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作者:蔺月笙

    第14节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毕,李三收了碗筷去厨房洗,临清连忙过去帮忙生火烧热水。烧水的空当,临清捡了几片菜叶扔给兔子吃,然而小兔子瑟缩在角落里,怎么逗也不过来叼菜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临清把兔子抱起来,疑惑道:“絮儿怎么了?不饿么?”

    一旁洗碗的李三淡淡看了这头一眼,目光与小兔子对上,兔子浑身一僵,缩进临清怀里,抖得更厉害了。

    临清:“?”

    李三淡淡道:“杀完鸡才看到还有只兔子。”

    临清:“……”

    临清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李三蹲在厨房门槛,提着刚断气的鸡和带血的菜刀,一回头,目露寒光,絮儿吓得一哆嗦,晕了。

    临清吞了口口水,摸摸絮儿的脑袋,心道好孩子受惊了。

    收拾完厨房出来,日头渐晚,临清心里开始犯难,晚上如何睡觉又成了个问题。九小姐好不容易寻到这里,总不好叫人家睡出去,可家里就一张床,这里有四个人,这要如何是好。

    琴晚家倒是有间空卧房,可让谁去睡呢?沈阕兰肯定要占一间屋的,剩下三个男人难不成挤一块?

    正为难着,听到沈阕兰对沈絮道:“堂哥你别麻烦了,我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下就好,明日正好登门拜谢那位官爷。”

    沈絮也知自己现下没有那样多的余力顾及沈阕兰,况且有李三跟着,镇里又安宁,倒不必担心堂妹的安全。只是连一张床也拿不出来,他羞愧道:“堂哥惭愧,不能留你住下,你且在镇上住着,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我与临清过来会你,一齐请官爷吃个便饭。”

    怕天黑了不好赶车,趁着日头未落,沈阕兰同李三驾着车去镇上投宿了。

    直到人看不见了,沈絮才收回目光,转身慢慢往屋里走。

    临清跟在他旁边,小心打量他脸色,沈絮嘴角还弯着,眼里却有一抹落寞挥之不去。

    临清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又想起从前的事所以伤心了,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来的,千万不要又颓丧了呀。

    回了屋子,临清打了热水过来给沈絮洗脸。

    沈絮这一日经历了狂喜、叹惋、无奈、心酸,耗费了极大精神,又与小九儿说了许久的话,此刻着实累了。

    他略略洗过脸,便半躺到床上闭眼休息。

    感到有人在替他脱足衣,沈絮睁开眼望去,临清蹲在床边,正轻手轻脚地把他的双足往盛了热水的木盆里放。

    沈絮一怔,一下就坐起来了,“你这是……”

    临清吓了一跳,红着脸道:“我看你很累,所以……”

    沈絮望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从临清自称是书童只为全沈絮颜面,到站在院门外不敢进来,再到现在想给自己洗脚,沈絮忽然感到莫名的心酸,觉得这样小心翼翼的临清太让人心疼。

    这样玲珑剔透的小公子,本该一辈子抚琴而歌,却因为自己都抛诸脑后的一次荒唐,沦落成现在这副可怜模样。

    沈絮心里对他充满了愧疚。

    他将临清拉起来,柔声道:“你不需要这样伺候我,我不是你的少爷,你不用委屈自己。”

    临清只摇摇头,没有说话。

    沈絮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忍不住长叹一声。

    临清小声道:“水要凉了。”

    沈絮摸摸他的脑袋,把脚伸进木盆里,水温正好,一天的疲惫仿佛也随着温热的水雾一道袅袅散去。

    小九儿没有说错,他是该感激临清,平素宠得上天了小妾没一个愿意留下,留下的却是这个自己无意“讨”来的小公子。

    他望着临清,胸中涌起无数的话,却没有一句能够说出口。

    到底是为什么,素无交集的临清愿意待自己这样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又犯懒不想更了……

    唉,对自己无语了……

    关于临清一杯倒,灵感是这样的~有次和朋友吃饭,也是一开始就被连灌了三杯清酒,很小杯的那种,结果我喝完就倒下了,只能看着别人吃……

    ☆、第三十八章

    泡了脚,沈絮刚要弯腰,临清已经端起木盆腾腾跑去外头倒了。沈絮望着他的背影,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熄了灯躺到床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絮本是困极,沾了枕头就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会周公去了。临清却睁着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絮疲倦的睡颜。

    他会跟沈阕兰去明州吗?

