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26节

    “你们……卧槽你又是嫁?!”殷南天眼前一黑,肩头一晃,“老査,快扶我一把!”

    燕不离和査管事一左一右扶住对方,周围人群里很快响起了窃窃私语……

    “我的天呐!殷少堡主和林少侠居然有一腿?男人和男人是怎么看对眼儿的?”

    “关键看脸,你这样的和男女老少都看不对眼。”

    “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哼,我看是不知廉耻,先是做了鞑子王妃,这又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殷家的脸都丢尽了。”

    “妈了个巴子的,”殷南天面色铁青,哆嗦着手指着殷梅雪,“你个小瘪犊子要气死我是不是?!”

    “爹,难道男人和男人就不能在一起吗?”殷梅雪仰起头道,“您若是担心继承之事,从宗族里选个资质好的便是了,实在不行我那干儿子也可以啊。”

    燕不离嘴角一抽:“你就别打粑粑的主意了。”孩儿他爹会碾平白沙堡的。

    “问题在这儿吗?你爹我在乎这些吗!”殷南天暴跳如雷,“老子就是他妈想不通,我堂堂塞北之虎的儿子,为什么总是被压的命?!!”

    南荒巫寨。

    池月刚带着八位女祭司回到寨中,就看到一群巫族女子聚集在山寨门口,不知正围着什么。没过多久,有三个影子艰难的从女人堆里挣扎了出来。水藿、沉川和流三九齐刷刷扑到他脚下:“宗主救命啊!属下不要被配种呜呜呜……”

    女祭司们:“……”

    池月扶额。

    他在魔教里一通斗智斗勇的装逼,好不容易在巫族人面前树立了高大上的宗门形象,没想到眨眼就被三个渣渣毁得不要不要的。

    “你们怎么来了?”

    沉川道:“宗主,湖中尊和三大部主谋乱了,求您快回去吧!”

    “什么时候?”没想到湖澈丹这么快就上钩了……

    水藿答道:“快两个月了,碧落谷一直对外封锁着,我们三个还是镜姑娘要到碧落镇采办才得以逃出来。”

    “还有镜娘的事?”

    “她被湖中尊放了出来,开启了黄泉殿下的密室,然后……”

    池月脸色终于变了,当即打断他:“她开启了密室?!那夫人呢?”

    “夫人逃走了,只是黄长老为了掩护夫人被众暗卫击伤,一直关押于地牢之中。”

    池月总算松了口气,皱起眉问道:“你们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流三九垂着头道:“三元老和末尊也被关了起来,小人是负责给他们送饭的。后来黄长老告诉小人您来了巫族,我们这才寻到了南荒。”

    “镜娘如今已算得道,你们身为她的手下,为何反而来襄助本宗?”

    三人悲声痛哭:“可是宗主,我们死也不想当她手下了啊!”

    池月:“……”

    辞别了巫族,四人立即北上,马不停蹄的赶去鬼门宗。然而速度再快也耗了十日光景,待回到回谷中已经入了八月,漫山遍野红翠葳蕤。碧落之下,萧风渐疏、秋意微凉。

    只是再凉也没有湖澈丹的心凉。

    他根本没想到池月是有意离开的碧落谷,为的就是将门内的隐患引爆出来。而三大部主更是演得一手好戏,一听到宗主回归,立马调转刀尖围住了自己。这他娘的,除了亲自培养出来已经死伤殆尽的暗卫,他身边仅剩的队友居然只有镜娘。

    哦,现在已经是跪友了。

    “湖澈丹,你把夫人的行踪交代清楚,本宗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池月望着五花大绑跪在殿中的两人冷声道。

    “回、回宗主……暗卫们一路追查到了江东,随后就失去了河不醉与夫人的踪迹。”

    “风,你这边是什么消息?”池月转头问向风部的部主。

    “禀宗主,风部也只截获到他们出了边关,后来血潮来袭,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

    “出关了?”池月深深皱起眉。算算日子,燕不离都快生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你再去打探一下。”

    “是。”

    镜娘望着玉座上眉头紧锁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师兄竟然如此在意那个荡……啪!”

