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36节

    竹莫染咳出了声:“你说谁?”

    “额……犬子。”

    竹莫染颔首道:“那小子看似不着边际,实则机心诡谲。你不过是吃了抑制反噬的药,记忆有些模糊,他便趁机纠缠,目的就是为正道和朝廷套得鬼门宗的情报。”

    池月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道:“我怎么没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也许你是想留着他泄欲吧,毕竟每到月圆之夜,你体内的药力就会生效,而副作用将一次比一次强烈,寻常人是经受不住的。”

    哦,原来是玩具……这倒符合自己的作风。池月冷笑了一声:“弟子懂了,师父,那我先告退了。”

    竹莫染竖耳听了听隔壁的动静,嘱咐道:“顺便去那边看看你哥哥吧……”

    “我不想见到那个叫日的。”他就算记不清了,对某人也有着生理上的厌恶,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就反感。

    竹莫染轻飘飘道:“为师是让你看看他死了没。”

    “……”

    池日当然没死,不过他现在挺想死的。

    步川足足折磨了他一宿,等将人从舱壁上放下时,某汉子已经萎靡成了一条连翻身都不能的咸鱼。

    “大哥,喝点水吧。”步川贤惠的给趴在榻上的人奉过茶,对方早已渴(喊)得嘴唇干裂、嗓子冒烟,捧着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喝完我们继续……”

    “——噗!”池日直接喷了出去,“步川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尼玛这真不是活人受的!那破棍子差点捅得他撞墙……

    “不行呢,主人说过你必须活着。”对方笑得和蜜一样甜美,却让某人从头发尖儿寒到了菊花深处。

    “步川啊,说起来我只是你义兄,就算外面真有女人,你又何必如此激愤?你又不是我媳妇……嗷啊!我的娘诶!”

    “别乱叫,我也不是你娘。”步川拔出了手里的簪子,俯下身望着对方的眼睛道,“步川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在等你开口的那天。可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大哥宁可去外面找女人,也从没打算娶我……”

    池日叹了口气道:“步川,大哥是在刀尖上混饭的人,在师父决心施行中原大计后我就知道自己命不长了。你年纪轻轻,应该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相夫教子、安心过活,而不是随着我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你们男人为何总认为女人过上那样的生活才叫幸福?”步川跪坐在榻边,“我从拿起刀的那刻起就没想过安稳度日,从小拼命的练武,就是为了跟上你的脚步。你杀人我埋尸,你放火我打劫,做一对江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不好吗?”

    池日捂脸:“哪有这么重口的神仙眷侣……”

    “那就当鸳鸯双煞!”对方举起簪子威胁道,“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你把那玩意儿放下,我当鸳鸯火锅都行!”

    步川搂住某人的脖子,眸光盈盈:“那你还敢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不敢……啊不对,我压根就没有……”妈的好险,差点又被套路了。

    “嗯,大哥真乖。亲我一口,奴家今日就放过你。”

    池日冷汗淋淋的盯着她娇红的小嘴,仿佛在看一条潜伏在洞中的毒蛇:“里面……没藏针吧?”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越靠越近,就在面颊相贴之际,舱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叫日的你……”池月话问到一半,一瞅这暧昧现场又尴尬的扭过头去。

    池日怒声道:“你想干嘛?!”

    “看看你死了没?”

    “老子没死!”

    “知道了。”池月抬脚往外走,“死了记得知会我一声。”

    “……”

    心烦意乱的撞上了舱门,池月扶着舷栏深深喘了口气。

    为何他对自己的亲兄会如此记恨?印象当中对方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好像只是和自己打过一架,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来着?

    他转身再次打开了门,而池日和步川此时刚好吻到了一起,被某人这一惊吓得差点滚到地上。

    “你他妈又想干什么?!”麻痹鬼门宗是没有门吗?这人懂不懂得敲门?

    池月干咳了一声道:“你们知道燕不离住哪个舱室吗?”

    池日错愕的望着他:“你连自己小情人住哪儿都不知道?”

    “少废话,不知道就闭嘴。”

    “他似乎住在三等舱,地字号二零五。”步川答道。

    “多谢。”某人略一颔首,转身而去。

    池日冷哼一声:“这种惹人厌的浑球,你何必告诉他?!”

