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5节

    苏涵点头说好。

    苏峥接过芷芸手里的药碗要喂给苏涵喝的时候,苏涵自己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药碗,道,“哥哥,我自己来吧!”

    苏峥愣了一下,只好点头说好。

    李嬷嬷对苏峥道,“峥少爷,用晚膳了,公主在小厅里等着呢!”

    苏峥看了看苏涵,苏涵没有抬头,他只好答了一声是,和李嬷嬷出了房间。

    绕过屏风,走到房间门口,撩起挂着的珍珠门帘和厚重的藕荷色软帘,珍珠帘子发出声响来,这个帘子是不久前苏涵让挂上去的,苏峥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两人的这种相处方式,终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若是门帘声音响起,两人就必须收敛原来的表情,做出该有的样子来。

    第十七章 学堂探望

    第十七章

    族塾里放春假的时候,苏峥除了去拜访过夫子与族里长辈,然后和同窗在酒楼聚会过一次,别的时间都呆在了家里。

    这些时间大部分便用来和苏涵独处了。

    他住的小院临水,潮气颇重,苏涵冬日里不能长期呆在那里,于是,两人在一起的地点大多还是在苏涵的房间里。

    苏涵的房间距离公主的房间太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注意不能让母亲看出两人之间的不自然。

    虽然依然是在一起看书,一起顽儿,没有过出格的举动,但是,因为心里的心情而不免认为自己和对方的相处处处都能让人看出不自然来。

    不过,两人以前相处便是不分彼此的,苏涵经常被苏峥抱在怀里,靠在一起,非常亲密的举动比比皆是,现在两人倒再没有那般,别人只要不往那方面想,都不会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

    苏涵弹琴的时候,在玉箫上下了苦功夫的苏峥已经能够很好地和他应和,两人时常一人弹琴一人吹箫,在眼神对上的瞬间,露出温柔而甜蜜的微笑。

    冬至那一天,家里非常忙。

    苏涵从早上都没有见过苏峥,他在苏峥的卧室里等着,后来被丫鬟劝着,便坐在苏峥的床上用被子盖着身子边看书边等,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朦胧中睁开眼睛,看到苏峥坐在床沿上看他,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苏峥也笑着回他,然后,在苏涵的惊愣里,苏峥弯下腰,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那是一种柔软而且温暖的感觉。

    惊愣之后,便是汹涌如潮水的甜蜜。

    “哥哥……”苏涵满心里的欢喜,眼睛褪了刚才的惺忪朦胧,变得熠熠生辉,声音因为刚醒来带着点迷糊。

    “暖暖。”苏峥目光柔和似水又炙烈若火,声音低沉中带着嘶哑,他又俯下身亲吻了一下苏涵的唇瓣。

    两人像玩上瘾了一样,连亲了好几下,苏峥撑着手臂在苏涵上方看他,真是将他爱到了心眼里,满心的全是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吻嘴唇,之后两人不免都有些做贼一般的心虚加脸红耳赤。

    春节期间,苏家非常忙碌,苏涵不能吹风,每日呆在房间里不出门。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本来预计春节期间苏涵会发病一次,居然没有发,而且他精神一直很好。

    这让公主很高兴。

    苏峥一次对苏涵问起,芷芸是不是还和他同睡一张床。

    苏涵咬着牙,脸色有些不自然,摇摇头,道,“没有了。我给母亲说我喜欢一个人睡,两个人会睡不着。母亲说我是个傻哥儿,便也没有再让芷芸来和我同睡。不过,芷芸姐姐人很好的,我很喜欢她。”

    苏峥听他说喜欢芷芸,脸都黑了,道,“那你是喜欢她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些?”

    苏涵故意低头想了很久,只把苏峥气得脑袋冒烟。

    苏涵这才抬起头笑嘻嘻道,“这怎么能比呢,她是姐姐啊!”