    沈九小姐很想让他去呢……

    会答应的吧,养尊处优惯了,有好日子不过,难道还愿意守着一件破屋过活?

    临清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去了明州,就不是两个人了……

    不是不想让这人过好些,可这头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实在还没有过够只有他和沈絮两个人的生活……到了明州,九小姐定不会让他吃苦了,这呆子喜欢安逸,大概就会慢慢忘记自己同他受过的凄苦了吧……

    说不定日子好了,他就会讨个美娇娘回来暖床,到时自己不又回到从前在沈府的日子,当个旁观者,看他快活,自己心酸。

    临清眼中慢慢氤氲起雾气,觉得自己就要失去沈絮了,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沈絮是被一阵啜泣声吵醒的,他勉强睁开眼,身旁躺着的小公子一抖一抖的,咬着嘴唇哭得好不伤心。

    临清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他太难过了,心里的委屈压也压不住,把嘴唇都要咬破了,还是压不住抽噎。

    沈絮奇怪道:“你哭什么?”

    临清慌慌张张拿手挡住眼睛,哽咽道:“我,我做了个噩梦。”

    沈絮撑起身子,拿帕子给他擦眼泪,“梦到什么了?”

    临清只摇头,不应答。

    沈絮拍着他的背,无奈道:“好好的怎么做噩梦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临清听着他温声细语的安抚,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沈絮道:“怎么越哭越伤心了?只是个梦,不去想了啊,睡吧。”

    临清鼓起勇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沈絮的衣袖,抽噎着问:“你,你要跟九小姐去明州么?”

    沈絮一愣,随即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原来你做了个我去明州的噩梦。”

    临清羞赧不已,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去,但话已经说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絮摸着他软软的发顶,温声道:“你不想去明州?”

    临清埋头不说话。

    “到明州就不用再辛苦种地耕田了,渔村临海,每日还可以去海边散步,这样好的日子你不想过么?”沈絮声音越发温柔,像是在哄他同意一般。

    临清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沈絮果然还是想去的罢,这人心里从来都不愿意留在这小山村里度日的。

    他松开拉着沈絮袖子的手,缩进自己的被窝里,呜咽的声音更大了。

    沈絮吓坏了,连忙去拉他,“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快些出来,会闷坏的。”

    “你,你去明州好了,我,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呜呜……”临清哭得好生伤心,想不到安生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要跟沈絮分开了,想到以后要一个人孤独终老,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滴落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明州了,即算要去,也会带着你一起去,你这是哭什么?”

    不管沈絮怎么劝,临清就是不肯从被子里出来,开始还努力忍着不哭得太大声,后来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絮只是想告诉他去明州后日子会好过很多,问问他的意见,没想到临清傻乎乎以为自己不要他了,哭得这样凶,沈絮直后悔不该逗他。

    沈絮坐起来,看着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球的人儿,叹气道:“你不想去明州,我便不去就是了,心里有愿望要说出来,总这样闷不吭声一个人哭,别人看见该笑话你长不大了。”

    临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你,你不是想去明州么?”

    沈絮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明州了?”

    临清瘪瘪嘴,确实没有听他亲口说过要去的话,可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心里肯定是想去的吧。

    “你没说,可一定是这么想的……”

    沈絮真真哭笑不得,隔着被子摸了摸临清的脑袋,无奈道:“我没有这样想,明州是好,可我不愿去。”

    缩在被子里的团子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眼睛还是水汽氤氲的,“真的?”

    “真的。”沈絮对着他这副委屈可怜模样,真是有气也发不出,揉了揉临清的头发,道:“本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倒好,冤枉我不说,还先发制人,招呼也不打就哭,好像我故意欺负了你似的。”

    临清被他说得脸红,又想往被子里躲。

    沈絮拉住被子,拿帕子擦了他脸上未干的泪水,正色道:“你总爱自己瞎想,想了不好的事情又要钻牛角尖,这又是何必?想问什么就问出来好了,也是半大的人了,尽做些娃娃才做的事。”

    临清的脑袋都快埋进枕头里去了,羞赧至极。

    沈絮训完他,又放缓语气,摸摸他濡湿的头发,叹息道:“你是怕我去了明州就不记得你待我的好了么?”

