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故事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第12节

    “不玩儿了。”

    “不错啊,小天,以前眼巴巴地等放假,现在眼巴巴地等开学了。”

    牌桌上乌天的二姨笑了:“还是上学有意思呀,年轻人聚在一起多好玩儿,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只能打打牌咯!”

    乌校长也笑笑:“我听牌了啊——小天在学校交着朋友了?”

    乌天皱眉:“你不是知道么,就那个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二姨问。

    “男的。”

    “没有关系好的女同学么?”二姨语气八卦:“噢,有的话也不会给我们说的。”

    乌天心说,其实男同学也可以的。

    “我……写作业了去了,你们玩儿。”

    “真乖,知道写作业了,去吧。”乌校长似笑非笑地看向乌天。

    开学前一天乌天他妈让乌天去给自己买点衣服带去学校,乌天十分配合地拿了钱去逛街了。

    “海东,小天真是懂事儿了啊,以前让他去干个什么事儿,他理都不带理的,嫌碍着他玩儿——现在这么乖了。”乌天他妈感慨。

    “谁知道小兔崽子拿了钱去干嘛了!”乌海东说。

    乌天还真是去逛街了,只不过不是给自己买衣服。

    聂原其实挺好看的,就是穿衣服太不讲究,夏天的时候一直穿校服短袖还没什么,冬天就显出来了,别人都套件羽绒服或者大衣在校服的衬衫外面,而聂原总是穿着校服的外套,里面套了好几层毛衣,鼓鼓囊囊得像块儿面包。他虽然有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但即便是对衣着没什么品味的乌天也忍不住想,太丑了。首先是长度不合适,盖了半拉屁股,说短款不是短款,说长款不是长款;还有就是,那件羽绒服太大了,聂原穿上松松垮垮,加上经常有羽毛从里面钻出来,显得跟……流浪汉似的。

    聂原估计也知道不好看,不经常穿这件羽绒服。

    乌天走在甘城新开的昌源大厦里,一个个柜组转过去,总觉得聂原穿哪件都会很好看。他还不知道来有个词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是觉得,我喜欢的人,果然穿什么都合适啊。

    直到傍晚商场要关门了,乌天才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毛衣,线衣,大衣,羽绒服,球鞋,冬雪,帽子,手套。

    其实差点连内裤都买了。

    乌天回到家,看着已经装满行李立在墙角的拉杆箱,十分兴奋地想:“明天就可以见着聂原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我竟然这么期盼开学?!

    好吧,谁让“开学”和“见聂原”挂钩呢。

    乌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明天见聂原的情景,一会儿想聂原到底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

    聂原聂原聂原,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这个人的样子。

    乌天想,终于见着聂原了。

    聂原洗完澡出来,裹着块儿白浴巾,浑身冒着热气儿。“想死你了。”聂原说着就凑上来,他的嘴唇很湿润。然后他搂住乌天,手掌紧紧扒在乌天的后背上,手心滚烫。

    “发什么呆?!”聂原在乌天腰上抓了一把,含糊不清地说。

    ……

    “小天,快点儿起来了,你们不是要求九点之前到校么,我和你爸送完你还要赶飞机,快点!”

    乌天猛地睁开眼,脸颊还是红扑扑的。

    ……妈的,不该看周贺那些学习资料。

    乌天应了声“来了”,默默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条新内裤。

    从他家到七中,开车要一个小时,乌海东让司机走外环,四十分钟就到了。

    这会儿已经九点整了,乌天自己下了车,爸妈直接去机场了。

    向宿舍走的路上,脚步越来越快。

    乌天推开宿舍门,何磊和陈骏驰正在铺床单。

    “到啦。”何磊冲乌天笑笑,陈骏驰也点了点头。

    “……就你俩?其他人呢?”

    “梁德浩已经收拾完去教室了,聂原还没来。”何磊答道。

    聂原还没来?

    他不是一向来得早么?