    步川抿唇一笑:“我又没告诉他对的。”

    ……

    燕红星一开舱门就吓得跌在了地上。妈的妈我的姥姥,事主找上门来了!现在喊救命还来得及吗?

    柳惊风比他镇静了点,只是用被子猛地裹住了自己,希望一会儿被池月打的时候不会太疼。t t池月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人,撂下一句:“走错了。”然后砰的关上了舱门。

    燕红星坐在地上,安静如鸡。

    柳惊风哆哆嗦嗦的探出个头来,疑惑的问道:“这老魔怎么了?竟然没大开杀戒?”

    “表嫂他有戒过杀吗?”燕红星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一脸蒙圈的道,“会不会那个东瀛娘们没找他闹啊?”

    柳惊风点点头:“有可能,再说姓池的暴虐成性,只怕闹急了敢给扔海里,我早上就听说有人落水了。”

    燕红星登时打了个寒战。他们俩还是不该一时冲动,轻易的去撩了虎毛。

    正当惊骇之余,隔壁突然传来燕不离的一声惊呼:“池月!你不能把孩子带走!”

    怀里的婴儿嘶嚎得厉害,仿佛自己就是个强掳豪夺的恶魔。

    池月眉头深皱,明明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要给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子带着?!

    燕不离死死扒着门框,不断挣脱着身后的老道士:“师父,您别拦着我。”

    徐真卿叹了口气道:“傻徒弟,说到底这孩子不是你的,他是粑粑的爹,人家要带走也合乎常理。既然他已经忘了,你又何苦执拗?放手吧!”

    “不行!他是我儿子,是我生的!谁也不能夺走!”燕不离猛地挣开他冲池月扑来。

    “疯子。”池月闪身避过,出手格开攻击,一道掌风迫退对方,指尖飞点如电,瞬间就将某人定在了原地。

    “池月!”见对方要抱着孩子离开,燕不离急得泪如泉涌,“求求你,别带走儿子,我现在只剩下他了。”

    “姓燕的,你要是有病就吃药,少用我儿子做文章。”池月凉凉道,“看在你照顾他的份上留你一命,别再考验本宗的耐性了!”

    “吃错药的人是你!”燕不离满眼通红的吼道,“你他妈把孩子放下,给老子把穴道解开!”

    池月匪夷所思的睁大了眼:“你敢命令本宗?”这小子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是又怎么样?”燕不离冷笑道,“你会带孩子吗?没看见你一抱他就哭吗?懂怎么换尿布吗?知道他每天什么时辰喝奶吗?你有奶吗?!!”

    “你……你有?!”

    “老子当然有奶……牛。”

    “……”

    燕不离一吸鼻子,继续胡搅蛮缠:“粑粑夜里经常哭醒,没老子唱安眠曲就睡不着觉。不信你就带他试试,看这一宿他能不能消停!”

    “哼,安眠曲谁不会唱啊?!”

    某人当即嚎了一嗓子,池月顿感自己此生莫及。

    两人一个悲愤欲狂,一个横眉冷目,正死死僵持在原地,一旁的老道士却猛地拍了下大腿。

    徐真卿哭笑不得的道:“贫道了个去的,你们俩傻货争什么争?这船总共屁大的地方,孩子跟谁不一样啊?!”

    第108章

    池月原地反思了一遍智商,仍是沉声道:“那你住到本宗隔壁来,每天负责带孩子。照顾得好本宗有赏,若有半点差池,小心你的狗命!”

    这话徐真卿听不下去了,老头儿冷哼一声道:“姓池的你把他当什么了?你家下人啊?”

    “我答应。”燕不离盯着对方怀里的孩子,总算将心咽了回去。只要自己不和粑粑分开就好,他现在不想和某个脑子糊屎的人计较。

    池月给他解开了穴道:“随本宗来。”

    徐真卿扯起鸡皮脖子道:“贫道也要住徒儿隔壁,免得你欺负他!”

    “说的就和我欺负他你拦得住似的。”池月轻蔑的一笑,“那你也来吧。”

    “等一下,我们也要跟着表哥!”燕红星和柳惊风从门外双双冒头。

    “哞……”和尚牵着牛也出来刷存在感了,“这位施主,您需要最新鲜的纯天然无公害奶吗?”

