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cp酷炫狂霸拽 作者:羽小飞
第9节
巨大的房间里一片死寂，就在这时，塔那托斯抬起了头，看向绘满圣战图案的弧顶，一丝裂缝出现在那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慢慢扩大，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怪物缓缓咧开它的血盆大口。
看来客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领口，那模样更像是即将参加一场宴会，而不是一场可怕的杀戮。
污秽的脓血从缝隙中渗了进来，下坠形成石笋一样的东西，然后下一秒，穹顶就这么碎裂了。一阵刺耳的嗥号声从上方传来，先是一具人形的骷髅，然后是烈赤虎的…………数不胜数的骷髅兵涌了进来，数量超过三百，这个大厅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弥漫在四周，一具离得最近的骷髅似乎忍不住了，猛地冲了上来，想要抱住塔那托斯的大腿。下一刻，它的头颅飞了出去，几乎是与此同时，塔那托斯启动了塔内固有的防护法阵。
灰色的砖块，红色的血肉，白色的骨片都在金色的光幕中缓缓往上浮了起来，好像一个个氢气球，然后在上升的过程中消融成为萤火虫大小的光点四散开来。神圣系的魔法效果总是这么夸张，这场景几乎有一种梦幻的美感，骷髅的身上发出油锅烤肉一般的滋滋声。其中比较弱小的黑暗生物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不甘心地嚎叫，也跟着融化在了光幕里。但仍有四分之三的骷髅活了下来，只是暂时不能动弹。事先埋伏的暗刃们感觉到屋里的异动，赶来收割这些没有抵抗气力的敌人。
——就在这时，地板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随即毫无征兆地崩塌了。所有人都落了下去，跌入了底下翻腾的血池。
塔那托斯做了安排，但实际上，那些骷髅也不过是诱饵，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把塔那托斯的人手全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转眼间，塔那托斯就已经陷入了散发着腥味的血水之中，周围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一个穿着洋装的少女立在血海之上，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血水有很强的腐蚀性，你应该已经化得连骨头也不剩了才对，为什么还没有死呢？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纯黑色的眼睛衬着白皙的皮肤，让她显现出一种不属于凡世的美丽，苏瑞缓缓地向他走过来，像是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纯真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对血肉的深深渴望。
然而塔那托斯陷在血池中静静地看着她，却半点也不显狼狈。在与那双深不可测的浅色眼睛对视的时候，苏瑞忽然感到心悸，那是对于危险的精准预感。
她在三米之外停下了脚步。
“你在害怕。”塔那托斯说道：“但你应该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苏瑞弯起嘴角：“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需要珍惜的东西。这个世界真是糟糕。”
“这个世界一直这么糟糕，只是你的观察力进步了。”塔那托斯回答：“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没能看到某些东西。”
苏瑞缓缓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感激梅洛，因为他救了你。”塔那托斯说道：“但导演这场悲剧的元凶，其实恰恰就是他。”
失去了平时的从容，苏瑞冷冷地看着他：“我看上去像是一个蠢货吗？如果没有梅洛大人的帮助，我根本就不可能活得下来。”
塔那托斯平静地说道：“你离家出走被人诱拐，被送到实验室受到自己恋人的折磨，并且幸存下来，成为了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这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但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这些事并不是卡菲尔祭司的本意，他只是被人蛊惑了。你一定很好奇卡菲尔祭司口中的大人是谁，我可以保证，那指的并不是大王子。”
苏瑞的脸色微微发白：“不，你没有证据……”
塔那托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有证据。”
“证据？”苏瑞喃喃道。
“因为某些原因，我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实验室的事情，而实验室崩塌之后，我也负责了后续的调查工作。”
塔那托斯说道：“那个实验想要成功，实验品心里必须拥有大量的负面情绪。事实上实验过程中的很多折磨都不是必需的，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心里充满恐惧、愤怒和恨意。但只凭这些是不够的，还需要催化剂，这就是为什么梅洛要花心思导演这样一出悲剧。”
“不是…不是卡菲尔的错吗？那为什么是我？”苏瑞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
“因为你是贵族，血脉里残存着上古的力量。”塔那托斯道：“也因为你是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女孩，你不能继承家族，并且爱上了一个祭司，甚至因此不愿意嫁入皇室。苏瑞巴尔斯，你的家族跟梅洛做了一个交易，他们出卖了你。”
血池突然激烈地翻滚起来，苏瑞姣好的面容逐渐扭曲。她蹲下来，用手捧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我是爱他的，不是卡菲尔的错吗？不，不，他造成了这一切，他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但是，我爱他，我愿意为了他去死，我想要为他赎罪……他不值得，不值得……为什么，我们本该在一起的。”
她在迷惑，不知道在向谁追问，然而这些问题永远没有人能够解答。苦难无法躲开，就像人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他们被骨子里最深层的属性所引领，无法阻止自己成为必然要成为的那种人。
哭声渐渐停止，她抬起头，脸上是纵横交错如蜘蛛网一般的红色纹路。
“我恨他，他毁了我的一生。”苏瑞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跟你合作。你会帮我杀了光祭司梅洛的，对吗？”
☆、第49章
雅江注意到了光明神塔里的动静，但很快一切都平息了下来。这让他忍不住重新评估了一下塔那托斯的战斗力，并且决定把“家暴”的想法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事实上，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雅江一向都是一个懂得忍让、爱好和平的好人。
他没能派上什么用处，就跟暗刃一起撤回了那栋别墅，因为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直接上楼躺到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红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床头。
雅江：…………
想起前段时间坑过人家，他忍不住就有点心虚。默默地闭上眼睛装睡，不知过了多久，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动静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了，他才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红冷冰冰地看着他：“您醒了？”
…………靠这分分钟要吓死人啊！
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雅江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你、你……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你不是很忙的吗？”
红回答道：“大人要出去一趟，吩咐我看着您，免得您又不告而别。”
说到最后几个字，红特意加了重音，小模样特别咬牙切齿，特别恨。
雅江硬是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品出了急速up的怨妇值，顿时觉得汗哒哒。宝宝不开心，但宝宝就是不说什么的，暗刃首领你人设都崩了啊，有木有，有木有！
不过雅江倒不也没有真的多害怕红，因为后者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这货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既然他还没在睡梦中被大卸八块，那就说明红以后也不会把他给怎么样。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雅江咳嗽一声，开口一脸真诚地道歉：“我…………”
话音刚落，红突然脸色微变，朝着他扑了过来。
以为他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雅江顿时吓了一跳，就想朝着旁边避过去。
他的动作当然没有红来得快，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红稳住身形，将他护在了身后，眼神锐利地看向了窗口那只巨大的爪子。
那巨大而尖利的爪子扒在窗户上，上面布满了粗大的鳞片，呈现出爬行动物一般的冰冷质感。不管那是什么怪物的前肢，那东西一定非常不好惹。
等看清楚了，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是很难对付的敌人。”
雅江跟着感慨：“天哪，长得真是太丑了。”
红：…………
默默地看了雅江一眼，红艰难地把“你脑子坏掉了吗”这句话给咽了回去，开口说道：“我挡住它，您去找援兵。”
“等等，那是……”雅江愣了愣，意识到红应该误会了什么，正想开口解释一下，那只爪子却猛然动了起来。
恐怖的力量令房屋发出了咯咯声，有灰尘落到他们的头上。两人怔愣地看着墙面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缝，从上面一直延续到下方，并且迅速朝四面八方扩展开来。人类坚固的住所对那怪物来说，似乎只是一个脆弱的玩具。
红第一个反应过来。
“往楼下跑！”他喊了一声，然后拔出一把匕首就冲了上去。
“不，他是我的……”话说到一半，房间猛然一晃，雅江抓住旁边的沙发靠背，上前几步仍旧不肯放弃地想要对红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大脑之中响起。
“嘿。”对方欢快又得意地跟他打招呼：“我来找你了，我的新形象是不是非常威武雄壮？”
说着，他俯下身来，通过那个自己他扒大了的孔往屋里看。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透出一股爬虫类特有的蛮荒而冰冷的气息，金色的虹膜反射出红的身影。情况如此瞬息万变，红在下一秒，就没有任何意外地趁机将匕首刺进了他的眼睛里，带着刚烈而清晰的杀气。
“…………朋友。”雅江一脸呆滞地把剩下的两个字给说了出来，看红还打算继续攻击，这才完全反应了过来：“都住手，那是自己人！”
红愣了一下，对于雅江知交满天下、连跟非哺乳类动物都有交情这件事显然不大反应得过来，但好歹还是停下了动作。
而他的对手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雅江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会被脑海深处的这声惨叫震成一个痴呆。
“好痛！”那怪物大喊：“我的眼睛里绝对进沙子了，我可以保证！”
它离得远了一点，现在两人能看得清楚一些了。那是条银龙，威严，强大，不可一世，然而现在正毫无形象地在别墅前面的草坪上打滚，一尾巴将整座房子削去了一半。
脚下的地板摇摇欲坠，红深吸了一口气，狐疑地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不，”雅江抽了抽嘴角，一本正经地回答：“事实上我跟他并不是很熟。你可以继续殴打他，我是说真的。”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话，那条龙眼泪汪汪地抬起了头，无比悲愤地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上司，为了能帮上你的忙，我甚至花了大价钱更换了一个身体！”
“哦，其实你并不需要特意把自己搞成爬虫类。”雅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反正你本来就已经挺禽兽的了。”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分会长忧郁地说。在世界森森的恶意笼罩下，他试图安慰自己：“虽然你不领情，但至少多年的积蓄让我变得好看了许多，这毕竟还是值得的。”
雅江说道：“但很可惜，你仍旧是个秃头。”
分会长瞪着他，那双窗户大小的眼睛瞪起来确实很有魄力。
“以前用点生发剂或许还有希望。”雅江无辜地耸了耸肩：“但你知道，龙是从来都不长头发的。”
分会长沉默片刻，然后才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你好像有点生气。”
“确实是你的错觉，我不是有点生气，我是非常生气。”雅江冷飕飕地问道：“——告诉我，你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
“额……城外的一个空间门……”
雅江忍不住扶额：“所以你不会直接横跨整个卡米拉城，就这么飞过来了吧？”
