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

    第26节

    明明是句夸,落在李冬行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他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地为自己正名:“我真的没兴趣。”

    程言又开始看桌角了:“十三岁的女孩都爱美。梨梨不像普通女孩子,她……也不容易。但,呃,我想起来,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个老教授。”

    李冬行一头雾水地听着,不大明白话题是怎么切换到程言的教授身上去的。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因为身体原因长期服用激素,身材也很难保持。”程言说起别人就找回了平时的流利,“可她还是每天都喜欢穿粉红连衣裙,背影看起来比我们系里的本科生还要年轻。最初的时候,我们同学之间也有人多看了她几眼,她有次下课后,对全班同学说了一段话。她说,‘每个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自己心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所以无论多大,无论美丑,她都可以不在意他人眼光,打扮得像个骄傲的小姑娘。她是对的,而很多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犯错,包括我自己。”

    他说完了,总算转过了视线,看向李冬行。

    李冬行忽然明白了,程言是想道歉。

    这个歉迂回了十万八千里,可李冬行准确地抓到了程言的中心思想。他依然不认可梨梨枉顾李冬行意愿穿裙子出门,却想对那天气头上说出来的话道歉,告诉梨梨她就算只能委屈地待在一个男人身体里,她仍可以有爱美的权利。

    李冬行感激地冲程言笑笑:“师兄,梨梨听见了。”

    程言松了口气,目光里隐含期待:“恩?”

    李冬行顿了几秒,无可奈何地说:“但她说她还是不想和你说话。”

    程言:“……”

    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被那小姑娘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总不至于得去学做发带吧。

    这几日出于补偿的心理,李冬行也常常让梨梨出来,让她和穆木一起聊天逛街看电影,为此还向程言请了好几次假。程言感冒没好,还不得不自己亲手做实验赶进度,守着空空荡荡的实验室,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内心顿生一股凄凉。这还不算什么,偶尔他回小红楼去,会发现大办公室的门被锁了,梨梨和穆木那俩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就差在门口竖一块“程言免进”的告示。他若有急事敲开门,梨梨一见到他就会板起脸背过身去,再回头的时候就是心怀愧疚的李冬行。

    都说女孩子的心思最是捉摸不透,程言伤感地发现,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梨梨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冷战到底了。

    除了梨梨,李冬行和其他人格都是男性。程言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请教穆木,如何才能哄好女孩子。穆木和梨梨站了同一阵线,对程言冷嘲热讽了番,末了才来了句意味不明的“要让人看见诚意”。

    程言暗自呕血,只觉心里空怀一万吨的诚意,却不知该如何让梨梨看见。

    他秉持着一贯的要解决问题先搜集资料的科学精神,上网研究了大半夜“如何挽回十三岁少女心”,在获得了一大堆“楼主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艳羡留言之后,勉强挑拣出了寥寥几条有用的信息,决心逐一试试。

    他连夜下好订单,第二天快递就来了。

    程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生物楼,等他匆匆赶到隔壁的时候,眼前场面险些叫他呕了更多血。

    那快递小哥不知是否太过敬业,扛着硕大包裹,站在大厅里吆喝着:“程言程先生,您订的宝贝到了!”

    要命的不是“宝贝”两个字,而是那包裹的包装纸上画满了爱心,还生怕别人瞧不出里面装着什么,好死不死写着一句“给你最爱的她”。

    “哟,程言啊。”范明帆端着杯子靠在走廊墙上,一眼看见程言,连连招手,笑得满脸皱纹开了花,“你总算来啦。”

    程言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这冷不防被点了名,脸色一僵,发现自己连战略性撤退的机会都没了。

    在十几双眼睛兴趣盎然的注视下,他只得黑着脸走过去,接了那比他还高的包裹。

    范明帆继续慈爱地微笑,拍了他胳膊下:“不错嘛,都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给老头子们见见?”