    临清浑身一僵,连耳尖都红了。

    这话说得这样暧昧,沈絮无心,临清却没法不动容。

    呆子知道了么……

    沈絮看他不说话,续道:“在你心里,我这样不值得信赖,这样忘恩负义?”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我同患难,你待我有情有义,我岂会半路抛下你不顾?且不说我不愿去明州叨扰九妹,即算要去,也会带着你一道的。你一个人杞人忧天些什么,不辛苦么?”

    临清听他吐露真心,心里又感动又隐隐失落,沈絮心里在意他,临清十分欣喜,可这种在意又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在意,临清又有些失望,半晌才嗫嚅道:“我没那样想你……”

    “那又说什么我去明州你不去的话?”沈絮伸手勾了他眼角的一滴泪,笑道:“大晚上哭成这样,真比小姑娘还难娇气。”

    临清气恼,忍不住拿手打他,“你才是小姑娘……”

    沈絮握了他的手腕,“说错了,小姑娘才不这样野蛮,母老虎才打人呢。”

    临清越发羞恼,抽回手躲进被子里,背过身不肯理人了。

    沈絮望着他气鼓囊囊的背影,忍不住好笑,大半夜的闹上这一出,全是小公子自己乱猜测,真叫人又好笑又好气。

    临清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你……真不去明州?”

    “真不去。”沈絮几乎都要笑了,“你就那样怕小九儿,怕去了明州被她欺负?”

    临清瓮瓮道:“谁怕她了。”

    “不怕她,躲她躲得那样勤?”

    临清狠狠撅嘴,他哪里是怕沈阕兰,明明是为了沈絮才不敢叫自己露怯,这呆子其他事都聪明,怎么一到情字上,就蠢得不可教化。

    真不知道他从前搂着那些小妾一口一句情话是哪里学来的。

    沈絮大概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口是心非,不愿说真心话的,有事更愿意藏在心里,别扭得很,逗多了反而会惹人生气。

    “好了,这下总该放心睡了吧。”沈絮道。

    临清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自己因为去不去明州的事情闹出这样大的笑话,倒显得自己小气兮兮的,生怕沈絮知恩不图报似的。可他张张嘴,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么解释都好像欲盖弥彰似的。只好不甘心地闭了嘴,揪着枕头愤愤闭了眼睛。

    沈絮重躺下,瞌睡很快袭来,这次倒一觉到了天亮。

    第二日不敢贪睡,沈絮早早起来去学堂写了张告示,告知学生停课三日,他没忘昨天周勉过来通知的消息,贴完告示便去了王子骞家。

    王子骞正要出门去学堂,就看到沈絮来了,惊讶道:“夫子你怎么来了?”

    沈絮道:“夫子家中有事,学堂停课三天,但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

    “昨日县衙派人过来送文书,朝廷有令,今年恩科提前至六月十五,你需早做准备,但也莫惊慌,拿平常心对待即好。”

    王子骞道:“学生知道了。”

    王潸然听到院里有说话声,走出来看到沈絮,笑道:“沈夫子来了,子骞,怎让夫子站在外头,快请进来坐。”

    沈絮摆手道:“坐便不坐了,我家中有远客,还需赶着回去招待,我只是过来说一声恩科提前的事,说完便要走了。”

    王子骞道:“恩科提到六月了。”

    王潸然点头道:“那你更要抓紧温书了。”又转向沈絮道:“劳烦夫子特意跑一趟。”

    “分内之事罢了。”

    “夫子家中远客临门,想必事务繁忙,若需要帮忙的地方,夫子但请开口。”

    沈絮道:“王小姐客气了。”

    王子骞好奇道:“小姑子凶么?临清挨骂了么?”