“我只是太高兴了。”分会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脖子：“而且银龙深受光明神的眷顾，民众们不会介意的。”
“他们当然不会介意，民众会疯狂的，而没有人能够对抗他们的疯狂。”雅江叹了口气：“你知道最后一条龙，出现在距今几千年前吗？”
与此同时，卡米拉城中所有人都涌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蔚蓝的天空，试图从中再找出一点那巨大身影划过的痕迹。
一片死寂中，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木愣愣地问道：“那是什么，好大，好漂亮啊！”
她的母亲喃喃道：“那是龙，光明神的坐骑，强大而尊贵的生物。”
“不可能，龙是传说中的生物！”有人不可置信地反驳。
就在这时，前些日子在马车上被人救过的其中一个乘客忽然醒悟过来：“救世主，龙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位伟大的救世主就在卡米拉城！”
他们起先一直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谁，但塔那托斯在剿毁光明神塔之后，为了抵挡城内宗教残余势力的反扑，就把雅江的真实身份给公布了出来，同时把温蒂也放了回去。
光明神殿的明祭司莅临本来就是一件大事，加上吟游诗人温蒂添油加醋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雅江战胜了邪恶的黑暗生物。当蛮族兵临城下，民众们心中都沉甸甸地压着一块石头，长期的压力之下，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仿佛有了雅江一个人，城外的骷髅部队就再也不足为惧。
战争过程中，为了内心的安宁，他们愈发狂热地信仰光明神，而当银龙出现在城市上空，民众却集体陷入了呆滞，呆滞过后，就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银龙是朝着雅江大人的住处飞去的，这是神的旨意，雅江大人一定是光明神的化身！”
“这是神迹，光明神在保佑着我们！”一个老年人喜极而泣：“我们是您最虔诚的信徒，雅江大人，我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雅江大人，雅江大人！”
欢呼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内各处播散开去——流血和战争的阴影还未离去，一场盛大的庆典却已经开始。这一幕注定会留在史料之上。
“我的太阳在这个清晨带着辉煌的光华临照我前额；我怎能不越礼地把你歌颂，无论战神的剑或战争的烈焰，无论死亡还是湮没一切的仇恨都无法把铜像推翻，”
沸腾的人群中，温蒂举起竖琴弹奏，唱着她编纂的诗歌。清越悠扬的歌声飘荡在空中，将气氛推向另一个□□：“赞美吧，这就是一切！他是个注定要被赞美的人，对他的赞美将在万世万代的眼睛里彪炳，有如矿苗出自岩石之沉默，像颗明珠在阴森的夜里高悬，便像云雀破晓从阴霾的大地振翮上升，高唱着圣歌在天门，直到这世界消耗完了的末日。”
☆、第50章
卡米拉城的民众陷入了疯狂之中，而诗歌中的其中一个主角，却正在被另一个主角殴打。
“等等，我现在是条龙！”捂着自己快被砸断了的角，分会长忽然反应了过来：“我为什么要跟以前一样被动挨打，告诉你，你再揍我，我就要发飙反击了！”
雅江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行，那我就不动手了。”
分会长暗暗松了一口气。
雅江朝着身后的暗刃一挥手，继续说道：“给我上。”
分会长：…………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心血来潮为了装逼就直接飞过来的！！！我忏悔，我向光明神……不，我向明天的烤牛排起誓，我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干了！”
分会长在下属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以前都是远程对话的，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见面，没想到这个下属居然如此凶残。就算他目前是一条高大威猛的巨龙，在坐拥小弟、背靠大腿的衣冠禽兽面前，那也绝壁只有妥协的份啊。
……这么怂，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掌握光明神殿的。
“看起来你已经得到教训了。”雅江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教国方面的消息似乎被封锁了，我想听听神殿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如你所知，梅洛已经彻底掌握了神殿。他即将打破光明神殿千万年来的规则，介入国家之间的争端，这就是他来到帝国的原因。”
分会长的眼神微微一黯：“他拥有野心，也拥有能力，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除了你——”
雅江皱了皱眉：“我无法与他对抗，即使我拥有一条银龙。”
“是的。”分会长忽然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所以你需要足够的声望，雅江，你必须成为救世主！”
“果然你穿越大半个城市飞过来，就是为了替我做出选择。”雅江不爽地眯起了眼睛：“我一直觉得奇怪，明祭司这个身份看上去对我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可是你却坚持让我呆在教会里。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咳咳。”分会长分外无辜地歪了歪脑袋，欲盖弥彰地强调：“你看我这智商，怎么都干不了这事啊。”
雅江：…………
好有说服力，居然有点反驳不能。
“对了，塔那托斯去哪里了？”分会长伸长脖子朝着周围看了看：“我有些事想跟他商量一下。”
“你不需要关心这些事。”看了他一眼，雅江忽然缓缓地露出一丝微笑：“听说龙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都很不错？”
“是、是这样没错。”分会长登时抖了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雅江微笑着朝身边的暗刃做了个手势，开口道：“不用手下留情，揍到我回来为止。”
分会长：…………
“啥，等等，嗷嗷嗷嗷嗷嗷~~~~~~~”
与此同时，在卡米拉城的一家酒馆里，温蒂双手捧心，陶醉地感慨道：“哦，这是多么美妙的龙吟啊，如果每天都能听到，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半的生命。”
“不需要一半的生命作为代价，你只要请我一杯酒就可以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在她的身边悠悠然地坐下，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蒂先是呆滞了几秒，随后绽放出了一个无比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美丽，使得酒馆内其他男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过来。
以为自己使得对方暴露了，温蒂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扔下几个金币就拉着身边的人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才敢重新显露出喜悦的神情：“您怎么会来这里……”
对面的人拉下兜帽，黑色头发丝丝绺绺地垂下，他的动作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展和优雅，让人联想到诗歌，或者是舞蹈。
温蒂的话音缓缓停下，她着迷地看着这一幕，脸颊微微泛红，决定回头就去写一首与之相关的十四行诗。
“好久不见。”傍晚的阳光悠闲地洒下来，雅江看向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好……”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温蒂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她猛然低下头，用脚尖去碾地上的石子。
“我很抱歉，银龙的出现一定给民众带来了困扰。”雅江柔声说道：“因为有些担心，所以我想向你了解一下城中的情况。”
“我们好极了。”温蒂急急道：“我是说，现在大家都充满了对抗蛮族的信心。我们是受光明神护佑的虔诚羔羊，我们看到了神迹，我们还有您！”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恍惚：“您是那么美好。”
也不一定，至少分会长肯定不会这么想。
雅江悄悄地吐槽了一句，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事实上，在该装逼的时候，他的演技从来不会令人感到失望。
虽然对于用美人计获取一个妹子的免费劳动力感到有点愧疚，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温蒂，我听说你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吟游诗人？”
“是的，我的作品甚至在教国流传。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温蒂眨了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您想借助舆论引导民众的情绪对不对。您放心，其实我已经写了很多诗歌，您一定要看看这个。”
她动作迅捷地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大叠诗稿，热情洋溢地朝着雅江身边凑过去：“这首描写了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噢对了，这件事情仍旧需要保密。”
“不需要了。”雅江说道。
温蒂看上去更高兴了：“真的吗，它记录了您战斗的英姿，我觉得这会是我一生中的巅峰作品，一直希望它能够流传出去。”
雅江想要接过手稿，但那叠纸被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截了过去。他转过头，讶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塔那托斯？”
因为连日的奔波，塔那托斯的眼下多了一抹青黑，他的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抵达卡米拉城，甚至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赶到了雅江的身边。
温蒂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了看雅江，又转头看了看塔那托斯。
雅江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工作。”
塔那托斯不为所动地看了看他，弯起唇角道：“你是在对我撒娇？”
“这是正事。”雅江一噎，随即愤愤道：“算我求您了，您能别这么无事生非无理取闹…………等等，你干什么？！”
身体忽然悬空，他就这么被塔那托斯抱了起来，在一只活生生的妹纸面前，被公主抱！公主抱啊同志们！！！
“我并不是在无事生非。”塔那托斯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淡淡道：“我在吃醋。”
“……”
雅江恨不得一爪子挥上去，挠花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的脸。
提问，刚刚准备装一个，却在粉丝面前被破坏了形象怎么办？
一个字，装！
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雅江捂住胸口，虚弱无比地说道：“塔那托斯，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站着的。”
塔那托斯若有所思地瞥了温蒂一眼，随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搭档如此不给力，雅江只好一个人狂飙演技，抢在对方前面大喊道：“不，什么也不要告诉她，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为别人的付出不需要别人知道！”
塔那托斯：…………
温蒂惊讶又感动，欲言又止地问道：“您，您为了保护这个城市而受伤了吗？”
雅江挤出几滴眼泪，45度仰头，露出一个无比圣洁的表情，轻声说道：“我是光明神殿的祭司，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的子民受到伤害。即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这是值得的，我们得到了一头银龙。邪恶终将被击败，杀戮的阴影永远不会侵袭这片土地，我会保护所有人，哪怕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觉得自己头顶简直散发着一百瓦的圣母光芒：“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并不需要赞扬和荣誉，我希望你不要将我受伤的这件事流传出去。”
“您一直在强撑着，不希望别人担心。可您其实连站都站不住了，您的伤一定很重。拖着病体还要和邪恶战斗……”温蒂捂住嘴唇，看上去快要哭了：“您是那么的伟大，不，大家应该知道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雅江温和地微笑着：“我付出，不是希望别人因为我的痛苦而忧虑。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吧。按照一般发展，对方肯定会坚持要把他因公受伤的真相说出去，顺便再帮他宣传一下打败骷髅召唤银龙的英雄事迹。拖着病体坚持在战斗岗位上，用血肉之躯保护万千民众却绝不后退一步，他是高高在上者的良心，他是底层民众们的希望。将成为相信用不了十多天，他的名字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从此以后，成为感动帝国十大人物，啊呸，成为救世主不再是梦想。这样还能把形象给掰回来，顺便又完成“救世主”宣传任务，他简直是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您都快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诶？
