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 作者:流年忆月

    第9节

    龙越轻叹了一声,走到龙倾寒的床头坐下,叹声道:“子玥,你可是怪为父?”

    龙倾寒的双眸微微一亮,复又暗淡下去,“爹也是为了孩儿好,孩儿岂有责怪之理。”

    话虽说得如此客套,但其中的疏远之情清晰可见。

    龙越伸手过去拍了拍龙倾寒的手,龙倾寒一怔,手缩了一下,又没再动作了,放在那里由着龙越轻拍。虽然只是微小的一动,但龙越却是感觉到了龙倾寒的抗拒。

    他心中一痛,便松开手转过身去。

    一时之间,父子俩之间沉默了下来,房间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不言,一个不问。背对着龙倾寒的龙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幽幽地望着远方,而龙倾寒则是交叠着双手,低垂着眸,思虑着那个红衣男子。

    “爹,若是……”

    “子玥……”

    两人同时开口说道,龙越闻之,忽地怔住了,龙倾寒话语里的意思,明显是说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罢。这般疏离,龙越真不知如何是好。

    “爹,你说罢。孩儿听着。”许是感受到龙越的情绪,龙倾寒先一步开口道。

    “唉,”龙越一拍大腿,长长地叹了口气,“子玥啊子玥,缘何我们父子会到如此地步。我犹记得你幼时时最喜跟在为父身边嬉闹,怎地如今却……”说到最后,龙越却是难过得偏过了头去。

    “爹?”龙倾寒有些不敢相信的出声,这样失态的龙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份疏远从何时开始,似乎从他学武后,便开始了罢,不,似乎是……

    他幽幽地回忆,思绪飘忽到了多年前。那一年,他刚五岁,彼时的他非常调皮,常喜欢爬树玩闹。那一日父亲的至交好友,带着他的儿子来做客。幼时的他鲜少有同龄的玩伴,便是天剑宗里的小弟子,也因身份之故,对他多有敬畏,不敢同他玩乐。是以这父亲好友的儿子到来,使得他第一次有了伴。

    他跟着那小孩到处爬树,逗鸟,嬉闹。如今回想起来,那可谓是他童年时光中最为开心的时刻了。

    但那时与小孩玩闹时,两人跑到了膳房,那小孩意外打翻了米缸,所有的米都倾泻了出来,这一下,可惊动了龙越。

    龙越赶来之时,他与那小孩正低垂着头站在米缸前,龙越一怒,便喝声道:“是谁做的!”

    岂知这时,他身边的小孩便伸手一指,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他!”

    当时的他年纪尚小,犹不知道诬陷这回事,便这么迷迷糊糊的做了替死鬼。

    当震怒的龙越要打他掌心时,他还反抗地哭诉喊冤,岂知这让龙越愈发震怒,犹怪他在客人面前丢脸,死不认错。为着这件事,龙越在客人走后,将他吊起来打了足足半天,他疼得哭都哭不出了,后来还是他娘尚红绣来救下他的。

    自那以后,他的性子便变了,变得极其冷淡,不哭也不笑,只因他最敬的父亲不问缘由便打了他,使得他对父亲的感情愈发冷淡,后来随师父远走后,这感情更加疏远。

    但后来许是那小孩觉得心中有愧,便自请来照顾他谢罪,于是,便有了龙末。

    是的,那个小孩便是龙末,龙倾寒对幼时的记忆虽有些模糊,记不清那小孩的模样,但依着龙越所说,与龙末所承认的,那小孩便是龙末,是以这些年他虽未唤过龙末一声“哥哥”,但他依旧是很感谢龙末曾经带给他的快乐。只是可惜,随着年岁增长,龙末变得越发沉稳,对自己越发恭敬,他这声哥哥却是唤不出口了。

    从回忆中缓缓地走出来,龙倾寒淡淡地看了龙越一眼,发觉龙越当真是老了,沧桑的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处的皱纹隐隐显现,那记忆中高挺的背也有些微驼,原先柔顺的黑发也露出丝丝白发。

    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湿意涌上了心头,多年来的亲疏之别,这时竟忽地全消了。

    龙倾寒反握住了龙越的手,微微笑道:“爹。”无需太多的语言,只需一句轻呢的呼唤便足够了。

    “子玥。”知晓龙倾寒心结已解,龙越激动地拥住了他。

    “爹。”龙倾寒反拥着他,垂下了双眸。

    父子俩在释然的一刻激动地相拥。

    良久,他们才缓缓分开,而后相视一笑。毕竟是多年的父子,有些血浓于水的感情是断不开的。

    龙越拍了拍龙倾寒的手,便与他长谈起来,说说他儿时的故事,谈谈他的未来。

    龙倾寒憔悴的脸上渐渐有了喜色,精神也好了很多。

    然而,在谈到一个问题时,他们之间又沉默了。

    ☆、第三十五章·意图离家寻真相

    “子玥,你老实告诉为父,你同凤璇阳究竟是何关系?”龙越正色道。

    龙倾寒一怔,低下了头来,没有答话。原本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忽地沉寂了下来。

    良久,龙倾寒才幽幽地抬头,正对上龙越,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唯有坚定,“我他,他是我的恋人。”