    沈絮惊讶地望了他,不知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王潸然连忙过来捂了王子骞的嘴,训斥道:“不得胡言。”又对沈絮歉意地笑笑,“王婶说了些玩笑话,子骞年幼不懂事,冒犯夫子了……”

    沈絮:“……”

    虽然不知道王婶说了什么“玩笑话”,但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王婶这号人物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们在陆山村没脸待下去的……

    沈絮与王潸然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想到面前的女子也听过关于自己与临清的流言,沈絮难免不尴尬。

    “咳咳,”沈絮干咳两声,勉强维持夫子的威严,“无妨,无妨。”

    从王家回来,临清已经将家中拾掇好了。拿了点银子,锁了大门,两人并肩往镇上去了。

    沈阕兰近来着实累了,寻到沈絮叫她安心不少,一夜甜睡。早上起得晚了,刚用完早膳不久,就有小二过来通报,说一位沈公子来访。

    沈阕兰下了楼,沈絮同临清正站在堂中同李三说话。沈絮倒是精神甚好,只是那小公子不知为何肿了眼睛,低着头四下乱看,似乎怕人笑话一样。

    他越是躲闪,沈阕兰就越喜欢逗他,径直走过来,捏捏他的脸,笑道:“哟,眼睛这是怎么了,都有核桃大了,被蚊子咬啦?”

    临清扭着身子不让她看,躲到沈絮身后去了。

    沈阕兰大笑。

    沈絮笑道:“你别逗他了,不然晚上回去又要哭了。”

    临清立刻瞪沈絮。

    沈阕兰用手指点点临清的鼻子,“原来是晚上哭鼻子了,羞羞。”

    一旁的李三:“……”

    到底为什么晚上哭鼻子我真的没有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本来只预计20w结束的,可现在……

    唉……

    我觉得我碎碎念的毛病加重了……

    ☆、第三十九章

    今日原是要宴请周勉,沈絮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要了个雅间,然后和临清一齐去衙门请周勉。

    周勉恰在衙门,便约了晌午到迎客楼一叙。

    将要离开,柳玉郎从里头出来,远远就笑道:“沈兄今日好兴致,到镇上来了。”

    沈絮道:“家中有远客,亏了周大哥相助,才顺利会面,故今日过来请周大哥吃顿便饭,聊表心意。”

    周勉笑着摆手,“都说了是小事,还要这样客气。你们说话罢,我进去当值了。”

    沈絮拱手相送。

    柳玉郎望着沈絮与临清,笑得别有深意,“说是小姑子来了,小公子应付得还轻松?”

    临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必说,定是王婶的杰作。

    沈絮苦笑道:“柳兄也来戏弄我,今早去学生家就被笑话了一通,柳兄高抬贵手,就别跟着掺一脚了。”

    三人说了几句,便又分手。柳玉郎去办事,沈絮与临清二人回客栈。

    沈阕兰离家数载,虽是苏州周边的小镇子,依旧让她觉得亲近非常。沈絮与临清领着她在镇里转悠,沈阕兰许久没有和亲人携游,一时兴奋非常。

    这个铺子里挑挑香料,那个铺子里看看首饰,虽比不得明州式样繁多、款式花哨,沈阕兰却兴致高扬,仿佛回到豆蔻年华,拉着沈絮从街头逛到街尾。

    沈絮看她喜不自禁的模样,心下也十分欣慰,这个妹妹从小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聪明伶俐,又被宠得任性泼辣了些,从来都是被几个哥哥弟弟护在身后的,如今却也是做娘的人了。

    沈阕兰逛完一整条街,最后却一样东西都没买,沈絮笑道:“小时缠着我买这买那的,如今怎么懂事了,光看不买,还是这里的东西不入小九儿的眼。”

    沈阕兰道:“倒是有几样喜欢的,可买回去也是摆着看,何必浪费那个钱。”

    沈絮感慨道:“到底嫁人了,会拾掇日子了。”

    “絮堂哥不也是,那样风流,不抱个美娇娘就睡不着,如今怎么伴着人小公子,又不娇气了呢?”

    李三:“……”

    临清心想九小姐你说他归说他别带上我啊,你家车夫看着老实可表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啊。

    沈絮无奈地摇头,“这样泼辣的性子倒不见改。”

    沈阕兰掩嘴娇笑,忽瞄见临清头上的玉簪,奇道:“你这簪子倒漂亮,比先前铺子里的都好看。”

    临清今日特意戴了那支“幽秩”,头发挽了个规矩的髻,配上那碧幽幽的玉簪,格外玲珑玉骨。

    沈阕兰道:“哪里买的,还是原先从府里带出来的?”