“不，等等，我没有重伤到要死的地步啊。”雅江愣了愣：“我的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如果不是受了重伤，塔那托斯元帅大人这样冷……严肃的人怎么会抱着您，我明白的，您的心地简直像水晶一样纯粹。您不希望我担心，是不是？”
温蒂抹了把眼泪，用一种解释就是掩饰的责怪表情看向他，然后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们没有这么脆弱，如果您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我们更希望站在您的身边，与您并肩而战。”
不要随便就把别人的寿命缩短到几个月啊！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我不会死的……等等，温蒂！！”
雅江举着胳膊眼睁睁地看着温蒂转身就跑，默默当机中。
风，呼呼地吹过。
一团垃圾从两人的面前滚了过去。
这是什么展开，这个展开不对啊！
一把扯住塔那托斯的衣领，雅江瞬间进入了咆哮状态：“快派人把她追回来，快快快快快！”
塔那托斯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脱离掌控的感觉。”
雅江：“什么意思？”
塔那托斯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你假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你的存在，你将永远属于我。”
雅江顿时惊恐地看着他。
塔那托斯弯起唇角：“我在开玩笑。”
雅江：…………
谁信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只是小小地装了个逼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圣母婊特么变成高危职业了啊啊啊啊啊！
☆、第51章
生机盎然的花园中，梅洛站在一棵树下，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金红色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有一种不属于凡世的虚幻气质。
而梅洛手上的情景，则为这一幕增添了更多奇诡的气息。
安斯艾尔清楚地看到几道极细的丝线从他的食指缓缓逸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空气中。他感到有些诧异，却什么也没问。从很早之前，除了复仇之外，他就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了。
“线断了。”但下一刻，梅洛微笑着开口，双色的眼睛映照着蓝色的天空：“终于被他发现了吗，真是个坏孩子。”
安斯艾尔忍不住跟着抬头看去，然而天际只有层层叠叠的云彩。慢了半拍，他才反应过来：“你在说席洛，你在他的身上放了一个追踪魔法？”
“雅江——我的雅江。”梅洛语气轻柔地纠正他，笑容灿烂，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冰冷：“我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雅江从来都不喜欢我……”
顿了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看上去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委屈：“因为我是一个疯子。”
……原来你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神圣系魔法体系中虽然也有追踪类型的魔法，但显然，能骗过一个明祭司，说明那绝对是个不知道从哪个遗迹里刨出来的古代魔法。梅洛比他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意识到这点后，安斯艾尔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将对合作伙伴的吐槽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这个话题太过危险，安斯艾尔想了想，还是决定避开雷区，主动说点别的事情。
“昨天奥德里奇公爵率军出征了。五万大军，足足是塔那托斯兵力的十多倍。看来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亲爱的弟弟了，为此他甚至不惜抽调了帝都的三分之一兵力。可惜当年没能将亚尔弗列得家族灭门，皇帝陛下就需要做好为血债付出代价的准备，他根本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的准备，塔那托斯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要想攻入帝都，塔那托斯只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这个借口，我们已经替他找好了。”
“塔那托斯。”梅洛的笑容有一瞬间收敛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聪明，冷酷，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高贵的血统——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工具，我等待着他被破坏的那一天。至于你，你会登上哈鲁帝国的王座。”
安斯艾尔忽然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道：“皇帝想要除去余孽，奥德里奇公爵想要排除异己，二王子为了王位想要将自己的兄弟拉下水，每个人都有自己行动的理由，可你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我看来，你似乎只是想要看到流血，看到战争，看到死亡……”
梅洛轻轻地露出一个微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
为了雅江？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梅洛所做的一切跟雅江联系起来，眼前这个疯子随心所欲又肆无忌惮，所作所为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永远都无迹可寻。
“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疯狂了，可现在看来，我疯得还不算彻底。”安斯艾尔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全身都笼罩在白色长袍下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梅洛的手下，安斯艾尔适时闭上了嘴。
梅洛微微挑眉，看上去也有些意外。他居高临下地扫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淡淡道：“你不应该在这里，博伊斯。”
“我不是故意违反您的命令，梅洛大人。”博伊斯惶恐地垂下头：“有非常重要的消息，您吩咐过，一旦有雅江大人的任何消息，都要立刻回报您。”
梅洛忽然笑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消息？”
博伊斯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雅江大人驯服了一条银龙。”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在此过程中，那位大人很有可能受了重伤。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派人严格封锁了这个消息，我们的人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将情报传递了回来。”
梅洛：…………
☆、第52章
帝国的政局正发生动荡，与此相比，蛮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那些可怜的入侵者夹在两大势力之间，就此灰飞烟灭。虽然罪魁祸首已经战败，但帝国元帅塔那托斯却被扣上了私通敌国的罪名，安德里奇公爵率军包围了卡米拉城。现在所有大人物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里，但这和帝都守城的普通士兵却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城墙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灰色的雾气漂浮在黑夜之中，仿佛一层轻纱。火把的亮光仅仅能够照亮眼前5米左右的空间，但在这样的天气中，就算是帝都兵力被调走一大半的当下，士兵们仍旧没有提起该有的警惕性。千百年来帝都从未沦陷过一次，这样光荣的历史给了人们无与伦比的信心。看到有兵士偷懒，一个下层军官狠狠地朝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巡视和督促下属是他的职责，但即便是他，其实也并不认为有什么人胆敢攻打帝国的都城。
想着值班结束后跟同僚去喝上一杯，那个军官怀着美好而放松的心情朝着城楼下扫了一眼。在亮光与浓雾的交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耸动。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他凝起目光，快步走到城墙边上，扒着墙砖往下眺望。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凉。痛苦没能来得及传递到他的脑海中，骷髅光秃的头颅泛着死气，从他身边探了出来。军官最后的视野所映出的，是成千上万的怪物，仿佛天上的繁星，无边无际。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凄厉哭嚎声，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与此相反，城墙上的士兵站在那里，气氛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死寂。这是人们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直到第二个人被杀死在眼前，尸体变得四分五裂。
兵士们在血雨中如梦初醒，疯了一样地开始抵抗。但这没有任何用处，骷髅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是一部部杀戮工具，源源不断的兵力被投入战场，然后被这些绞肉机变成一堆堆的碎肉。在巨大的恐惧下，第一个士兵崩溃了，他丢下沉重的武器和盔甲，扭头向后面跑去。
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所有人都被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给惊呆了。
“这不可能，这支骷髅军队已经被塔那托斯剿灭在卡米拉城了，而逃出来的残兵也被奥德里奇公爵一一消灭。不可能，不可能！它们怎么会绕过奥德里奇的部队，突然出现在都城？！”
“现在帝都的兵力不足，而且那支骷髅军还选择了防守最薄弱的南面进攻。情报很有可能泄露了，帝都中一定有内奸存在！”
“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南边的城门很有可能守不住，最近的军队抽调过来，也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在此期间万一骷髅军攻打进来，皇宫也不能算是安全的地方。请陛下趁着情况还没有那么危急，立刻从其他城门撤离都城。”
“够了，都闭嘴。”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帝冷冰冰地环视众人。大臣们勉强保持着镇静，恐惧却从他们的眼睛中泄露出来。安德里奇和塔那托斯都不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有信心守住都城。
如果老亚尔弗列得还在的话……
皇帝闭了闭眼睛，忽然感到一阵疲累：“派人求援，然后收缩兵力，打开水晶结界，全力守卫皇宫。把光祭司阁下请过来，我们能够撑过这半天。”
与此同时，城外。
梅洛远远地看着燃起战火的帝都，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火把点燃了木制建筑，亮光晕染开来，使他的视野呈现出一片橘红。在那片火海中，忽然爆开了一朵硕大的烟花，曳着长尾的漫天流光像是层层绽开的花瓣，又像是洒落的雪屑，一层光幕随之从容展开，形成了一道如同水晶制成的圆弧，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了进去。
那是遥远的魔神时代的遗产，或许在当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现在却成为了哈鲁帝国皇族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真漂亮。”梅洛回过头，微笑着评价道：“就像是一个贵重的笼子，与装在里头的蠢货们相得益彰，不是吗？”
至少上百个骷髅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塔那托斯静静地看着梅洛，完全没有给同是蛇精病的梅洛半点面子，开口说道：“你输了。”
“我以为雅江会在这里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看来这只是一个圈套，而我的雅江没事——”梅洛看了眼脚下隐藏的束缚法阵，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发现第二个追踪魔法。你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甚至说服了苏瑞来杀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我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值得怀疑的证据。”