    池宗主很郁闷。他明明是冲儿子来的,怎么回去的时候,身后跟了这么一大串乱七八糟的东西?

    “步川号”的头等舱瞬间爆满。

    燕不离抱着粑粑搬进了池月隔壁,他每日专心照料孩子,极少踏出舱门,反倒是池月时不时会去看儿子,以期增进一下父子感情。

    然而他夺子那日终究太过狠戾,给某娃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自从受过惊吓后,粑粑对某人是既惧怕又嫌弃,只要池月一抱,不是被尿一手就是被屙一身。若非那小混蛋和他长得太像,池月简直要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再瞅瞅和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燕不离,某爹有点儿羡慕、嫉妒、恨了……

    “喂,姓燕的,你是不是给我儿子喂了什么迷魂药?”

    燕不离抬起头白他一眼:“是有人吃了迷魂药……都吃成傻子了。”

    池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本宗的确有些事记不清了,可本宗还不傻!你就是编也编个圆点儿的谎行不行?!男人生子,公鸡下蛋,简直天大的笑话!”

    燕不离忍耐着又解释了一遍:“都说了是附到江莫愁身上,和你成亲的是我,跟你上床的是我,给你生孩子的也是我!”

    “你根本没修过无生无灭,如何上得了她的身?!”池月猛地一掷茶杯,怒火中烧的吼道,“再说你一个男人,正阳宫首席弟子,如果真的魂穿到江莫愁身上,又跑到鬼门宗和本宗谈情说爱的做什么?!”

    “我……我是卧底……”燕不离神色黯淡了下去,“我原本是去报仇的,你胸口的那道疤,就是我大婚当日刺的一刀。”

    “然后本宗竟然没杀你,还喜欢上了你这个卧底,又为了你平叛屠门,南下北上,远赴东瀛?”池月冷笑道,“本宗看起来很贱是不是?”

    某人噗嗤一声笑了:“嘿,别说,这么一听还真有点贱……”

    “燕不离!”池月一手揪起他的襟领,面冷如霜的道,“不管你潜到本宗身边是想做什么,别再扯上江莫愁。她已经不在了,懂不懂逝者为大?!”

    “我明白,在你心里我从来就比不上她,也没想过取而代之,更没兴趣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对方抬起晶亮的眸子,眼中星河闪烁,“你忘了没关系,我就以燕不离的身份重新开始,你不喜欢也没关系,老子早晚有一天让你喜欢上我!”

    这就是传说中的迷之自信?池月觉得自己和一个疯子较真有失格调,便嗤笑着松开了手:“用不用去海里捞捞药?你真的有点严重,别放弃治疗。”

    燕不离瞪眼:“那是你的药!”

    “本宗没病,有病的是你,而且是贱病。”

    “老子是煎饼你就是烧饼!”某人色从胆边生,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池月的腰。

    “放肆,你干什么?!”池大宗主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过千军万马,抵御过行刺暗杀,但就是没遇到过流氓式袭击。对方根本不是打架的套路,反而像八爪鱼一样四肢并用,贴上来就是各种揩油占便宜。

    平生第一次遭人调戏,还特么是个男疯子,池月顿时神思全无,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真干净。他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当即卡住某人的喉咙骂道:“贱人!你是不是找死?!”

    燕不离一展流氓本性,无赖的笑道:“以前你犯贱,现在轮到我了。反正我有病,你又是药,配合一下治疗行不行?”

    “你他妈拿本宗治病?!”这小子是因为胆子长得太肥,把心眼儿挤没了吗?

    “咳咳……莫不是……宗主怕了?”燕不离脖子被他勒得紫青,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却仍死抱着人不撒手。

    池月确实怕了。

    混迹江湖,向来是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自认是个不惜性命的魔宗阎王,出道至今也从未怕过什么,然而突然撞上这么个非典型疯子,他心里第一次犯怵了。

    比起自己,燕不离才像一个执念入骨的魔,为了心中所求,哪怕濒死之际也不肯放手。他甚至想干脆结果了对方,也好免去这人活着的痛苦,只是手上刚一用力,榻上的孩子便突然哭了起来。

    粑粑,干得漂亮。颈间那股窒息的力量突然撤去,燕不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了几声,自觉的走过去哄孩子。

    池月心中烦闷,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出了舱室,径自去找竹莫染下棋。这个时辰,师父就是饿也该饿醒了。

    结果没想到池日也在,兄弟俩互瞪一眼,各自冷哼一声。

    池日轻撇嘴角,凉凉笑道:“哟,贤弟今日没奶孩子啊?”