    程言被拍得一哆嗦,差点没把包裹摔到地上,扭头看向范明帆,在对方倍感欣慰的关怀目光下放弃了解释,万念俱灰地恳求:“……别跟我老师说。”

    “还搞地下工作啊。”范明帆很懂似地点点头,总算放过程言,没再盘问细节。

    程言扛着那包裹,做贼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迎面还撞上了韩征和他的几个学生,韩征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先挥手让他别问,低着头直上三楼,一口气冲进洗手间。

    他费了好大力气把外包裹撕了,和附赠的一朵玫瑰干花一起冲进下水道,扛着里面的东西往办公室走。

    不是他不想更低调,奈何这玩意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原本有包裹压着还没那么夸张,一旦摆脱那层胶纸的束缚,瞬间膨胀成了双倍体积的庞然巨物。程言抱着它都快看不清路,只能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进门去,配合上那铁青的不甘不愿的脸,活像个杀人搬尸的凶手。

    “咦这哪来的熊?”不远处传来穆木一声惊叫,“都会走路了?”

    程言正在艰难地推门,如果单手推的话,那大熊玩偶就很不给面子地下滑,如果用背去顶的话,该死的熊就堵着门进不来,他心一横,把熊整个抡起来扛在肩上,双手固定,抬腿踹门。

    穆木看清了被压在一堆雪白绒毛下满头大汗的脸,愣了下就开始捂嘴大笑:“程言?”

    程言用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叫她闭嘴,扛着熊挤进办公室,扫了一圈定位到了还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冬行。

    “给你的。”他都懒得说清楚是给梨梨的,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那大熊甩到了李冬行怀里。

    两米高的熊凌空一扑,张牙舞爪,把一脸状况外的青年劈头盖脸压了个正着。

    李冬行奋力拼搏了一阵,把脑袋从熊爪子底下解救了出来,抱着那比他还宽了几圈的熊愣住了。

    程言气喘吁吁地心想,幸好坐那的不是个真的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会觉得女孩子喜欢这种大到反科学的巨型玩偶?

    然而收礼物那人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李冬行呆呆坐了会,脸颊上浮起一层幸福的红光,几分钟后终于舍得松开紧搂着大熊的手,直勾勾地看向程言。

    然后他把熊推到一边,刷地站了起来。

    程言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紧紧抱住了。

    那家伙用跟刚刚搂大熊一模一样的姿势搂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眉开眼笑地蹭过来,“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脸颊。

    程言当机。

    穆木在一旁“哇”地叫出了声。

    李冬行失去了手脚控制权,懵了几秒,在心底大声抗议。

    梨梨在意念里回他:“干嘛,别说你不想抱。”

    李冬行:“……”

    梨梨:“也别说你不想亲。”

    李冬行:“……”

    在程言挖空心思哄梨梨的时候,李冬行没少替程言说话,梨梨全记着呢,这会逮到机会刺激他们两个,竟比收到大熊还要开心。

    李冬行无法反驳,只能任由梨梨用他的声音在程言耳边甜蜜地挤出一句“爱你”,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

    原来程言紧张的时候,鼻尖也会冒汗。

    他还是没敢动弹,喉结上下滑了滑,故作无所谓地开口:“这是说,肯原谅我了?”

    李冬行:“梨梨说是。”

    程言听出是师弟的语气,跟个被烤到尾巴的兔子似的弹开了。

    李冬行也同一时间收了胳膊。

    两人默契无比,各退了一小步。

    还是程言先说话:“那就这么着吧。”

    李冬行脸颊还在冒烟,眼观鼻鼻观心地点点头。

    程言:“那个熊,待会你替梨梨抱回去。”

    李冬行:“好。”

    气氛实在诡异,程言准备脚底抹油溜去生物楼算数,刚出门就被穆木拉住。

    穆木:“感觉怎样?”

    程言:“什么怎样?”

    穆木捅了他一肘子:“你可是被十三岁少女亲了啊!”