    龙越瞳孔一缩,心跳忽地漏跳了一拍,即便已经猜到这种结果,但他也委实想不到龙倾寒竟会这般将内心的情意诉说,不是简单的一句“他是我恋人”,而是多了一句“我他”,短短的三个字便诠释了龙倾寒对凤璇阳的意,不是被逼迫,不是出于利益,而是真心的那个人,渴望与他相守。

    此时龙越的心情非常复杂,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龙倾寒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的态度。

    龙倾寒也没有追问,只是用灼灼的坚定目光看着龙越,他要让龙越知道,自己的情,不会变,哪怕遭受再多的鞭笞,也永远改变不了他内心的情。

    “子玥啊子玥,你缘何执迷不悟。”龙越悲戚地一唤,一拍大腿,摇头叹气起来。

    龙倾寒怔住了,他原以为龙越会继续打他,去没想龙越反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哀叹。

    “孩儿已非三岁小儿,孰是孰非,以及自个想要什么,自是知晓的,爹您不必担心了。”

    “不担心,为父如何不担心!”龙越激动地抓住了龙倾寒的双臂,厉声道:“你可知凤璇阳是什么人!他是魔道中人!是魔教教主!更是……”忽地,话语一滞,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脸上神情一变,生生将后面的话吞入腹中。

    龙倾寒的双眼一眯,冷声道:“更是甚?”

    “唉——”龙越忽地背过了身,站了起来,道:“你只需知为父这般都是为了你好,你切莫再多接触凤璇阳,那于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们不该在一起,不该啊。”

    “更是甚?”龙倾寒没有接龙越的话,反倒又一次开口问起,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度,冰寒彻骨,让龙越的后脊不由得一凉,渗出丝丝冷汗。

    龙越身子一抖,甩了甩袖,便往门口走去,“你身子还未好,还是多加休息罢,为父便不打扰你了。”

    “爹想说的……”龙倾寒恰时地开了口,缓缓将话吐出,“可是‘魔月’?”

    魔月!龙越浑身大震,惊恐地转回头瞪着龙倾寒,声音混杂着些许颤抖,“你……你从何处听到这个名字的?”

    果然,龙倾寒的双眸一冷,果然是与魔月有关,连爹都这般反常,可见这魔月的不寻常,如此这般,更让他好奇这魔月究竟是什么了。

    龙倾寒话语一转,便道:“爹可曾听闻向梅山庄灭庄一事?”

    龙越快步走到龙倾寒面前,盯着他瞧,可发觉他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收敛了方才释然后的柔情,换上了万年不变的冰冷。

    龙越的双唇紧抿,发觉龙倾寒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时,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倾寒挑了挑眉,“那爹可曾听闻灭庄凶手之事?”

    “凶手?”龙越蹙起了眉头,“为父听闻这凶手乃是向梅山庄的仇家,至于具体是何人,为父便不清了。莫非……”他双眸一亮,激动地攀住了龙倾寒的双臂,“你知晓真正的仇人是谁?”

    龙倾寒微微地扯动嘴角,抬起头正对上龙越的脸,那眼底的深邃幽光,让龙越不由得头皮一麻。

    龙倾寒不着痕迹地瞥开了龙越的手,幽幽地道:“我自然知晓。爹,这人你也是识得的。”

    龙越一怔,忙低下头细数可疑之人,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不知什么东西。

    这时,龙倾寒却忽地打断了他,“爹,怎地,还想不出来么?”

    “莫非是凤璇阳?”龙越一怔,厉声喝道。

    “不,”龙倾寒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一字一字将口中的话慢慢吐出,那短短的三个字便如同一把巨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在龙越的心上,“咚咚咚”,发出剧烈声响。

    “是、‘魔、月’。”

    龙越双瞳一缩,只觉心跳忽地停止了,第二次从龙倾寒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那名字仿佛一个梦魇一般,缠绕不去,似要将他拖下地狱。

    龙越身子一抖,道:“不,不可能,不是他,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忽地,他唰地站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目,倒退了几步,竟忽地转身快速跑走了。

    “爹!”龙倾寒一急,撑着床板叫唤,身子前倾,差点便摔倒在地,可是龙越奔了出去,没有回头,这让他更是焦躁。

    “该死的!”龙倾寒恨恨地一锤床板,明明真相便在眼前,为何龙越又避而不答。

    他的心忽地变得好累好累,为了魔月的事情,为了凤璇阳的事。

    他瘫软在床上,背靠着床头,默默地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幽幽出神。他原以为复生后,他与凤璇阳能重新来过,好好地过日子,却没想,中间竟有诸多牵扯,究竟魔月是什么,是什么,为何每个人都谈之色变。

    这天之后,被这事一折腾,龙倾寒又忽地病倒了。

    将养了数天,他娘尚红绣天天都来照顾他,便是龙末也是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

    可是,龙越却没有再来过,无论尚红绣说什么,他都拒绝再见龙倾寒。

    龙倾寒在床上歇息了数天,直觉身体大好后,便起了身。

    这数日来在床上,他想了许多,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人告知他真相,倒不如自己去寻找真相,他要弄明白,这魔月究竟是什么,可是因为魔月的关系,让父亲如此反对凤璇阳。

    他要与凤璇阳在一起,就必须去除所有妨碍他们感情的东西。

    先前,在向梅山庄灭庄时,他便为了凤璇阳,使计化解了误会与仇恨。如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正魔两道的隔阂,那他便让世人知晓,魔道也并非恶人。

    如今,若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关于魔月之事,那他便要查清楚,魔月究竟是甚,以排除所有阻挡他们的障碍。

    只因,他凤璇阳,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放弃他的,既然重新来过,那么这段情,他必要牢牢抓在手心!