    “你今天不是也爬下床了吗?怎么,菊花好了?”

    某人一脸猪肝色:“擦,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池月讥讽的一笑,“不过现在知道了。”

    “你特么是不是皮痒?”

    “总比有些人菊痒强。”

    池日捋着袖子站起来:“有本事跟老子出去,打到你叫爸爸。”和步川一起殴这货应该有胜算吧?

    池月依旧冷笑:“别瞎叫我儿子。”

    “……”

    “好了,都闭嘴坐下!”竹莫染狠狠揉了揉眉心,他当年究竟捡了两个什么玩意儿?!

    一见师父发火,两人都乖乖坐在了茶几旁,沉默不语。

    凝神望着黑陶杯中袅袅蒸腾的白雾,竹莫染清咳了两声道:“这船还有几天就到东江了,正好你二人都在,为师便先将打算说一遍,你们再各自按照计划行动。池日负责召集赏金盟的人马,步川留在东江口岸接货,为师回鬼门宗看看情况。”

    “师父,那我呢?”池月问道。

    “你也有任务……”对方眼帘微垂的道,“十分重要的任务,不得拒绝。”

    竹莫染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池月开始还有些诧异,听完后就明白了,师父是料定了这活儿他不乐意干……

    “师父,此等行径多少有些龌龊……”他好歹也是堂堂宗主,难道还要牺牲色相不成?

    “龌龊?!你这些年干的哪一件事不龌龊?!”

    “那都是下属们干的……”鬼门宗一向由江莫愁打理,他每天都在钓鱼种地的好不好?

    “池月,从小到大,为师何曾给你派过任务?”竹莫染皱起了眉头,“此乃正道和朝廷不义在先,我们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虽说的确不算正大光明,却也是他们自食其果,又没让你杀人,何故如此推辞?”

    “您还不如让弟子杀了那疯子。”池月想想某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心中惴然,“燕不离看起来不像卧底,反而像……”

    “像什么?”

    “像我的……狂热崇拜者。”

    “噗——”池日喷了口茶,“自恋是病,得治。”

    竹莫染笑道:“他对你情根深种也未尝不是好事,若能就此反间朝廷,也算大功一件。”

    “好吧,弟子遵命。”作为一名成精多年的老戏骨,池月还是头回感觉到压力。

    “今日又是月圆之夜,为了大局,你且先忍辱负重……”竹莫染措辞了半天才说出口,“忍辱负重,好好把握。”

    “……= =”

    看了眼自己弟弟尴尬的脸,池日深沉的笑了。嘿嘿,今晚有好戏听了。

    然而他蹲了半宿窗户根儿,什么也没听到。

    燕不离望了望窗外的圆月,又瞅了瞅眼前热气蒸腾的巨大浴桶,心里大概知道某人想干什么了。

    这里是船上的浴房,池月直接包了场,用过晚饭就把他拎了过来,美其名曰:防止扰民。

    “粑粑呢?”

    “交给你家老头儿了。”池月见某人别扭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怎么?还要本宗伺候你脱衣沐浴不成?”

    燕不离摇摇头,怅然若失的一笑:“我只是想起了三生泉。”两人在温泉里共浴的那次,可是个难忘的回忆。

    “你还知道三生泉?”池月冷笑一声,这小子功课做得够足啊。

    “一世结缘,情定三生。”对方忽然转过身抱住他,“池老魔,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我能三生三世了。”

    本宗吃错药了才和你三生三世……池月利落的将某人丢进了浴桶。

    “靠,老子还没脱衣服呢!”燕不离猝不及防的呛了口水,像落汤鸡一样从浴桶里站起来,磨磨唧唧的扒拉掉自己湿漉漉的外裳。

    他身上轻薄的白色亵衣紧紧贴裹出细腰窄臀的线条,胸前隐隐透视出两点暗红。脸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滴淌落,微抿的唇角还勾着一缕乌黑的发丝,简直说不出的湿身诱惑。

    池月喉间一滚,顿时觉得今天这场子真他妈包对了!