    “那我不是哥哥么?”苏峥口快说道。

    苏涵愣了愣,这才将头埋到苏峥怀里,道,“不一样的,哥哥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你们不一样的。”

    苏峥生怕苏涵难受又发病,赶紧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要苏涵不要多想。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短暂,很快苏峥便又开始去学塾里上学了,他已经十六岁多,在学塾里学到18岁,公主说便让他去京城,虽然他要到20岁行冠礼之后才能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但是,先去京城历练还是应该的。

    到十八岁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苏峥觉得这个时间也挺快的,他希望自己去京城之后,母亲和弟弟也能够去,在那里,总想得到办法让苏涵和自己住得更近些,两人能够尽量在一起。

    苏峥是个对人生非常有规划的人,他到哪个年龄应该做成什么事,他都要实现目标,和苏涵两情相悦,他便多看了很多龙阳方面的书,虽然大部分书都看得让人郁闷不堪,没有几本写得好的,不过,他还是希望对此多有了解。而且,他已经在打算两人的未来,两人正大光明在一起,那仿佛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时间总是会给事情带来转机。他坚信以后两人会好好生活在一起,他要一辈子照顾苏涵。

    苏涵年纪还小,身体的痛楚与虚弱,让他总觉得生命可贵,每过一天那么剩下的日子就少一天,他不愿意去想和哥哥的未来,能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快乐地在一起。

    也许,他还真的是母亲口中所说的“傻哥儿”。

    阳春三月,暖风拂面,花红柳绿,一切生命都给人以欣欣向荣的感觉。

    苏涵花了上午半天便学完了该学的课程,他对于文字有种过目不忘的能力,读书总是很快,举一反三也总是让公主很满意,下午的时间,公主要见田庄的管事,便让苏涵自己在院子里多走走晒太阳,然后让他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着。

    苏涵在院子里晒太阳画画,不过,心总是宁不下来,他想要去见苏峥。

    苏峥总是在他面前说起他的学塾里怎么样,同窗怎么样,让他产生了些向往之心,想知道苏峥每日学习的场所是什么样子的,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怎么样的。

    有以前被带去花街的经历,苏涵明白了做事情正大光明地做更能让人将事情往正大光明方面去想的道理。

    他先去给母亲请了安,母亲坐在纱帘后面,听外面的管事说事情。

    从纱帘里面能够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楚里面。

    苏涵在母亲身边等了等,母亲问起他有什么事的时候,他才说外面天气太好,他想走远一点路,总是听哥哥说起他在学塾里的事情,心向往之,趁着这日天气好,便想去看看。

    母亲本不想答应,但看苏涵期待的神情,太医说的让他到外面多走走,便应允了,只是,那个学塾里府里丫头最好不要去,于是,便让苏峥院子里的小厮陪着去。

    公主让管事等着,亲自安排了苏涵的事情,才又回来接着原来的事情说。

    苏峥身边最亲近的小厮是元萧,他每次上学便带他去,有时候也会有别的小厮跟着,秋顺是人很老实的那种,跟着苏峥也不少年了,人比苏峥还小一岁,他和四个外院的护卫一起陪着苏涵去苏家族塾里。

    路也并不太远,只是苏涵不坐马车自己走路,出了府,往东大街还要走大半条街,缺乏运动的苏涵走一截便要停下来休息一阵,他人长得俊俏,翩翩少年风华正好,不少路人过来看他,让他非常窘迫,只有秋顺是他认识的并且可以说几句话的人,另外几位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样子,沉默寡言,这些都是直接从京城送来的,拿皇帝的俸禄还要拿公主的月银。

    “谁家的哥儿,长得这般俊俏?”大家指指点点跟着苏涵走,一路看他。

    苏涵觉得窘迫欲死,只想赶紧回去躲在家里,幸得身边的护卫太有威势,才没有人敢过来拉扯他说话。但苏涵还是被看得面红耳赤,咬着牙觉得天上的太阳不像是春阳倒像是夏日的烈日一样照得人眩晕。

    到苏家族塾,匾上写着“东曜书院”,这还是苏涵第一次知道苏家族塾叫什么。

    在门口被挡住,秋顺前去说了几句话,苏涵身上的佩玉又拿过去让人验了验,才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书院,阻隔了外面跟过来的人,苏涵才喘匀了一口气。