    这天早上,龙倾寒起了身,便走去寻了父母,他没有跟龙越再提那天的事,反倒话起了家常。龙越看他的脸色仍有些不对,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一天,是他归家后,与父母亲交谈得最多的时候,此时离天剑宗被灭门仍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于他而言已足够了,而三年后,他必归来,阻止天剑宗的浩劫。

    这天,他一直与父母谈到了晚上,还笑着说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一切仿佛回到了他五岁之前,只是,他知晓,今夜过后,他便要悄悄地离家而去了。

    拜别父母回房后,龙倾寒便默默地收拾起他的行装,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带龙末出行,是以一直都未告诉龙末此事,不过龙末毕竟与龙倾寒多年主仆,心里都有些相通,自然知晓龙倾寒所想,便自请地进了龙倾寒的房,帮他收拾东西起来。

    龙倾寒感激在心,一时激动,便唤了龙末一声:“哥哥”。龙末一怔,旋即笑了笑,拍着龙倾寒的肩道:“少主,一路走好,宗主及夫人我会照料好的。”

    “好。”龙倾寒感激地回以一笑,便继续收拾起行装了。

    他所需行装不多,唯一不会离身的便是那把幽泽剑以及那朵干枯的梅花。他抚上了心口,隔着衣衫触摸着怀里的那朵梅花,幽幽一叹,也许再归家时,已是几年后了。即便会被骂不孝子他也认了,毕竟他终归是要取舍的。

    昔时的他自凤璇阳在山庄上打伤众人后,便回了天剑宗疗伤,直待半年后江湖上出了事,众人将事情推脱到凤璇阳身上,他才与凤璇阳再次相见。

    那时在事发后,凤璇阳曾屡次相邀,意图与他说明情况,他都屡次严词拒绝,此后两人越走越远,最终走上了不归之路。前生的他,为了责任,为了家,将人远远地拒绝,甚至不相信他,如今既然复生了,那便让他挽回当年失去的,与凤璇阳重新来过,轰轰烈烈地!

    他收拾好了后,便坐上床,打坐练了一会功。当他收功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此时龙末已经离去了。

    他起身站好,整了整衣衫,迈步走向门口,眷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便推开了门。

    然而,月下独影,长长的影子斜落他的足尖。一个人,负手独站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看到这个背影,龙倾寒浑身一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知晓魔月究竟是甚么?”

    ☆、第三十六章·二十年前往事现

    龙倾寒闻声一震,声音有些抖了起来,“爹?”

    月下之人长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拖长了他的身影,孤寂的影子显得更为寂寥,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龙倾寒能从他的叹声中,察觉到他的心情抑郁。

    龙倾寒犹豫了一会,便走到了龙越的面前。

    瞟了一眼龙倾寒手里的剑与包袱,龙越神情一黯,又是长长一叹,“子玥,你缘何执迷不悟。”

    “孩儿意已决,不会轻易更改。”龙倾寒敛下了他的双眸,平淡的眸里查不出任何的波澜。

    龙越心头如被堵着一般生疼,他伸手过去试图轻拍龙倾寒的肩,然而,却被龙倾寒身子一倾,巧妙地避开了。他一怔,便讪讪地放下了手,“为父并非出手阻你,你已长大,为父也不该多加管束,为父只望你听我一声劝,早日远离凤璇阳的好,与他在一块,你不会幸福的。”

    有那么一瞬,龙倾寒觉得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起来,那沧桑的嗓音一丝一丝飘进他的耳眶,萦绕不去,仿佛在痛斥他的罪行,声声泣下。

    但,他不悔。

    他抬起眸,正对上龙越的眼,目光里满是坚定的神色,“我不悔!”一字一字咄咄而出,宛如一把巨锤,生生将一个个字锤入龙越的心窝。

    龙越一怔,微微退了几步,嘴里一直喃喃喊着,作孽啊作孽,缘何你们要如此牵扯不清。

    龙倾寒定定地看着龙越,目光里没有丝毫动摇。

    察觉到龙倾寒没有丝毫悔意,龙越心中一痛,苦涩地道:“子玥啊子玥,你可知凤璇阳是什么人。”

    “他是何人,我不在乎,我只知,他是我的恋人。”没有绵绵情话,但只需简单的一句“恋人”,便诠释了他的。

    龙越静静地望了他许久,似是痛下决心般,一拍大腿,道:“你可知凤璇阳他其实……唉,罢了,你对‘魔月’之事了解多少。”

    魔月!耳闻这个词,龙倾寒浑身一震,“爹?你……”

    “你且告知我!”龙越不由分说地正色道。

    龙倾寒一怔,垂下了眸,便将自己仅知为数不多的消息告诉了龙越。

    龙越听完后眉头越皱越紧,双唇紧抿,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而龙倾寒则急切地唤了一声,“爹?”他知龙越一定知晓魔月是什么,是以他急需知道真相。

    龙越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背负着手,走到了前方,思绪不知飘荡在了何处。良久,他终于痛下决心,缓缓地开了口,“二十多年前,的正道武林还不似如今这般,以天剑宗为首。那时的天剑宗排名不过屈居第二,而第一的乃是久华派。”