    程言:“……”

    他再怎么在心里说服自己,刚刚搂着他亲上来的人都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穆木:“算了,给你点时间自个嘚瑟去吧。对了对了,明天我有个朋友约我和梨梨吃饭,本来就叫了我俩,看在你表现这么卖力的份上,一块去呗?”

    程言没怎么仔细听进去这句话,胡乱点了下头。

    穆木又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回办公室去了。

    程言独自一人站在楼道里,不自觉地摸了把仿佛还带着湿意的左侧脸颊,被自己的手指冰得咧了咧嘴。

    有那么一瞬间,他倒忘了这是十二月。

    ☆、哥哥去哪儿(三)

    第二天傍晚,程言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直到穆木来敲门,才想起来他答应要陪着一起去吃饭。

    穆木穿了条浅草绿的裙子,特意上了裙撑,裙摆蓬蓬的,外搭墨绿滚金边的短斗篷,长发打着小细卷,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在打扮。她一手拎着小挎包,另一只手挽着李冬行的胳膊,不停催促程言。

    “你这是去相亲呢?”程言惯例损了句穆木,顺便抬眼打量了下李冬行。

    谢天谢地,他穿得十分正常。那件黑乌鸦似的宽大羽绒服虽然土到掉渣,但落在程言眼里居然前所未有的顺眼。

    穆木一扭脑袋,撅了下嘴:“你不懂,在女孩子眼里,见同好朋友比见男人重要多了。”

    程言很快就见到了穆木口中十分看重的朋友。

    他们去了大学城附近的酒吧一条街。在程言这样宅到两点一线提前过上健康老年生活的人眼里,酒吧就是个灯光暗沉到看不清搭讪对象有多丑、劣质酒气香水味包裹着年轻人分泌过剩的荷尔蒙四处乱飞的无趣场所。他在美国的时候,同实验室的几个洋哥们也特别喜欢逛酒吧,基本每天一离开实验室就去酒吧消磨光阴,一边吹酒瓶一边把辣妹,第二天顶着硕大黑眼圈哈欠连天地姗姗来迟。他们自己放荡不羁,还老爱撺掇程言,孜孜不倦地想带这位中国来的好兄弟体验到资本主义花花世界的生活情趣。直到一年之后,他们发现程言只去上课都收到了一打漂亮姑娘的电话号码,从此再不多加指点,每次见到程言都会一边大叫着“不公平”扑上来一边逼他反过来传授泡妞经验。

    程言当然没有任何经验可言,他又不能说这年头姑娘们比起老掉牙的酒吧搭讪都偏好自己挑选中意的智商和脸,但他还挺乐意胡诌几句让那群哥们收敛些,至少这样一来他白天就不用在实验室里闻到香水都掩不掉的□□味。

    不过今天去的这间酒吧没程言印象里那么乌烟瘴气。

    酒吧在街道中央,颇为可怜地被左右两边闪瞎人眼的霓虹灯夹在中间,门面也就一米宽,门口悬着一块黑板,黑板上用绿色夜光颜料写了一串潦草的字母。程言拼了老半天才拼出来这写的是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酒神热爱狂欢,喜好音乐,倒与情景相配,可到底没宙斯阿波罗之类的奥林匹斯众神有名,放在异域他乡都起不了附庸风雅的效果。能起出这么闷骚的酒吧名字,又连个大点的招牌都不肯打,这酒吧主人要么是个特立独行另有门路的文艺青年,要么就是个挣不到钱眼睁睁把酒吧开到倒闭的蠢货。

    一行人推门而入,程言见酒吧新近装修过,应当离倒闭有些距离。室内没比门面宽敞多少,总共也就二三十平米,大堂里摆着四五张四人木头桌,正面有个半圆形舞台,占了酒吧空间的三分之一,不仅有人在弹吉他,边上还搁着架钢琴。吧台比舞台小了一圈,不起眼地缩在门后。光线是米黄色,从四壁透出来,不算暗,而且光质均匀,让人看着还挺舒服。墙面刷成了浅浅的黄绿色,上头贴满各色小众电影的海报,是按照主色调渐变排布的,并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透着股雅致。