    乌天看着自己下铺光秃秃的床板想,也许是路上堵车吧,早高峰。

    但一直到十点半的班会开始,聂原也没来。

    老范坐在讲台桌前,袁齐在点名。

    一个个名字叫过去,到了聂原,无人应答,袁齐看向老范。

    “聂原请假了,继续吧。”

    所有人的名字都点过一遍,老范点点头:“大家都没迟到,表扬大家啊!看你们一个个都吃胖了啊,看来过年过得挺舒服……”教室里一片哄笑。

    “到了学校就该收心了,这个学期是重要的分水岭,你们要分文理科,要……”

    老范说个不停,乌天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聂原怎么了?老范就一句轻飘飘的“请假了”,他为什么请假?什么时候来学校?乌天不能站起来当着全班打断老范问这些问题,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煎熬着。

    班会一直开到快十二点,老范才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可以去吃饭了。

    同学们显然也是饿极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往食堂跑。

    乌天却急得顾不上自己饿不饿,快步走向老范的办公室,推开了门。

    老范正在喝水,抬头见进来的是乌天,一脸惊讶:“有事吗?”

    “老师,聂原为什么请假?”

    “哦,他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事儿,今天一大早刚打的,听着挺急,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儿。”老范知道乌天和聂原关系好,也就把情况如实告诉乌天了——再说这情况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他什么时候来?”

    “他妈没说,可能是家里有红事儿或者白事儿吧,应该用不了几天。”

    “……那谢谢老师。”

    “不用谢,哎对了,昨天我见乌校长,听她说你寒假还和聂原一块儿玩了好几天?”

    “……嗯。”

    “行,你去吃饭吧。”

    乌天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老范放下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刚开学就这么累呀?”隔壁班的班主任杨老师笑着问老范。

    “是这俩学生让我头大,就这个请假的学生,家里农村的,挺老实的孩子,我之前还和他说过别老是天天和乌校长侄子一起傻玩儿,你看,寒假又跑去找乌天了。”

    “男生嘛,正常的。”

    “我这不是担心他,乌天玩儿,人家有家里给安排出路,他呢——不过话说回来,乌天倒是比刚来那会儿好点了,起码看着没那么厌学了。”

    “你知足吧!乌天交个朋友就能待得住了,已经很省事儿了。我听肖老师说她班俩学生谈恋爱,那个男生本来成绩倒数,现在都进前十名了,看看,这叫爱情的力量,”杨老师说着笑起来:“乌天还没谈恋爱呢,要是谈了恋爱学习进步了,你怎么办,你都没法叫人家断,乌校长看着呢。”

    老范叹气:“那我还得谢谢那孩子和乌天一起惹事儿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儿又被推开了。

    乌天喘着粗气儿,显然是跑过来的:“老师,您能不能把聂原家号码给我?”

    第二天,正式开始上课了,聂原还是没来。

    两个号码都打了,一个聂原他妈小灵通号,一个聂原家座机,都打不通。

    给聂原买的衣服还安安静静放在拉杆箱里没拿出来。

    第三天中午,乌天又跑去问老范,老范皱着眉:“目前打不通他家电话,等联系上了我就通知你。”

    乌天回到宿舍,坐在下铺硬邦邦的床板上,攥紧了拳头。

    不行,等不了了。

    乌天起身,从柜子里取出放着钱和卡的钱包,又走到阳台上,给周贺打了个电话。

    晚饭时,乌天又站在了学校的围墙前。

    围墙被加高了,乌天来回转了半天,幸运地捡到几块儿砖头,大概是施工剩下的。

    乌天先把书包使劲儿扔出了围墙,然后他把砖头一块块垒起来,一只脚踩上去,用力猛地一跃。

    乌天双手狠狠扒住围墙顶端,两脚玩命蹬,折腾得手指都被砖石磨出了血印子,才终于骑在了墙上。

    周贺站在墙下:“我操,你还这能爬上来,我以为你上不来!哎你往下爬的时候悠着点,我在这儿接你。”

    乌天点点头。

    说得容易做得难,周贺接是接着乌天了,但毕竟是一百五十多斤的重量,周贺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乌天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粗气儿。

    “走吧?”周贺问乌天。

    乌天声音又沉又颤:“……你过来扶我一把,我崴着脚了。”

    周贺闻言连忙走过去:“那先去医院,崴脚了很可能骨折,去拍个片子。”

    “没事儿,”乌天煞白着脸:“扶我上你车,我坐一会儿缓过来就行了。”

    “……还是去医院吧,反正他就在家也跑不了,不急这一会儿。”周贺皱着眉说。

    “怎么不急这一会儿,我都他妈急死了,”乌天摆手:“真没事儿,现在就直接去槊县吧。”

    周贺把乌天扶上摩托车,自己也跨上去,发动了车子。

    “谈个恋爱,至于吗,乌天?”