    “久华派?”听到这陌生的名字,龙倾寒怔住了,他微微蹙起眉头,思索起来,但纵使他翻遍记忆,也想不出这是什么门派。

    “你不必再想了,打从久华派出了那事后,便已没落,二十多年了,人们早已忘了那地方,不,也许确切地说,是不愿提及。”龙越的话语里透露出丝丝凄凉,仿佛孤寂了万年一般,说不清的哀楚。

    “久华派门下有一名素喜着红衣的男子,名唤段书青,他根骨奇佳,极其富有武学天赋,仅凭十八岁的稚龄便打败了派中掌门,当时都被江湖人奉为新一代的武林高手,由此可见他的武功高绝。”

    龙倾寒怔了怔,红衣男子,这莫非是巧合么?似乎隐隐之中又在暗示着什么。

    龙越继而又道:“段书青此后便成为了正道武林的骄傲,人人都吹捧着他终有一日必能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说到这里,龙越停了一会,微微侧头解释道:“子玥,你当知,我们天剑宗稳坐了数年的武林盟主之位,自然会引发他人不满,因而……”

    “孩儿知晓,那后来呢,缘何那红衣男子未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龙倾寒急切地打断了龙越。

    “只因出了一事,一件引发往后灾难的事。”龙越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到过去曾发生的事情,那一幕幕的惨况,他都不忍再回忆。

    龙倾寒一怔,看到龙越这般模样,想必那事定是非常严重了。他走了上前,轻拍着龙越的背,安抚他。

    龙越侧过头来拍了拍龙倾寒的手,继续道:“便在众人对段书青寄予厚望之刻,他却在推选武林盟主的比武前夜逃走了。久华派一干人众岂有不急之理,以为段书青乃是被人掳走,因而他们四处寻找,可久久却遍寻不到。然,几年后,便在众人死心,以为他被人暗中所害后,他出现了,带着一个女子出现了。”

    龙倾寒忽地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腾升,似乎一切的不幸便从这女子身上开始发生。

    “当时段书青解释道,他不愿成为众人的傀儡,他只愿追寻自己的幸福,与心之人快意江湖,因而他在比武前夜悄声离开了。而如今他已寻到了自己的幸福,期望派中长辈们能祝福他们。”

    龙倾寒的眸里渐渐聚起波澜,呼吸也变得凝重起来。

    龙越叹了口气,“你说,这久华派的长辈们听闻此事,哪会咽得下气,你也当知这江湖人最重面子与尊严的。当年段书青任何话都未丢下便悄声离开,众人急切寻之不到,而在多年后,带了一位女子归来言说无意武林盟主,如此这般,让那些派中前辈怎拉得下面子。当即,那些前辈便呵斥段书青,让他丢下这个女子,随同他们一块潜心习武,争取早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龙倾寒一凛,渐渐地察觉出事情兴起的端倪了。

    “这段书青乃是久华派捡回来的孤儿,自小便是被大伙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而性子高傲得紧,做事从不顾及他人想法,是以他岂会是委曲求全之人,再者在心之人的面前,他又怎会低下头,抛下红颜。当即,他便与掌门吵了起来,后来越吵越凶,而致……唉,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声叹气后,似是忆起了痛苦的往事,龙越闭上了眼,双拳都攥紧了,“那一日,段书青意外打了掌门一掌。唉,段书青的武功极高,掌门也比之不上,那掌门当即便口吐鲜血,飞了出去。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而段书青知晓自己犯了大错,便跪下请罪。可那些派中前辈却纷纷呵斥他,要逐他出门,甚至还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他的恋人,称其为妖女,蛊惑段书青之心。当时段书青两人竟无法争辩,越是辩驳越被他人拿来说事,没多久,众人恼怒,便纷纷要将段书青捉拿关押。后来,他的恋人直觉不对,便撒出了迷烟,带着他逃走了。”

    听到这里,不知怎地,龙倾寒开始烦躁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龙越缓缓地道:“于是,便这样,段书青与那位女子潜逃到了江湖上隐居起来,两人暗中结为了夫妇,过了几个月的幸福生活。几个月后,段书青以为事情过去已久,派中之人该消气了,便带着妻子回了久华派,期望能得到派中长辈们的祝福。可熟料,当他回到久华派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缟素,他一急,便要冲进去问清。岂知,忽地一下,所有的人都冲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怒声呵斥段书青他乃是杀人凶手,段书青一惊,耳闻派中人解释,他才知原来几个月前,他使出的武功过于厉害,将掌门重伤,使得掌门内伤过重,久久不治,便在他归来前夜竟咽了气。”

    龙倾寒呼吸一窒,沉声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唉……”龙越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话里有话般,幽幽地对月而望,“巧是不巧,唯有天知道了。”

    话语一转,龙越又继续道:“当时众人将段书青视为了杀人凶手,言说要替掌门报仇,还厉声直指他为叛徒。这叛徒一说,段书青自是不认,毕竟他虽伤了掌门,但却为做过对不住久华派的事。因而当时怒声反驳,岂知竟扯出了另一桩事,原来,经过众人的多方打探,他的妻子竟是魔教中人,而众人便认为段书青乃是与魔教妖人勾结,暗害掌门。”

    龙倾寒直觉心跳都漏跳了一拍,胸腔忽地鼓鼓做疼,咚咚作响,“后来呢……”说完这三个字,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便是心也变得冷了奇了。

