,又都去看韩诺冬。
    韩诺冬眉心一蹙,眼刀锋利:“随你怎么想,可别指望我真叫你。”
    “咳,我跟你开玩笑的……”
    韩诺冬起身:“我有作业要写,先走了。”
    韩柏辛拍桌子:“你给我回来!”
    韩诺冬根本不理,扭头绝尘而去。韩柏辛脸色徒变,正要起身,朱宴拉住他:“他高三了,学习为主,就让他先回去吧。”
    “他最近老闹别扭,我看就是皮紧欠揍……”   韩柏辛闷闷不快,对朱磊说:“小磊,你以后就甭搭理他。”
    众人忙劝说是孩子最近学习压力大,气氛这才缓解下来。
    席毕,朱宴送家人回去的路上,姑姑一直叨叨:“我看他家谁都好,就这个孩子呦,脾气大得不行,一晚上摆个臭脸,这阿宴真跟他们一起过了可真是要命。”
    母亲也叹:“没办法,谁也不是十全十美,跟谁过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我看这韩柏辛倒是个明白人,想是不能给朱宴气受的吧。”
    朱磊信誓旦旦给他姐打包票:“要是那小子欺负你,我就修理他!”
    朱宴忙阻拦:“你别给我惹事端,我们还要跟他们一家长久相处,他一开始不接受我也是正常的,我多和他交流相处,时间一长也就好了。”
    朱磊耸肩:“姐,你也别想太多,我看八成他今天是因为和女朋友闹别扭才气不顺。”
    “女朋友?”
    朱磊描绘了下今天在图书室里遇见的美女,朱宴抿着嘴没说什么,心里却狐疑——韩诺冬真是恋爱了?
    晚上,朱宴给韩柏辛打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刚要挂,那头接起来了,不是老韩,是小韩。
    “你等会儿再打吧,他在洗澡。”
    朱宴微笑:“那我不找他,找你,你心情好点了吗?”
    韩诺冬冷笑:“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朱宴觉得这对话听起来倒像她跟他闹了别扭。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啊,你的书我都看了,我真的被你的文笔和绘画水平惊艳了,你真的很有才华!”
    对面沉默,哼了一声:“我给你看又不是显摆我才华的。”
    “我觉得是你看得起我,想同我倾诉。”
    听筒另一端的嘴角微微勾起,低声喘息:“是啊,小阿姨……我想你的嘴唇了。”
    朱宴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拿下电话看了看,又放回耳朵边,韩诺冬笑了:“小阿姨,我很想和你聊聊……不过,我爸来了,你跟他说吧。”
    听声音,韩柏辛是洗完澡出来了,接过电话,笑了:“怎么跟这小子聊上了?”
    “怕他生气,和他谈谈心。”
    “哈哈真是辛苦你了!他就一阵阵犯浑,你看现在又好了!”
    “高三学习不容易!”
    韩柏辛嗯了一声,边踱步进卧室,边轻声缓叹:“宴宴,我这情况也是委屈你了,不过,也谢谢你的理解。”
    朱宴微笑:“既然是过日子,就别这么客气……互相理解嘛。”
    “旅游的事我都想好了,找了个私人定制,在南太平洋岛定一栋别墅,整个世界就咱们两个,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也要省着点花,咱们还有孩子要养。”朱宴觉得心里都是细碎的暖意,说不好这算不算幸福,翻过身缩进被窝里去笑。
    “咱俩得抓紧时间造人了啊!”韩柏辛放低声音,暧昧挑逗:“我想你了,小宴宴,想吻你亲你,想每天都抱着你跟你做爱……”
    朱宴软喏:“嗯,我也想……柏辛,梦里会。”
    迷迷糊糊间,电话似乎断了,又在梦里响起来,朱宴没睁开眼,只当是韩柏辛又打来,嗲嗲呢喃:“想和你爱爱……”
    “我也想。”
    韩诺冬?
    朱宴猛地醒了,这才发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韩诺冬低笑,压得很低的声音贴她耳:“做春梦了?梦见他了?”
    朱宴不敢回应。
    韩诺冬似乎看得见她表情似的,又笑:“小阿姨,我说了我想和你聊聊的……”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韩诺冬在她耳边继续吹气:“高三狗嘛,哪有这么早睡的!小阿姨,我想听听你说那本书。”
    朱宴意识清醒起来:“快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学!”
    “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
    朱宴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心中一团乱麻,恐他再打来,直接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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