    秋顺说峥少爷在“立心斋”里读书,苏涵点点头,跟着秋顺往里去。

    因为书院里为了安静,一般不允许人带小厮或者仆役一起来,若带来了就要小厮帮着打扫书院,所以,除了公主为了贵族惯例让苏峥必须带着小厮外,其他学生一般不怎么带,而每次被苏峥带到学塾里来的元萧,俨然已经在学塾里和许多人混熟了,因为他差不多算成了里面职业的清洁工,想来也怪可怜,只是,公主没有发话让小厮不用跟着守住少爷,他也不敢擅离职守。

    绕过好几个书斋,从一边的木桥上过去,听到一边堂亮的书堂里学生们还读着“天地玄黄”,苏涵那自从上到街上以来便被看得闷闷的心才舒畅起来,原来这里也有学生在学他三四岁就已经记熟了的“千字文”。成就感顿时生出,一直在屋子里不出门,其实出了门还是有好处的,会增长很多见识,同别人的对比中也能够明白自己还是不错的。除了被人围观让人不舒服,其他的都还是很好的,当然,走太多路也让人很累就是了。

    第十八章 偷吻

    第十八章 偷吻

    到了立心斋,那是一个独立于大池塘边上的宽大亮堂,而且肃然的大房间。

    从外面能够看到里面并没有特别多的学生,每人都在认真写东西,夫子拿着戒尺在里面慢慢巡视。

    苏涵看到,并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远处的太阳里半眯着眼睛。

    书院里有很多书斋,按照不同资质与不同年龄、学习程度的学生分在不同的书斋里读书。

    立心斋取“为天地立心”之意,算是书院里最高等级的书斋了。

    而苏峥算是这书斋里面年龄最小的学生,而等他到18岁,他便要离开这里,去京城。

    苏峥做好了策论,好好推敲检查了一遍,便拿上去给主讲夫子看,转头便见到书斋外面不远处的海棠花边上站着几个人,一般人他一向是不会再关注的,但是,如果他没有眼花看错,站在海棠花边的应该是苏涵吧,苏涵旁边是他的小厮秋顺,此时正和秋顺低声说话的是元萧,旁边还站着几个高大的护卫。

    因为苏峥的目光,夫子也向外看了看,看到有人在,便向管纪律的夫子招招手,让他出去叫人走开。

    苏峥拱手道,“请夫子见谅,那是家弟,学生想出去看看,询问是否有事?”

    夫子想到他的身份,便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暖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苏峥跑出书斋,站在苏涵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关切地问道。

    苏涵看到苏峥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夫子面前去,他看到他朝自己看过来,那种油然而生的欣慰与快乐,仿佛是人之所以生,人之所以承受世间的苦难病痛,人之所以一直抱有希望的一切力量与坚持的源泉,那是他即使痛苦即使彷徨无助依然笑逐颜开的力量与希望。

    苏涵望着苏峥,靠到他的怀里去,伸手环住他的背,道,“哥哥……,我想你了,来看你。”

    苏峥同样将苏涵抱住,小声道,“我也很想你。”

    苏涵从他怀里退出来,笑看他,“我刚看你交了东西给夫子,是什么?”

    苏峥也笑,“今日是做策论,我已经做好了,刚才就是交的这个。可以早些回家去,你等等我,我和夫子说了,就和你离开。”

    苏涵点头说好。

    苏峥出来的时候,是和一位俊雅温润的青年一起出来的。

    他看到苏涵就笑了,道,“是暖暖吧,百闻不如一见,在下苏启年。”

    苏涵拿眼睛看了看苏峥,又看着苏启年,一双纯净的漆黑大眼睛带着一丝笑意,道,“在下苏涵,暖暖是小时候母亲哥哥叫的乳名,实在不敢有劳阁下如此称呼。”

    苏涵这么一说,苏启年就笑了。道,“果真只有你哥哥能叫呢。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元萧拿了苏峥的书,苏峥走在苏涵身边牵着他的手,没有回答苏启年的话。倒是元萧说道,“那是当然,两位少爷关系自然好了。”

    出了书院,苏启年便从另一边走了,苏峥牵着苏涵的手回家,对他说道,“我只是一不小心漏嘴说了你小名叫暖暖,可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啊……”

    苏涵摇摇头,道,“才不会为这么点事情生气呢?”