    “妇”字还含在嘴里,她已经被池月隔空抽倒在地。

    “镜薇,你最好祈求本宗的妻儿平安无事。”对方仿佛是在嚼着冰碴说话,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森冷入骨的寒气,“否则等你下了地府,我保证师父认不出你的模样……”

    镜薇脸上高高肿起,空洞的眼中渐渐燃起了烈火般的恨意。

    湖澈丹抖了抖。

    “宗主,属下原本没想伤害夫人……是镜薇她非要……”

    “行了,你以为你就摘得干净吗!”池月狠狠瞪他一眼,“本宗知道你野心勃勃,蛰伏多年,怎么这回就没沉得住气啊?”

    大胡子低下头去:“镜薇她说您命不久矣,可能夺舍属下……我……害怕。”

    “可你既然也进过密室,就应该知道只有修至圆满的魂器才能被夺舍。”

    “其实属下已经修成了无生无灭……就是没敢表露出来。”

    “还倒挺聪明。”池月凉凉一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道,“只可惜,就凭你这张脸,就算求本宗夺舍我也没兴趣。”

    湖澈丹受到一万点精神伤害……妈的,原来他可以靠脸活着的?!

    “宗主!”风部的部主刚出去又匆匆折反回来,跪下禀报道,“刚刚接到塞外传书,夫人于半月前……玉陨白沙堡。”

    池月顿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风部主跪着的腿都快酸了,等了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一个麻木的声音:“怎么……死的?”

    “属下不知,飞鸽传书上只写了夫人亡故的消息。因白沙堡是正道地界,又因血潮之故打探不便,具体详情还不清楚,需等边关的领主二次呈报。宗主万请节哀。”

    “知道了。”池月合起眼,缓缓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参与内乱者一律活埋,给夫人和少主陪葬。”

    “属下尊令。”

    “宗主,宗主!属下真的没想伤害夫人!看在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求您网开一面吧!”湖澈丹连连磕头。

    镜薇却狂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就算九泉之下,义父认不出我又如何?我能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可你呢?连自己孩子的面都见不上了哈哈哈哈……”

    湖澈丹泪流满面,这疯娘们真他妈是猪队友啊……

    池月拳头咯吱作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红:“湖澈丹,正是网开一面,本宗才给你留了全尸。至于镜薇,处俱五刑后扔到后山喂狗!”

    “宗主我不想死啊!”

    “池月我咒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克妻克子克父母,就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给本宗拖下去!”

    湖澈丹的哭号和镜娘的叫骂声渐渐远了,殿中又恢复了空荡与寂静。正如很多年前一样,一个人的黄泉殿,一个人的不眠夜,一个人的不归途。

    他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踏着清冷回到了卧房。轻轻揭开银灰的床帷,里面再也没有谁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大大咧咧的来一句:“池老魔,我又饿了。”

    穿过石室,下至幽谷。看到梨树的枝头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才发现转眼已是一年。

    ——“你有没有常识?两个人不能分吃一只梨,不然就会分离……”

    ——“为夫许你一生一世,决不食言。池月从不信天命,亦不惧因果。人间百苦,万般禁忌,皆不能阻挡你我,否则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原来真的会分离。

    原来是他太自负。

    就算屠尽漫天神佛,又如何回得到当初?

    “畜生!畜生!”衔环拍了两下翅膀,落在池月肩头。它骨碌碌的转着小圆眼,张开红色的鸟喙叫着:“锄禾……日……日……日当午……”

    摸了摸它头上的白羽,池月轻笑一声:“都会说古诗了,调教得不错嘛……他还教你什么了?”

    “铁床夜夜震!”