    “……至于,别废话了,赶紧的。”乌天声音是哑的,因为脚踝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哟~~~~~~

    啊这大半夜更新,好饿,想吃月饼!!!

    ☆、当时(三十五)

    周贺发动了摩托,扭头问乌天:“你行不行?”

    乌天在他背上砸了一拳:“别墨迹了,不用管我。”

    周贺把摩托车拧到了最大档。

    乌天坐在后座,一手抓着摩托车侧边的钢管儿,一手握着自己的脚踝。面如刀割的感觉已经过去了,眼下只觉得麻木,脸上一点儿触觉都没有。

    槊县离市区算是比较远的,饶是摩托车比大客车快,也足足骑了两个多小时。

    出发时天刚半黑,到达槊县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今晚在县城里住一晚吧,我去买点药,明天去丘西村。”乌天道。

    “能走吗?”

    “……能。”

    周贺推着摩托车在前面走,乌天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两人慢慢走在槊县的主干道上,顶着夹杂煤灰味儿的大风。

    从头走到尾,没见一家快捷酒店,全是挂着“xx招待所”“xx宾馆”牌子的私人小宾馆。

    乌天咬牙:“再回去转转,不应该连个快捷酒店都没有吧。”

    周贺看了眼乌天弯着的右腿:“算了,凑活一晚吧,别折腾了,明天早点起来去找他,时间长了你姑不得过来扒了咱俩的皮。”

    两人走进了家叫“平安家人”的宾馆。

    进了房间安顿好,周贺又去买了点消肿喷雾。

    “谢了哥们。”乌天手里握着喷雾对周贺说。

    周贺耸肩:“不用废话这些,你赶紧找着他完事儿吧,来来回回要被你俩折腾死。”

    两人都累得够呛,随便吃了点饭就躺下了,澡都懒得洗。

    黑暗中,乌天踹踹周贺:“你那天和薛立臻怎么回事儿?”

    “就那么回事儿,还能怎么样,他那个德性。”

    “那你们现在呢?”

    “现在……不明不白的,那天同学聚会之后他就没来找过我,估计也是顾不上,家里事儿挺严重。”

    “……”

    “行了睡吧,明天还得折腾呢。”

    乌天闭上眼,想,不知道丘西村有多大?找一个人容易吗?要是找不着呢?要是找着了……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乌天想翻个身,刚动了下身子,就牵连着脚踝一阵剧痛。

    第二天一大早,是乌天先醒的——昨晚就没完全睡着,一直是半睡半醒,一会儿做梦梦见聂原说完蛋了家里知道咱俩的事儿了,一会儿又醒过来想还好是梦……乱七八糟地反复。

    “好点儿没?”周贺问。

    “还行,反正不影响走路,走吧。”

    两人坐上摩托车,出县城,上了省道。还好路上一直有指示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乌天看见了写着“丘西村”的一小块儿木牌,立在路边。

    已经快九点了,周贺伸长脖子往牌子一旁的小路看了看:“应该就是这儿了,前面都是平房。”

    两人下车,推着车往小路上走。

    路上人不少,都以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二人。

    “找个人问问吧,也不知道这村儿有多大。”周贺说。

    “等等,”乌天忽然停下了脚步,踮起脚尖凝视着远处:“我看见他了。”

    “啊?哪儿?”周贺也踮起脚,过了几秒,扭头看向乌天:“没有啊?”