    这会是晚饭时间,酒吧里和街上一样,人寥寥无几。程言被拉着在距离吧台最近的一张空桌前坐下。左侧墙边贴着的海报上有个长卷发黑皮肤的哥们,怀抱贝斯,眼神忧郁,裸着一身纹身权当衣物,程言和这位完全不认识的艺术家面面相觑了阵,在心底打了个招呼,莫名觉得这家酒吧如果有老板,就该长得和这位大兄弟一个样。

    “穆木姐,冬行,你们来啦。”有个女孩同他们打了个声招呼。

    程言抬头看去,见那是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短发女孩,皮肤微褐,笑容爽朗,身材瘦高。如果不是先听她开口说话,他说不定会把她当成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

    女孩手里拎着四瓶啤酒,往桌上一放,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下。

    穆木立马亲亲热热地挨过去,勾着女孩的胳膊说:“阿霖,你怎么不给我尝尝你自己调的酒呀?”

    女孩笑笑:“下次吧。我才来两天,还没怎么学呢。”

    经过穆木介绍,程言知道了女孩名叫傅霖,在附近另一所大学读书,今年大四。傅霖和穆木是在lo圈认识的,傅霖自己不穿lo装,但特别擅长做手工,年纪轻轻,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裁缝。她不仅做衣服,还自己设计,在网上开了家小店,卖卖lo裙和娃衣。有一次穆木在她店里订做了一套裙子,那会傅霖还是个新手,衣服料子出了点问题,拖了两个月才出成衣,急得给每个买家写长信道歉,还附送了不少亲手做的手工小饰品。穆木觉得这卖家特别良心,加上手艺惊人得好,立刻生出交朋友的打算。两人从线上认识,发展到线下见面,穆木意外发现这位脾气超好手工一流的裁缝大大居然是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年轻姑娘,更觉投缘,加上本就同城,从此便常常约好了一道吃饭逛街出出展,成了挺亲密的朋友。

    傅霖和程言打完招呼,又问李冬行上次那条发带喜不喜欢。

    “非常漂亮,谢谢。”李冬行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程言差点以为梨梨想出来。

    原来之前穆木带着梨梨出来逛街,两人无意中遇见了傅霖,傅霖见梨梨手里拎着装裙子的购物袋,开始时候以为他是帮穆木拎的,随口问了句,没想到梨梨说是自己喜欢。梨梨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说漏嘴,吓得马上藏了起来,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的李冬行听见傅霖说没事她也有朋友有这爱好,这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以后可以一起玩,意识到误会已生,窘得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替梨梨收下了傅霖刚做好的发带作为见面礼。

    “最近正好又收了批新布料,我还在想做什么新裙子。冬行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做特制款。毕竟你的身高,唔,要挑到合适的,还挺不容易的。”傅霖笑得很自然,看着李冬行的目光里不见异样只有关怀。

    李冬行,或者说体内的梨梨明显过于激动,双眼炯炯地看着傅霖,耳朵边又红了。

    程言看在眼里,总觉得心口闷闷的,一想到自己对发带啊裙子之类的玩意一窍不通,仿佛被隔绝在外,更是郁郁,举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臭小子,给他讲新实验的时候都不见得这么兴奋,也不知是借着梨梨喜欢那发带,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人家姑娘了。

    程言一边不爽,一边还唾弃着自己的不爽,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点酸楚是源自他对师弟监护人的角色过于投入,以至于出现了要嫁女儿却不舍得的错觉。

