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 作者:流年忆月

    第39节

    “你虽到来的时日不长,但也有几年了,这几年你一直陪在子玥的身边,他真正亲近之人是谁,你还不明么!是你啊,星将!”龙越痛楚地一拂袍袖,掩面而泣,“我们虽说给了子玥身份与关爱,可是……可是在我们心底,想着的都是你。我们也知这般对不住他,可是没有法子啊,不将他视作你而看待,我们犹不知能如何接受他。若果当年你未失散,也许我根本不会收养他,而是将他送予他人收养!我知晓我这般于他而言实是残忍,但……我对不住他!”

    “闭嘴,屁话都是些屁话!”袍袖震怒地一拂,龙星将怒道,“你以为这般便有用么!他杀了我的义父,我恨他,我恨他!”

    “其实……”龙越踉跄了几步,行到废墟面前,怅惘地道,“你能对着这片废墟,对着那被葬身在废墟底下,连尸首都无法找到的人,说,我恨你么。”

    “有何不可!”被龙越一激,龙星将袍袖一拂,转身面对着废墟震声道,“龙倾寒,我……”

    双瞳忽而一缩,脑海里忽而响起了轻飘的话语,将最后的一个“恨你”字生生扼住。

    ——“龙末,陪我喝酒可好。”

    ——“龙末,我终于明了你为何喜欢看星星了,因为星星是最寂寞的。”

    ——“龙末,你说我有何处做得不好。为何爹他总不满意,娘总是对我不冷不淡的,龙末,你告知我该怎办。”

    ——“龙末……哥哥……”

    泪忽而如断弦的珍珠,从眼眶夺出,湿了龙星将的面颊。

    “撇去凤璇阳不谈,其实你一直都未曾狠过心来对付子玥,不若,早在你归来天剑宗时,便对付他了,”将龙星将内心的挣扎放在眼底,龙越幽幽一叹,“你只是舍不得下手。子玥心善,对他人不设防,一直以为你方是他心中的哥哥。虽说多年来你一直是顶着龙末的身份出现,但是他对你好是不好,你当是明了的。即便你先道出了子玥的身份,但后头你却是利用这身份转手对付了凤璇阳,至今也未真正让那些掌门人道出子玥的身份,你以为你在恨他,殊不知,你自己也在默默地守护他。”

    双瞳因着这话骤然一缩,龙星眼底的泪立时僵住了。

    “子玥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因着他人的迫害,初诞时不足月且身有红莲之蛊,后来还亲眼见着自己双亲被灭,沦为孤儿。若果那一年,他未记忆全失,只怕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的阴影中。不……不仅是他,凤璇阳也是令人心疼的孩子,为了子玥,孤身一人去闯荡,瞒下他所有的一切,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伸手指向那片雨幕中的废墟,龙越苦涩地道,“我知晓你对他们俩杀死你双亲的痛,可是,对着这样的局面,你当真快乐么,你报复了一切,你也见证了他们俩相杀死亡,但你扪心自问,你可有报复的快|感?”

    心渐渐地平缓下来,龙星将静静地望着这片废墟,双目呆滞,这下边埋葬着两具无法挖出的尸首,鲜血正淋在那些倒塌的建筑上。他曾见证了他们俩的爱,他也曾破坏了他们的爱。可是,在他以为凤璇阳会死,龙倾寒会活着的时候,他们竟双双殉情,相拥着死在了这里。

    “死去的人可共赴黄泉,活着的人却要承受失去亲近人的痛苦。星将,你快乐么。你可曾见过你娘的发,她,在听闻子玥死讯之后,白发突生,大病一场。短短半年的时日,她经历过了两次丧儿,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从你我走失开始,一切罪孽都是我造成的,可你娘是无辜的啊!”龙越怵而冲了上去,攥着龙星将的衣襟道,“你可曾想过,你娘多年来没你消息时的心凉,你娘方同你相认又亲眼见着你‘死去’的绝望,好不容易平复伤痛,又听闻养子死去噩耗的痛楚!龙星将,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为了你所谓的爱恨复仇,你真正伤害到的是谁,是你的娘啊!子玥虽死,但还有凤璇阳陪伴,可是你娘呢,膝下无儿承欢,她如何过活!在这三个月里,你可曾回去看过她一眼!你可知,她试图自尽了三次,三次!”

    手因愤怒越攥越紧,对着那逐渐低垂下去的头,龙越豁出去地震声道:“虽说不宜多论死者的是非,可是,我憋着这话许久了!当初五蛊童子若非心性不定,一心想着夺得向梅山庄的东西而滥杀无辜,甚至攻击凤璇阳同子玥,他们又怎会被杀死!”

    “闭嘴!”

    龙星将抓住了龙越的手,意图甩开他的钳制,哪知愤怒下的龙越竟途生了无穷的力量,反手一抓阻下了他的动作,怵而一掌闪过,正打在龙星将的脸上,在雨夜里发出脆响!

    “你个逆子!”龙越震声道,“虽说多年来我未尽教养之恩,但我昔时曾敦敦教诲你为人要行善,切莫杀无辜之人,而你,却将为父的教诲尽数给忘了!你义父们同姑姑被杀,你却为了他们而杀尽天下,但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义父们害死之人是何其无辜!若是世上有冤魂,只怕你义父们早被缠得下了十八层地狱!”

    “闭嘴,你闭嘴!”龙星将一扯龙越的手,反手要反抗,哪知又是一掌闪过,脆生生地打在了他另一边的脸颊上!

    “你当真是反了,敢打你爹!我今日即便打死你,我也要好生教训你!”龙越反手又是一掌落下,你为了几个死有余辜之人,“杀尽天下,杀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你的亲人,你问问你的良心,你可安!”

    “你有何资格教训我!”龙星将嘶声大吼,扯着龙越的手,奋力挣脱他的钳制,“他们养了我十多年,可你呢,你做过甚!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人是恶行,可是多年来有谁教导过我!没有,没有!我所受到的教导,俱是杀人,不服者杀,弱者杀!一切都是杀人,杀人!”

    龙越怵而怔住了,他攥着龙星将的手渐渐地松开了,此刻,他不知能用什么话来教训龙星将。人都说,双亲给孩子的教导,最为重要的,龙星将在他身边仅有五年,而后十数年都在那些恶人身边度过,心里的想法早已受了他们影响,仅余一点善心留存。

    “你当我想杀人么,我也怕啊……”泪红了他的眼眶,龙星将甩开了龙越的手,摇晃着走到了废墟前,怵地跪了下来,“我在幼时时,他们每日都会带来一个活人,而后给我一把匕首,让我杀他。那时我方不过几岁,让我杀人,我如何下得去手!可是,不杀,我没饭吃,没饭吃啊!他们虽然未打我,但是却是在变相的胁迫我!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么,我杀了十数年!每隔十日杀一个,或是给他下蛊,看他在痛苦中死亡!你永远也不知我有多怕,看着那些血,我恶心得吃不下饭!可是,我不杀,他们便会杀我,你看看……”他忽而撩开了自己的袍袖,露出了自己的右臂,只见那里有一条极其狰狞的伤疤,口子很长很深,可见下手之人的厉害,“你能想象么,这一记刀痕,是一个与我同岁的孩童划的!我不狠心杀他,他便冲上来抢走匕首,一刀划到了我手上,我永生都不会忘记,他看着我手上血迹时的表情,麻木、空洞,他一直在喃喃地说,对不住,我不想死,不想死。可是最后,他……还是死在了姑姑的手下。”

    龙越定定地望着他,心头宛如被钝刀一片一片的磨,哪怕鲜血淋漓,也未停下磨心的动作。他负了这个孩子,他负了他!