    “不生气就好。那还是你和母亲在蒲山别院的时候,我在他面前提过一次你小名叫暖暖,没想到已经好几年了,他居然记到了今天。”苏峥说着,看了看苏涵脸色,道,“他明年要去京城赴春闱,以后很难说会不会回来了。”

    “哥哥你是说他一定会高中么?”

    苏峥点头,“夫子说他是最好的学生,明年必定高中,毫无悬念。”

    “是么?那哥哥你呢?”苏涵问道。

    “我又不需要参加会试,直接袭官的。”苏峥说着,眼里些微寂寥,读书这么多年,居然不能一展才华金榜题名就直接袭官,有的时候想来便会不甘心。

    苏涵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参加会试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天下生民,哥哥直接袭官,节约了会试的时间,直接为天下人做事,这样不是更好吗?”

    苏峥听了苏涵的话,一愣,随即笑了,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通这个道理呢。金榜题名只是一个名声,他又不是为了这个名声而活的,干实事才好。

    苏峥用手指抚摸苏涵的手掌心,道,“暖暖真是聪明。”

    苏涵撅了一下嘴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不要这样哄我。”

    “好,下次不这样说了。”苏峥笑着看他道。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还早,两人去拜见了母亲,便到苏峥的小荷院里来。

    推开书房的门,偏在西边的太阳一团蛋黄一样的暖黄色,照在书房窗外的荷塘里,残荷还一枝枝立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但已经有翠绿嫩黄的荷叶芽从水里冒出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苏涵站在窗边念出杨万里的诗来,道,“哥哥,现在终于知道你的这院子要叫小荷院了,就该是这样的小荷才正是这里风景最有韵味的时候啊。荷叶长茂盛了,一株一株连成一片全是绿的,便没有这般好看了。”

    苏峥从书架里抽出几本书来,转头去看立在窗边的苏涵,夕阳最后的光芒照在苏涵的身上,晕出一个仿若仙子的少年,美好地如同只是一个传说,仿佛自己走过去,便会打碎它,让它变成一个捉摸不到的幻象。

    苏峥不知为什么,心下突然特别不安。

    书从他的手里掉到地上,他快步走到那个被笼罩在光里美丽如梦幻的人身边去,伸手一把将他紧紧抱到怀里来。

    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不会要外人在的。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还有这两个人的呼吸。

    “哥哥,怎么了?”苏涵被苏峥的力气勒疼了腰背,不安地问道。

    “暖暖,我真怕你会消失不见。”苏峥的话语里带着疼痛与忧虑。

    “我在你怀里呢!”苏涵轻声说道,抬起头来望着苏峥的脸,伸手轻抚过他的下巴。

    两双眼睛对望着,在对方深深的眼里,都只有自己。

    苏峥低下头去,嘴唇覆上苏涵柔嫩的唇瓣。

    苏涵微垫着脚尖回应他。

    在苏涵的意识里,亲吻就是嘴唇碰碰嘴唇,有时候伸出舌头舔一下就算是大胆的尝试了。

    在看过不少书后,苏峥的认识当然是比苏涵的深刻地多。

    伸出舌头舔了一会儿苏涵的唇瓣,将他压在窗户边上,苏涵弯着腰靠在窗户上,全靠苏峥托着他的上半身才能够不把腰弯地折断。

    苏峥小声叫苏涵把嘴张开,苏涵听话地照着办了。

    当苏峥的舌侵入进来,扫过他的牙龈和上颚,然后勾着他的舌头缠绕吮吸,他觉得身上的骨头在一瞬间全软了,酥麻一直从腰上沿着脊骨侵到脑子里,不自觉发出甜腻的鼻音,原来抱住苏峥的手也垂了下来,然后撑在身后的窗台上。

    都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没想到两人配合地如此之好,苏峥是纸上谈兵马上用于实践收效圆满,苏涵是无师自通,两个少年在书房里亲吻地浑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当公主惊愕的声音惊醒两人的时候,苏涵喘着气是一脸茫然,然后无措。