    “后来?后来两方便打了起来,当时他妻子怀了身孕,他顾及到妻子肚里的孩儿,自然放不开手,很快便负了伤。看到自己的夫君受创,那女子自然恼怒,当即便不顾一切地洒了毒烟,瞬时毒翻了数人,带着段书青潜逃。你可知,当时武林并不似现今这番,正道与魔道互不牵扯,那时两道之间早已相互仇视许久,是以耳闻那女子乃是魔道中人,众人自然愤恨。”

    “那……段书青可有嫌恶她?”龙倾寒颤颤巍巍地问道。

    “没有,”龙越又叹了一口气,这口叹气似是愤懑又似是欣慰,“那女子在打斗时动了胎气,又因放出毒烟,自己吸食进去的缘故,差点一尸两命。”

    龙倾寒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明明不冷的天,他却觉得浑身发颤,似是身临其境一般,心口做疼。

    “当时段书青见此情况又是担忧又是气愤,照顾妻子时才发觉她身上也负了伤。思及那些人对他的冷漠无情,他渐渐地变了性子。他带着女子回到了女子的家里——魔教,而后,便从岳父手中接管权利,将正道武学同魔道武学融化,创立了一门独步天下的武功,短短月余,便成为了雄霸一方的魔教教主。”

    龙倾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双瞳大睁,惊诧地问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后来……”龙越幽幽一叹,“后来,出大事了……”

    ☆、第三十七章·真相得知又似迷人设

    “什么大事?”龙倾寒急切地问道。

    龙越幽幽地望着天际那轮明月,思绪飘回了当年,“当时的正道武林不知是受谁挑唆,竟然集结了许多正道人士,冲上段书青所在的魔教,言说要讨伐叛徒,以报久华派掌门之仇。而那时,魔道中人闻讯,也赶了过来,意图趁机打垮魔教。因而,最后……唉。”

    余下的话,龙越没有再说,但结果也能猜着必是两道中人合击,魔教陷入困境。

    龙倾寒瞬时双瞳大睁,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有什么东西似要从胸腔冲出,激起他一腔热血。

    “那一天,”龙越深深地阖上了双目,“血流成河,尸体遍地,漫山火光。”

    短短的十二个字形容,便将当时那血腥的一幕尽数描述。这一瞬,龙倾寒只觉呼吸都停止了,不由得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为何,他如此烦躁与悲哀,甚至如身临其境一般,闭上眼,便可听到那充斥的喧嚣,见到那满地的血光。

    “子玥?你怎地了。”龙越转头,看到龙倾寒惨白的脸,忙关切地上去扶着他。

    “无妨,”龙倾寒顺了顺气,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哀伤从心头漫上,溢满了全身,“爹你继续。”

    龙越运起内功给龙倾寒顺了顺背,继续道:“两道中人极其之多,段书青所在的不过是个占据一方的魔教,自是敌之不过。到最后……唉,竟只剩下了他们夫妇两人。”

    龙倾寒浑身一震,他颤抖着闭上了双眼,不忍再闻。

    偌大个魔教最后只剩下了两人,这是何其的不幸!何谓魔,何谓正,为了一己之私,竟致多人死亡。

    “之后呢,他们可有逃出?”嗓音已是颤抖地连不成句,明明能预知到答案,但龙倾寒却仍存着最后一丝期望地问了出声。

    然,“没有……”龙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道尽了万年沧桑一般哀戚叹道:“都死了,他们都死了。那时段书青妻子怀了身孕,却……当时,众人都在逼迫他,逼他上了绝路,在山顶之巅,他大声嚎笑,咒道,若有一日他能转生,他必要让所有害他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龙倾寒浑身一震,如亲耳聆听那咒怨一般,强大的怨念缭绕在了他的周身,重重恐惧漫上心头,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的脸色唰地变得苍白,龙越见之,担忧地拍抚着他的背。他轻轻地瞥开了龙越的手,抖着声问道:“后来……他们可是跳崖身亡?”

    龙越深吸了口气,长长一叹,“不错。”

    那一瞬,龙倾寒直觉双腿虚软,快要站立不住。他幽幽地闭上眼,眼前竟似浮现出他们夫妇俩跳崖的一幕,鼓鼓风声作响,凄厉的惨笑回荡在高山之巅。

    “这段书青究竟是谁?”虽然心里头有了一个答案,龙倾寒仍忍不住问了出声。

    “段书青成为魔教教主后,人称……‘魔月’。”

    瞳孔一缩,龙倾寒为之震颤,这便是“魔月”,这便是真相!

    “那么,他与凤璇阳有何干系?”虚晃了一步,龙倾寒幽幽问道。

    龙越一怔,皱紧了眉头,便负手转过了身,竟似不肯作答。

    “莫非……爹你要告知我,凤璇阳乃是‘魔月’转生?”