    其实仔细瞧瞧,那叫傅霖的姑娘长得真不错,人好心细,连穆木都喜欢。师弟那一见生人就缩手缩脚闷葫芦似的性格,在人家面前都能有说有笑,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就已经像多年故交。最重要的是,她对异装癖都能不戴有色眼镜一视同仁,这意味着肯定也能接受李冬行那点毛病。

    程言偷偷瞄了眼傅霖,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觉得宽慰才是,可不知何故,他心里还是愈发烦躁起来。

    傅霖和穆木兴高采烈地聊了几句关于新款裙子的设想,突然沉默下去,略带遗憾地说:“可惜我现在每天都要来这里打工,没那么多时间做裙子了。”

    穆木见她失落,举杯安慰:“这不是好事么,你瞧瞧,我们都把正事忘了。来来程言冬行,我们都和阿霖喝一杯,庆祝她找到这份工作!”

    四个人喝了会酒,李冬行特意要来菜单点了份炒饭,推到程言跟前,说他晚饭吃太少不能空腹喝酒,而且酒是凉的,他感冒还没好透,最多意思意思喝个半瓶,剩下一半自己代程言跟傅霖喝了。

    程言听唠叨听习惯了,自然照做,放下酒瓶开始扒饭。穆木光笑李冬行脸都红成这样还要逞英雄多喝半瓶,倒也没觉得他这通照顾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傅霖边喝酒边笑笑说:“你们哥俩关系真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莫名就有些落寞。

    又聊了几分钟,吧台后面有人招呼了声傅霖:“老板马上要过来。”

    傅霖应了声,站起来又坐下,双手交握互相摩擦着,颇为紧张地三人说:“之前面试我的是老板的朋友,酒吧的调酒师。我还没见过老板呢。”

    穆木安慰她:“既然面试都没来,我看你们老板也肯定是个好说话的。你这么细心,工作又不出错,怕什么呀。”

    傅霖稍稍安了点心,双手抱着啤酒瓶,下巴搁在瓶口,时不时瞥一眼门口,但凡有推门的动静,她都会惊一下作势弹起来,活像一只抱着果子站在林子里的松鼠。

    狼来了几次之后,她也觉得让穆木他们看了笑话,索性低下脑袋,强迫自己不再看门口。

    就在这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吧台后面的小哥喊了句:“哟,酉哥来了啊。”

    傅霖听到那名字,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桌子被她撞得乒呤乓啷一阵响,要不是程言和李冬行及时按住,那些酒瓶可不得被她掀到地上。

    站在门口的男人点了下头,往里面走。

    程言发现,除了头发也微长,这老板和他旁边海报里的忧郁文青相差还是甚远。大冬天的,男人也就穿了件黑夹克,进门之后先把夹克脱了挂在衣架上,里头穿着件白色背心,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硕却不夸张的肌肉。他的一头黑发稍显蓬乱,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下巴上略有点胡茬,五官属于端正中带着点粗犷的款,全身充满特招年轻女孩喜欢的成熟男人味。

    程言心想,他看着真一点不像个酒吧老板,倒像是从事常年运动量特大的职业,比如健身教练。哪怕这男人留着头中长发,都和娘炮两个字毫不沾边,要是人民警察王沙沙站他面前,一定会被衬托得像个白斩鸡。

    “江,江老板!”傅霖乐呵呵地笑着,一边用向长官报到的姿势挺胸抬头立正着,一边急急忙忙捋了几把已经够整洁的短发,似乎生怕给老板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够好。

    男人看她一眼,走到更亮堂些的地方,随口说:“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啊……”

    他话说一半,程言感觉桌子震了起来,比刚刚还要剧烈。

    再抬头一看傅霖,就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两只眼瞪得大大的,就好像刚刚不是听见了普普通通一声招呼,而是被雷劈了下。

    程言按着桌子,压低声音问穆木:“怕成这样?”

    穆木担忧地看着傅霖,摇了摇头。

    “哥!”傅霖突然大喊了声,冲出去就扑到了刚进来的男人怀里,“我总算……总算找到你了!”