    双手紧紧扣着浴桶的边缘,燕不离定定凝望着那双深紫的眸子,对方眼中炽火般的欲望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化骨成灰。

    有过第一次经验,他知道月月春的药力有多可怕,所以对某人的禽兽程度多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心理能准备,菊花没法准备,在池月猛烈的冲撞下,清澈的水面很快就冒上了血色。

    待某禽兽恢复理智的时候,池月才愕然发现燕不离早就晕了过去,浴桶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一片浅红。

    糟了,不小心玩坏了。这东西是不是傻?怎么也不知道反抗?!

    他披上衣服,抱起人就冲了出去,很快将正在熟睡的竹莫染敲醒了。捣鼓了这么多年缺德药,某人如今起码能顶个专职大夫。

    “师父,他怎么了?”池月望着某人惨白如纸的脸色问道。

    “体内撕裂,伤口又一直泡在热水里,失血过多才会昏迷。”竹莫染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不用担心,为师已经给他止住血了,明天就能醒。”

    “弟子也未担心,只是怕这家伙死了完不成任务。”

    竹莫染闻言一窒。他倒是忘了,现在的池月确实不会心疼这小子了。

    “他失血过多,近几日身体会很虚弱,醒来之后不能太过操劳,你记得多给他补些营养,注意保暖防寒……”

    “知道了。”池月将人抱起来,笑了笑道,“师父似乎很关心燕不离?”

    竹莫染沉默良久,最终也只叹息了一声:“对他好点吧。”然后摆摆手,让徒弟滚了。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会关心谁?不过是觉得此人可怜罢了。

    ……

    黑暗之中,唇上传来湿漉的触感,几滴清甜的液体滑入了口中,又有什么东西扫过他的牙齿,带着熟悉的气息。

    脑弦一紧,燕不离立即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皱了皱眉,感觉大脑昏沉,身下疼得厉害,四肢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醒了?”头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他抬脸向上望去,瞬时呆住。

    池月放下手中的燕窝粥,含笑捏了捏某人木楞的脸颊:“怎么傻了?”

    “……池老魔?”燕不离凝望着那双充满柔意的潭眸,声音颤抖,“你回来了?”

    “嗯,是我。”对方将他抱得更紧,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对不起,现在才想起你,不离。”

    怀里的人猛地一抖,随即便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池月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竟然敢忘了老子!还打老子,杀老子!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你怎么不滚去自挂东南枝?!”

    “这是船上,没树。”

    “挂桅杆上,当帆!”

    “……”

    燕不离连哭带骂的发泄了一阵,用眼泪和鼻涕毁了池月新换的衣服,然后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抬头问道:“不对啊,你又没磕解药,是怎么想起来的?”

    “我问过师父,他说吃过月月春的人,都会忘记每月十五与自己交合的人,但从第二个月开始,就会慢慢的将对方想起来。其实我现在对你也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过去的很多事还是想不起来。”

    这世上还有如此逆天的药?燕不离眨了眨眼:“可你只吃了一半啊,会不会最后只想起一半的我?”

    “有可能,不过也没关系,你昨天不是说要以燕不离的身份重新开始吗?”池月无良的一笑,大手坏坏滑过某人的臀尖,“还信誓旦旦的立下军令状,要让本宗早晚有一天喜欢……上你。”

    第109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头顶的月光白亮如霜,浑杂着晶莹的雪花洒落下来,如碎银般融化在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漾起一层游离的波浪。殷梅雪紧了紧衣领,呼出了一口白雾,“也不知道老燕现在在哪儿呢?”

    林正玄将羊皮酒囊递给他,呵了呵手道:“反正那条船是去东瀛的,我们到了地方再寻便是。”

    “咱这破渔船能到东瀛吗?”殷梅雪饮了口酒,胃里总算暖和了些,用指骨扣了扣船舷道,“都漂了快一个月了,不会走错方向了吧?”