    “……”果然教不出什么好鸟。

    小木屋里的那张铁床倒还在,只是屋中被翻得一片凌乱。

    池月挽着袖子,一点点整理,一件件归位,最后发现有一本书掉落在地上,封皮上落了灰,已经被人踩出了几道脚印。

    他拾起来掸了掸尘,看到书名便摇了摇头。随手翻开几页,便有一页轻薄的信纸滑落出来。

    展开一看,某人张狂不羁的字迹跃然入目:“池老魔,你家最近有点乱,老子出去避避风头。记得备好鱼和梨,等我和儿子回来吃。”

    纸上黑色的墨迹忽然晕开,池月还以为屋顶漏雨了,向窗外一望才发现天上晴空万里。

    抬手摸了摸脸,不禁哑然失笑。

    魔者无心,故而无泪。心动而泪生,便不再是魔。

    燕不离,你好大的本事。

    第83章

    “狼崽子,你回来了?”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一出得地牢,黄半山便直奔黄泉殿,谁知找寻了一圈也没见到人。问过风部的部主才知江莫愁出了事,于是立刻来到了这里。

    他很了解狼。这种动物受伤之后,都习惯躲到窝里舔伤。

    “黄叔?”池月擦了擦脸,将信收好走了出来,“是本宗一时忘了,该早点去牢里接你们……”

    吃了两个月牢饭,黄半山看起来消瘦了些,胡子也蓄得有点儿随心所欲,但精神还算矍铄。他叹气道:“有三个部主暗中护着,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没遭什么罪。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应当才八个月大……”

    心口骤然一阵窒息。

    他们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

    池月紧紧合住唇齿,口腔里登时弥漫起一丝腥咸的味道。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痛,比摧心藤还要炽烈,比噬心蛊还要难捱。

    “此事是本宗疏忽大意,才令他身处险境。多亏黄叔出手相助,才让他多撑了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逝者已矣,你也不要太伤怀了。”黄半山望着他,眉头深深皱起,口中踌躇了半天,也只说得出这一句。

    神采全无,潭眸尽枯。

    上一次见池月这副模样还是二十年前。而那时候,连他自己也是在一夜之间失了魂魄。

    说起来,这狼崽子原本不宅,小时候也喜欢流窜到谷外四处祸害。但自从竹莫染死后他就再也不出黄泉殿了,对门下弟子也格外疏远,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谁也走不进去。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现个走肾又走心的,却转瞬之间阴阳两隔,连个小狼崽子都没留下,只单单添了心坟一座……节哀二字,谈何容易?

    “我知道。”池月抿了抿唇道,“黄叔,我打算去趟白沙堡。”

    “你不是想要屠堡吧?”黄半山条件反射一样问道。

    “不,我一个人去……去把他们接回来。当然,也要弄清楚人是怎么没的。”池月眼神一冷,“若真是白沙堡所为,本宗自会让他们变成第二个唐家堡!”

    “可白沙堡现在算正道的地界,你单枪匹马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不妙。”黄半山道,“别忘了,再过两个月摧心藤就会失效,万一和人动手时出现反噬……”

    池月轻轻一笑:“没关系。”他费尽心机苦撑至今,却还是被老天夺走了唯一在意的东西。可笑堂堂魔尊,活到最后竟然一无所有,仅剩一条苟延残喘的命……到了这一步,他还需要怕什么?

    早已无可失去,又有何以畏惧?

    “但你一人前往塞北,万一……”黄半山面带焦色,却被池月抬手打断。

    “我主意已定,黄叔不必劝了。我会在走之前将门务安排好,四大法尊由海上飞和三大部主接任,各部清除逆党后按原有程序调配人手,不会留后顾之忧的。”

    “诶呀不是这个事!”黄半山一拍大腿,“关键是你找得着路吗?!”

    ……

    忠洲城。白玉楼。

    楼高五丈,红柱灰瓦,飞角翅檐。内分两层,雕梁画栋,典雅古朴。

    这家酒楼是城中菜品最佳,价格也最贵的饭馆,能来此处用膳吃酒的客人要么是真有钱,要么花的就不是自己的钱。

    碧阑接轩窗,翠帘悬户牖。楼上靠明窗的雅座里,有四人围坐了一桌,皆作江湖人打扮,却等级分明。正座上的黑衣公子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其余三个都能抖到桌子底下。

    接待的小二很是不解,那位主儿明明清俊得犹如神仙中人,怎么会令这几个仆从如此惧怕?