    “我不想杀子玥的,不想的。他是我弟弟啊,可是……可是我却亲身杀了他……爹!”脸上泪流不停,龙星将回身攀着龙越的手臂嘶声,“爹,你让子玥归来可好,让他归来可好!我对不住他,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复仇了,我只要我弟弟活着,我只要他活着啊!”

    龙越跪了下地,痛苦地抱住了龙星将,这声时隔已久的爹,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寂寥与痛楚。

    这一刻,父子俩释然地相拥而泣,哭声撕裂了层层雨幕。

    其实,他不过是一个缺乏爱的可怜人。

    父子俩不知哭泣了多久,伤心了多时,当他们分开相拥的手时,才恍然发觉,雨已经停了。

    龙越轻轻地拍了拍龙星将的背,两人相互看顾了一眼,也没有多话,父子间再多的仇恨,有时只需一个拥抱便可释然。

    龙越叹息了一声,从篮子里取出了纸钱,朝天一挥,定定地看着那些纸钱在空中飘散。

    他没有说话,但已经用行动回答了龙星将:子玥已死,再也回不来了。

    龙星将凄楚地跪倒在地,对着那片废墟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喃喃着道:“子玥,哥哥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子玥五岁那年大病后,徐笺为他批命道,二十一岁之年,为情而生,助情而亡。我本不信命,如今却是信了。我知你恨凤璇阳,但我仍不得不说,我真心佩服他,佩服他对子玥多年相护的爱意,比起你这个子玥认错了多年的哥哥,他才是真正会守护弟弟的哥哥。”

    泪再度决堤,龙星将喉头哽咽,竟是无话可说。

    他趴伏在地上嘶声痛哭,这一生,他究竟做过什么,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多少人。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得不到……

    “爹,”他颤抖着抬起头来,忏悔地道,“你将我交给正道中人罢,一切都是我做的该由我一力承担。凤璇阳已死,我大仇已经得报,不该再由他带着罪孽下地狱。”

    龙越哀声一唤,拥紧了龙星将,泣声道:“养不教父之过,此事我也有责,若是要罚,当是连我也一同罚才是,我愧对这盟主之位,愧对它啊。你我,一同去向武林正道请罪罢。”

    “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句佛号忽而从山下传出,将龙越俩父子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层层阶梯之下,有数人慢慢地沿着阶梯朝他们这边走上来。

    而领头之人,竟人是已死的了尘方丈!

    龙星将怔愕地站起身来,看着了尘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尘方丈轻轻摇头道,“那一日,施主的手下以我弟子为诱,让其给老衲饭中下毒,之后待老衲发现此事,去寻弟子质问时,施主的手下又先一步将老衲弟子杀死。眼见弟子惨死,老衲心生大痛,便将前来护着老衲的凤、龙两位施主支走,独自一人留下清静一会。殊不知那时,施主的手下来袭,老衲险些丧命,好在凤、龙两位施主赶回及时,将老衲救下,并将施主的手下杀了。而后,我们三人商议,将那杀手的衣物同老衲的调换,并将老衲易容成了普通人,趁着众人他们放起了火,并唤来人,佯作老衲被人杀死葬身火海之相,目的便是为了混淆施主的视线,暗中保下老衲的命。老衲活命后,感恩凤、龙两位施主相救之心,半年前便暗中同归来的龙少主寻了各门派掌门,将这一事原委道出,力求替凤施主洗清冤屈。好在诸位掌门,也并非不辨是非之人,经过龙少主与老衲的劝说,便信服了。而今日,老衲同诸位掌门便是龙施主授意,来此的。”他看向他后头的诸位江湖门派掌门,而江花剑派的江予也在其中,他站了出来,将龙星将易容成凤璇阳前去杀了他亲兄之事道出,使得众人更信服了凤璇阳的无辜。

    闻言后,龙星将怔愕地看着他们:“怎地会这样……”他原以为自己算计了一切,殊不知,被算计的其实是他自己。

    “那他们……他们为何还要赴死……不对!”身子打了个激灵,龙星将立时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三个月前所谓的打上凤阙山,杀死凤璇阳,俱都是你们同子玥商议好,做戏予我瞧?那……那他们没死,可对!”

    “阿弥陀佛,生生死死都在一念之间,是生是死又如何?这世上,也断不会再有凤璇阳与龙倾寒了。”

    听得这语带双关的话,龙星将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喜色,他转身看向那片废墟,笑容浮现在了脸上:“子玥,未死,子玥还活着,还活着!”

    原来算计了那么久,真正被算计的人,是他。但,在知晓龙倾寒未死的这一刻,他释然了,与其抱着遗憾度日,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接受惩罚。

    他看向了龙越,得到他会意的点头后,便转过身来,对着众人砰地跪地,重重叩首三下:“龙星将自知罪孽,杀人无数,一切都由我一力承当,与我双亲无关。”

    “不。”龙越撩起袍袖,便要跪下,众人难敢相允,连忙将两人扶了起来,劝慰了几句。

    “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趁着此时,老衲也说句公道话罢,若有得罪之处,老衲一力承当。其实,龙施主所杀之人,于老衲而言,死得也不冤枉。”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人脸上也浮现了愠色。

    了尘方丈知晓自己必会得罪他人,索性便豁出去地道:“其实这些人当年都曾参与过覆阴教一战,而那一战,他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颂了一句佛号,便将当年他们烧杀掳掠的丑事一一道出。众人闻言后,谁人敢信,皆是睁大了双目瞧着了尘,似要将他烧出个洞来。

    了尘道完后,知晓众人不信,颂了一句佛号后,便唤道:“万施主,俞施主,接下来,当由你们来说了。”

    话得一落,只见众人之中走出了两个人,他们同时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了满含沧桑的脸。

    龙越方一见到俞年明,震惊地冲了上前,开口唤道:“姑父!你竟还活着!还活着!”

    此声一落,众人都讶异起来,待得了尘解释俞年明的身份后,众人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便是俞年明以及万重良,他们俩原是得龙倾寒所求,同了尘方丈一块到此,将二十年前段书青被害的真相一一道出。

    话语尽后,众人自是不信,言说如今久华派早已没落,所有人都尽数死亡,无从考证。再者这钟问之是否真实存在,还不得而知,他们又岂会如此轻易颠覆自己多年来的想法,即便万重良言说可让骨都人民作证,他们也只是有所动摇,并未完全信服。

    然而,便在僵持之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知晓钟问之是谁。”

    众人讶异,循声望去,却见竟是龙星将。他双眸一黯,抿了抿唇道:“我此次嫁祸杀人之事,也有他参与其中,不若,凭我一个不知当年之事的人,又如何得知,何人曾攻打过覆阴教。”

    话得一落,众人纷纷惊诧,定定地望着龙星将。

    他怅惘一叹,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尽数告知。

    这一夜,他说了许多的东西,除却在场众人,便再无他人知晓。

    而这一日后,唐杜先生将这事一一记录下来,并为段书青洗清了冤屈,告知整个江湖。二十多年的冤案,终于得见天日。

    其后,正道也为凤璇阳诉冤,对外宣称已将幕后黑手正法,实则,龙星将却是出家为僧,随同了尘方丈而去,以偿罪孽,待功德圆满之时,再归家继承家父业绩。而同时,战越解散,昔时杀人的组织一夜之间,没了踪影。

    171

    “你说你曾拿龙末的画像去给苗疆蛊峒的莫峒主瞧,得知龙末便是那个假扮做花修鸣之人?”

