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38节

    燕不离笑了:“背这么溜,是不是蹲过官牢?”

    “公子高明,您也是狱友?”

    “呸,老子只是收拾过不少出狱后又犯事的东西。”燕大侠牛气哄哄的转过身道,“夜香,这钗子挺配你的,你……咦?人呢?”

    池月扭过头,四处望了望,也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踪影。

    燕不离顿觉牙疼,一时逛得兴起,竟把东瀛的贵客丢了,这回去肯定又是一顿鸡毛掸子。

    “沿着来路找找吧。”池月建议道。

    “你认识来路吗?”

    对方一本正经的摇头。

    燕不离无奈的叹了口气,幸亏他一直牵着这个路痴的,否则现在八成已经丢俩人了!

    然而山口并没有丢,只是被街上密集的人流与他们冲散了。这女人也是个心比胸宽的,觉得如此正好,再也不用受这对秀恩爱的男人刺激了。

    她在集市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阵,便独自一人跑到成衣店里挑起了衣服。啧,这汉服比和服穿着舒服,花样也多多了,自己应该早点来中原才是。

    店中的老板一见这个两眼放光的女人,就知道有大鱼上门了,热情的招呼道:“这位姑娘想买点什么?”

    “裙子、棉衣、披肩、绒帽……从头到脚,我要置办一套新衣。”

    “好嘞,没问题,不过这几天买衣服的顾客太多,您如果要量身定做的话需要等一阵子。”

    “没事,你们做完了就送到燕府去,记在燕不离的账上。”哼,叫那个臭小子敢刺激她……

    一听是某位知名流氓,老板的小心脏哆嗦了一下:“记在燕大少账上?敢问姑娘您是……?”

    “嘿嘿嘿。”对方给了他浮想联翩的三个字。

    而“燕不离”三个字也同时传入了另一人耳中。

    步川纳闷的转过头,看到一个容色俏丽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前挑着花样,便走过去问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善啊?”

    山口看向她,回忆了一番,才拍了下手道:“你是‘步川号’的当家对不对?我登船是见过你。”

    一听熟悉的东瀛话,步川便更加确认了:“我也想起来了,你是京都来的山口小姐?”

    “对!真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你。”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不可谓不欣喜,山口当下拉着她的手一同挑起了衣裳。

    两个女儿家说话间便熟络起来,步川三言两语便套得了对方的信息。她真没想到这个山口竟然住在燕府,而且还成了燕不离的新欢。

    看了眼正埋头在锦衣华服中的女人,步川暗暗想道:不行,有这样一个劲敌在侧,池宗主的任务会失败的,我必须想办法阻止她!

    注:

    钟响兆福:北京白云观窝风桥下一景,供香客祈福迎祥之用。

    第113章

    耳边吆喝四起、沸声喧阗,通衢之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偶尔还会冒出一两颗闪闪发亮的光头,晃得人眼花。

    燕不离忧心忡忡的四处张望,却不知该从何处寻起。山口毕竟是个姑娘家,年轻貌美又不通武艺,这也便罢了,关键是她还和江莫愁长得那么相像,若真是教人拐走了,下场可绝对不是一般的凄凉。

    套圈的摊主看着满世界找魂儿似的两人,开口问道:“二位可是丢了什么人?”

    “不错,有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姑娘,兴许是人太多走散了。”

    “敢问那位姑娘如何装扮?身形样貌有何特征?”

    “藕青色衣裳,白缎子披风,戴着一朵紫玉兰头花,至于相貌么……”燕不离伸出手,指着立在桥头的武林悬赏榜,“看见排第一的主儿了吗?就长那样。”

    摊主:“……”

    池月瞅了一眼,不满的皱了眉头:“榜上怎么没我?真算起来,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我杀的多啊。”

    摊主:“……”

    燕不离不屑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本事比谁泡的人多。”

    摊主:“……”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儿撞见的不是什么高人,特么的压根就不算人……t t“二位稍候,容小人去打听一下。”摊主战战兢兢的哈了个腰,扭头冲旁边的铺子喊道,“兔儿八,兔儿八,过来!”

    旁边卖桃符春帖的摊子下冒上来一张青白的脸,容貌似男非女,声音雌雄莫辨:“圈爷叫人家啥事?”