    龙越身子一僵,他攥紧了双拳,缓缓地吐出,“不错。”

    “怎地可能!荒谬!”轰地一声作响,身旁的一株小树砰然作倒,显出主人的气愤,龙倾寒倾身上前,厉声喝道:“凤璇阳怎地可能会是他的转生!他……”

    “你对凤璇阳的过去又了解多少?”龙越转过了身,正色道。

    “我……”龙倾寒却答不上来了,了解多少,呵,他不由得自嘲一哂,他所了解的凤璇阳只是在他们相识后的,可是二十多年前的凤璇阳,他却不知道。

    “凤璇阳一身红衣,额际一朵赤色红莲,手握赤煌神剑,身负绝世武功冥阳功,可对?”龙越跨前了一步,咄咄地道。

    “那又如何?”龙倾寒后脊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知,二十二年前,魔月夫妇坠崖后,段书青为保妻儿,以自身做垫,救下了妻儿一命。他夫人安全后,便暗中将其夫君的尸骨埋葬,一个月后,于一山洞中,诞下一子,其子额头有一红莲印记,与段书青脖颈上的红莲印记,一模一样!”

    龙倾寒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那个红莲印记竟有如此来由,“段书青脖颈上竟有红莲印记?”

    “不错,听闻这印记乃是因他喜好红莲,后来久华派掌门闻之,便寻人替他纹的。是以,除却他们是同一人,你又怎能解释这印记之事。”

    龙倾寒愣住了,他犹不敢相信地辩解道:“可这兴许乃是其父遗传,这……也说不得准。”

    “子玥啊子玥,你太天真了。凤璇阳不止这一红莲印记与之相仿,便是行事风格,武功路数都同段书青一致。他那一身冥阳功,便是段书青生前将魔教与正道的武功相溶而成的,世上也唯有段书青知晓如何运用。而凤璇阳手上那把赤煌剑虽经过他的重炼,模样有所改观,但与昔日魔月所使神剑模样极其相似,俱是赤身血红,如饮渴血。且如今……”龙越忽地双眸一冷,“在凤璇阳初出江湖后,当年带头打上山的向宗,便惨遭灭门而死。”

    龙倾寒浑身一震,没想到向宗竟是当年带头打上山之人,“怎地可能,向梅山庄多年来都……”

    龙越甩了甩手,阻止道:“有些话为父现今告诉你,你知晓便好,江湖人最重面子,如今,逝者已逝,我们不宜再说他人是非。你可知他当初行侠仗义,却为何要退隐江湖,不是因他无儿无女,而是他当年年轻时曾是久华派的关门弟子,当年打上山时有他一份。段书青夫妇俩坠崖后,许多人都沉浸在段书青的诅咒里脱不开身,而后这二十多年参与当年之事的人相继死亡,而活着的人,毕竟好着面子,为了维护这正道中人的形象,对当年的事情自是不敢再提。”

    “但无论是魔月昔日出逃而后杀人,还是他们久华派被人教唆攻打魔教,孰是孰非,过去那么多年,也该由历史去定功过了。可当年的阴影犹存,人心惶惶,众人表面虽说不再提及,但若是听到魔月之事,无一不会闻之色变。当年向宗便是因着这事,惊惧魔月转世前来报复,是以便退隐了江湖,建起了向梅山庄,岂知……”

    听到这里,龙倾寒已隐隐知晓龙越在暗示着什么了。龙倾寒攥紧了双拳,厉声道:“但向梅山庄却是被人下蛊而害,与凤璇阳毫无干系。”

    “你怎知与他无关!莫非你亲眼瞧着凶手下蛊了!”龙越用力地一甩手,打断了他的话。

    龙倾寒忽地怔住了,没有,他没有证据证明与凤璇阳无关。他忽地想起了那一夜他梦到的向宗身死之事,那一朵梅花,那深夜闯入的凤璇阳,莫非……当真是凤璇阳所为!

    顷刻,他冷得瑟瑟发抖起来,他又想起似乎屡次想问魔月之事时,凤璇阳都会阻挠。

    凤璇阳啊凤璇阳,你身上究竟有何秘密。

    龙倾寒幽幽地闭上了眼,记忆漂浮到复生前,凤璇阳在向梅山庄上怒喊的那一句“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他该想到,凤璇阳那般高傲狂妄之人,怎会为了一件小事,便兴起了一统江湖之心,是了,那时江湖上多位武林掌门陆续死亡,事后察明便凤璇阳所为,那么……

    呵,龙倾寒倒退了数步,犹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那么从一开始,无论他如何努力,凤璇阳可都是打定主意要复仇的了?

    龙越看出龙倾寒已隐隐有些信服,便继续道:“即便凤璇阳不是段书青的转世,那也是他的亲子,你想他怎地会可能放过害段书青之人。子玥,回头罢,你与他在一起只会背负更多的罪孽与戾气。”

    回头?龙倾寒趔趄了一步,心已丢了,他如何回头,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死亡来临之前,阻止他!

    “子玥……”龙越担忧地上去,扶着龙倾寒,哪知龙倾寒却愤怒地打了开来,“我不信!若果真如你所说,那你又缘何会知道这些事!”震怒之下,他直接用了“你”来称呼其父。

    “只因……”龙越幽幽叹了口气,道:“只因他的妻子,乃是我的表妹……”

    “什么!”耳闻这个消息,龙倾寒震颤了,他实是没有想到他爹竟与魔教之人有牵连。

    “说来,想必你也不信,那魔教中人乃是自我的爷爷辈而分化出去的,但我爹与他们仍有暗中来往,是以多年下来,我与表妹的情谊倒也深厚。攻山之日,我自是未去,表妹她逃得性命后,辗转两年便来到了我这里,将真相告知,并将当时两岁的凤璇阳托付给我,而后没过多久,她便阖目离世了。凤璇阳来到此处的第二夜,竟忽地不知所踪,我一心急,四处寻找他的踪影,岂知遍寻不到了。当我再见到凤璇阳时,他已改了名姓,成为了九天教教主。但那额际的红莲印记,我一生都不会忘。”

    “不……”听到这些震撼的消息,一时之间,龙倾寒怎能接受,他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住脚,“我不信,我不信……”

    “子玥,你……”

    “不!”龙倾寒喝了一声,“即便他要报仇又如何,与我何干!”