    林正玄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无梅大师你终于悟到这个问题了。”

    燕不离此前失踪太久,而徐真卿三人组又一直没回传消息,燕府便给林府递了消息,期冀江湖友人能襄助一二。于是林正玄和殷梅雪一路打听,总算探得某人是上了开往东瀛的船,便买了条渔船出海,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漂流至今。

    这么不靠谱的事,肯定不是林正玄干的。

    在得知燕不离被掳去东瀛后,殷梅雪便一头热血的要去找兄弟。考虑到贸然出海风险太大,林正玄自然坚决反对,然后就被自家媳妇敲晕扔上了的贼船,待苏醒之迹,已万事休矣。

    这一个月来,他只能靠夜观星斗辨认方向。然而大海茫茫,风向不定,搞不好这条船早就偏离了航线,也许他们已经离东瀛越行越远,加之最近天寒雪冷,两人心里终于开始没了底。

    “那怎么办?咱们不会冻死在海上吧?”殷梅雪吸了吸鼻子。

    他皮肤白皙,鼻尖和耳廓都冻得通红,在月光下像是染了半透明的粉色。林正玄张口咬在对方的耳垂上,嘿嘿一笑:“还是用老办法,运动驱寒吧……”

    这下某人脸也红了。

    夜色静谧,海波荡漾。洁白的雪花飘零而下,轻吻着彼此深望的眉眼。

    “老子冷,我要回船舱里。”身下的人抗议道。

    “乖,你马上就热了。”林正玄低笑着加快了速度。他不喜欢在船舱里做,就是因为爱看殷梅雪裸露在月下的诱人模样,也喜欢对方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取暖的姿势。

    这说委婉点是讲究情调,说直白点就是心理变态。

    小船在波浪上微微震颤了一阵,随后又激烈的摆动起来,就像一条喝醉的鱼儿,迷迷撞撞、摇摇晃晃的驶向了夜色的远方……

    殷梅雪很快就不冷了,两颊绯红如蔻,仿佛涂了一层胭脂,连额头都沁出了丝丝热汗。某人的这招运动驱寒百试百灵,可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使坏,明明打一架也可以热身的嘛……

    “穿上点衣服,不然吹了风容易生病。”林正玄吻着那只温软的薄唇,体贴的将他裹了起来。

    殷梅雪看着对方简单的一提裤子,别扭的问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扒我,你怎么不脱?”

    “因为我也冷。”

    “……”

    “诶哟,媳妇你轻点,别打脸!”

    塞北之虎正骑在某人身上抡拳头,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船身突然猛地震了一下,仿佛撞上了一面黑漆漆的石墙。殷梅雪和林正玄同时抬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卧槽,好大的船。

    同一时刻,屯部居烈也被船下的震动惊醒了。他抄起残缺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穿着睡衣就冲了出去,逮了个喽啰便问:“怎么回事?触礁了吗?!”

    “小的也不知,似乎是撞上了一条渔船!”

    “渔船?”屯部皱了皱眉。虽然他从池月手里侥幸留了条命,但对某阎王还是心存阴影,所以最近一阵子格外收敛,“屯部号”也是休整了许久才从东瀛再度出航,未曾想这回倒是运气好,刚浪了几日就有鱼主动撞网。

    “渔船就渔船吧,虾米也是肉,劫了!”

    他刚下完命令,弟弟屯部居央就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满脸惊慌:“大哥,不好了!有人劫船!”

    “什么?!劫我们的船?对方大概多少人?”

    “两个人!”

    林正玄和殷梅雪各自执剑在手,背对背站在甲板中央,被火把的光亮映得犹如杀神。海盗们以这二人为中心,以两丈远的距离为半径,姿态各异的趴在地上画了个标准的圆。

    屯部居烈战战兢兢的打量着他们的装扮,结结巴巴的道:“二位……难道是中原来的海盗?”他还真没见过划渔船打劫的。

    “呸!谁是海盗?!”林正玄啐了一口,“我们本想搭个船,谁知道你们是贼船,还他妈敢摸我媳妇,信不信老子屠了你们整条船?!”

    屯部居烈打了个激灵:“你……你媳妇在哪儿?”