    “唔,不错,本座幼时确是同五蛊童子的幼子打过一架,但本座也委实想不到这龙末便是那该死的战越头目,哼哼,罢了,本座大人有大量,瞧着他照顾了你恁多年,便不与他计较了。不过么……子玥你同他求情,本座甚是不喜,是以,本座醋了,要惩罚你!”

    身手一扯,捏上身前人的脸颊,时而搓圆,时而揉扁,瞧着那张脸摆出各种滑稽的表情,他朗声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又啄了一口,凑到那张脸上蹭了几下,继续自言自语地道:“嗯?你说,一年前,向梅山庄灭庄前一日本座曾给你送了一株梅花,之后龙末进来时,你却不停地打喷嚏,是以结合后来的情况,你便怀疑自己打喷嚏并非本座送的梅花之故,而是因着龙末身带梅花香?因此,便认为龙末在归来与你同聚前曾去过向梅山庄?唔,听闻向宗屋前的梅花最盛,且能香到让你打喷嚏的,指不准他便是去到了那处,隐藏在树上。嗯,有理有理。啧啧,子玥,你这鼻子生得好啊,恁地有用,来,本座赏你一下。”

    “啊啾,啊啾,啊啾……”

    “嗯?你言说你昔时与本座决裂后,归去时细想了一下,觉得本座是有苦衷的,是以便未即刻召集众人攻山?你说你还是一直相信本座的?唔,说得好似在理,那本座再赏你一下。”

    “啊啾,啊啾……”

    羊肠古道,暖红的夕辉笼罩着大地,映染在一对骑着小黑驴在道上晃悠的红衣男子身上,折出让人心暖的剪影。

    骑在黑驴后头的男子一脸邪气,额际上的红莲印记在夕阳下忖得极其灼亮,他笑着拿手里的草撩动着他身前男子的鼻尖,听着他不停地打喷嚏,邪气的嘴角勾得愈发起来。

    他身前的男子对着他的动作竟是不发一言,连身子都未有何动弹,显然是被点上了穴道。

    凤璇阳逗弄够了,便收回了手,扳过身前龙倾寒的脸,笑嘻嘻地道:“子玥,你玩得一手好计啊,瞒着本座私下去寻了各门派掌门,伙同他们演了一出戏给龙末瞧,害得本座犹以为你当真要杀了本座呢。嗯哼,夫人如此‘聪慧’,隐瞒本座,本座不多加嘉奖怎地可以。”他的手一松,猛地将龙倾寒的身子往前压到了驴头处,伸出一掌,啪地一下,打到了龙倾寒的臀部之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嗯?你说你不服气?哼哼,那再打!”

    啪啪,又是几声响起,龙倾寒的脸更臭了几分,他无声地张着唇,低声咒骂:该死的,该死的!

    “嗯?还不服?那再打!”

    凤璇阳打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龙倾寒的脸色,待得感觉到龙倾寒已经开始无视自己后,这才停下手,放过龙倾寒。

    然则,在龙倾寒以为自己得解放后,却听凤璇阳语调一扬,又自言自语地道:“你问本座带你去哪儿?嗤,”凤璇阳一边快乐地打着龙倾寒的臀部,一边自得地自我言道,“本座要带你去见一位故人,见到了你定是会很惊喜的。嗯?你说你不惊喜,早已知晓?哼哼,你知晓得太多了,该打!”

    啪又是一声落下,龙越埋在驴鬃里的脸已经黑成了一块乌云,他至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都是凤璇阳在那替他说话,他也不知这条路要通去哪里,只知晓凤璇阳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口不能言,也不能动弹,龙倾寒只得强忍着怒气,饱受凤璇阳的折腾。

    一路上,两人便是这么一个自己玩乐,一个没有回应中度过。

    但好在,未过多久,凤璇阳便停下了坐下黑驴的步子,轻轻吁了一声,跳下驴来。伸手顺了顺黑驴的毛发,左右看顾了一眼,发现到达自己所要去之地后,他便将龙倾寒抱下来,对着黑驴道了一声:“去去去,躲边边去,不若一会你被宰了,可莫怪本座今夜拿你肉加菜。”

    这黑驴跟着他们那么久,早有灵性,听得这声,跑得比马还快,溜也似的便跑走了。

    满意地目送黑驴离去,凤璇阳回身捏了捏龙倾寒的脸,瞧着他一脸愠色,更是觉得欣喜。

    轻巧地啄了一口到龙倾寒的脸上,凤璇阳这才一指解开了龙倾寒的穴道。

    穴道终于得到解放,龙倾寒松了一口气,立时又双唇微张,欲怒骂出声。

    然则,一只手快速地捂上了他的嘴,阻止了他的怒骂。

    “嘘,子玥莫闹,咱们有正事要办,你可莫将人惊走了。”

    瞧着凤璇阳如此神秘兮兮的,龙倾寒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轻轻拿下凤璇阳的手,看了一眼这个打自己臀部的手,忍不住忿恨地咬了一口上去,张牙磨了几下,待得气消后,才泄恨般地吐出来。抬眸,看着手上头的水渍,他又是眉头一皱,嫌恶地丢了开来:“脏死了。”

    凤璇阳哭笑不得地看着龙倾寒,咬自己是他,嫌弃的也是他,真不知这龙倾寒心底想些什么。

    龙倾寒摸了摸自己的臀部,略带嗔怪地揉了一下:“疼。”

    “噢,疼啊,来来来,为夫帮你揉揉。”话得一落,凤璇阳便将他邪恶的爪子伸了过去,龙倾寒赶忙打下,瞪了他一眼。

    揉了揉自己被打红的手,凤璇阳无奈地道:“唉,你真难养。罢了……”他看了前方一眼,只见这里是一个小村庄里头,如今夕阳渐落,地里忙碌的人都渐渐收了工,回家吃饭,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娜的炊烟。

    凤璇阳拉着龙倾寒的手,笑意盈盈地朝前方走去,路上看到行人,还礼貌地同他们打声招呼。龙倾寒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凤璇阳也未多加解释,拉着他沿着小路直走。乡间田野上,秋日的清风捎来微凉的气息,凤璇阳一边紧了紧搂着龙倾寒的手,一边轻声问他冷不冷。

    龙倾寒轻轻地摇着头,微闭着眼,感受着秋日傍晚的凉意。这般静谧而温馨的时刻,直待他们走到小路的尽头才停止。放眼望去,只见尽头处有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在秋日的凉风中木屋随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好似下一瞬,便会被大风刮走一般。

    凤璇阳沉下了步伐,走在龙倾寒半步之前,定定地看着那间小木屋。此时他的眸里收敛起了对上龙倾寒的柔情,换成了一片冰冷,手里的赤煌剑怵而握紧,杀伐之气从身而出。

    龙倾寒莫名地瞧着他的动作,虽不知意欲何为,但他也崩紧了神经,随同他步步朝前走去。

    然而,还未行到那处,便听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房里乍响。双瞳一缩,心里堪堪喊出一声糟,凤璇阳便拉着龙倾寒冲了上去,一脚踢开房门,便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之人在抱头大嚎。

    “啊——不,不要来寻我,不是我害死你的,啊——”

    疯狂的话语从那人口中吐出,他抱着头嘶声大吼,忽而身子一顿,不知看着了什么,就朝前冲去,而前方,正是一张类似于凳子用途的大石头。

    凤璇阳一惊,迅疾地掠到那人身边,揪住了他的后衣领,怒声道:“想死?!没门!”

    那人被揪起后,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还嘶声大吼道:“啊——不是我害死你的,你莫来寻我,段书青,你莫来寻我!”