塔那托斯淡淡地回答道：“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个怀疑的种子。”
梅洛微微眯起眼睛，表情难得严肃了一些。
塔那托斯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苏瑞巴尔斯是一个从未受过任何挫折的贵族少女，她人生的悲剧因为那场实验而开幕。她之所以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受到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伤害，更因为引起这些伤害的正是自己的恋人卡菲尔。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对她说，这一切不是卡菲尔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她当然会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绳索。这是人性，不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追求光明和救赎。在所谓的救命恩人和自己的恋人之间，苏瑞巴尔斯选择了自己的恋人，仅此而已。”
“她本来会是我最好的作品。”梅洛又叹了口气，看上去似乎真的为此感到遗憾：“信仰让人变得愚蠢，只有飞蛾这样的虫子才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光明。你本来应该呆在帝都，而不是跑来这里送死。”
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塔那托斯：“事实上，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真巧。”塔那托斯弯起唇角，冷冷地回答：“我也是。”
“你知道吗？”梅洛笑眯眯地说道：“那些骷髅是由我制造的。”
他抬起手，骷髅们随之动了起来：“换句话说，我的命令权限在苏瑞之上，我可以完全控制它们……”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一顿。那些骷髅没有任何征兆地摔倒在地，梅洛微微眯起眼睛，发现黑色的斑点从骷髅的腿骨浮现出来，浓硫酸一样地腐蚀着这些死亡生物。
“你或许不能控制它们，但我至少可以毁了它们。”苏瑞踩着森白的骨头，缓缓地走到了塔那托斯的身边，眼底翻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反正现在，这些骷髅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你用骷髅的死亡气息掩盖了自己的存在。”梅洛感兴趣地扫了她一眼：“你本来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不希望我知道你的存在…………”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愉快地笑起来，表情轻松得像是在游戏中猜到了一个谜语的答案：“看来我被骗了，一开始你并不完全相信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直到我在你的面前吐露了真话。”
事实确实如此。苏瑞并没有完全相信塔那托斯，她之所以和对方合作攻打帝都，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梅洛计划的一部分。塔那托斯设计将梅洛引到了这里，然后引导后者在苏瑞面前说出了真话。
本来这个计划未必会那么顺利，但不管梅洛是否承认，雅江受伤的消息确实令他露出了一丝破绽。
“安斯艾尔会从内部破坏结界。”梅洛忽然说道：“我想这个时候，你的军队应该已经控制帝都了吧。你带出去的那支军队还被困在卡米拉城，所以现在随着骷髅军进入帝都的，应该是北方边境的守军。保卫皇帝陛下是个很好的借口，时机也掌握得不错，等到结界被攻破之后，那位陛下就会‘死在骷髅军的手上’，北方军迟到了一步，消灭了所有的骷髅，却只来得及救出三王子——或者是二王子，谁知道呢——然后你就能扶持那位王子登上王位，名正言顺地控制帝都，进一步控制整个哈鲁帝国。奥德里奇公爵被牵制在卡米拉城，等他得到消息赶过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但塔那托斯一点也没有耐心听他的长篇大论。
“你准备好去见你的光明神了吗？”他冷淡地开口，虽然在提问，但看上去半点也没有打算征求梅洛的意见。
一系列提早准备好的法阵开始发动，梅洛的身上开始渗出血液。但他只是望着塔那托斯，不为所动地微笑着：“我知道一切，却没有试图阻止，你知道为什么吗？权利意味着责任，你会后悔的——”
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的身影骤然变得虚幻。
“再见，弑父者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
一阵闪光过后，塔那托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草地。风拂过及踝的嫩草，露出下面干涸的血迹。
很显然，在打不过他的时候，梅洛果断抛弃了身为反派oss的尊严，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干脆利落地逃跑了。
苏瑞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去哪里了？”
塔那托斯挑了下眉，语调比极地的冰雪还要寒冷：“卡米拉城。”
☆、第53章
为了牵制大部分兵力而独守卡米拉城听上去很悲壮，不过事实上，开着外挂打小怪什么的，但雅江童鞋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要知道，他现在手上可是有一条龙！
一条龙是什么概念，看那些民众们的反应就明白了。虽然这条龙是由会长那个传说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形自走猪队友变的，但这事儿他知道，那些敌人又不知道。雅江不擅长运筹帷幄行军打仗，但光明信仰在帝国人民的心中根深蒂固，只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光明神的真正代理人，那么他就赢得了这场战争。
夕阳染红垂天云翼，城下敌军汇聚如灰色蚁阵，雅江满脸肃穆地望着天际苍莽的暮色，身边爬行动物庞大的身躯在一旁投下浓重的暗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片刻后露出一个微笑：“这估计会是我们这辈子装得最大一个逼了，秃头，你准备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嘶吼，下一刻，巨龙扇动着遮蔽天日的双翅缓缓升起，在它的头顶，雅江举起权杖，然后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圣光，那一刻，他身上的光彩甚至比天际那轮红日更为夺目。不论敌我都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这震撼的景象，一时忘记了动作。帝都派来的士兵们听说过那个传言，然而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主角。
骑乘巨龙的神圣祭司，行走在地上之国的光明神化身！
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哦哦哦，看到了吗，那边有个军官居然流着眼泪跪下来了，要是知道变成龙这么拉风，我早就应该换个身体的！”
“闭嘴。”
上升到了几百米的高度，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雅江一边辛苦地维持着圣洁的微笑，一边用跟表情截然不同的恶狠狠语气开口对分会长说道：“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们需要以压倒性的力量一举破坏掉敌方的指挥部，这次行动的象征意义远远大过实际意义，所以你一会飞的时候要帅要优雅要酷炫，不要二，懂吗？”
“我什么时候二过？”分会长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不爽地回答：“当年我可是拿过航空飞船a级驾照的男人！”
“航空飞船a级驾照是什么东西？”雅江愣了愣，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感到一股毫无征兆的失重感袭来。巨龙双翅骤然发力，猛地向下俯冲了一百多米，然后用一种可怕的速度朝着敌阵中心飞了过去。
在高空强劲的大风中保持平衡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分会长还玩这种高空特技。分会长那个死秃头有航空飞船a级驾照，他可没有骑龙a级驾照啊混蛋！
“……等等！！！！！”雅江光速抓住巨龙的脖子上扒拉着它的鳞片，努力压下一边飙泪一边高声尖叫的冲动，崩溃地下令：“不对你特么给我停下！！！”
他的声音在巨风中被扯碎，当传入分会长的耳朵里时已经模糊不清。
喊什么，难道雅江是嫌这样还不够酷炫吗？
分会长一脸疑惑地思考了半秒钟后，觉得自己已经get了下属的想法，于是毅然决然地……在空中来了个螺旋翻滚漂移。
雅江：………………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嗷嗷嗷嗷嗷嗷嗷！
现在离地面已经比较近了，看着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的敌人，苦逼如雅江根本不敢露出半丝害怕的神色，只能狠狠地把嘴里快要溢出来的尖叫给咽了回去，脸色煞白地挤出一个微笑，唯有全身的圣光由于受到的惊吓而愈发炫目。
发出那么多圣光，这要吃多少肉才能补得回来啊，雅江这小子也太豁得出去了。身为上司，怎么能消极怠工、甘居于后呢？
分会长在劳模下属的圣光照耀下，顿时自惭形秽起来，立马扬起双翅，在翻滚漂移的最后，突然来了一个难度极高的九十度折形变向，贴着敌军的头顶最大程度的展现了一下自己强悍巨大的身姿，然后用龙爪势如破竹地扫荡了一个步兵方阵，随即猛地拉开距离，热血沸腾地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
这几个空中战术动作非常精彩，那摧枯拉朽的攻击足以击破任何人的勇气和信心，分会长得意地一仰头，冲着雅江求夸奖求赞扬：“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牛？”
没有人回答，这个时候，某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背上好像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地面上，雅江脸上挂着温和圣洁的笑容，看着潮水一般围过来的士兵们暗自磨牙。
当队友是一个说作死就作死的奇男子时，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剧情张力。总有一天，他要把分会长那个死秃头弄死分尸再鞭尸！
幸运的是，在离雅江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巨龙仍在天空中盘桓，雅江如神祗一般从天而降，身上金色的圣光美丽温暖，在他们眼中，那身姿凛然而不可侵犯，使他们本能地想要放下武器，趴伏于地。
数千双眼睛盯着雅江，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都不可能说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爬回到龙背上去继续先前的计划。
自己决定要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
环视众人，雅江缓缓开口：“我是光明神殿的祭司，雅江。以光明神的名义，来阻止这场不受祝福的战争。我想问你们，你们此刻为何而战？是为了脚下的土地吗，是为了自己的同胞吗，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吗？但你们将要做的，是用自己同胞的血染红这片世代居住的土地，当蛮族入侵时，你们没有拿起手中的武器，此时此刻，却用武器指着守护了你们的英雄。”
他用魔法将这些话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果是平时，这样的话语未必能打动面前这些兵士的心灵，然而此时此刻此地，由他来说出的这些话，让本就已经动摇的兵士们一点点地陷入了骚动之中。
队伍中一些军官的脸色骤变，雅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兀自继续说道：“当敌人的刀剑将要伤害你们的父母朋友时，是城中的那些人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们中有你们的亲人、朋友，也许他们其中有谁就住在你们的隔壁，清晨你们出门互相打招呼，然后下地劳作，你们住在同一片土地上，吃同样的东西长大，拥有相同的血脉。他们不该死，他们没有错，他们唯一的罪名，就是挡在了帝都那些贵人们□□的道路上。而你们，则是被贵人们利用的棋子，你们的生命被他们无情地踩在脚下，没有任何意义地死去。死后到审判所，你们能挺起胸膛吗，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当你们的先祖询问你们是为何而死的时候，你们又该如何回答他们？”
骚动声越来越大，雅江满意地看到有人已经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虽然没能如计划里那样先端掉敌军的指挥部让部队陷入混乱，但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口遁对普通士兵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雅江瞳孔微缩，然后猛地一偏头躲过那支破空而来的三棱箭。与此同时，一支重甲骑兵分开人潮，向着这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将他合围起来。
雅江攥紧手心里的一个铜哨，决定召唤分会长那个二货。就在这时，一道轰然巨响如同雷声般在天空中炸开，分会长哀嚎一声，急速向上拉开了距离。