    乌天的目光还定在那儿:“他走过来了——”

    周贺不再说话,和乌天一起停在原地等着聂原走过来。

    这条小路是个下坡,两人基本上站在最高点的位置,所以乌天能看见缓缓走过来的聂原。

    乌天丢下周贺,向着前方走了过去。

    “……聂原。”隔着大概五六米的距离,乌天高声喊道。

    聂原左手拎着个暖壶,右手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乌天站在前方,身上穿着寒假时那件黑色大衣,领口处露出校服衬衫的天蓝色领子。

    “你——你怎么来了?”聂原瞪圆了眼问。

    “……我来找你。”乌天一步步走过去,右脚使不上劲儿,身子有点儿歪。

    聂原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迅速往周围看了看,上前攥住了乌天的手腕:“……找个别的地方说话。”

    乌天:“周贺在那边儿等着,过去吧。”

    聂原松开手,跟在乌天身后往村口走。

    “……他急着来找你,我就跟他来了。”周贺冲聂原笑笑。

    聂原抬头看了看乌天,轻声说:“你俩……能不能先别在这儿待着……我大概没几天就回去了,乌天。”

    乌天一愣,问:“什么?”

    “你俩回去。”聂原重复。

    气氛瞬间凝固。

    半晌,乌天没接聂原刚刚的话,问他:“你家有什么事儿?”

    聂原抬了抬手里的暖壶:“我姥姥……住院了,我得照顾她。”

    “严重吗?”

    “不算严重吧,下礼拜应该就能出院了。”

    “……那你就连一个电话都没空打么?是没空打,还是——不想?聂原?”乌天忽然抬高了声音问。

    聂原却只是摆摆手:“你俩先回去吧,我现在是真顾不上你们。”

    乌天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周贺拍了肩膀:“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聂原沉默。

    “行,”乌天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走了。”

    周贺已经跨上了车,乌天屈起右腿也跨了上去。

    “嗡”地一声,摩托车点火,冲了出去。

    乌天没忍住在后座扭头,视野里最后一个聂原的身影,是他低着头,仍旧站在原地。

    周贺一口气骑回了市区。

    “你去哪儿?”

    乌天面无表情,手里拿着手机:“回学校吧,刚刚才开机,一堆我姑的未接来电。”

    周贺点点头:“你回去了悠着点,你姑问起来,你别什么都抖出去了。”

    “我知道。”

    “要是你俩……实在不行,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他可能是害怕。”周贺说。

    “……嗯。”

    乌天走进了七中的大门。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老范和乌校长的暴怒,以及一连串的追问。

    “嗯,我知道错了。”

    “……去找聂原了。”

    “因为他是我朋友,我担心。”

    “翻墙出去的。”

    “翻墙的时候崴的。”

    “……他姥姥病了,他要照顾。”

    “嗯……我记住了……”

    ……

    乌天走出办公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四天之后,聂原到校。

    他是中午到的,直接回了寝室。当时乌天刚洗完脸,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个瘦削的背影。

    聂原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乌天。

    两人目光相交,又很快别开,都没说话。

    梁德浩在乌天后面进门,见了聂原,直接过去搂住聂原的肩膀:“去哪儿玩了?”

    聂原尴尬地摇头:“没,是家里有点事儿……”

    陈骏驰也走过来:“这几天的笔记我下午拿给你。”

    聂原连连道谢。

    乌天转身爬上了床,听着聂原整理东西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书摊开盖在了脸上。

    乌天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贺说,他可能是害怕。

    没错儿,我这样的人——乌天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了——我这样的人,在他眼里肯定一无是处,其实也确实是一无是处,学习不好,没事儿就打架给他惹事儿,现在又拉着他搞起来同性恋……

    他害怕,应该的。跟我在一起待久了,肯定就——近墨者黑了吧。

    晚上开班会,老范照旧拿着个笔记本,走进班,翻开本大声念道:“现在召开班会第一项,请乌天同学上台进行检讨!”

    聂原握着笔的手一顿,没抬头。他知道乌天就站在讲台上,正冲着自己。

    “我要做深刻检讨,上周四我翻墙出去……上网了,我违反了班规校纪,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在此,向范老师道歉,向同学们道歉。”

    “这就完了?!”老范把本子往桌上狠狠一拍,怒道:“你说说你翻墙的后果!”