    听到自己爹亲的名字从那人口中唤出,龙倾寒浑身一震,迈步奔了过来,将那人的身体一扳,现出了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这张脸看似陌生,但在眉目与轮廓之间又有些熟悉,龙倾寒歪着头打量了这人许久,这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龙倾寒闭上目沉思起来,而这时那人看到他的脸,发狂般地嘶吼道:“段书青,你是段书青!不,你莫要来杀我,不不不!”他一边嘶吼一边疯狂挣扎,忽而双眸一凝,手上含着一股灼息便朝龙倾寒拍去。

    此时龙倾寒犹在沉思,避之不及,凤璇阳心头大骇,运起一掌想也不想地便打上了那人的身上,噗地一声,那人一口血喷出,正喷到未能避过的龙倾寒身上。

    “子玥!”凤璇阳心急地丢下那人,冲到了龙倾寒的身边,急切地问道,“子玥,你无恙否?”

    龙倾寒从怀里掏出了锦帕,擦了擦身上的血渍,摇头道:“无妨,是我大意了。”

    凤璇阳哪能放心,将龙倾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觉他气息平稳后,这才缓下劲来,拥着他道:“子玥,你吓着我了。”

    龙倾寒轻轻地拍了拍凤璇阳的背,从他高大的身躯边侧目望去,只见那被凤璇阳打了一掌的人正在地上翻滚哀嚎。

    听着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龙倾寒疑惑地走了上前,欲拉近距离查看。岂知,在这时,那人竟毫无征兆地蹦起,烈风一扫,一掌便朝龙倾寒的胸口拍去!

    172

    “子玥!”凤璇阳暴喝一声,手里的吸力骤然凝起,便要朝那人攻去。

    但此人在龙倾寒身侧,凤璇阳哪救得急,但好在龙倾寒多留了一份心,他反手一掌,正对上那人的掌,双掌对接,一股灼息从那人手掌中透出,力灌龙倾寒的手心。

    “冥阳功!”怵而睁大了双眼,龙倾寒讶异地道。

    此时凤璇阳赶了过来,听到“冥阳功”三字时微微一怔,但很快便贯注内力于龙倾寒的一只胳膊上。学武之人对掌,最忌生生撤掌,若是拿捏不准,便是内力反灌,是以龙倾寒惊见对方的武功乃是与自己相克的时候,也不敢随意撤开掌力,直待凤璇阳过来,利用冥阳功的威势,将对方的掌震开,他才得到停歇。

    袍袖一震,凤璇阳隔空朝那人又打了一掌,将他震开后,这才急切地关心龙倾寒道:“子玥,你无恙罢,你切莫再接近这疯子了!”

    龙倾寒按了按自己微热的掌心,抬手一看,发觉自己的掌心一如平常一般,没有变化,可是若真是冥阳功,当是在两掌对接后,在自己的掌上留下淡淡的宛如灼烧般的红痕,而且,方才对接时,总觉得对方的真气有些怪异,冥阳功是在体内旋起真气,产生漩涡,气力应是朝己身吸来才是,而那人却是相反,对掌中,那人的真气反倒四溢,而非将别人的收为己用,如此,也委实忒古怪了。

    凤璇阳瞧着龙倾寒无恙后,便冲到了那人面前,想也不想,就是挥拳揍了上去,他没有用武功,只是靠着蛮力来打,显然是不想让那人性命。

    瞧着如此疯狂的凤璇阳,龙倾寒更是对那人的身份疑惑起来,他环顾了四周,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木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等等……

    一个晃眼,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角落里,看到那东西后,他快步地走了上去,将那东西拿了起来,左右翻看确信无疑后,他忽而对这人的身份有些明了了。

    只因他手上的东西是一把剑,一把毫不起眼的剑,但它却有个很熟悉的名字,名唤磨岳。

    双眸一凛,龙倾寒的唇角下拉了下来,磨岳当时他放回了龙越房间的机关里头,又怎会在此呢?况且……他眉目一低,便看到了散在地上的几本册子,他疑惑地捡起来,翻了几翻,原来是个武功秘籍。

    可是,怎么觉得这武功秘籍的走脉如此奇怪,如此行脉,岂非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然则,他还未得瞧清这是什么武功,便见一道身影疯狂地扑了上来,大喝道:“这是我的绝世武功秘籍,你休想抢走!”

    龙倾寒一骇,赶忙丢开了手里的册子,避至一旁。

    双手接过了这被龙倾寒甩开的册子,那人被打肿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他欣喜地将那册子又翻开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喃喃着道:“嘿嘿,这是我的冥阳功,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冥阳功。”他宛若傻子一般的痴笑,爱怜地抚摸着这本册子。

    龙倾寒瞧得愈发讶异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人,疑惑地指着他问道:“这是怎地回事,冥阳功?可那并非冥阳功啊?”再者,真正的冥阳功还在他的手里。但,那把磨岳剑又是怎么回事?

    瞧着他呆呆的模样,凤璇阳方才的怒气都消了,他将自己的脸凑过去,示意龙倾寒给他擦汗,之后他便一边享受着龙倾寒的服务,一边道:“子玥知晓他是谁么?”

    龙倾寒歪着头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不知。”

    “呵,”凤璇阳双眸里划过一丝狠戾,冷声将那人的名字道出,“他名唤钟、问、之!”

    一口凉气怵地倒吸回了身体里,龙倾寒睁大了双瞳看着那个蓬头垢面之人,这人竟然是那个城府很深,擅于心计的钟问之?!他实是不敢相信,那般会算计之人,竟会落到这种地步。

    凤璇阳好笑地拿起了那把磨岳剑,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把剑想来是龙末带给他的罢,只是却没想,龙前辈竟在里头放了仿造的冥阳功,使得他这一贪心之人修习,而成了这般境地。呵,钟问之啊钟问之,你算计了一世,却是被人反将一军,将自己弄至如此田地!”

    凤璇阳走过去,踢了钟问之一脚,瞧着他被踢后还是傻笑地看着那本册子,笑得更是开心:“啧啧啧,子玥,你瞧他这样,似个傻子似的,压根便是走火入魔了,这般,真不知本座该如何下手杀你的好。”

    龙倾寒淡淡地看着,走了上前,将钟问之的颜面又看了一次,眉头轻轻拧起:“为何我总觉得他的样貌有些熟悉,并非是在画像上所见而熟悉,而是……”

    “而像是相熟之人,可对?”凤璇阳抱起了胸,得意地指着钟问之道,“子玥,你再瞅瞅他的眉目,可像你见过的什么人?