    苏峥紧紧将弟弟搂在怀里,同样无措,但是目光坚定地望着母亲。

    第十九章 别离

    第十九章 别离

    元萧经常跟在苏峥的身边,对于苏峥与苏涵的事情,他觉察到了一些。

    还曾经不小心看到过两人亲嘴,他当时想的是少爷和小王爷关系未免太好了,好到可以亲嘴吗。

    想到这里,他便不能再深想下去。

    只希望少爷和小王爷只是兄弟之间太亲密,有的时候闹着玩,毫无顾忌而已。

    虽然这样做想,但元萧还是起到了为单独相处的两人放哨的作用。

    他要保住这两人的名声,不想要别人知道这两兄弟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苏涵与苏峥身边,倒只有元萧知道这两人经常背着人做些不合礼仪的事情。

    公主到苏峥的院子来的时候,苏峥的小荷院里丫头婆子小厮们几乎都不在,全被指使着离开了,元萧自己坐在院子里太阳下打瞌睡。

    因为是来看儿子,公主只带了李嬷嬷一人过来。

    进到院子里后,李嬷嬷看到里面太冷清,就说太不象话,要教训这里的管事嬷嬷与丫头小厮,看到元萧在打瞌睡,便走过去让他出院子说话,即使教训人,也不能影响到主子,这是从宫里出来的人的规矩。

    公主自己进了房里,大门是掩着的,进了上房,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室。

    因为大门掩着,房间里很暗,透着股冷气,公主听到一边书房里有细微声音,料想苏峥与苏涵在这里面,想着日暮了该要苏涵添件衣服,不要冷到才好。

    走过一间待客小室,掀开书房厚帘子,房间里的明亮让公主微眯了眼睛,太阳正在书房向着荷塘的窗外,那样大那样圆那样的暖黄色,仿佛,它就挂在窗外一样,还有窗户外不远处的深绿的芭蕉树,清澈池水上撑出来的嫩荷,暮春三月,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依在窗边的两人组成的画卷就像暮光里从古远的诗里走出来的神话般美好。

    而窗户边上此时相拥亲吻的两个少年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帘已经被轻轻掀开。

    公主僵立在了当场,不自觉便惊愕地怒喝了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不是明摆着吗?公主一瞬间觉得脑子里燃了一把火,烧得她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烧得她觉得世界都是一片火红,就像是窗外天空那燃烧万里的红霞……

    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还是苏峥紧紧把苏涵抱着,她的两个疼到心坎里的孩子,她以为两人兄友弟恭的孩子,她以为即使自己即刻死了,也能放心地把苏涵交给苏峥,他以为两人每日守在一起是兄弟感情和睦……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苏峥居然这样待苏涵,两人每日在一起就是这般相处的。

    这两人这样子在一起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苏峥,把涵儿放开!”公主愤怒的脸庞,怒瞪的眼睛,指着苏峥的手指,都让苏涵害怕,他在哥哥的怀里靠得更紧,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愿意离开苏峥,还是要母亲不要生气。

    “母亲,求您,别……”苏峥望着公主恳求道,手根本不放。

    “你不要再叫我母亲,你就是这样做苏涵的哥哥的。涵儿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公主怒不可遏,眼睛都烧红了,在她心里,苏涵还是什么也不明白的孩子,即使让芷芸上床伺候他,他都不为所动,让芷芸离开,那么,要不是苏峥勾引他强迫他,苏涵定然不知道做这种事情的。

    “母亲,你别怪哥哥,是我先喜欢哥哥的,是我,是我要他和我在一起,母亲,你不要生气……”苏涵看公主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拿起书案上镇纸要打苏峥,他再不敢躲在苏峥怀里,马上挺身而出来拦住公主。

    公主被苏涵的话说得一愣,拿着镇纸的手都是一抖。

    苏峥怕公主气急会失手打到苏涵,赶紧上前用身体把苏涵护着,道,“母亲,不关暖暖的事,是孩儿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我。哥哥,明明是我先向你示好的,你不愿意让我伤心才应了我,明明是我的错啊。”苏涵哽咽着说道。心中慌乱成一团,但是,他依然知道必须保住苏峥,不然,自己还好,苏峥的一切却是会被毁了的。