    殷梅雪给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

    屯部居烈一脸茫然:“尊夫人……真爷们。”

    “兄长,我怎么觉得他们像碰瓷的?”屯部居央站在他身侧问道。

    “你见过碰瓷海盗船的吗?”屯部居烈回过头,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那怎么办?大家伙儿一起上没准还有胜算……”

    “好主意,弟弟你先上吧。”

    “……”

    屯部居烈沉着脸做了个手势,又一群喽啰哇哇乱叫的涌了上来。

    殷梅雪长剑一挥,闪亮的剑光化作一道锋利的白刃,瞬间斩断了月光。他扫退了大半海盗,沉声对林正玄道:“擒贼擒王,你先撑会儿。”言罢掠身而起,直奔屯部居烈飞去。

    “那你快点儿啊媳妇。”林正玄脸上一苦,手中霎时银光大作,气势如虹的将一群喽啰挡在了身前。

    屯部居烈见美人带着杀气扑面而来,立即退后一步举刀格挡,怎料对方却当空变了方向!殷梅雪抬脚掀开屯部居烈,摇身一滚便将剑架在了屯部居央的脖子上。

    “叫你的人统统住手,否则老子就杀了他!”白沙小霸王霸气侧漏的威胁道。

    “八嘎!放开我弟弟!”

    殷梅雪冷笑着一收腕子,某人的脖子当即见了血痕。

    “兄长救命啊!”屯部居央哭嚎道。

    屯部居烈只好扬手道:“都停下!”

    围攻林正玄的人终于撤了下去,他吹了声口哨,提剑走到屯部居央面前,猛地卸下对方的下巴,麻利的给这人嘴里塞了一粒“十年诀”。

    某人顿时感觉自己吃了一坨翔。

    “这药就不收你钱了,而且买一赠一。等我们抵达东瀛后就给你解药,不用谢。”林正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笑道。

    如果不是下颚被摘了钩,屯部居央绝对喷他一脸粪。

    屯部居烈拉过自家的倒霉弟弟,恼怒又忌惮的道:“你们真的只是搭船去东瀛?”

    殷梅雪收剑入鞘,笑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屯部居烈苦大仇深的哭道:“你们中原人搭船都这么血腥暴力吗?!”还让不让人家安心的当海盗了?!

    屯部居央也耷拉着下巴,脸上同黑夜一色,口水与眼泪齐飞。他算是看明白了,以后见到渔船就绕路,见到中原人就跪下叫爸爸,一准没错!

    “屯部号”上,海盗兄弟抱头痛哭,一众喽啰也跟着凄凄惨惨的抹泪。林正玄和殷梅雪互望一眼,皆觉恻然,便问道:“你们……还被谁暴力过?”

    屯部居烈心有余悸的道:“一个叫池月的疯纸。”

    殷梅雪一惊:“你们遇到池老魔了?!”

    “对啊……”屯部眨着泪眼,“怎么?你们认识?”

    林正玄冷笑道:“何止认识?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屯部居烈顿时像打了鸡血,兴奋的握住了某人的手:“你们和他有仇?早说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殷:“……”

    就在“屯部号”调转船头前往东瀛之时,“步川号”已经抵达了东江口岸。船夫们手法娴熟的降下风帆系着缆绳,三条踏板稳当当的搭落在码头的石阶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漫长行程,多数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船,舷门前集聚着不少伸着脖子向岸头张望的乘客,个个都是望眼欲穿。

    燕不离抱着儿子,同样也是归心似箭。他这一失踪就是三个多月,也不知家里是不是已经急得火上房了,好在如今平安还乡,还能刚好赶上了过年。

    池月站在一旁,手中大包小包的拎着行李,就和海外归来的返乡劳工一样。他抬起头望了望顶层的舷窗,看到池日正一脸小人得志的笑着,挑衅的冲他竖了个中指。

    池月当即掏出一件东西砸了上去……正中。

    “师父,他打我。”池日委屈的缩回头,从脸上摘下一块尿布。

    “你那是找打。”竹莫染揉了揉眉心,随手披上一袭绀碧羽绉面鹤氅,扭头嘱咐道,“他有他要办的事,你们也有你们的任务,各安其职便是,为师先走一步了。”

    “弟子(属下)尊令,”池日和步川齐齐行礼道:“恭送师父(主人)。”

    戴着围了青纱的箬笠,竹莫染举步出了舱门。

    外面早已恭候了两排六对扈从,皆为气息精湛的高手。然而不论男女,人人都是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竟然全是傀儡。

    “燕君!”