    龙倾寒拧起了眉,将身子微微前倾,对上钟问之痴傻的面容,他闭目将自己记忆里的人过了一遍,百张面孔在回忆里走过,最后,一张面孔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怵地睁大了双目,冷声将一人的名字道出:“是……向宗?“

    “啾……”凤璇阳奖赏地啄了他一口,“子玥果真聪慧。”

    虽是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但龙倾寒还是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瞳,愕然道: “向宗不是死了么。”

    “嗤,子玥,你以为钟问之,会让自己如此轻易地死去么,”凤璇阳冷笑着抱起胸来,对上龙倾寒愈发疑惑的双目,指着自己的脸调笑道,来,“子玥亲为夫一口,为夫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你。”

    “你……”龙倾寒一恼,如今钟问之人还没解决,他倒有心在这里调情,不过凤璇阳却一点也不在意,摆出一副你不乐意我便不说的模样瞧着他。

    龙倾寒脸上一赧,便闭上了眼,轻轻地在凤璇阳脸上落了一个吻得到好处后,凤璇阳笑开了花,他狠狠地啃了龙倾寒一口,便开口道:“子玥,不知你可曾想过,龙末与本座年龄相仿,对当年攻打覆阴教之人具体有何人当是不知,为何却能利用你的身份,暗中联系得到当年参战之人。”

    “你是说……”龙倾寒有些明了地道。

    “不错,”凤璇阳点了点头,”龙末一人必不能设好这个局,因而,必会有人帮他而当年之事,知晓得最清楚的,莫过于一个人_钟问之。但钟问之究竟在何处,本座无论是复生前,抑或是复生后,都不知晓。一直到,向芊双之事的发生,本座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龙倾寒双眸一亮,接口道:”从向芊双口中而言,她是用蛊为操纵他人得到的消息,蛊这东西,龙末最是擅长,因而可从他手中得到。但是两人并无任何的关系,是以向芊双不会为了龙末而死守瓶口,宁愿背弃夫君血影也不愿开口。因此,这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微微一笑看向凤璇阳,凤璇阳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放到那个正闭目练功的钟问之身上,他继续接口道:“听闻向芊双早点丧母,是父亲一手带大的,因而对父亲极其亲近,虽因被逼婚之事与父亲意见相左,但还是极其深爱其父的。因此,能让向芊双如此不顾一切,也不露口的,便只有她死而复生的父亲了。”

    “可向宗也曾参与过当年覆阴教一战,如此你又如何证实他便是钟问之的?”

    凤璇阳话语一顿,冷冷地看了钟问之一眼,便继续道:“本座从向芊双那处,大致猜到了向宗仍活着之事,便命人私下查访,瞧瞧可会寻到向宗。之后不久,手下便从已毁的向梅山庄那处得到了消息,言说意外发现了一处密室,并在里头寻到了几样物品。”

    龙倾寒一怔,忽而想到向梅山庄如今是陶槐接手,而陶槐又是凤璇阳的人,是以自然能轻易寻到这密室。

    凤璇阳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那几样东西,一样,是个装着人皮面具的盒子,本座将那面具取出来看过后,发现那是一张与向宗一模一样的脸。”

    龙倾寒双眸一凛,也即是说:“这些年,一直都是有人易容成向宗,而真正的向宗只怕早已殒命。”

    凤璇阳轻轻点了点头: “而第二样,是一件外袍,这外袍通体白色,但却有一样与众不同,那便是,在袖口上有一个印记,一个久华派的印记。”

    龙倾寒轻轻抿了抿唇:“尚有呢?”

    “一把剑,”凤璇阳抿了抿唇,“那把剑子玥你我都未曾见过,后来本座派人去查,有幸寻到了当年久华派散派后幸存的长老,从他口中得知,那把剑是钟问之的佩剑,乃是劳启扬亲手送予之物。”

    “人皮面具,衣物,剑,这三样东西,足以揭露出假扮之人的身份了。呵,”龙倾寒冷冷一笑,莫怪众人都寻他不到,“原来,他已杀了别人,取而代之。”

    忽而,脑中闪过一丝明光,龙倾寒愕然问道:“那么向芊双她……”

    173

    凤璇阳揪起了一缕龙倾寒的长发,笑意盈盈地把玩起来,闲适地道:“向芊双确实是钟问之之女,只不过么……”他双眸怵而一冷,沉下了嗓音道,“只不过向芊双她娘却并非钟问之夫人。”

    “啊?”龙倾寒被这句话给绕迷糊了,“你此话何意。”

    凤璇阳绕了绕龙倾寒的长发,吹了几口,接着道:“这三个月来,你我虽一直都待在密道里,但我可是一直都在派人去查此事的。你猜猜,为夫查到了甚?”

    说到那一句待在密道里时,凤璇阳故意加重了语气,使得龙倾寒听之,脸上不由得一赧。这三个月来,他们以防会被他人知晓他们还活着,都未出去,一直都是靠凤璇阳同他手下联系,传递食物与外头的消息。而那密道里本便是用来逃生暂避之用,布置得宛如在地上一般,两人也无需担忧住得不适的问题。而这般惬意生活的后果,就是隔上那么几天,龙倾寒便被凤璇阳翻来覆去地折腾上好几次,各种姿势都给凤璇阳玩了个遍,有时候凤璇阳兴起了,还会绑着他,换法子的折腾他。起先他还觉得凤璇阳是压抑了多年的情感,两人相认后情感得到宣泄,方会如此狂野,哪知他根本便是欲|求不满,方会如此折腾他的。

    是以,现下听到凤璇阳提起,龙倾寒微微恼了,他觑了凤璇阳一眼,开口道:“你直说便是,我可猜不着。”

    “噢,子玥猜不着,本座要罚,”凤璇阳一手捏上了龙倾寒的臀部,在他瑟缩的动作下笑眯眯地道,“本座留待今夜再罚你。”

    语调一扬,凤璇阳又得意洋洋地将自己查到的结果道出,说得好似是他亲自去查的一般,龙倾寒不由得翻了翻眼皮,从始至终凤璇阳都未做什么,都是他手下帮他做好的,他唯一做的,只有……

    脸上一红,龙倾寒咳了一声,收回心思继续听凤璇阳道。

    凤璇阳道:“本座寻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死了却意外还活着的人。那便是,向梅山庄的前管家。”

    “前管家?”龙倾寒疑惑地道,“管家不是一直都是福伯么?我记得从我幼时起,见到的便是他了。”

    “嗤,”凤璇阳捏了捏他的脸道,你见到的福伯是之后才来的。本座从那管家口中得知,原来二十年前,他们的庄主因着覆阴教被灭之事后,便渐渐升起了退隐之心,而哪知还未昭告江湖,庄内便来了一人,自称为钟问之,当时管家见之,也未多加猜疑,再者眼见钟问之与庄主似是熟人,便也未管了。之后钟问之便在向梅山庄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数个月的时间,期间向宗同钟问之两人把酒言欢,夜夜同饮,发觉对方乃是志同道合之士,便引为了知己。然而好景不长,许是因着覆阴教被灭之事困扰在心,向宗生起了心病,久久不医,还言说白日里办公时,总是听到有笃笃的声响,好似有鬼魂来袭一般。再加之他妻子一直都未有所出,更是郁结于心。因而,没多久便大病了一场。当时管家忙于照顾向宗,便一直未发觉,钟问之竟然在这紧要关头给离开了,不过管家也无暇顾及,便没多理会。哪知后来有一日,管家白日里给庄主送早膳时,发觉他似乎有些变化了,虽说面容与动作间都无什么不妥,但管家毕竟是从小看着向宗长大的,自然对他极其熟悉,因而见着这人,他便怀疑起来。而便是从管家发觉的那一日起,本来大病突生的向宗渐渐好了起来,整个人又恢复了气力。”

    凤璇阳顿了顿,嘲讽地觑了那边突然因为行脉出错,而痛得嘶吼的人,声音又放大了几道,对着龙倾寒道:“之后管家对此事极其怀疑,毕竟是个老道的江湖人,加之这钟问之突然离开,使得他更是怀疑起来。可是他苦无证据,他也曾暗中偷窥过向宗的身体,发觉上头确实有向宗本人的胎记,但这人给他的感觉仍是不对。因而管家便留了点心,暗中告知夫人,切莫同那向宗行房事。但可惜,向宗的夫人因着多年未有所出,一心便盼着能有个儿女,如今听之管家让自己不同夫君行房事,这大怒之下便认为管家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自然不肯相允。因而,到后头,在向宗对外宣称因着内子多年无所出,而欲退隐江湖后,向宗的夫人同他行了房事,成功怀上了一女。”

    龙倾寒眸色一沉:“如此说来,这向宗在钟问之离开后,便被掉了包。因而,钟问之之后便借用向宗的身份过了下来,并同他夫人行了房事,诞下了向芊双。”

    凤璇阳点了点头:“不错。至于向宗本人,只怕早已被他暗害,而后寻个地方埋了。”

    龙倾寒的眉头越拧越紧,面色愈发冰冷,凤璇阳知晓他这是发怒的征兆。

    “后头呢?”