    “主子,您看点这些行吗?”水藿点完菜问道。

    池月淡淡颔首。其实他根本就没注意对方点了什么,看着菜单上细密如麻的酒食肴馔也没兴致,这对一个吃货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他已经不可思议了一路了。鉴于宗主大人情绪不稳,水藿、沉川、流三九这三个活宝一路上都没敢多话。要知道碧落谷里已经给夫人陪葬出一座小山了,再多他们三个也绝对埋得下。

    小二记完菜名,又问道:“几位客官可要吃酒?我们白玉楼的相见难可是远近闻名的!”

    “相见难?”池月眼中一动,“相见时难别亦难,这名字倒是取得巧。”

    “这酒原本是十年前,我们掌柜的悼念亡妻所制,没想到卖得很好,您要不要来一壶?”

    “你们掌柜的倒是个衷情之人,那就上一壶吧。”

    “嘿嘿嘿,”小二憨厚一笑,“他现今都娶了十六房了。”

    池月:“……”

    这时,楼下传来几响惊堂拍案之声。

    作为忠洲城里的金牌饭馆,白玉楼十分注重客人的娱乐需求。夜间会请歌妓卖唱助兴,全楼上下皆是笙簧聒耳、鼓乐喧阗。白日里便有说书人在此讲故事、传消息,全当给食客们解闷消遣。

    抖了抖青褂袄袖,堂中的年轻人顶着白净的面皮儿,握着纸扇清了清嗓子,待吃客们的目光皆投过来,才吐出口气悠然开讲:“话说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月黑风高,雪飞万里,艳阳高照……”

    “停停停,这段老子都会背了,你换一个。”底下有人喊道。

    “行,那就扯点儿别的。”说书人砸了咂嘴,又道,“话说五百年前,狂电大作,天雷劈山,有猴自石中裸奔而出……”

    “打住吧……老子三岁就知道的故事你就别扯了。”又一个人出声了。

    说书人白他一眼:“得,那今儿就不说故事了,某家就和在座的聊点儿江湖最新消息。”

    “快说!快说!”

    对方挑起眉,露出迷之微笑:“诸位可知,女魔头江莫愁死在了白沙堡?”

    众人皆惊:“真的假的?”

    “另外,燕不离燕大侠死而复生了!”

    “真的假的?!”

    “他还和江莫愁生了个孩砸!”

    “真的假的?!!”

    说书人气冲冲的把扇子往桌上一摔:“麻痹,你们会不会捧场?!”

    底下立刻呱唧一片。

    有人开口问道:“那这事儿……鬼门宗主池月知道吗?”

    说书人沉吟一阵,道:“池月也许知道……”

    “真的假的?”

    “也许不知道。”刚说完就被臭鸡蛋糊了一脸。

    楼上的三个水货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的脸色,甚至在转着眼珠四处寻么着安全的避难路线,免得一会儿宗主拆馆时来不及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一声轻笑忽然响了起来。

    三人大着胆子,转过脸偷瞄了一眼,当即吓得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沉川像老母鸡似的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水藿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头道:“夫人死了。”

    “然后呢?”

    “死前生了娃。”

    “再然后呢?”

    “娃是燕不离的。”

    “所以呢?”

    “所以宗主被人戴绿帽子了。”

    “结果呢?”

    “结果……”水藿带着哭腔道,“结果宗主他老人家在笑……”

    清透的酒液在玉色的杯中微微摇晃,发出醉人心脾的芳香。池月嘴角勾如弯月,蹙了十日的眉梢第一次舒展。

    这么不入流的障眼法,果然只有流氓才想的出来。

    举杯将相见难一饮而尽。当真酒如其名,入口虽苦,却回味甘醇。

    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再难也有相见的一日。

    “都蹲里头下蛋呢?给本宗出来!”他拍了拍桌面,将三人轰了出来。

    “宗、宗主……您别太气,这都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流三九哆哆嗦嗦的道。

    池月看着他,笑若春风:“本宗为何要生气?”

    “……”

    “本宗心情甚好。”

    “……”

    “走,跟本宗到白沙堡接夫人和少主去。”

    三人当场就跪了:“宗主,要不咱还是先去看病吧!”