这是……火炮？帝国的火炮射程什么时候有这么远了，这不可能！？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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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巨大的房间里一片死寂，就在这时，塔那托斯抬起了头，看向绘满圣战图案的弧顶，一丝裂缝出现在那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慢慢扩大，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怪物缓缓咧开它的血盆大口。
看来客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领口，那模样更像是即将参加一场宴会，而不是一场可怕的杀戮。
污秽的脓血从缝隙中渗了进来，下坠形成石笋一样的东西，然后下一秒，穹顶就这么碎裂了。一阵刺耳的嗥号声从上方传来，先是一具人形的骷髅，然后是烈赤虎的…………数不胜数的骷髅兵涌了进来，数量超过三百，这个大厅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弥漫在四周，一具离得最近的骷髅似乎忍不住了，猛地冲了上来，想要抱住塔那托斯的大腿。下一刻，它的头颅飞了出去，几乎是与此同时，塔那托斯启动了塔内固有的防护法阵。
灰色的砖块，红色的血肉，白色的骨片都在金色的光幕中缓缓往上浮了起来，好像一个个氢气球，然后在上升的过程中消融成为萤火虫大小的光点四散开来。神圣系的魔法效果总是这么夸张，这场景几乎有一种梦幻的美感，骷髅的身上发出油锅烤肉一般的滋滋声。其中比较弱小的黑暗生物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不甘心地嚎叫，也跟着融化在了光幕里。但仍有四分之三的骷髅活了下来，只是暂时不能动弹。事先埋伏的暗刃们感觉到屋里的异动，赶来收割这些没有抵抗气力的敌人。
——就在这时，地板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随即毫无征兆地崩塌了。所有人都落了下去，跌入了底下翻腾的血池。
塔那托斯做了安排，但实际上，那些骷髅也不过是诱饵，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把塔那托斯的人手全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转眼间，塔那托斯就已经陷入了散发着腥味的血水之中，周围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一个穿着洋装的少女立在血海之上，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血水有很强的腐蚀性，你应该已经化得连骨头也不剩了才对，为什么还没有死呢？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纯黑色的眼睛衬着白皙的皮肤，让她显现出一种不属于凡世的美丽，苏瑞缓缓地向他走过来，像是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纯真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对血肉的深深渴望。
然而塔那托斯陷在血池中静静地看着她，却半点也不显狼狈。在与那双深不可测的浅色眼睛对视的时候，苏瑞忽然感到心悸，那是对于危险的精准预感。
她在三米之外停下了脚步。
“你在害怕。”塔那托斯说道：“但你应该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苏瑞弯起嘴角：“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需要珍惜的东西。这个世界真是糟糕。”
“这个世界一直这么糟糕，只是你的观察力进步了。”塔那托斯回答：“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没能看到某些东西。”
苏瑞缓缓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感激梅洛，因为他救了你。”塔那托斯说道：“但导演这场悲剧的元凶，其实恰恰就是他。”
失去了平时的从容，苏瑞冷冷地看着他：“我看上去像是一个蠢货吗？如果没有梅洛大人的帮助，我根本就不可能活得下来。”
塔那托斯平静地说道：“你离家出走被人诱拐，被送到实验室受到自己恋人的折磨，并且幸存下来，成为了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这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但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这些事并不是卡菲尔祭司的本意，他只是被人蛊惑了。你一定很好奇卡菲尔祭司口中的大人是谁，我可以保证，那指的并不是大王子。”
苏瑞的脸色微微发白：“不，你没有证据……”
塔那托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有证据。”
“证据？”苏瑞喃喃道。
“因为某些原因，我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实验室的事情，而实验室崩塌之后，我也负责了后续的调查工作。”
塔那托斯说道：“那个实验想要成功，实验品心里必须拥有大量的负面情绪。事实上实验过程中的很多折磨都不是必需的，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心里充满恐惧、愤怒和恨意。但只凭这些是不够的，还需要催化剂，这就是为什么梅洛要花心思导演这样一出悲剧。”
“不是…不是卡菲尔的错吗？那为什么是我？”苏瑞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
“因为你是贵族，血脉里残存着上古的力量。”塔那托斯道：“也因为你是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女孩，你不能继承家族，并且爱上了一个祭司，甚至因此不愿意嫁入皇室。苏瑞巴尔斯，你的家族跟梅洛做了一个交易，他们出卖了你。”
血池突然激烈地翻滚起来，苏瑞姣好的面容逐渐扭曲。她蹲下来，用手捧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我是爱他的，不是卡菲尔的错吗？不，不，他造成了这一切，他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但是，我爱他，我愿意为了他去死，我想要为他赎罪……他不值得，不值得……为什么，我们本该在一起的。”
她在迷惑，不知道在向谁追问，然而这些问题永远没有人能够解答。苦难无法躲开，就像人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他们被骨子里最深层的属性所引领，无法阻止自己成为必然要成为的那种人。
哭声渐渐停止，她抬起头，脸上是纵横交错如蜘蛛网一般的红色纹路。
“我恨他，他毁了我的一生。”苏瑞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跟你合作。你会帮我杀了光祭司梅洛的，对吗？”
☆、第49章
雅江注意到了光明神塔里的动静，但很快一切都平息了下来。这让他忍不住重新评估了一下塔那托斯的战斗力，并且决定把“家暴”的想法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事实上，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雅江一向都是一个懂得忍让、爱好和平的好人。
他没能派上什么用处，就跟暗刃一起撤回了那栋别墅，因为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直接上楼躺到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红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床头。
雅江：…………
想起前段时间坑过人家，他忍不住就有点心虚。默默地闭上眼睛装睡，不知过了多久，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动静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了，他才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红冷冰冰地看着他：“您醒了？”
…………靠这分分钟要吓死人啊！
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雅江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你、你……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你不是很忙的吗？”
红回答道：“大人要出去一趟，吩咐我看着您，免得您又不告而别。”
说到最后几个字，红特意加了重音，小模样特别咬牙切齿，特别恨。
雅江硬是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品出了急速up的怨妇值，顿时觉得汗哒哒。宝宝不开心，但宝宝就是不说什么的，暗刃首领你人设都崩了啊，有木有，有木有！
不过雅江倒不也没有真的多害怕红，因为后者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这货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既然他还没在睡梦中被大卸八块，那就说明红以后也不会把他给怎么样。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雅江咳嗽一声，开口一脸真诚地道歉：“我…………”
话音刚落，红突然脸色微变，朝着他扑了过来。
以为他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雅江顿时吓了一跳，就想朝着旁边避过去。
他的动作当然没有红来得快，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红稳住身形，将他护在了身后，眼神锐利地看向了窗口那只巨大的爪子。
那巨大而尖利的爪子扒在窗户上，上面布满了粗大的鳞片，呈现出爬行动物一般的冰冷质感。不管那是什么怪物的前肢，那东西一定非常不好惹。
等看清楚了，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是很难对付的敌人。”
雅江跟着感慨：“天哪，长得真是太丑了。”
红：…………
默默地看了雅江一眼，红艰难地把“你脑子坏掉了吗”这句话给咽了回去，开口说道：“我挡住它，您去找援兵。”
“等等，那是……”雅江愣了愣，意识到红应该误会了什么，正想开口解释一下，那只爪子却猛然动了起来。
恐怖的力量令房屋发出了咯咯声，有灰尘落到他们的头上。两人怔愣地看着墙面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缝，从上面一直延续到下方，并且迅速朝四面八方扩展开来。人类坚固的住所对那怪物来说，似乎只是一个脆弱的玩具。
红第一个反应过来。
“往楼下跑！”他喊了一声，然后拔出一把匕首就冲了上去。
“不，他是我的……”话说到一半，房间猛然一晃，雅江抓住旁边的沙发靠背，上前几步仍旧不肯放弃地想要对红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大脑之中响起。
“嘿。”对方欢快又得意地跟他打招呼：“我来找你了，我的新形象是不是非常威武雄壮？”
说着，他俯下身来，通过那个自己他扒大了的孔往屋里看。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透出一股爬虫类特有的蛮荒而冰冷的气息，金色的虹膜反射出红的身影。情况如此瞬息万变，红在下一秒，就没有任何意外地趁机将匕首刺进了他的眼睛里，带着刚烈而清晰的杀气。
“…………朋友。”雅江一脸呆滞地把剩下的两个字给说了出来，看红还打算继续攻击，这才完全反应了过来：“都住手，那是自己人！”
红愣了一下，对于雅江知交满天下、连跟非哺乳类动物都有交情这件事显然不大反应得过来，但好歹还是停下了动作。
而他的对手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雅江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会被脑海深处的这声惨叫震成一个痴呆。
“好痛！”那怪物大喊：“我的眼睛里绝对进沙子了，我可以保证！”
它离得远了一点，现在两人能看得清楚一些了。那是条银龙，威严，强大，不可一世，然而现在正毫无形象地在别墅前面的草坪上打滚，一尾巴将整座房子削去了一半。
脚下的地板摇摇欲坠，红深吸了一口气，狐疑地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不，”雅江抽了抽嘴角，一本正经地回答：“事实上我跟他并不是很熟。你可以继续殴打他，我是说真的。”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话，那条龙眼泪汪汪地抬起了头，无比悲愤地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上司，为了能帮上你的忙，我甚至花了大价钱更换了一个身体！”
“哦，其实你并不需要特意把自己搞成爬虫类。”雅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反正你本来就已经挺禽兽的了。”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分会长忧郁地说。在世界森森的恶意笼罩下，他试图安慰自己：“虽然你不领情，但至少多年的积蓄让我变得好看了许多，这毕竟还是值得的。”
雅江说道：“但很可惜，你仍旧是个秃头。”
分会长瞪着他，那双窗户大小的眼睛瞪起来确实很有魄力。
“以前用点生发剂或许还有希望。”雅江无辜地耸了耸肩：“但你知道，龙是从来都不长头发的。”
分会长沉默片刻，然后才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你好像有点生气。”
“确实是你的错觉，我不是有点生气，我是非常生气。”雅江冷飕飕地问道：“——告诉我，你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
“额……城外的一个空间门……”
雅江忍不住扶额：“所以你不会直接横跨整个卡米拉城，就这么飞过来了吧？”