    “子玥,你怎地还执迷不悟。莫非你要助纣为虐么!况且,你如此痴恋他,他又可曾有告知你他的情意?说不准,他那是故意接近你,利用你!”

    “他有!”龙倾寒攥紧了双拳厉声一喝。

    是的,他曾拥住他,用最后的嗓音轻声道出“我你”。可,却在听到之后,他永远地失去了他。

    一种悲痛涌上了心头,昔时那笑着阖目的一刻,在狂肆地回放。

    两剑出鞘,夺命一招,再回首时,已是永别。

    失去的曾经,他又怎能再失去一次!

    龙越也怔住了,他委实想不到两人之间的牵绊竟如此之深,他长叹了一声,“子玥啊,你当知与他一块,你便是万劫不复啊。”

    “纵使天下人不解他,负他,我也决不弃他!”

    一字一句如锥子般生生敲入龙越的心。那双素来冰冷的眸里燃出了火一般的热情,在这凄凉的月夜里烧出炽热的火光。

    “子玥啊子玥,你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他又怎知你的苦。”

    “我不曾为他付出过什么。”龙倾寒抬起了右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只手曾经用剑杀死了他,结束了他狂妄的一生。

    “可他却为我付出过生命。”

    一滴泪轻轻滑落,流落唇角。他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才明白,凤璇阳的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他解脱。让他断了这份念想,断了这份痴缠,从此,成为手刃魔教教主的武林盟主,君临天下。那个高傲的人啊,用最沉默的方式,铺就了他的未来。

    “子玥,你当真要为了他,致使武林浩劫么。”龙越的声音已经虚软无力,这个高傲的儿子,他知晓从他告诉真相的那一刻,已是挽回不来的了。

    “不,我会阻止他。爹,其实段书青从一开始,便是无辜的不是么,何谓正道何谓魔道,其实他何曾害过人。”

    “话虽如此,但……”

    “爹!你若真有心,不愿武林喋血,缘何你不去阻止!你是武林盟主不是么!”龙倾寒一甩袍袖,怒道。

    而龙越却忽地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龙倾寒许久,便背过了身去,对着月空不知思索着什么。时间静静流淌,良久,他才幽幽地叹声,话语里是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子玥,你当知身为武林盟主也有一些不得已之时,也有自私的时候。”

    龙倾寒一愣,是了,他怎地忘了,魔月与他爹的关系,他爹又怎能出面去对付凤璇阳。

    “罢了,你去罢,若能阻止他,当是好的,若不能……那便听天由命罢。”

    龙倾寒微微一怔,看着龙越那孤寂的背影,心头是说不出的感伤。

    他走了上前,拥住瞬间老了几岁的父亲,轻抚他的背,“爹,对不住,孩儿不孝。”

    龙越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反拥着龙倾寒,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他低垂着头,将头靠在儿子的肩上,低低地落泪。

    月影横斜,落下枝头,静谧的时间沉淀在父子俩相抱的这一刻。

    当天灰蒙蒙亮时,龙倾寒抬起了头,他拭去了眼底的泪,把心一横,转身跃上墙头,幽幽出口,“爹,我走了。”

    “你……注意身体。”

    “好。爹您也是。”

    “好。”

    “那……我走了。”

    “等等!”

    脚步一顿,龙倾寒回头,一样东西朝面袭来,他翻手卷袖,低头一望,这竟是一枚龙形的木质发簪,雕纹精致,触手微凉,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这……”

    “一个月后便是你的生辰,这乃是我送予你的及冠之礼。”

    “爹……”龙倾寒微微一怔,拿着发簪的手颤抖起来,他脚步一挪,便要回去。

    但,龙越甩手阻止了他,“去久华派瞧一瞧罢,尚有,若是可以,找出当年那在暗中牵引之人。”当这话说完时,龙越已转身走远了,他没有给龙倾寒道别的机会,只留下了一个孤寂的背影。

    龙倾寒目送着父亲远去,将手心里的发簪盘在发上,面对着朝阳转身,几个纵跃,远远地消失在天际之中。

    今日分离,不知相见会是何时。

    “魔月啊魔月,有些事,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那两个孩子……只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他们。”一声叹息从墙角边缓缓道出,空寂的庭院里弥漫着无奈的悲伤。

    龙倾寒也不知跑了多远,奔了多久,他的心情极其复杂,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感,心里便如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暗暗发闷、生疼,似乎只需宣泄出去,他便能好起来。

    可,无论他强吸多少口气,他都无法镇定心神,便是呼吸也直觉疼痛起来。

    渐渐地,不知是疲惫还是心累,在停下脚步前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便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意识混沌间,只觉一双手将他揽下,耳边是熟悉的喟叹,“你啊,何时方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第三十八章·惊知恋人下蛊毒

    意识混沌中,似乎有双熟悉的手在他的脸上温柔地抚摸,一具温暖的躯体靠了过来,将他抱起靠在那人身上。

    唇边触上柔软的双唇,水缓缓地喂到了他的口中,一声轻叹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在喃喃着他的名字,“倾寒——”

    那熟悉的檀香味让他不禁沉醉,只想着能靠在他的怀里,抛却所有烦恼,安心沉睡。

    “璇阳,璇阳。”熟悉的名字从他的口中逸出,但,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耳边是谁的叹息,谁的呼唤,似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抚摸,所过之处竟觉非常温暖,慢慢地那只温暖的手往背上而去,轻柔地抚慰着上头的疮疤,而后慢慢滑落,到了……

    臀部?!