    临清小声道:“沈……少爷给的。”

    沈阕兰当是沈絮在沈府时赏的,笑道:“你还记得带样东西出来做纪念,看我那呆子堂哥,两袖空空就出来了。”

    沈絮道:“你真是做什么都不忘挤兑我。”

    临清又道:“不是府里的,是在镇里猜灯得的。”

    “我说这簪子看着像女子戴的,原是堂哥顺水人情。”沈阕兰笑道,“来来,弟弟,姐姐送你样趁手的,你看上什么,姐姐给你买。”

    沈絮失笑,“你就尽戏弄我,猜灯谜得的小玩意,看着好看,他又喜欢,就给他了,哪里被你说成这样。”

    李三:“……”

    他又喜欢就给他了他又喜欢就给他了玉簪乃定情之物夫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啊谁来告诉我是不是我想多了……

    临清推却道:“不用了,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弟弟别同我客气,絮堂哥若对你不好,我带你去明州,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沈阕兰笑道,意有所指地看一眼沈絮。

    临清:“不,不用了……”

    沈阕兰:“你老看他做什么,姐姐给你做主,不怕他。”

    沈絮道:“你说得我跟个刻薄主似的,你劝不动我就借临清说话,你这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么?”

    沈阕兰被他戳破,也不恼怒,笑道:“你以为我那么好打发,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沈絮但笑不语。

    日头渐高,四人转身往酒楼去。

    到底是镇上的酒楼,说是雅间,也只不过在靠窗的位置拉了个竹帘隔开。三人等了片刻,楼下候在门口的李三引着周勉来了。

    周勉掀帘而入,笑道:“嚯,这样阔气。”

    沈絮站起身,拱手道:“薄酒而已,周大哥快请坐。”

    临清也道:“周大哥。”

    周勉对他温和地笑笑,见临清要替自己斟茶,连忙接过茶壶,道:“自己来。”

    酒菜上来了,沈絮与沈阕兰敬过周勉,周勉也不摆姿态,几人相聊甚欢。

    临清坐在沈絮与周勉中间,不时替沈絮布菜,周勉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觉得不太舒服。

    都是落魄少爷了,还赖着人伺候。

    他夹了一块去骨凤爪放到临清碗里,笑道:“光顾着给人夹菜,自己多吃些啊。”

    临清道:“谢谢周大哥。”

    沈阕兰笑道:“絮堂哥你看,人周大哥都对临清这样照顾,你却还要惹人哭。”

    李三:“……”

    这种折子戏桥段是怎么回事?夫人你都说到这地步了难道怎么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周勉奇道:“发生何事?”

    临清羞得都想钻桌子了,这九小姐说话怎这样随意。

    “周大哥你别听九小姐乱说,我,我做了个噩梦罢了……”

    “什么噩梦,怎么还哭了呢?”

    “……周大哥你就别问了……”

    沈絮无奈道:“小九儿,当着周大哥的面,就替我留三分薄面可否?”

    沈阕兰早笑得捂腹,“都怪周大哥太平易近人,一不留神就把家事抖出来,让周大哥笑话了。”

    周勉倒并不在意,依旧盯着临清的眼睛看,“还有些肿,一会儿跟我去衙门,我叫人煮鸡蛋替你敷上一敷。”

    临清尴尬不已,“不必这样麻烦,我回去自己弄就行了。”

    沈絮笑道:“周大哥先前帮临清追回银子,平素又这样关心他,临清,你喝不得酒,就以茶代酒,谢谢周大哥的照顾吧。”

    临清刚要举杯,周勉摆手道:“不在乎这些虚礼,小公子叫我一声大哥,我照拂一二也是理所应当。”说着,冲临清笑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临清也回笑了笑。

    李三心里已经万马奔腾,呆笨是会遗传的罢堂少爷你快擦亮眼事情有点不对劲啊!

    周勉望着临清发上的簪子,道:“临清是为了这根簪子才急着要追那贼人,这样宝贝,是哪家姑娘赠的?”

    沈絮:“……”

    沈阕兰:“……”

    临清:“!!!”

    李三:“!!!”

    沈阕兰忍不住大笑起来,“正是我堂哥这姑娘赠的!”

    沈絮哭笑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银两被抢了么,怎么又是为了簪子?”