“我只是太高兴了。”分会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脖子：“而且银龙深受光明神的眷顾，民众们不会介意的。”
“他们当然不会介意，民众会疯狂的，而没有人能够对抗他们的疯狂。”雅江叹了口气：“你知道最后一条龙，出现在距今几千年前吗？”
与此同时，卡米拉城中所有人都涌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蔚蓝的天空，试图从中再找出一点那巨大身影划过的痕迹。
一片死寂中，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木愣愣地问道：“那是什么，好大，好漂亮啊！”
她的母亲喃喃道：“那是龙，光明神的坐骑，强大而尊贵的生物。”
“不可能，龙是传说中的生物！”有人不可置信地反驳。
就在这时，前些日子在马车上被人救过的其中一个乘客忽然醒悟过来：“救世主，龙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位伟大的救世主就在卡米拉城！”
他们起先一直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谁，但塔那托斯在剿毁光明神塔之后，为了抵挡城内宗教残余势力的反扑，就把雅江的真实身份给公布了出来，同时把温蒂也放了回去。
光明神殿的明祭司莅临本来就是一件大事，加上吟游诗人温蒂添油加醋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雅江战胜了邪恶的黑暗生物。当蛮族兵临城下，民众们心中都沉甸甸地压着一块石头，长期的压力之下，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仿佛有了雅江一个人，城外的骷髅部队就再也不足为惧。
战争过程中，为了内心的安宁，他们愈发狂热地信仰光明神，而当银龙出现在城市上空，民众却集体陷入了呆滞，呆滞过后，就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银龙是朝着雅江大人的住处飞去的，这是神的旨意，雅江大人一定是光明神的化身！”
“这是神迹，光明神在保佑着我们！”一个老年人喜极而泣：“我们是您最虔诚的信徒，雅江大人，我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雅江大人，雅江大人！”
欢呼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内各处播散开去——流血和战争的阴影还未离去，一场盛大的庆典却已经开始。这一幕注定会留在史料之上。
“我的太阳在这个清晨带着辉煌的光华临照我前额；我怎能不越礼地把你歌颂，无论战神的剑或战争的烈焰，无论死亡还是湮没一切的仇恨都无法把铜像推翻，”
沸腾的人群中，温蒂举起竖琴弹奏，唱着她编纂的诗歌。清越悠扬的歌声飘荡在空中，将气氛推向另一个□□：“赞美吧，这就是一切！他是个注定要被赞美的人，对他的赞美将在万世万代的眼睛里彪炳，有如矿苗出自岩石之沉默，像颗明珠在阴森的夜里高悬，便像云雀破晓从阴霾的大地振翮上升，高唱着圣歌在天门，直到这世界消耗完了的末日。”
☆、第50章
卡米拉城的民众陷入了疯狂之中，而诗歌中的其中一个主角，却正在被另一个主角殴打。
“等等，我现在是条龙！”捂着自己快被砸断了的角，分会长忽然反应了过来：“我为什么要跟以前一样被动挨打，告诉你，你再揍我，我就要发飙反击了！”
雅江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行，那我就不动手了。”
分会长暗暗松了一口气。
雅江朝着身后的暗刃一挥手，继续说道：“给我上。”
分会长：…………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心血来潮为了装逼就直接飞过来的！！！我忏悔，我向光明神……不，我向明天的烤牛排起誓，我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干了！”
分会长在下属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以前都是远程对话的，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见面，没想到这个下属居然如此凶残。就算他目前是一条高大威猛的巨龙，在坐拥小弟、背靠大腿的衣冠禽兽面前，那也绝壁只有妥协的份啊。
……这么怂，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掌握光明神殿的。
“看起来你已经得到教训了。”雅江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教国方面的消息似乎被封锁了，我想听听神殿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如你所知，梅洛已经彻底掌握了神殿。他即将打破光明神殿千万年来的规则，介入国家之间的争端，这就是他来到帝国的原因。”
分会长的眼神微微一黯：“他拥有野心，也拥有能力，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除了你——”
雅江皱了皱眉：“我无法与他对抗，即使我拥有一条银龙。”
“是的。”分会长忽然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所以你需要足够的声望，雅江，你必须成为救世主！”
“果然你穿越大半个城市飞过来，就是为了替我做出选择。”雅江不爽地眯起了眼睛：“我一直觉得奇怪，明祭司这个身份看上去对我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可是你却坚持让我呆在教会里。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咳咳。”分会长分外无辜地歪了歪脑袋，欲盖弥彰地强调：“你看我这智商，怎么都干不了这事啊。”
雅江：…………
好有说服力，居然有点反驳不能。
“对了，塔那托斯去哪里了？”分会长伸长脖子朝着周围看了看：“我有些事想跟他商量一下。”
“你不需要关心这些事。”看了他一眼，雅江忽然缓缓地露出一丝微笑：“听说龙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都很不错？”
“是、是这样没错。”分会长登时抖了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雅江微笑着朝身边的暗刃做了个手势，开口道：“不用手下留情，揍到我回来为止。”
分会长：…………
“啥，等等，嗷嗷嗷嗷嗷嗷~~~~~~~”
与此同时，在卡米拉城的一家酒馆里，温蒂双手捧心，陶醉地感慨道：“哦，这是多么美妙的龙吟啊，如果每天都能听到，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半的生命。”
“不需要一半的生命作为代价，你只要请我一杯酒就可以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在她的身边悠悠然地坐下，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蒂先是呆滞了几秒，随后绽放出了一个无比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美丽，使得酒馆内其他男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过来。
以为自己使得对方暴露了，温蒂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扔下几个金币就拉着身边的人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才敢重新显露出喜悦的神情：“您怎么会来这里……”
对面的人拉下兜帽，黑色头发丝丝绺绺地垂下，他的动作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展和优雅，让人联想到诗歌，或者是舞蹈。
温蒂的话音缓缓停下，她着迷地看着这一幕，脸颊微微泛红，决定回头就去写一首与之相关的十四行诗。
“好久不见。”傍晚的阳光悠闲地洒下来，雅江看向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好……”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温蒂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她猛然低下头，用脚尖去碾地上的石子。
“我很抱歉，银龙的出现一定给民众带来了困扰。”雅江柔声说道：“因为有些担心，所以我想向你了解一下城中的情况。”
“我们好极了。”温蒂急急道：“我是说，现在大家都充满了对抗蛮族的信心。我们是受光明神护佑的虔诚羔羊，我们看到了神迹，我们还有您！”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恍惚：“您是那么美好。”
也不一定，至少分会长肯定不会这么想。
雅江悄悄地吐槽了一句，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事实上，在该装逼的时候，他的演技从来不会令人感到失望。
虽然对于用美人计获取一个妹子的免费劳动力感到有点愧疚，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温蒂，我听说你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吟游诗人？”
“是的，我的作品甚至在教国流传。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温蒂眨了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您想借助舆论引导民众的情绪对不对。您放心，其实我已经写了很多诗歌，您一定要看看这个。”
她动作迅捷地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大叠诗稿，热情洋溢地朝着雅江身边凑过去：“这首描写了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噢对了，这件事情仍旧需要保密。”
“不需要了。”雅江说道。
温蒂看上去更高兴了：“真的吗，它记录了您战斗的英姿，我觉得这会是我一生中的巅峰作品，一直希望它能够流传出去。”
雅江想要接过手稿，但那叠纸被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截了过去。他转过头，讶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塔那托斯？”
因为连日的奔波，塔那托斯的眼下多了一抹青黑，他的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抵达卡米拉城，甚至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赶到了雅江的身边。
温蒂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了看雅江，又转头看了看塔那托斯。
雅江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工作。”
塔那托斯不为所动地看了看他，弯起唇角道：“你是在对我撒娇？”
“这是正事。”雅江一噎，随即愤愤道：“算我求您了，您能别这么无事生非无理取闹…………等等，你干什么？！”
身体忽然悬空，他就这么被塔那托斯抱了起来，在一只活生生的妹纸面前，被公主抱！公主抱啊同志们！！！
“我并不是在无事生非。”塔那托斯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淡淡道：“我在吃醋。”
“……”
雅江恨不得一爪子挥上去，挠花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的脸。
提问，刚刚准备装一个，却在粉丝面前被破坏了形象怎么办？
一个字，装！
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雅江捂住胸口，虚弱无比地说道：“塔那托斯，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站着的。”
塔那托斯若有所思地瞥了温蒂一眼，随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搭档如此不给力，雅江只好一个人狂飙演技，抢在对方前面大喊道：“不，什么也不要告诉她，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为别人的付出不需要别人知道！”
塔那托斯：…………
温蒂惊讶又感动，欲言又止地问道：“您，您为了保护这个城市而受伤了吗？”
雅江挤出几滴眼泪，45度仰头，露出一个无比圣洁的表情，轻声说道：“我是光明神殿的祭司，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的子民受到伤害。即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这是值得的，我们得到了一头银龙。邪恶终将被击败，杀戮的阴影永远不会侵袭这片土地，我会保护所有人，哪怕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觉得自己头顶简直散发着一百瓦的圣母光芒：“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并不需要赞扬和荣誉，我希望你不要将我受伤的这件事流传出去。”
“您一直在强撑着，不希望别人担心。可您其实连站都站不住了，您的伤一定很重。拖着病体还要和邪恶战斗……”温蒂捂住嘴唇，看上去快要哭了：“您是那么的伟大，不，大家应该知道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雅江温和地微笑着：“我付出，不是希望别人因为我的痛苦而忧虑。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吧。按照一般发展，对方肯定会坚持要把他因公受伤的真相说出去，顺便再帮他宣传一下打败骷髅召唤银龙的英雄事迹。拖着病体坚持在战斗岗位上，用血肉之躯保护万千民众却绝不后退一步，他是高高在上者的良心，他是底层民众们的希望。将成为相信用不了十多天，他的名字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从此以后，成为感动帝国十大人物，啊呸，成为救世主不再是梦想。这样还能把形象给掰回来，顺便又完成“救世主”宣传任务，他简直是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您都快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诶？