    “……脚受了一点伤。”

    “一点伤?”老范冷笑:“你非要让我帮你把裤腿掀起来给大伙看看?”

    “……脚腕崴了,没骨折,但是肿起来了。”乌天只好实话实说。

    “同学们!你们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咱们先不说违反班规校纪,就说乌天翻墙崴了脚,这是他幸运,没骨折,要是骨折了呢?要是摔断腿了呢?还上不上学了?!”

    聂原紧紧攥着笔,指尖已经泛白。

    “身体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自己都不珍惜,谁能替你们珍惜?那堵墙是学校加高了的,乌天你就这么不要命地翻,你想没想过你要是摔出个好歹,你爸妈怎么办?……”

    班会结束,直接开始晚自习。

    三节晚自习的课间,聂原都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终于等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

    聂原起身,快步走到乌天桌前,低声说:“你先别走。”说完就站在乌天身边不动了。

    乌天一言不发地坐着。

    直到连值日生都走光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聂原和乌天两个人。

    聂原去关了前排的灯,只留他们头顶的那一排,把周围的空间照亮。

    “你让我看看你的脚腕。”聂原说。

    “不用。”乌天抿着嘴。

    “……”聂原干脆蹲下去,直接上手,轻轻卷起了乌天的裤腿。

    冬天衣服穿得厚,掀起了裤腿才看见,乌天右脚脚腕高高地隆起。

    “……我没事。”乌天把裤腿放下。

    “乌天,我——”聂原起身,一只手撑在乌天的桌子上,整个人朝他俯下身:“我那天,不是故意那样……是真的家里有很多事情……”

    “聂原,我相信……这是理由……但这只是一部分,”乌天支着椅子向后挪了挪,抬脸与聂原对视:“我们的事,可能确实太……不好接受了,我能理解你……”

    “……”聂原低下头,说不出话。

    我怎么告诉你,我怎么能告诉你。

    聂原独自走在寂静的回廊上,又想起家里那无底的黑洞,爸妈打架打得全村皆知,聂美荣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姥姥万念俱灰地喝了农药,所幸抢救过来,但也只剩半条命,现在仍住在医院;抢救姥姥花了很多钱,icu一晚就要好几千,杨忠国和姥爷正四处借钱……

    这些事情,沉重得无法说出口。

    乌天的存在,像走在长长隧道里时,远方出口处的光亮。那一点点光亮,那么亮,让隧道里的自己只想飞奔而去。但光亮又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他随口说家中哪个哥哥姐姐出国了的时候,他刷卡开三百五一晚的酒店房间的时候,他在超市不看标价地往推车里扔东西的时候,他在肯德基端来满满一盘食物的时候……

    那么亮,那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当时(三十六)

    乌天说,我们的事,可能确实太……不好接受了,我能理解你……

    聂原沉默。

    然后乌天就起身走了。

    聂原趴在连廊的栏杆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家里的事儿。那天乌天和周贺来去村里找他,他让他俩回去时乌天沉甸甸的目光,又倏然浮现在眼前。

    聂原抹了一把眼睛,想,我不就是少给你打了几通电话,开学晚来了几天,你至于急成这样么?还翻墙出来直接找到我们村儿了,可以啊你,乌天。

    你这个德性,你这个德性——

    我怎么会害怕和你在一起呢。

    聂原甩甩头,向宿舍楼走去。

    走进寝室,梁德浩和陈骏驰正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梁德浩说应该分三种情况讨论,陈骏驰说得五种,两人吵得正激烈,突然被何磊的泡面香味儿堵住了嘴,齐刷刷向何磊扑去。

    寝室里还是往常那样热闹,乌天不在,大概冲澡去了。

    聂原又坐在床上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没冲澡。还有五分钟熄灯,热水自然已经被用完了,聂原咬咬牙,拧开了洗澡间的水龙头。

    刺骨的凉水兜头而下,聂原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躲,又硬生生收回脚步。

    这段时间本来就恍惚,今天见了乌天,更觉得脑子转不动了,浑浑噩噩的——淋点冷水清醒一下也不错。

    进屋时,已经熄灯了。

    梁德浩和陈骏驰又开始争论那道题,何磊边笑边说:“你们两个傻逼小点声!一会儿宿管来了!”