    临清的脑袋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只觉得今天怎么事事不顺,来个人都要叫自己丢脸。

    “簪子的契票在被抢走的包袱里……”临清细如蚊吟道。

    沈絮愣了半晌,终于理清头绪。临清不单是为了追回银子,家里尚有些存银,实在追不回,还可以拿出钱去赎回簪子。但若契票丢了,就只能等契票时限过去,当物变成死物,才能花钱买回来了。

    他忍不住笑道:“你怎这样傻,一个簪子罢了,丢了再买就是,何必冒险去追那贼人,万一被他伤了,岂不代价更大。幸好遇上周大哥,不然,唉。”

    临清小声嘟哝:“买不到的。”

    那是你替我得的,也是你替我簪上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周勉将他面上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原先不知这小公子为何那样执着于将簪子赎回来,现在得知簪子是沈絮所赠,周勉心里涌起一股意义不明的意味。

    沈阕兰笑道:“还说你不薄待人家,一根簪子人家都如此宝贝,想必你平素有多苛刻。”

    沈絮无奈道:“我哪里知道他这样喜欢这簪子,上元节那日中了头彩,眼睛就巴巴盯着簪子不放,一晚上都含着笑。可后来又不见他戴了,还以为是新鲜劲儿过了,哪知道会为了根簪子闹出这样大的事来。”

    临清恨不得立刻止了这话题,喜欢簪子皆因了替他簪簪子的人,不戴也是因为太宝贝怕摔了碰了只好小心收藏,这呆子什么都不懂,无辜的语气叫临清想钻地缝,觉得大家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似的。

    早知道今日就不戴这簪子出来了,都是因为簪子才惹来一堆的笑话。

    一顿饭吃得倒也欢快,酒足饭饱,周勉要回衙门继续当值。

    几人将他送到酒楼外,周勉告辞,又别有深意地望了临清一眼,转身走了。

    临清几乎都觉得周勉察觉到了什么,对方也是个喜南风的,很多寻常人看不出的痕迹,周勉定能轻易看出。临清心里慌乱不已,原打算寻了合适的时机,同周勉好好交心一番,现在误打误撞的,倒像是自己特意隐瞒了。

    临清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李三:“……”

    我知卿心却负卿心这不是折子戏又是什么啊!

    临清叹完气,转头对上李三抽搐的目光。

    临清:“……”

    李三:“……”

    李三默默转开了头。

    临清:“!!!”

    他几乎都想求李三了,李大哥你有话就说出来啊,不要擅自添油加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考试的时候,我居然都在走神想大纲,也是醉了……

    懒病又犯了,差点没赶上更新。大家觉得这篇文能在100章之内完结么……嗯,我觉得很难……好闹心……

    ☆、第四十章

    沈阕兰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沈絮带回明州。

    镇上客栈的房间被她包下,白日就同临清在家中闲聊,同他一道去给沈絮送饭,晚上则回镇上住,一日两日,也不缠着要沈絮给个准话,就是这样磨着耗着,想等沈絮点头。

    沈絮知这堂妹性格倔强,不做一番尝试是不会罢休,便随她住下,等她知难而退。

    琴晚上临清家来找他时,沈阕兰正在教临清做腌菜。沈絮的束修里一大半都是蔬菜瓜果,两个人吃不完,放在那里看着坏,实在可惜,沈阕兰便买来坛子教他把多余的菜腌起来,留待过冬之用。

    “临清。”琴晚站在院子外头唤他。

    “哎!”临清站起身子,从厨房的窗子往外看,看到琴晚,冲他招手道:“进来罢,我手上都是水,你自己推门。”

    琴晚推开院门,进到屋里,“你在做什么,我找你陪我去镇上卖纱——啊,这位是……”

    “她是沈——少爷的堂妹,九小姐。”临清道。

    琴晚道:“九小姐好。”料想便是王婶口中的出生大户的小姑子了。

    沈阕兰笑着点点头,“你是临清的朋友吧,请坐,”又招呼在后院砍柴的李三,“李三,过来泡茶。”

    李三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斧子,洗了手过来烧水。

    琴晚忙道:“不敢劳烦,都是平时走得近的,不用这样客气。”

    沈阕兰道:“我正教他腌菜呢,屋里乱了些,手上也腾不开,见笑了。”俨然女主人的样子。

    琴晚见临清站在她后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想起王婶说的话,这小姑子看着颇是厉害,临清傻乎乎的,该不会受欺负吧。

    “哪里哪里,”琴晚四下望望,“沈相公教书去了?”