“不，等等，我没有重伤到要死的地步啊。”雅江愣了愣：“我的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如果不是受了重伤，塔那托斯元帅大人这样冷……严肃的人怎么会抱着您，我明白的，您的心地简直像水晶一样纯粹。您不希望我担心，是不是？”
温蒂抹了把眼泪，用一种解释就是掩饰的责怪表情看向他，然后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们没有这么脆弱，如果您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我们更希望站在您的身边，与您并肩而战。”
不要随便就把别人的寿命缩短到几个月啊！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我不会死的……等等，温蒂！！”
雅江举着胳膊眼睁睁地看着温蒂转身就跑，默默当机中。
风，呼呼地吹过。
一团垃圾从两人的面前滚了过去。
这是什么展开，这个展开不对啊！
一把扯住塔那托斯的衣领，雅江瞬间进入了咆哮状态：“快派人把她追回来，快快快快快！”
塔那托斯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脱离掌控的感觉。”
雅江：“什么意思？”
塔那托斯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你假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你的存在，你将永远属于我。”
雅江顿时惊恐地看着他。
塔那托斯弯起唇角：“我在开玩笑。”
雅江：…………
谁信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只是小小地装了个逼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圣母婊特么变成高危职业了啊啊啊啊啊！
☆、第51章
生机盎然的花园中，梅洛站在一棵树下，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金红色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有一种不属于凡世的虚幻气质。
而梅洛手上的情景，则为这一幕增添了更多奇诡的气息。
安斯艾尔清楚地看到几道极细的丝线从他的食指缓缓逸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空气中。他感到有些诧异，却什么也没问。从很早之前，除了复仇之外，他就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了。
“线断了。”但下一刻，梅洛微笑着开口，双色的眼睛映照着蓝色的天空：“终于被他发现了吗，真是个坏孩子。”
安斯艾尔忍不住跟着抬头看去，然而天际只有层层叠叠的云彩。慢了半拍，他才反应过来：“你在说席洛，你在他的身上放了一个追踪魔法？”
“雅江——我的雅江。”梅洛语气轻柔地纠正他，笑容灿烂，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冰冷：“我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雅江从来都不喜欢我……”
顿了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看上去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委屈：“因为我是一个疯子。”
……原来你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神圣系魔法体系中虽然也有追踪类型的魔法，但显然，能骗过一个明祭司，说明那绝对是个不知道从哪个遗迹里刨出来的古代魔法。梅洛比他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意识到这点后，安斯艾尔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将对合作伙伴的吐槽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这个话题太过危险，安斯艾尔想了想，还是决定避开雷区，主动说点别的事情。
“昨天奥德里奇公爵率军出征了。五万大军，足足是塔那托斯兵力的十多倍。看来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亲爱的弟弟了，为此他甚至不惜抽调了帝都的三分之一兵力。可惜当年没能将亚尔弗列得家族灭门，皇帝陛下就需要做好为血债付出代价的准备，他根本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的准备，塔那托斯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要想攻入帝都，塔那托斯只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这个借口，我们已经替他找好了。”
“塔那托斯。”梅洛的笑容有一瞬间收敛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聪明，冷酷，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高贵的血统——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工具，我等待着他被破坏的那一天。至于你，你会登上哈鲁帝国的王座。”
安斯艾尔忽然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道：“皇帝想要除去余孽，奥德里奇公爵想要排除异己，二王子为了王位想要将自己的兄弟拉下水，每个人都有自己行动的理由，可你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我看来，你似乎只是想要看到流血，看到战争，看到死亡……”
梅洛轻轻地露出一个微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
为了雅江？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梅洛所做的一切跟雅江联系起来，眼前这个疯子随心所欲又肆无忌惮，所作所为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永远都无迹可寻。
“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疯狂了，可现在看来，我疯得还不算彻底。”安斯艾尔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个全身都笼罩在白色长袍下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梅洛的手下，安斯艾尔适时闭上了嘴。
梅洛微微挑眉，看上去也有些意外。他居高临下地扫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淡淡道：“你不应该在这里，博伊斯。”
“我不是故意违反您的命令，梅洛大人。”博伊斯惶恐地垂下头：“有非常重要的消息，您吩咐过，一旦有雅江大人的任何消息，都要立刻回报您。”
梅洛忽然笑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消息？”
博伊斯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雅江大人驯服了一条银龙。”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在此过程中，那位大人很有可能受了重伤。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派人严格封锁了这个消息，我们的人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将情报传递了回来。”
梅洛：…………
☆、第52章
帝国的政局正发生动荡，与此相比，蛮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那些可怜的入侵者夹在两大势力之间，就此灰飞烟灭。虽然罪魁祸首已经战败，但帝国元帅塔那托斯却被扣上了私通敌国的罪名，安德里奇公爵率军包围了卡米拉城。现在所有大人物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里，但这和帝都守城的普通士兵却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城墙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灰色的雾气漂浮在黑夜之中，仿佛一层轻纱。火把的亮光仅仅能够照亮眼前5米左右的空间，但在这样的天气中，就算是帝都兵力被调走一大半的当下，士兵们仍旧没有提起该有的警惕性。千百年来帝都从未沦陷过一次，这样光荣的历史给了人们无与伦比的信心。看到有兵士偷懒，一个下层军官狠狠地朝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巡视和督促下属是他的职责，但即便是他，其实也并不认为有什么人胆敢攻打帝国的都城。
想着值班结束后跟同僚去喝上一杯，那个军官怀着美好而放松的心情朝着城楼下扫了一眼。在亮光与浓雾的交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耸动。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他凝起目光，快步走到城墙边上，扒着墙砖往下眺望。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凉。痛苦没能来得及传递到他的脑海中，骷髅光秃的头颅泛着死气，从他身边探了出来。军官最后的视野所映出的，是成千上万的怪物，仿佛天上的繁星，无边无际。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凄厉哭嚎声，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与此相反，城墙上的士兵站在那里，气氛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死寂。这是人们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直到第二个人被杀死在眼前，尸体变得四分五裂。
兵士们在血雨中如梦初醒，疯了一样地开始抵抗。但这没有任何用处，骷髅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是一部部杀戮工具，源源不断的兵力被投入战场，然后被这些绞肉机变成一堆堆的碎肉。在巨大的恐惧下，第一个士兵崩溃了，他丢下沉重的武器和盔甲，扭头向后面跑去。
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所有人都被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给惊呆了。
“这不可能，这支骷髅军队已经被塔那托斯剿灭在卡米拉城了，而逃出来的残兵也被奥德里奇公爵一一消灭。不可能，不可能！它们怎么会绕过奥德里奇的部队，突然出现在都城？！”
“现在帝都的兵力不足，而且那支骷髅军还选择了防守最薄弱的南面进攻。情报很有可能泄露了，帝都中一定有内奸存在！”
“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南边的城门很有可能守不住，最近的军队抽调过来，也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在此期间万一骷髅军攻打进来，皇宫也不能算是安全的地方。请陛下趁着情况还没有那么危急，立刻从其他城门撤离都城。”
“够了，都闭嘴。”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帝冷冰冰地环视众人。大臣们勉强保持着镇静，恐惧却从他们的眼睛中泄露出来。安德里奇和塔那托斯都不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有信心守住都城。
如果老亚尔弗列得还在的话……
皇帝闭了闭眼睛，忽然感到一阵疲累：“派人求援，然后收缩兵力，打开水晶结界，全力守卫皇宫。把光祭司阁下请过来，我们能够撑过这半天。”
与此同时，城外。
梅洛远远地看着燃起战火的帝都，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火把点燃了木制建筑，亮光晕染开来，使他的视野呈现出一片橘红。在那片火海中，忽然爆开了一朵硕大的烟花，曳着长尾的漫天流光像是层层绽开的花瓣，又像是洒落的雪屑，一层光幕随之从容展开，形成了一道如同水晶制成的圆弧，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了进去。
那是遥远的魔神时代的遗产，或许在当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现在却成为了哈鲁帝国皇族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真漂亮。”梅洛回过头，微笑着评价道：“就像是一个贵重的笼子，与装在里头的蠢货们相得益彰，不是吗？”
至少上百个骷髅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塔那托斯静静地看着梅洛，完全没有给同是蛇精病的梅洛半点面子，开口说道：“你输了。”
“我以为雅江会在这里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看来这只是一个圈套，而我的雅江没事——”梅洛看了眼脚下隐藏的束缚法阵，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发现第二个追踪魔法。你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甚至说服了苏瑞来杀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我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值得怀疑的证据。”