    凤璇阳顺着他的话,继续解释道:“事情掩饰得再好,终归有败露之时,”他环起了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痛得满地打滚的人,“嗤,瞧瞧他这样,啧啧,若是向宗泉下有知,必是解气!罢了,继续说。后来管家愈发觉得这向宗感觉不对劲,便暗中留了点心,一日趁着向宗不在,偷溜进了他的书房里,四处翻找,结果怎么着,便给他寻找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密室,而这密室竟连通到向宗的房内。便是在这密室里,管家发现了那个向宗模样的人皮面具!他这才恍悟到,原来先前真正的向宗夜里听闻的笃笃声,是有人在暗中建密室所发出的。”

    双瞳骤而一缩,凤璇阳还未道出后头的结果,龙倾寒便大致猜到了,发现的结果,一要么是伺机等待,寻个时机揭穿,二要么便是冲动之下,寻钟问之算账,被他所杀。

    “但这管家也是聪明人,知晓同钟问之这般精于心计之人作对,自己只怕还未得揭穿他,便先殒命了。且加之那时向宗夫人正有身孕,他也不敢用此事来刺激她,因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强忍着恨意,一面寻找向宗本人,一面寻找揭穿钟问之的法子。但可惜,事情便坏在了向宗的夫人身上。”

    凤璇阳叹息一声,摸了摸龙倾寒的脸颊,幽幽地道:“先前我曾说过,这夫人多年未有所出,因而对管家诸多猜疑,这性子可谓是敏感而不轻易信他人。之后,待得向芊双过了哺乳的时日,意外得知向宗已死的管家终于按捺不住,将他的发现告知了夫人,夫人听后岂会相信,一者她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个孩子,正在甜梦中,后头却知这孩子并非自己真正夫君的,她如何相信与接受。听到这管家言说是从书房的密室发现人皮面具时,她更是不信,言说嫁与向宗多年,一直都未听之书房那有甚密室。这管家一急,便说要带夫人夜探书房。可这夫人是个执拗的性子,当即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奔去寻了钟问之,直接指着管家对钟问之道,管家指证你并非我夫君,管家必是想害你,你当为我做主。”

    龙倾寒的呼吸沉了下来,不用凤璇阳再说,他便猜到了结果,叹息一声:“若是他夫人不如此莽撞,兴许事情便不会这般了。”

    “其实管家也有责,若果多忍耐些时候便好了,可惜,摊上了这么个夫人,唉,”凤璇阳轻轻搂了搂龙倾寒的肩膀,“后头便是因着这事,钟问之对管家上了心,之后便派人去将管家暗杀了。但好在管家也是个精明的人,多日戒备,被杀时暗中用功移开了要穴,又憋气了好一阵,这才瞒天过海,得以逃出向梅山庄。而因着这夫人,他对此事甚是心寒,想到这夫人既然不信他,他又没甚本事可揭穿,便对此事不再上心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大的向梅山庄,却是落于他人之手。后来他隐居了几年,有一次归去向梅山庄时,暗中打听到,向宗的夫人某一日突然暴毙,匆匆便下葬了。因而,兴许说不准,便是那夫人无意中发现了那人皮面具,跑去同钟问之争执,最后落得被杀的下场。”

    一口凉气忽而抽回了体内,龙倾寒轻轻吐出几口气,才将这消息化开:“如此说来,这些年我所见到的向宗,都是钟问之假扮的?”

    凤璇阳点了点头:“应是无差的。二十多年前,诸多人中,只得向宗同钟问之年纪相仿,加之向宗的基业甚大,是以钟问之将目标定于他也不足奇。呵,这钟问之倒也精明,覆阴教一战后,看到久华派气数将近,自己又无甚依托,便开始借着他人身份来活了。”

    龙倾寒眉头轻轻一皱:“那么向梅山庄灭庄之事作何解释。”

    凤璇阳抿了抿唇道:“此事么,唔,若是未猜错,应是在灭庄前几日钟问之离家,寻了他人假扮做向宗,之后这假扮之人被下了蛊,而后灭庄杀人。”

    龙倾寒疑惑地道:“你如何得知那是他人假扮。”

    174

    凤璇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玩味地道:“子玥你忘了么,一年前,向芊双的喜宴上,本座出现在喜堂时,向宗见之本座一直都未有反应,直待本座凑近他,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他方脸色大变。后头本座联系此事想了想,便推测那人不是向宗本人也并非钟问之,应是另一个知晓段书青之名,却不知当年覆阴教之事之人。当年向宗本人也是参与了灭教之战的人,他自然见过师父脖子上的红莲印记,是以当是对此事有印象方是。而他自本座进来伊始,都未曾对本座额上的红莲印记有反应,当时本座便觉得极其奇怪,后来趁着行到他身边时,暗中对他道,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段书青,当时他听之后,容颜大变,但感觉并非是因忆起当年之事而惊惧,反倒像是因为段书青的恶名而感到害怕。之后灭庄前夜,我又去探了一次,发觉这向宗委实古怪,因而,本座便断定,此人并非向宗本人,也更非钟问之。是以后头因中蛊发狂之人,并非钟问之,而是那个替代者,再加之后来这替代者死亡,我们将其火葬,更是掩起了真相。可叹那时,本座并未想到这一层,是以由得将那尸首火葬了,不若,必可发现事端。”

    龙倾寒轻轻地抚上自己额头,皱眉道:“你我同房后……嗯,那一日晚上,我意外梦见了灭庄之事的整个过程,梦里是假向宗遇到了……”他眉目一抬,对着凤璇阳道,“你之后,便开始发狂,最后杀人了。”

    “我?”凤璇阳指着自己的鼻头道,“等等,瞥去我不谈,你先将你梦到的整个过程同我说一遍。”

    龙倾寒点了点头,便同凤璇阳道:“起先是梦到向宗在准备歇息,而后你闯入,同他道了一些似是关乎段书青的话,后头你忽而不见了踪影,而向宗便开始疯狂地大喊什么魔月你已死了类似的话语,之后便从衣柜里抽出红裳与剑,冲出去杀人了,最后闯入火海里,自尽。”

    凤璇阳敲起了自己的下巴,思索着道:“你估摸着从我离开,到他发狂有多少时候。”

    龙倾寒一怔,脑中灵光一过,发觉自己似忽略了什么,他沉了沉声道:“未有多久。”

    “那便是了……”凤璇阳摊开了自己的手道,“灭庄前一日,我未记错的话,酉时我便回客栈了,而我们发现灭庄时,是丑时刻,那时向宗还未死,庄内尚有一些仆从未被杀尽。算算,一个武功高手杀一人,统共不过一剑的事情,而向梅山庄里约莫两百人,那么杀两百人,最多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是,从酉时到丑时,却相隔了足足五个时辰的时间,即便算他发狂用了一个时辰,那还余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的空缺,如何解释。”

    “你的意思的……”龙倾寒的心忽而冷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凤璇阳,讶异起来。

    凤璇阳抿紧了唇:“不妨告诉你罢,那一日我前去向梅山庄便是去查探这事,只因那时白日里瞧着这向宗瞧我时并无惊讶,我总觉得不对劲,便在那晚过去寻了他,后头多加试探,却发觉他只是对魔月这一词感到下意识地害怕,并非像是亲身经历过覆阴教一战之人。后头瞧着自己被甩了一道,于是我便……咳,在水井里下了泻药。”