    ……

    胡天八月,北风卷地,千里飞雪。

    阴云之下,银装素裹的大漠一片白茫。一行四骑如飞鸟般迅疾的从雪原上掠过,马蹄溅起阵阵雪粉,发出回荡四野的清响。

    翻过一座沙丘,便见一家黄泥平顶土楼。低矮的窗门皆已风化得掉渣,古旧的门前立着旗竿,望子上写着四个油污不堪的大字,细辨之下才能认出是“龙门烧饼”。

    “宗主,看样子要起暴风雪了,不如先在这儿稍事休息一下。”水藿道。

    池月点点头,近前下马,推门而入,顿时感到热气扑面。这家烧饼铺倒是布置得齐全,一厢肉案砧头,一厢烧柴厨灶。里间一字儿摆着三只老缸,半截埋在地里,隐隐散着酒香。正中装列着一排黑亮的柜子,柜台后站着一个黑衣黑裙、风姿绰约的老板娘。

    “哟,客官这是打尖儿还是……”秋娘子一抬头就愣住了。

    这鬼天气居然还有如此俊的男人送上门来?!不过怎么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唉,果然男人泡了有损智商。

    “掌柜的,借宝地一用,避避风雪。”池月解下身上的乌色貂裘,坐到了一方胡杨木桌旁,“有酒吗?”

    “有!三十年的女儿红,老窖出的烧刀子,西域的葡萄酒,应有尽有……”秋娘子娴熟的倾身到木桶前舀了两角酒,弯着细腰,翘着圆臀,风姿尽显。

    龙门此地自古兵荒马乱,这家客栈原是她师妹的产业,后因卖人肉包子被查封,就转给了秋娘子。秋娘子也觉得不能行太过伤天害理之事,就改成卖人肉烧饼了。

    这店向来生意冷清,她平日里也是交给伙计打理,最近是为了寻儿子才回的关外。只是因血潮之故,一直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姓唐的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门板忽然一开,一股冷风夹着雪沫吹了进来,沉川急惶惶的张口喊道:“宗主,我们的马……”

    池月瞪他一眼:“大呼小叫的,马怎么了?”

    “咱们的马被这家店里的驴给日了!”

    池月:“……”

    “啪!”秋娘子手一抖,酒碗顿时摔碎在地上。她急忙陪笑道,“是我不小心,这就给客官重上一碗。”

    “咱们的马……”池月干咳了一声,望着沉川道,“不是公的吗?”

    “是啊!那驴也是公的!”沉川冲秋娘子吼道,“老板娘,你得赔我们马的节操!”

    秋娘子哭笑不得:“这、这要如何赔?”

    “让我们的马日回来!”

    “……”

    水藿和流三九也进了门,满脸惋惜:“可惜了汗血良驹啊……以后听见驴叫就得腿软。”

    “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这就赔几位爷一坛店里的百年陈酿!”秋娘子抱出一只油黑釉磁坛。

    池月望着她倒酒,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几滴酒液溅出了碗沿,秋娘子嗔道:“您这搭讪的套路可是老了点……”

    “呵,只是瞧着面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池月端起碗来。

    秋娘子垂下眼……池老魔,快喝吧,喝了你就能见到我相公了。

    “砰”的一声,一个狗熊般的人影撞进门来。背着只麻布袋的粗犷汉子高声呼道:“老板娘,又来新货了!”

    “艹,老娘说没说过从后门走货?!”秋娘子眼看着池月端碗欲饮,却愣是被这夯货生生打断了。

    “后门让雪堵上了嘛……”那伙计脸上冻得通红,还结着些许冰碴,一笑起来便碎了一地,“这回可是新鲜货,您要不要先看看?还带着气儿呢。”

    池月看了眼他肩上的麻袋,放下了手里的碗。

    没想到龙门至今还有黑店……

    “看个屁!搬到后厨去!”秋娘子瞪他一眼,扭脸又冲四个客人笑道,“糙人一个,让您见笑了。你们继续喝,继续喝……”

    “什么货啊?能不能让我瞧瞧?”池月冷声道。

    秋娘子:“一只羊。”伙计:“一头牛。”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当即改口。

    秋娘子:“一头牛。”伙计:“一只羊。”

    语毕,二人互瞪。

    池月轻笑一声:“把人放下吧,看能不能救活再说,黑店也要有黑店的底线。”他虽是笑着,语气中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伙计求助的看向秋娘子,秋娘子深知这魔头武功深厚,绝对不能现在就和他翻脸,便生硬的点了点头。

    将麻袋放在地上,伙计解开绳子将袋子剥开,一个冻得面色发紫的脑袋便露了出来。

    一认出此人,池月和秋娘子同时大吃一惊。

    “河不醉?!”