    母亲能让他做嗣子,那么,也可以不让他做了。

    公主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看到苏峥一心都在保护着苏涵,而苏涵也护着他的哥哥,心里一阵伤痛,最后目光定在苏涵身上,道,“你不要帮着你哥哥,你还小,你懂什么啊。”

    苏涵道,“母亲,我知道,我什么都懂,我喜欢芷芸,可只把他当姐姐,可我爱哥哥啊,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公主听他这样说,一时气急,顺手就是一耳光,苏峥赶紧把苏涵护在怀里,公主有着修剪整齐优美的长指甲,指甲在他的下巴上划了很长的两条血口子,血很快就渗出来,然后沿着下巴滴下去。

    “母亲,您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暖暖,他身子弱,他经不起。”苏峥几乎是哽咽着这般说。

    苏涵被苏峥护住后,抬起头来就看到苏峥流着血的下巴,愣住了,很快眼泪就往外冒,道,“母亲,是我的错啊!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您想让我给您生个孙子,可是,我不要和芷芸在一起……”

    外面听到屋里的动静,有人打开了厅里的门,公主马上收起脸上又痛又怒的神情,走到书房门口去,对外面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没叫人,都不要进来,出院子去,把院门给我锁上。”

    外面的人应了,公主站在门口良久,才慢慢走回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除了神情哀伤外,俨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个端庄高贵的清仪公主的样子。

    公主望着苏涵和苏峥,苏涵还靠在苏峥的怀里,哭着用手帕将苏峥下巴上的血迹擦掉,苏峥同样温柔地轻轻为他揩掉脸上的泪水,柔声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太阳已经从天边落了下去,房间里陷入了昏暗之中,只有天上的红霞染着窗外的池水,一片火红,让房间里增添了一丝光晕。

    公主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跟在太子哥哥身后,仰望着他,当自己哭泣的时候,也有人用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拿手巾替自己揩去泪水,自从离那个人太远,再也没有人为她揩掉泪水,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而此时,她却泪眼朦胧了。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还要这样惩罚她的孩子?

    公主哭了起来。

    原来还在苏峥怀里哭泣的苏涵却慢慢走到了母亲的身边,用衣袖轻轻揩试母亲沾满泪水的脸颊,哽咽着道,“母亲,是孩儿不孝,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您别哭好吗?您别哭……”

    公主泪眼朦胧看着苏涵,仿佛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她心痛地不能自持,将苏涵抱到怀里,呜咽道,“要是打骂你就行,我宁愿打死你们。你们这些不孝子……”

    公主再也没有骂过两人,不过,直到天上的红霞都彻底消失,天空变成一片琉璃色,然后又从琉璃色渐渐变成灰黑色。

    院子里的门才被打开,公主和苏涵的眼眶都通红,苏峥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说传晚膳。

    然后带着苏涵和苏峥去了自己的院子。

    晚饭上仿佛和平时并无区别,讲究寝不言食不语,平时吃饭饭桌上也不会有人说话,只是这次,即使站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也能够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了,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公主没有再就这件事说话,但肯定不是说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苏涵苏峥公主三人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一早,苏峥便被公主叫到前面的花厅里,会被叫到这里来讲话,便一定是避着苏涵的意思。

    “峥儿,你也大了,都十七了。我已经给皇上写了信,让你去京里陪皇子读书,等你行了冠礼,你就该继承爵位了。估计后天就走,我让人收拾你的东西,你这两天就去拜见夫子和同窗拜别吧!”公主语气依然是慈爱的,仿佛并没有发生昨天的事情,这正是这位母亲为儿子的前程考虑,让他去做的事情。

    苏峥咬着牙,好像有刀子在捅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但他只能答道,“谨遵母亲教诲。”

    苏涵被关在了屋子里不允许出门,他以为这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几天之后,他便还能够见到苏峥。

    公主的确是只关了他四天时间,只是,当他被放出门的时候,他去小荷院,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苏峥,书房里的东西也没有了很多,甚至哥哥衣柜里的衣服也不见了。

    他茫然无措,跑回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为了他哥哥的前程,让他去京城陪皇子读书,才能在将来有更稳固的仕途。