    “该死的,混账!”一声大吼,龙倾寒幡然惊醒。

    “叮”一声,瓷器碎落的声音旋即响起,龙倾寒闻声看去,眼前的白衣人正低着头收拾着那碎裂的瓷器。

    “你是……”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怎地,不过数月不见,连我都忘了么?”那人抬起头来,翩然身姿映入龙倾寒的眼底,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

    “羽尘?”龙倾寒惊诧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青烟缭绕,朴素典雅,满眼素白,便如眼前这个飘然的男子一般,干净无暇。

    “不必多疑了,此地便是医王谷。”洛羽尘将手里的瓷器放到了一边的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了锦帕覆在地上,将水渍一一擦拭干净。

    做完这些后,他用旁边放置的清水静了静手,便唤人再上一碗药。

    龙倾寒知晓洛羽尘的好洁,是以待他做完这些事后,才出言问他,“缘何我会在此。”

    洛羽尘擦了擦手,淡淡地道:“此话当是我问你才是,你不知,我又缘何知晓。”

    “啊?”龙倾寒愣了愣,这洛羽尘的性子比他还冷,常常说话让人摸不着边。

    洛羽尘也没再说话,反倒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似是上头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龙倾寒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与洛羽尘相识那么多年,却还是摸不着他的脾气,“羽尘,不知我是何时来到此处的。”

    “昨夜子时末。”洛羽尘擦干净后,便甩了甩手里的锦帕,随手一扔,稳稳地落到了一旁的桌上。

    龙倾寒一怔,疑惑道:“那不知我是如何进来的?”

    “你……”方一开口,房里便响起了敲门声,“进来。”

    “谷主,您的药。”一个小僮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双手递给了洛羽尘。

    “喂他喝。”洛羽尘冷冷地下令,那小僮应了一声,便举起勺子作势要喂龙倾寒。

    龙倾寒一惊,赶忙抢过那碗药,咕隆几下吞下肚,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药渍,将药碗递回了小僮。

    小僮双手接过,处理了桌上的瓷器碎片后,便告退了。

    龙倾寒这才吁了口气,洛羽尘极其好洁,又慵懒成惯,这喂他喝药之事,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了。

    瞧着龙倾寒喝过药后,洛羽尘便使出了缠在手上的银丝,往龙倾寒手上探去,“昨夜我尚未入眠,耳闻附近有声响,跑来观望,便见你躺在这床上。”

    龙倾寒一怔,忽然方才半梦半醒时那双到处乱摸的手,还有熟悉的味道,想来必是那人将他带来这里的了。

    只是那人为何不出来相见。

    洛羽尘静静地给龙倾寒搭着脉,龙倾寒也没再多问,他知道从洛羽尘嘴里也探不出什么东西,洛羽尘的性子是天生冷漠,不似他这般面冷心热。若非他乃是洛羽尘的至交好友,只怕凤璇阳把他丢在这里,洛羽尘也不会管他的病,反倒会直接把他丢出谷外。

    “你的气色好多了许多,只需将养数日,你身上的毒也可解了,至于你的蛊么……”

    “等等,”龙倾寒忽地打断了洛羽尘,惊诧道:“你说甚?我身上的毒,而且,还有蛊?”

    洛羽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银丝,慢慢地在手上绞着,“怎地,你不知你中毒与中蛊了?那你来我这作甚?”

    龙倾寒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此刻是又气又恼,轻叹口气,道:“我并不知我中了毒和蛊,至于为何来此,想必是他人送我来的。是以你可否将其一一告知我。”

    洛羽尘问道:“你想知甚?”

    龙倾寒皱紧了眉头,正色道:“我中的是何毒,从何时开始,有何症状。”

    “慢心毒,约莫月余,犯困干呕,身子变差,易生病。”洛羽尘顿了顿,又道:“瞧你这模样,近来可是吃了什么不明的药物?”

    轰地一下,犹如晴天霹雳般在龙倾寒耳边炸开来,“你说甚!”这个毒潜伏的时间,以及出现的症状,是如此的吻合。一个月前,他唯一吃过的不明之物,唯有……

    “不可能,他怎地可能会下毒害我。”龙倾寒甩了甩头,激动地抓住洛羽尘的手臂,急切地问道:“这是何毒,可会致人死命……”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洛羽尘皱了皱眉,瞥开了龙倾寒的手,道:“慢心毒,顾名思义,便是让你的心律慢慢停止,而后悄无声息地死亡。因其症状温和难以察觉,是以此毒非常难得,均是采用上等的毒物夹杂炼制而成。服食之人,逐渐地会吃不进东西,接连犯困,身体变得异常之差,渐渐地中毒之人要么是饿死,要么病死,要么便在睡梦中死去。”

    “不……”龙倾寒惊恐地颤了颤,那个人,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此毒是如何下的?”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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