    燕不离刚下了船,背后就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他回首一望,正是山口岛野香。

    山口带着侍女走过来,笑眯眯的道:“最近也没见到你,还以为燕君又掉水里了呢。”

    “莫愁?!”池月神色一震,手里的东西险些掉落在地。

    徐真卿正在跟那个烦人的老乡和尚拉扯,没顾得上这厢。柳燕二人却同时一惊,他们都见过江莫愁的画像,所以猛地看到这么个长相神似的东洋妞儿,也原地蒙圈了。

    山口显然惊艳于某位金主的容色,瞪大美眸望着池月,感叹道:“看来那个莫愁真的和我很像啊。”

    燕不离暗叫不好。这女人的脸对池老魔的杀伤力太强了,她又不是个有节操的,万一这俩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他到时候跟谁哭去?当下咳了咳道:“夜香姑娘真巧啊,我最近在练功闭关,所以没怎么出来晃荡。”

    “双修的功法吧?”山口掩唇一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暧昧的转了转。

    燕不离咳得更厉害了。

    池月恍然回神。这东瀛女人只是和江莫愁五官有些相像,但绝非同一个人,幸好自己没有失态。

    “对了,夜香你到了中原,是准备去哪里啊?”

    “当然要先去东都看看,你不是说包吃包住吗?不许赖账哦!”山口一点也不客气。

    燕不离现在真想赖账,要是让这么个神似旧情敌的女人住进家里,他还不得天天防火防盗防出墙?可人家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就是再无赖,这账也赖不了。

    “艾玛,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那嘎包吃包住啊?!”和尚耳朵尖得快成精了。

    徐真卿没好气的道:“包也不包你,你哪旮来的滚哪儿去,把牛留下!”

    “可这牛跟我在一屋睡出感情了,没有贫僧念经她不下奶……”

    众:“……”

    于是乎,燕不离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回了燕府。

    乍见儿孙平安归来,燕父燕母自然满心惊喜,燕母更是抱着儿子好一番哭啼,被众人七嘴八舌的劝了半晌,方才罢了眼泪。

    “犬子此番蒙难,全赖诸位相助,千恩万谢尽在杯中,老夫先干为敬。”

    燕府在晚间置办了满满一桌佳肴,权作答谢之意。一见燕濯云举杯致意,在座中人也纷纷执盏回敬。

    筵席之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原形各显。

    燕红星和柳惊风美滋滋的品着陈酿,徐真卿和燕濯云聊着此番经过,燕母拉着山口的手闲话家常,至于和尚……埋头吃得正香。

    席上众人同饮共乐,气氛融洽又和谐,唯独池月被晾在一旁。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敢再轻信一个魔头。

    而用燕母的话说,既然少夫人是想改过自新,弃恶从善,诚心踏入燕府的门,那就一切按燕家的规矩来。长房子媳要立规矩,用膳期间不得入席,不得多言,还要给长辈和相公奉茶布菜。

    燕不离自知娘亲是有意刁难对方,可他没想到池月居然真的忍了。这人高高大大一副身板站在桌边,规规矩矩的给他盛汤夹菜,表情淡然不发一言,吃得燕不离心惊胆战。

    他太了解池月小心眼儿的性子,总觉得某人会在床上让他母债子还……

    山口讶然的望着两人,她真没看出燕不离竟是个富家子弟,更未料到那位金主原来是他的男夫人。这中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比她们东瀛可有趣多了。

    燕母和这姑娘聊得投缘,便三番两次的暗示儿子:“不离,你看等过了年关就娶个平妻如何?”

    燕不离嘴里叼着只油汪汪的鸡腿,摇头。

    “或者纳个妾也好。”

    某人啃着红烧排骨,狂摇头。

    “怎么着?你还不近女色了?”燕母挑着眉道,“信不信娘塞给你十个通房丫头?”

    “我的亲娘,您就少说两句吧……”燕不离愁眉苦脸的望着碗里堆成山的食物,“再说下去儿子要被撑死了!”

    第3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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