    聂原草草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浑身冰凉,指尖有点僵。

    梁德浩和陈骏驰低低的说话声掩盖了他双脚踩上梯子的声音。

    聂原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乌天的床。

    乌天显然被吓了一跳,刚要坐起来,聂原就伸出手摁住了他的腿,示意他别做声。

    其他三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聂原轻轻趴到了乌天身上,双手撑在乌天头两侧。

    霎时间,两人的呼吸都有点粗。

    聂原正思忖着怎么开口,乌天猛地侧了下身子,一把将聂原摁到床上,抓起被子捂在了两人身上。

    刚刚聂原被摁倒,床板“咚”地响了一声。聂原的头被蒙在被子里,隐约听见梁德浩的声音:“怎么了?”

    乌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做了个仰卧起坐。”

    片刻之后,聂原小心翼翼地扒开被子,露出脑袋。寝室已经全然安静下来。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乌天暖洋洋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自己额头上。

    聂原抬手,摸索着向上,触到了乌天下巴上细小的胡茬。

    乌天不动。

    聂原凑过去,吻住了乌天的嘴唇。

    乌天又把被子拉上来,两人裹在被子里,纠缠在一起。

    ……

    吻毕,聂原只觉浑身都燥热起来,偏偏乌天的手掌还紧紧贴在聂原凸起的脊梁骨上。

    乌天用气声问:“怎么身上这么凉?”

    聂原心一横,干脆搂住乌天的腰,贴住乌天的胸口:“我没害怕和你在一起。”

    “……”

    “确实是家里……出事儿了,”聂原说着又在乌天嘴唇上蹭了一下:“乌天,这几天我特别,特别想你。”

    乌天还是没说话,却将贴在聂原后背的手往上移,摁在了聂原后脑勺上。

    一个又深又狠的吻。

    昨晚两人疯了很久,最后聂原眼都睁不开了,要回去自己床上,乌天死死搂着他的腰不放:“今晚就睡这儿。”

    聂原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想,那明天早上得把梁德浩他们吓死……

    最终还是挣扎着爬下了床。

    早上一起去吃饭,两人对坐着,桌子底下,乌天两条腿卡住聂原的腿。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乌天的手搂住聂原的肩膀。

    甚至是上课时,聂原故作漫不经心地往后面望一眼,就和乌天热辣的目光对在一起。

    聂原嘴角擒起一丝笑。

    第二天晚上,熄了灯,聂原刚要闭眼,忽然觉得床铺一震。

    聂原:“……”

    只好故技重施,做贼般爬上梯子。

    两人终于回到了寒假时的状态,目光对在一起,全是粘腻的纠缠。

    聂原给家里打了电话,姥姥已经出院了,聂美荣还没回家,家里欠了两万块钱。挂了电话,就见乌天脸上带笑地走过来,两手都拎满袋子。

    “这什么?”聂原问。

    乌天把袋子放到聂原床边,抬手捏捏聂原的脸:“给你买了点儿新年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状态不大好,今晚特别困,胃里也不舒服,集中不了精力写文,抱歉了!!!!

    ☆、当时(三十七)

    “……是什么?”聂原只是盯着那一堆五颜六色的袋子,没伸手去打开。

    “就是寒假给你买了几件儿衣服,”乌天只好自己打开袋子,掏出里面的纸盒,递到聂原手中:“你看看喜欢吗?”

    聂原大概扫了一眼,起码有七个袋子……

    “多少钱?”

    “钱——”乌天摇头:“我没记,反正不多的。”

    “跟我还用提钱啊?”乌天趁寝室这会儿没人,笑着凑到聂原脸上亲了一口。

    聂原没躲,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看着那一大堆盒子。

    “……谢谢你。”半晌,聂原伸出手依次打开了袋子和盒子。

    羽绒服,大衣,线衣,冬靴,毛线帽子,手套……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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