    “儿子?!”

    第84章

    跃下悬崖的一刻,河不醉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那枯崖之下是一片柔软厚实的沙地,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在坠地之前从马背上反跳而起,这一缓冲便没有摔死。但还是断了两条腿,身上也多处骨折,再加上背部的箭伤,整个人便如同废了一样,半天也爬不出两米,路过的蜗牛都要鄙视他一眼。

    好在河不醉是杀手,传说中比仙人掌还要坚♂挺的生物。坠崖一个月,他硬是靠马血和马肉活了下来。本以为能挨到腿骨长好,却时运不济的赶上连降大雪,天寒地冻外加伤病饥渴,最后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然后就被某伙计当烧饼馅扛了回来。

    秋娘子用热湿巾擦着河不醉昏睡的脸,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寒。若不是池月出言阻拦,搞不好儿子此时已经被那蠢货给剁了。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没想到当年的毒水仙竟然会嫁给唐雁龙。”池月倚着门框道,“本宗想起来了,千金坊主人带弟子来碧落谷作客时,你和你师妹段鸿雁把我师父的竹子毒死了一片,到现在都没赔钱!”

    “老娘没钱!”秋娘子咬牙切齿的道,“池老魔,你杀我丈夫的仇还没清算,倒有脸跟我提几根破竹子!”

    “那是你儿子杀的。”

    “……”

    “颜秋水,你最好想清楚。若非本宗当年想吃鸟蛋,你儿子早就变成鸟粪了。本宗还他一掌,如今恩怨两清。若你们母子再纠缠不休,莫怪我不讲旧情!”

    “呵呵,原来池大宗主对我们孤儿寡母还是格外开恩了,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否则老娘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池月笑了起来,“等他醒了,本宗问完话立刻送你们上路!”

    河不醉本已经醒了,一听这话又赶紧把眼闭上了。

    秋娘子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话要问吾儿?”

    “废话,他把我老婆拐跑了,现在又大着肚子死在了塞北,本宗难道不该问问清楚吗?!”

    “什么?!”床上的人惊然出声。

    池月嘴角一撇:“哟,不装死了?”

    河不醉:“……”妈的,被诈了。

    “儿子你醒了?”秋娘子惊喜的低下头去。

    “娘……”刚喊了一声就被对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跑这么远,还没事闲的管这魔头的女人做什么?!”秋娘子气哄哄的道,随即一琢磨,顿时乐了,“啊!老娘懂了,你和江莫愁有一腿是吧?哈哈哈儿子你真棒!”

    河不醉:“……”

    池月:“……”

    “娘,您能先出去一下吗?我和他谈。”他赶紧阻了女人的话头,再说下去只怕他们母子连全尸都剩不下。

    秋娘子满脸不乐意:“有什么事还不让娘听?不就是给他戴绿帽了吗?娘保证,明天就让塞外的每只羊都知道!”

    河不醉:“……”宗主我尽力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池月扶着额道:“颜秋水,你再不滚出去本宗就拆了你的店!”

    “随便。”

    “杀了你儿子。”

    “来啊。”

    “还有你的驴。”

    “额,那啥,你们聊,我出去……”

    河不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飞似的蹿了出去。

    池月也有点错愕:“她真是你亲娘?”

    河不醉眨了眨眼:“换个话题吧。”

    “一个月前,江莫愁死在了白沙堡,临死生下一个孩子。同一晚,燕不离复活。”池月说完就有点后悔,就凭河不醉的脑子,哪里能一下接收这么多信息?

    对方果然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本宗也不清楚,所以才来这里打探,你们出关后是出了什么事?遇到骑兵追杀了吗?”