    临清被这个“相公”惊得差点跳起来,拼命朝琴晚使眼色,“嗯,他……少爷去学堂了。”

    琴晚皱眉,先头临清说“少爷”他还没太在意,这会儿又称沈絮为少爷,该不是这小姑子太凶悍,逼得人改口吧?

    不行,临清好欺负,他琴晚可不好欺负,勾栏院出来的,最不怕的就是和人吵架,他得给临清出出气。

    “小姑子从明州来?”琴晚道。

    李三递柴火的手抖了一下。

    沈阕兰对他这个称呼也有点意外,转头望临清。

    临清飞快道:“这里管女子叫小姑子男子叫相公!”

    琴晚皱眉,不解地看临清,临清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阕兰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也没信,“嗯,我从明州寻过来的,好不容易在这里寻着人。”

    琴晚道:“小姑子怕是住不惯这样的地方吧,沈相公家只有一张床——”

    临清立刻道:“琴晚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同柳——”差点咬舌头,改口道:“你家也只一张床,我怎好去叨扰。”又对沈阕兰道:“琴晚怕家里住不下,曾邀我同沈——少爷去他家住。”

    一句话舌头都快咬断,又要顾忌这个又要顾忌那个,临清几乎出了一身虚汗。

    沈阕兰了然点头,笑道:“小公子真是热心肠,我现下住在镇里,劳小公子惦记了。”

    琴晚只觉奇怪,为什么临清总要打断自己的话,难道是被欺负得太厉害,所以不敢叫人为自己出头?

    那沈呆子也真是个呆子,明知临清受了欺负还把人丢在家里自己去学堂,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人。

    琴晚冷冷道:“小姑子打算住多久?”又看到临清一双手因为腌菜而泡肿了,愈发觉得沈阕兰刻薄他,“小姑子好兴致,专程过来教人腌菜。”

    沈阕兰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讽刺,依旧笑吟吟道:“临清说菜多了吃不完,放着烂了可惜,我就教他把菜腌起来。”说着还望着临清笑了笑,可看在琴晚眼里都成了不怀好意。

    临清恨不得把琴晚拉出去同他说清楚情况。

    沈阕兰道:“我过来是想让絮堂哥跟我回明州生活,他在这里过得这样苦,我实在放心不下。可他不肯松口,我只好慢慢等。”又对临清道:“你也得帮我劝劝那呆子,去明州互相照应着,不比在这里无依无靠好?”

    临清讪讪地,不做声。

    琴晚心道,好啊,原是想拆散他们,把沈呆子带回去,丢临清一个人在这里。

    “住在这里又怎么无依无靠了?临清对他那样好,哪里不是照应了?”

    临清急得跳脚,知道琴晚肯定误会了,把这九小姐当做坏人。偏偏沈阕兰还毫无察觉,笑道:“正是,得亏了临清弟弟,前几日还说要送他东西谢谢他,他偏不肯要,真是脸皮薄得很。”

    这是要赠金遣返么!琴晚心里咆哮了,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沈阕兰冷冷掷出银两,让临清离开沈絮,临清跪在地上摇头哭泣,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琴晚怒了:“他当然不能要,他——”

    “小公子喝茶。”李三端茶过来。

    临清抓狂道:“九小姐你也喝口茶歇歇吧,我替你打水,琴晚你过来帮我。”抓着还端着茶杯的琴晚,一溜烟跑出厨房。

    沈阕兰莫名其妙,厨房不是刚打的井水么?

    李三:“……”

    唉,我就不说什么了。

    临清拉着琴晚跑到后院,琴晚不满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在替你出头,你就那样怕她?”

    临清哭笑不得,“你误会了,九小姐人很好,没有欺负我,你别听王婶乱说。”

    “那你老打断我做什么?”

    “她不知道我和沈絮是……”临清轻声道,“她离家早,不知道沈絮指了我的事,我谎称是他的书童,怕你说破了,才拉你出来。”

    琴晚皱着眉头望着他,“你撒谎做什么,沈呆子做的事,你替他瞒什么?”

    临清低下头,沉默了。

    琴晚气道:“是沈呆子不让你说?”

    临清摇头,“不是他,是我自己这样要瞒着的。”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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