    ☆、哥哥去哪儿(四)

    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和程言他们一样,没觉得惊喜,只感到了惊吓。

    傅霖贴在他胸口,他只好跟投降一般高高举着双手,身体可劲儿后仰,尽可能把自己的身体和怀里的女孩儿撕开些。

    “怎么回事?”他先低头看了眼傅霖,又跟求助似的,皱着浓眉茫然四顾。

    傅霖还趴在他怀里,她的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但男人有将近一米九,她这一趴倒也挺自然,头顶刚好到男人下巴。她还是激动地全身发颤,肩膀一抖一抖的,跟个小女孩儿似的颤声说:“哥,我找了你好久……”

    男人皱了下眉,伸手扶住傅霖胳膊,硬是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开了,嘴里蹦出两个字:“你谁?”

    傅霖呆了呆,抬起手背抹了把不知是不是喜极而泣出来的泪花,急切地说:“哥,我是小霖啊,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我是你亲妹妹!”

    男人登时傻眼。

    不光他,连程言也大为惊愕,转头看了眼和傅霖更熟悉的穆木还有李冬行,发现他们也一样瞠目结舌。

    撞见认亲现场已经是出乎意料,更何况从目前情形来看,这认亲大戏还没往常规方向发展。

    意识到好些客人都在看着,男人脸上的困惑转为尴尬,低低嘟哝了句:“莫名其妙。”

    傅霖也愣住了,红红的眼睛大睁着,又喊了句:“哥?”

    男人一听她喊“哥”,就跟全身起鸡皮疙瘩似的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说:“喂,小姐,认错人吧?”

    “我不可能认错……”傅霖手背盖着嘴,大力摇晃着脑袋,眼瞅着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男人终于不耐烦了,拿起还没在衣帽架上待几秒的外套就往外走,临推门前还对站在吧台后面看热闹的朋友说了句:“妈的笑什么笑,你招来的是不是有病?”

    “咣当”一声门开了又关上,从外头涌进来的冷风都没来得及把这句话的余音冲散。

    傅霖在原地站了好久,所有人都在看她,穆木迟疑了会,还是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阿霖,你没事吧?”

    “没事。”她转过头来笑笑,“我去洗把脸。”

    十分钟之后傅霖从洗手间出来,重新在桌前坐下。她有几缕额发被打湿了,鼻头和脸颊略红,可已经看不出来刚刚哭过。

    穆木仍然握着她的手没放,关心地问:“那个,江老板真是你哥哥?”

    傅霖盯着桌上的酒瓶,点点头说:“嗯。名字换了,变化也有一些,可这些年我每天惦记着他,不可能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她把她哥哥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傅霖的大哥名叫傅松,比她年长九岁。他们老家在山里,日子很不好过,在傅霖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们的爹就生了重病,没过半个月就去世了。他们的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干不了重活,一下子家里就没了经济来源。那年夏天傅松刚好高三,他们的娘还有其他亲眷都说,凑点钱让傅松去上大学,傅霖就此辍学在家里帮忙干农活算了。傅霖年纪还小,还不大懂不去读书意味着什么,虽说觉得从此不能去学校,心里难免有点落寞,可毕竟打小听话,娘说不去念书,她就把课桌里的课本都背了回来,和洗干净了的书包一起,用麻布裹好藏在柜子最高一层,第二天就和邻居一起下了地。

    傅松上的高中离家远,他平时都寄宿在学校,忙完爹爹的丧事就赶了回去。等过了一周,他见周末过来给他送鸡蛋的成了小妹,还没多想,开开心心地拉着妹子在操场边上看人打球。他跟傅霖说,她哥个子高,篮球打得比其他同学都好,有大学肯招他当体育特长生,以后去大学里接着打球,等傅霖放寒暑假的时候,就把她接过去,看他打比赛。

    傅霖开开心心地听着,就是听傅松说寒暑假的时候,垂下了脑袋。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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