    河不醉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池月举起一枝鹰翎箭:“你背上的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猎户能有的,八成是军中所制。”

    河不醉只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池月听完就眯起了眼:“你为了引开血潮跳崖自尽?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河不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垂着眼皮道:“我曾立过誓,夫人是我的主人,自然要以命相护。”

    “可也没护住。”

    “……”

    河不醉沉默了片刻,又声音沙哑的开口道,“江首尊她……真的死了吗?”

    “当是如此,所以燕不离才能复活……”池月叹了口气道,“江莫愁早就不在了,你节哀顺变。”

    河不醉点点头,点完才回过神来——妈的,他节哪门子哀啊?又被诈了!

    对方眼神果然凉了下来:“看来你对江莫愁心思不浅啊。”

    “我……我没有……”

    “没有?河不醉,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宗的女人也敢染指?!”

    池月身上的威压,早在那群孤儿童年时就深深刻入了他们的骨血,即便长大之后也无法根除,所以河不醉面对他突然暴起的怒气仍有些胆怵,连忙开口坦白。

    “宗主,我对首尊的确存有爱慕之情,护着燕少侠更是因着她那具皮囊,但从未有过丝毫越矩之行。如今她人都不在了,您又何必捕风捉影、耿介于怀?”

    池月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宗还以为你喜欢上燕不离了。”

    河不醉顿时一噎,感觉自己又被诈了。

    他说这话是几个意思?不是该担心自己喜欢江莫愁吗?艰难的动了动僵硬的大脑,联想了一番燕不离的种种言行,某人突然就悟了。

    “宗主……原来你喜欢的人……是燕不离?!”

    池月:“……”这低智商是不是会传染?自己怎么就把实话给秃噜出来了?他干咳一声,挑着眉道:“喜欢又怎么着?你有意见?”

    “不不不,我没有,就是怕燕少侠有意见。”

    “哼,他有意见管个屁用,本宗看上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河不醉默默给燕不离点了个蜡:少侠,你上辈子是不是毁灭过世界?

    这时,窗外响起了秋娘子的尖叫声:“喂,你们干什么呢?放开老娘的驴!”

    水藿瞪她一眼:“少废话,我们的马看见你这驴就颓了,日都日不回来了,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马不行了?”秋娘子转了转眼珠:“那……您来?”

    水藿:“……”

    流三九嘿嘿一笑:“要不老藿你试试?”

    “滚犊子!”

    沉川拽着驴往屋里去:“我不管,反正我要吃驴肉火烧!”

    水藿道:“对,必须杀了这畜生,还我们马儿的清白!”

    秋娘子怒道:“娘了个擦擦的,再碰它一下试试?信不信老娘把你们几个栓棚里让驴日……”

    池月实在听不下去了,披上乌裘推门而出:“你们仨就别在这儿丢人了。”

    “宗主。”三人连忙俯首,规规矩矩的站好。

    风雪已驻,天光晴淡,池月望了望日头道:“这里离白沙堡已经很近了,本宗一人前去便可,你们可以滚回谷了。”

    “可是宗主,我们想跟……”

    “或者留在这里当肉馅儿。”

    “属下尊令!我等马上滚!”三人慌忙放开驴,骑上马一溜烟儿的就消失在白茫之中。

    “池大宗主要去白沙堡?”秋娘子冷冷瞥了某人一眼,“莫不是去殷少堡主的大婚上凑热闹?”

    “大婚?”池月知道殷梅雪也是江湖四狼之一,便问道,“殷梅雪要和哪家小姐成亲?”

    “还真不是哪家小姐,他娶的是个男人。最近又认了个干儿子,因为快满月了,所以两件喜事就一起办了。”秋娘子的语气里透着深深遗憾,那枝小梅花可是人间绝色,若不是为了三千两,她才不会轻易放过。

    “男人?哪个男人?认的谁的儿子?!”池月一听就不对味了。

    “那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在这儿喝酒的人说起的。”秋娘子听得含糊,记得也含糊,她仰着头道,“只知是正道名门的弟子,和殷梅雪结识于中原,还结拜过兄弟,叫什么来着?我说你个老魔头那么八卦干嘛……诶,人呢?”

    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她转过身,便看到一骑快马如离弦的箭般飞速冲入雪原,在大地的尽头化作一粒渺小的黑点。

    第2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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