    苏涵仿佛听不懂母亲的话,傻了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当晚便发了病,太医来医治后,他便躺在床上一直不见好转,脸色惨白,目光哀戚,视线定在一个见不到的虚空,他面前的人,他好像谁也看不到。

    公主拿他没有办法,一直坐在他的床边陪伴,以泪洗面。

    这样过了好些天,公主也是娇贵的女子,身体一直也不是太好,忧虑哀伤加劳累,很快也病了。

    李嬷嬷到苏涵的房间里来说道,“小王爷,峥少爷迟早要到京城去,早去比迟去好,再说,公主已经给皇上写了信,峥少爷去了定然不会受罪吃苦,你这样担心是为哪般呢,难道就是为了少了一个玩伴,要玩伴哪里没有,府里多得是丫头小子,要是您看不上,去外面买一个您看得上的。公主可是您的亲娘,您这样把她怄病了现在可怎生是好?您真的是为了个哥哥连亲娘都不要了吗?”

    李嬷嬷一番话才把苏涵说得有了点活气,身体好点了就开始侍奉母亲汤药,公主看苏涵好了,病也好得快了。

    第二卷 上京

    第一章 杨花似飞雪

    京城里的冬天比贡阳的冬天冷多了,雪花像是不尽一样,从入冬开始,才刚下过一场小雪,没有晴几日,便又要来一场大雪。

    世界全都被笼罩在雪白里,呵出的气也在瞬间成为缭绕的白气,这里种了很多梅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几株,伴随着雪花的飘落,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里,那冷冽的梅花的幽香也能进入肺里,让人突然觉得愉悦与美好。

    这已经是离开贡阳老家的第二年了,离开的时候,烟花三月,那飞得漫天的杨花好似飞雪。

    在京都里,冬日的雪花比杨花还要来得浓烈,沉重而冰冷。

    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快马出了皇宫,到忠国公府上。

    翻身下马,便道,“快请苏大人,皇上传旨,让他速速入宫见驾。”

    苏峥此时年已十九,十六七岁时从小地方贡阳来到京城,皇帝非常看重,第一年便做了十九岁的太子的伴读,太子加冠之后,便做了太子身边的郎官,俨然非常得皇帝的喜欢,得太子的信任。

    十九岁的苏峥已经不是原来还在贡阳的苏峥了,长高了很多,身材修长挺拔,面貌英俊,更小时候的那种自内而外的风流俊逸的气息被收敛了很多,显得成熟稳重起来,三分风流三分儒雅剩下的便是做郎官以来的武将刚毅的气质。

    只要他打马自京城大街上过,群众蜂拥前来观看。

    贡阳,那温柔的水乡,那里是一个出美人的地方,无论是倾国的女子,还是惹天下女人惦记的男子。

    元萧跑得跌跌撞撞进来说皇帝传旨让他入宫见驾的时候,苏峥正站在卧室正中,目光望着床头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纸,清瘦俊逸的字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苏峥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沉静肃穆,目光坚定中又带着隐隐的辽远的忧思,就那样看着那锦盒,却不敢过去将盒子打开来。

    元萧进来,他转过身来,问道,“何事慌张成这样?”

    元萧看到苏峥肃穆沉静的表情,心中想着公子自从入京就没见过他笑了。元萧隐隐能够明白原因,却并不能对苏峥劝诫,只能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硬,看着他独自立在卧室中央望着那锦盒的时间越来越久。

    想到急急忙忙跑来的目的,元萧道,“皇上传旨,让公子爷你入宫见驾。”

    “即使皇上传召入宫,如此,你也不用慌张至此。”苏峥说着,准备让人来给他换衣服入宫,便听元萧道,“是万分紧急的事情,李侍卫还在外面等着,让公子爷你衣服也不用换了,快快骑马进宫。”

    元萧从小跟着他,也算稳重,今日突然这样惊慌,估计还真是此事太急,苏峥也不换衣服了,赶紧出门来,入中庭,李侍卫甚至一口茶也来不及喝,就让苏峥速速跟他一起入宫。

    快马从东阳大街上疾驰而过,入宫门下马而行时,苏峥才问李侍卫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如此十万火急。”

    “这卑职实在不知。”李侍卫朝他说道,便再也无话。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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