    “……”龙倾寒鄙夷地觑了他一眼,“敢情先前向芊双见着你下药之事是真的。”

    “咳咳……”凤璇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道,“无论这向宗是真是假,他本便不是个好东西,复生前,他利用血影与向芊双爱恋之事,将杀死向芊双之事嫁祸于我,使我成为众矢之的,是以我不报复回来怎地可以。”

    龙倾寒轻轻皱眉:“那复生前灭庄之事又是怎地回事。”

    凤璇阳脸上表情一僵,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讪讪地道:“子玥,这事可否莫再问了。”

    “凤、璇、阳,”龙倾寒岂会由得他忽悠过去。

    凤璇阳瞧着龙倾寒有些恼了,只得老实招道:“咳咳,复生前灭庄之事,确实与我有点儿关系……诶,你莫气,那都是复生前的事了,复生后,可与我毫无干系。”

    听得这声,龙倾寒才微微沉下冒上头的气,继续听他道。

    “咳咳……”凤璇阳双眼一转,偏向一旁道,“复生前,因着向宗暗害之事,使得血影痛恨之下,叛离我而去。当时我仍年少,想到自己无端被害,为血影求亲不成,反倒丢了一个属下,因而便将气都撒到了向宗身上,加之想到他也曾参与覆阴教灭门之事,我更是盛怒,怒极之下,便挑了师父死去的那一日,潜入了向梅山庄,给他下了药,那药可会使得中药者神经错乱,仅此而已。后头……嗯,因着某些原因,他便发狂起来,将自己的庄内人杀了。诶,你莫瞪我,这事儿我以后再告知你,总之不关我的事,”他摊了摊手,老实道,“我保证我未害人,灭庄之事,还是他人做的。”

    听完这话,龙倾寒揪紧的心才渐渐落下,他挥了挥手道:“罢了,继续说先前的话罢,关乎我做的梦之事。”

    耳闻龙倾寒无意追究,凤璇阳脸上都笑开了花,他看了一眼那哀嚎得渐渐低声的人,便道:“你的梦么……有太多疑点,再者,向宗同你并无太多瓜葛,托梦于你有甚用,是以我猜想,可会是有人故意为之,譬如……”他眉头一皱,“利用什么蛊物使得你产生那种梦。”

    双眸怵而一缩,龙倾寒冷冷地道:“你是说……龙末?”

    凤璇阳颔首道:“你想想,你我同房后,不久我便离开了,能亲近你身的还会是何人,且龙末如此熟悉蛊物,利用蛊物来操控你的梦也不足为奇。再者,当时灭庄之时,龙末也在场,自然有可能亲近‘向宗’的尸首,借机给‘向宗’中蛊,夺取他的记忆,再给你种蛊,伪造梦境不是。”

    龙倾寒听之,皱眉点了点头:“你所说倒也在理,可是,为何龙末要这么做。”

    凤璇阳的双眸凛起,分析道:“先前我从龙前辈口中得知,龙末当时因着五蛊童子之事,给向梅山庄的水井下了尸蛊,意图杀死向宗。”

    龙倾寒浑身一震,怒道:“为何这事你不告知我。”他对龙末在雨夜里承认自己所为之事知晓得并不多,凤璇阳从龙越口中得知消息后也只是告诉他,龙末乃是战越的头目,其余龙末做了什么,都未多说,是以他一直被瞒在鼓里。

    凤璇阳无奈地摊了摊手:“本座可不想毁了龙末在你心目中的好哥哥形象。罢了,都过去了,我们继续说。后头你想想,龙末欲图杀向宗,可为何会同假扮成向宗的钟问之合作,想来,必是因着灭庄之事,钟问之注意到了龙末,便予他好处,让他得知当年参与覆阴教一战之人是谁,给他出点子,对付我。而钟问之可是一个极其精明之人,当时‘向宗’死前,应是对我有所察觉了,因而未免我对‘向宗’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便托梦予你咯。”

    “奇了,托与我有何用,”龙倾寒皱眉道,“我又未曾对向宗的身份产生过怀疑。”

    “啧啧啧,”凤璇阳摸了龙倾寒一把脸,笑道,“子玥,你忘了,他们的目的是使我们对立么,是以若想对立,这在观念上不出现矛盾怎地行。若果你我是对立的局面,我告知你自尽的‘向宗’并非向宗,你信几分?我说灭庄当晚我去寻‘向宗’,只是为了试探,而非害他,你又信几分?”

    龙倾寒怔住了,的确,若果他们今日并非如此和睦,只怕这话,他不会信得几分。他只会认为是凤璇阳下蛊给“向宗”,使得他发狂杀人。

    “呵,果真好计谋,”龙倾寒看了一眼那哀声渐渐低垂的人,瞧着他如此狼狈,忍不住讽道,“既利用了龙末与自己的亲女,又使得自己轻巧地避过他人的怀疑,果真厉害。却没想,算计了恁多年,却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可是我委实想不通,他这般设计,又图的是什么。”

    “嗤,你忘了多年前钟问之逼师父退出武林大会,之后又算计你们天剑宗之事么,为的是甚,不便是武林盟主之位么。哼,当年覆阴教一战后,久华派急速没落,他大抵已猜到久华派已力夺得盟主之位了,是以便暗中藏起来,伺机夺取盟主之位。后来,因着龙末知晓你真实身份之事,给他逮着了机会,是以,便有了后面的算计,意图将天剑宗扳下台。再有,呶……”凤璇阳下巴一扬,指向钟问之手里捧着的那本书道,“还有那本武功秘籍。想来这磨岳剑还是龙末偷来与他的。”

    龙倾寒浑身一震:“可是先前断天意护送此剑时,龙末甚至是他都断可将此物劫去不是么。”

    凤璇阳磨了磨唇:“你忘了么,先前我们同断天意初遇时,他还遭逢他人围攻意图夺剑,可后来却没人夺了,你可想过是为甚么?”

    龙倾寒眉头轻拧,摇了摇头。

    凤璇阳捏了他一把道:“我估摸着,是他们发觉到此剑是送往天剑宗的,是以龙末便停下了抢夺。可是呢,送往天剑宗后,龙末发觉此剑的机关,连龙越都无法解除,是以便只得放弃了,待得时机成熟,靠人解开后,再夺取。岂知后来,因着我前去天剑宗将龙越夫妇带走,‘杀死了’龙末,因而龙末他暗中遁逃无法归去,这事呢,便不了了之了。直待后来你将磨岳剑的开启法子以书信的形式告知龙越,龙末方能暗中将磨岳剑盗出给钟问之。但岂知却被龙越摆了一道,在里头放了假的武功秘籍,哼哼。”

    龙倾寒还是极其不解:“可钟问之完全可自行潜入去取磨岳剑,不是么,为何还要假借龙末之手,甚至为龙末出了如此麻烦迫使你我对立的计策。”

    凤璇阳嗤鼻了一声,笑道:“子玥,钟问之最擅长的是甚,嫁祸。借龙末之手去取,虽说麻烦了些,但比之自己的身份被发觉的好不是么。至于计策,你又怎知钟问之不是也想杀我们呢。你想想,我们所行之路,是沿着覆阴教去的,他自然生怕我们会得知当年他害人的真相,是以便先了我们一步,让龙末去暗中联系各门派掌门,逼我出手杀人了。总而言之,他俱是在利用龙末,而自己则在背后操纵谋划一切。”

    “端的好心计,呵。”一抹冷笑,挂在了龙倾寒的嘴角,他稳步向前,看着那还在喃喃着说自己将成为天下第一人的钟问之,嘴角的冷息更甚,他唰地一下拔出了手里的幽泽剑,明晃的剑身对准了钟问之,“多少年了,我们一家被你害成如此模样,只是走火入魔当真是便宜你了,今日,我便拿你的血,祭奠我死去的双亲!”