塔那托斯淡淡地回答道：“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个怀疑的种子。”
梅洛微微眯起眼睛，表情难得严肃了一些。
塔那托斯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苏瑞巴尔斯是一个从未受过任何挫折的贵族少女，她人生的悲剧因为那场实验而开幕。她之所以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受到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伤害，更因为引起这些伤害的正是自己的恋人卡菲尔。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对她说，这一切不是卡菲尔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她当然会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绳索。这是人性，不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追求光明和救赎。在所谓的救命恩人和自己的恋人之间，苏瑞巴尔斯选择了自己的恋人，仅此而已。”
“她本来会是我最好的作品。”梅洛又叹了口气，看上去似乎真的为此感到遗憾：“信仰让人变得愚蠢，只有飞蛾这样的虫子才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光明。你本来应该呆在帝都，而不是跑来这里送死。”
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塔那托斯：“事实上，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真巧。”塔那托斯弯起唇角，冷冷地回答：“我也是。”
“你知道吗？”梅洛笑眯眯地说道：“那些骷髅是由我制造的。”
他抬起手，骷髅们随之动了起来：“换句话说，我的命令权限在苏瑞之上，我可以完全控制它们……”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一顿。那些骷髅没有任何征兆地摔倒在地，梅洛微微眯起眼睛，发现黑色的斑点从骷髅的腿骨浮现出来，浓硫酸一样地腐蚀着这些死亡生物。
“你或许不能控制它们，但我至少可以毁了它们。”苏瑞踩着森白的骨头，缓缓地走到了塔那托斯的身边，眼底翻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反正现在，这些骷髅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你用骷髅的死亡气息掩盖了自己的存在。”梅洛感兴趣地扫了她一眼：“你本来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不希望我知道你的存在…………”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愉快地笑起来，表情轻松得像是在游戏中猜到了一个谜语的答案：“看来我被骗了，一开始你并不完全相信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直到我在你的面前吐露了真话。”
事实确实如此。苏瑞并没有完全相信塔那托斯，她之所以和对方合作攻打帝都，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梅洛计划的一部分。塔那托斯设计将梅洛引到了这里，然后引导后者在苏瑞面前说出了真话。
本来这个计划未必会那么顺利，但不管梅洛是否承认，雅江受伤的消息确实令他露出了一丝破绽。
“安斯艾尔会从内部破坏结界。”梅洛忽然说道：“我想这个时候，你的军队应该已经控制帝都了吧。你带出去的那支军队还被困在卡米拉城，所以现在随着骷髅军进入帝都的，应该是北方边境的守军。保卫皇帝陛下是个很好的借口，时机也掌握得不错，等到结界被攻破之后，那位陛下就会‘死在骷髅军的手上’，北方军迟到了一步，消灭了所有的骷髅，却只来得及救出三王子——或者是二王子，谁知道呢——然后你就能扶持那位王子登上王位，名正言顺地控制帝都，进一步控制整个哈鲁帝国。奥德里奇公爵被牵制在卡米拉城，等他得到消息赶过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但塔那托斯一点也没有耐心听他的长篇大论。
“你准备好去见你的光明神了吗？”他冷淡地开口，虽然在提问，但看上去半点也没有打算征求梅洛的意见。
一系列提早准备好的法阵开始发动，梅洛的身上开始渗出血液。但他只是望着塔那托斯，不为所动地微笑着：“我知道一切，却没有试图阻止，你知道为什么吗？权利意味着责任，你会后悔的——”
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的身影骤然变得虚幻。
“再见，弑父者塔那托斯亚尔弗列得。”
一阵闪光过后，塔那托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草地。风拂过及踝的嫩草，露出下面干涸的血迹。
很显然，在打不过他的时候，梅洛果断抛弃了身为反派oss的尊严，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干脆利落地逃跑了。
苏瑞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去哪里了？”
塔那托斯挑了下眉，语调比极地的冰雪还要寒冷：“卡米拉城。”
☆、第53章
为了牵制大部分兵力而独守卡米拉城听上去很悲壮，不过事实上，开着外挂打小怪什么的，但雅江童鞋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要知道，他现在手上可是有一条龙！
一条龙是什么概念，看那些民众们的反应就明白了。虽然这条龙是由会长那个传说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形自走猪队友变的，但这事儿他知道，那些敌人又不知道。雅江不擅长运筹帷幄行军打仗，但光明信仰在帝国人民的心中根深蒂固，只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光明神的真正代理人，那么他就赢得了这场战争。
夕阳染红垂天云翼，城下敌军汇聚如灰色蚁阵，雅江满脸肃穆地望着天际苍莽的暮色，身边爬行动物庞大的身躯在一旁投下浓重的暗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片刻后露出一个微笑：“这估计会是我们这辈子装得最大一个逼了，秃头，你准备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嘶吼，下一刻，巨龙扇动着遮蔽天日的双翅缓缓升起，在它的头顶，雅江举起权杖，然后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圣光，那一刻，他身上的光彩甚至比天际那轮红日更为夺目。不论敌我都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这震撼的景象，一时忘记了动作。帝都派来的士兵们听说过那个传言，然而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主角。
骑乘巨龙的神圣祭司，行走在地上之国的光明神化身！
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哦哦哦，看到了吗，那边有个军官居然流着眼泪跪下来了，要是知道变成龙这么拉风，我早就应该换个身体的！”
“闭嘴。”
上升到了几百米的高度，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雅江一边辛苦地维持着圣洁的微笑，一边用跟表情截然不同的恶狠狠语气开口对分会长说道：“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们需要以压倒性的力量一举破坏掉敌方的指挥部，这次行动的象征意义远远大过实际意义，所以你一会飞的时候要帅要优雅要酷炫，不要二，懂吗？”
“我什么时候二过？”分会长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不爽地回答：“当年我可是拿过航空飞船a级驾照的男人！”
“航空飞船a级驾照是什么东西？”雅江愣了愣，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感到一股毫无征兆的失重感袭来。巨龙双翅骤然发力，猛地向下俯冲了一百多米，然后用一种可怕的速度朝着敌阵中心飞了过去。
在高空强劲的大风中保持平衡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分会长还玩这种高空特技。分会长那个死秃头有航空飞船a级驾照，他可没有骑龙a级驾照啊混蛋！
“……等等！！！！！”雅江光速抓住巨龙的脖子上扒拉着它的鳞片，努力压下一边飙泪一边高声尖叫的冲动，崩溃地下令：“不对你特么给我停下！！！”
他的声音在巨风中被扯碎，当传入分会长的耳朵里时已经模糊不清。
喊什么，难道雅江是嫌这样还不够酷炫吗？
分会长一脸疑惑地思考了半秒钟后，觉得自己已经get了下属的想法，于是毅然决然地……在空中来了个螺旋翻滚漂移。
雅江：………………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嗷嗷嗷嗷嗷嗷嗷！
现在离地面已经比较近了，看着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的敌人，苦逼如雅江根本不敢露出半丝害怕的神色，只能狠狠地把嘴里快要溢出来的尖叫给咽了回去，脸色煞白地挤出一个微笑，唯有全身的圣光由于受到的惊吓而愈发炫目。
发出那么多圣光，这要吃多少肉才能补得回来啊，雅江这小子也太豁得出去了。身为上司，怎么能消极怠工、甘居于后呢？
分会长在劳模下属的圣光照耀下，顿时自惭形秽起来，立马扬起双翅，在翻滚漂移的最后，突然来了一个难度极高的九十度折形变向，贴着敌军的头顶最大程度的展现了一下自己强悍巨大的身姿，然后用龙爪势如破竹地扫荡了一个步兵方阵，随即猛地拉开距离，热血沸腾地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
这几个空中战术动作非常精彩，那摧枯拉朽的攻击足以击破任何人的勇气和信心，分会长得意地一仰头，冲着雅江求夸奖求赞扬：“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牛？”
没有人回答，这个时候，某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背上好像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地面上，雅江脸上挂着温和圣洁的笑容，看着潮水一般围过来的士兵们暗自磨牙。
当队友是一个说作死就作死的奇男子时，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剧情张力。总有一天，他要把分会长那个死秃头弄死分尸再鞭尸！
幸运的是，在离雅江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巨龙仍在天空中盘桓，雅江如神祗一般从天而降，身上金色的圣光美丽温暖，在他们眼中，那身姿凛然而不可侵犯，使他们本能地想要放下武器，趴伏于地。
数千双眼睛盯着雅江，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都不可能说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爬回到龙背上去继续先前的计划。
自己决定要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
环视众人，雅江缓缓开口：“我是光明神殿的祭司，雅江。以光明神的名义，来阻止这场不受祝福的战争。我想问你们，你们此刻为何而战？是为了脚下的土地吗，是为了自己的同胞吗，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吗？但你们将要做的，是用自己同胞的血染红这片世代居住的土地，当蛮族入侵时，你们没有拿起手中的武器，此时此刻，却用武器指着守护了你们的英雄。”
他用魔法将这些话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果是平时，这样的话语未必能打动面前这些兵士的心灵，然而此时此刻此地，由他来说出的这些话，让本就已经动摇的兵士们一点点地陷入了骚动之中。
队伍中一些军官的脸色骤变，雅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兀自继续说道：“当敌人的刀剑将要伤害你们的父母朋友时，是城中的那些人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们中有你们的亲人、朋友，也许他们其中有谁就住在你们的隔壁，清晨你们出门互相打招呼，然后下地劳作，你们住在同一片土地上，吃同样的东西长大，拥有相同的血脉。他们不该死，他们没有错，他们唯一的罪名，就是挡在了帝都那些贵人们□□的道路上。而你们，则是被贵人们利用的棋子，你们的生命被他们无情地踩在脚下，没有任何意义地死去。死后到审判所，你们能挺起胸膛吗，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当你们的先祖询问你们是为何而死的时候，你们又该如何回答他们？”
骚动声越来越大，雅江满意地看到有人已经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虽然没能如计划里那样先端掉敌军的指挥部让部队陷入混乱，但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口遁对普通士兵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雅江瞳孔微缩，然后猛地一偏头躲过那支破空而来的三棱箭。与此同时，一支重甲骑兵分开人潮，向着这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将他合围起来。
雅江攥紧手心里的一个铜哨，决定召唤分会长那个二货。就在这时，一道轰然巨响如同雷声般在天空中炸开，分会长哀嚎一声，急速向上拉开了距离。
这是……火炮？帝国的火炮射程什么时候有这么远了，这不可能！？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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