    一声喝下,便要往钟问之的身上刺去,然则这时,凤璇阳将他一抱,将他转了过身来:“哎呀,不成不成,他这般恶人,岂能一剑给他了断。”

    龙倾寒轻轻蹙眉:“你作甚呢?我又未说一剑了结他,我要挑断他手心脚心,再……嗯……”

    一记突然袭来的吻将他后头的话堵住了,龙倾寒有些微恼地拍着凤璇阳,哪知自己却渐渐地沉迷入他高超的吻技中,陷了进去,因而全然不知,自己被凤璇阳半搂半抱地带出了房门外。

    之后,当他从无边的长吻中清醒过来时,只见胸前温度一凉,眼前一花,凤璇阳顷刻便转身走进了屋内,重重地将门关上,将他与屋内的情况隔绝了。

    “凤璇阳,你……”

    “不许进来!敢进来本座便将你做个三日三夜起不来身。”

    “……”

    龙倾寒无奈地看着那扇木门,叹息一声。凤璇阳想来是不忍让他沾上血腥,见到残忍的一幕,是以方带他出来,不让他见之。

    他轻轻叹了一声,便背靠着木屋,侧耳倾听着里头的声音。

    只听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整个屋子,不一会儿声音便生生地停下,宛如哽在喉头一般,想来是凤璇阳给钟问之点上了哑穴。

    痛得不能叫,这一招,甚是残忍。

    随之未得多久,房内便响起了凤璇阳恣意的笑声,以及利剑穿透肉体的声音。

    似是故意不让龙倾寒听着一般,凤璇阳将自言自语的声音放大了,使得龙倾寒只能依稀听到剑穿肉之声。

    但光是听闻这微弱的声音,龙倾寒便能感觉得到,凤璇阳是在一点一点地挑断钟问之的经脉,割着他的肉。

    莫怪凤璇阳不肯让自己瞧了,如此残忍的手段,自己定是不忍见之的。

    这一场酷刑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止,耳朵微动,听到凤璇阳解开了钟问之的穴道,霎时间,痛楚的嚎叫在房内肆意地响起,但未喊得多时,便渐渐地低弱,几近微不可闻。

    声音慢慢落下时,凤璇阳随之带着那把磨岳剑与一枚龙形簪走了出来,虽然他身上并无半点血渍,但龙倾寒还是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他侧目朝门缝间瞧去,只见钟问之双瞳大睁,面色狰狞,满地的血腥与被切断的肉块,极其恶心。

    “哎呀!”凤璇阳一惊,忙将龙倾寒的脸掰了过来,顷刻便落下一吻,同时抬脚将门踢回去关好,阻下了龙倾寒的视线。

    在这一吻中,龙倾寒渐渐将方才看到的血腥画面忘去,心情恢复了宁静。

    而这时,突地一指伸来,他便被点上了穴道,动弹不得了。

    “你……混……”一个“账”字还未出声,哑穴又被凤璇阳点上了。

    天旋地转后,他便被凤璇阳一抗,倒挂在了凤璇阳的背上。

    凤璇阳啪啪地拍了几下龙倾寒的臀部,贼贼地笑道:“子玥不乖,偷瞧,该打,该打!”啪啪,又在龙倾寒的臀上落下几掌。

    抗着他到了远离小木屋的地方后,凤璇阳对空吹哨了一声,不多时,小黑驴便摇晃着傻乎乎的脑袋,甩着尾巴踱了过来。

    凤璇阳将龙倾寒放上了驴背,自己便跑回了小木屋那处,取出打火石,运起功力,借着风起,将那小木屋点燃了。

    算计了一生,害死了无数的人,却抵不过,因果报应,终将成为一抔黄土,为世人所遗忘。

    在滚滚的浓烟中,凤璇阳轻声一笑,就着漫天的火光,走回了那小黑驴边,翻身跃上。一声吁声响起,驾着小黑驴,带着心爱之人,奔向了前方。

    漫天夕辉,只余下了点滴的光耀,轻落两位红衣男子的身上,剪出幸福的倒影。

    一曲肆意地歌谣从凤璇阳口中唱出,响彻天际,待得歌尽了,月出了,他才抚摸着身前人的脸,将心头的话自语道出。

    “嗯?你问我复生前是何人害天剑宗灭门的?唔,我猜,定是钟问之利用龙末捣的鬼,譬如易容成龙末,借他势力而杀人,而后于暗中分别救下了龙末与你,让你们俩皆以为是我灭的庄,是以这般,既可加速你我对立,又可让龙末生起灭掉我以报双亲之仇的心,使得我们仨斗在一块,而他便可坐收渔利之利。不过么,是是非非,我也不清了,咱们都是复生过的,复生前的事便甭管了。”

    “劳启扬之死么?唔,我去查过,并非龙末所为,更不可能是钟问之这个弟子为之了,应许,是劳启扬恢复了神智,直觉愧对久华派便自尽罢。嘻,我也不清,待我魂归……呸呸呸,我长命百岁,长生不死,纵是死,也不想遇着他。”

    “你问我懂甚?嘻,我甚都不懂,我只知你明日必下不了床。”

    “噢,你说你武功高强不怕我?呵,你可知我私下练成了龙|阳十八式,此功法天下无敌,纵使是你的寒凝绝也要败于我手,是以,无论你如何反抗,你明日还是下不了床。”

    “你说你不信?不怕,今夜我们来打上一阵,瞧瞧你是一日下不了床,还是两日下不了床。”

    “嗯?你说你怕了,要屈服?哈哈,甚好,那今夜便主动坐上来,本座赏你三日三夜下不了床!”

    “噢?你说不想做,想听故事?唔,那说甚故事好呢,言个无私的爱与默默被爱的故事?不妥不妥,私以为说个守身如玉四十年,终于一夜爆发,化身一夜七次混账的故事甚是最妙。”

    “嗯?你说这故事不错?甚好,那我们今夜便上|床来,慢慢说……啾……”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后面会继续日更番外,讲述正文未解的重生前之谜,以及恩爱夫夫生活,撒花!★,°:☆( ̄▽ ̄)/:°★ 。还在等神马,如此坑品良好的作者,尊的不来收藏一发么(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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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五章 ·凤璇阳番外(一)

    我第一次见着他时,脑海里就蹦出了两个字:好丑。

    那是我初次到师父家的时候,师娘刚给他喂完奶,抱着他放回摇篮里,在轻声哄他睡觉。

    我犹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小的婴儿,连怕生都忘了,甩开了师父的手就跑到了摇篮边。

    可惜我还小,个子还未拔高,这头刚够着摇篮的边。但我见不着他,这心都挠得痒痒的。我将双手攀在了摇篮的边,努力地垫着脚,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去。

    我终于瞧着了他的模样,可是好让我失望,发觉他除了皮肤白白嫩嫩之外,也没啥好看的。

    他静静地蜷着那短短的小手,窝在摇篮里,半阖着眼,嘴里吐着唾沫,打着盹儿。

    他好似发现了我的存在,方眯上的眼,微微睁了开来,好奇地盯着我瞧。

    好漂亮的双眼!好像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可美了!

    第3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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