    “帮忙寻个人儿,你且照那女魔头画幅像,给兄弟们瞧瞧,看这姑娘有没有逛过谁家摊子。”

    原来这整条街都自发结成了东都散商交际圈,小贩们彼此熟络相识,拿着画像口耳相传,很快就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将消息递了下去。

    未过多时,燕不离还没研究出布老虎的公母,池月也才刚吃完手上的糖人,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大娘便给圈爷回了信儿,说是瞧见这姑娘进了街角的百年锦成衣铺。

    二人谢过摊主,打听了一番便寻到了那家红门头绿瓦檐的店面。

    柜台后的老板正收拾着台面上的布料,一见燕不离和池月进门便笑颜相迎:“二位想买点什么?咱家衣帽首饰、成衣现货样样俱全,量身定做也任您挑选。”

    燕不离摇摇头,在店中张望了一番,没有寻见山口的身影,便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方才有没有进来一个藕青衣裳白披风,头戴紫玉兰花的姑娘?”

    “哦,您说燕少奶奶吧?她刚和一个姑娘走了。”

    “什、什么?!”某人还以为自己耳朵漏风了,“哪家的燕少奶奶?”

    “就是西城燕府的大少爷,燕不离燕公子的夫人啊。”

    燕不离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夫人?!”

    “哟,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就是燕少爷!”店老板吃了一惊,忙堆笑道,“您来得正好,尊夫人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两,都记在了燕府账上,您看是现付银子还是银庄转账?”

    燕不离:“……”

    池月脸藏在面纱里,黑眸凉凉瞥视着某人:“燕少爷可真大方,给我吃几文钱的糖人,给她买上千两的衣裳。”

    燕不离一口窦娥血:“夫人切勿多心,这事真和我没关系,是那女人害老子!”

    啧,敢情眼前这位才是正主儿,姓燕的可真够风流大胆的,还敢带着大房找小的……店老板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小心翼翼的道:“那……这些货您还要不要了?”

    “要,都打包,就当给我夫人买的。”燕不离讨好的冲某人一笑,“月月别气,这些都给你,咱回去天天换着样儿穿,气死那个倒夜香的。”

    池月差点血溅面纱,天天换着样儿穿女装,这是想气死谁啊?!

    “对了,掌柜的你还记不记得……”燕不离磨着牙问道,“那个死女人是和什么人一起走的?”

    对方回忆了一番,迟疑的答道:“听她们说话叽里咕噜的,似乎是个东瀛女人,模样也周正俊俏,笑起来跟糖霜儿一样甜滋滋的。”

    “东瀛女人?”除了夜香一起带来的那个侍女,这里还有她认识的老乡不成?

    “哦,好像听到她们提了一个词……什么内衣……”

    燕不离当即反应过来,失声叫道:“步川内伊?!”

    周围挑衣裳的女人纷纷侧目鄙视,脸上皆写着两个字:流氓。

    ……

    潮润湿凉的江风吹过舷窗,丝丝浸染着斑驳的竹帘。

    素白的手拈着茶针,将碧绿的粉末盛入黑乐碗中。山口一手敛袖,一手持着柄杓,取出釜中的热水倒入碗中,再以竹筅飞快的搅击着茶汤,让末茶渐渐生出一层青翠浓厚的泡沫。

    步川羡慕的看着对方优雅的动作,她也学过茶道,只是不比艺妓出身的山口手艺娴熟。而且比起摆弄这种精细沉静的活计,她更喜欢舞刀弄剑、打架杀人,用池日的话说就是枉为女人、逼死男人……

    “主人说茶味随口、茶意随心、茶魂随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茶道。我点的茶总是太过浓烈,你的茶却有种清冽恬淡的香甜,入口微甘、回味无穷。”步川诚心诚意的赞道。

    山口笑着放下了碗:“你的主人倒是懂茶之人,若有机缘,野香定要请教一番。”

    “应当是有机会的。”步川眼帘微垂,唇角一抿,“说起来,你出府的时辰也不短了,你相公不会担心吗?”

    山口尴尬的咳了咳,眼神闪烁的道:“我相公他……他正在陪别人,暂时想不起我来。”

    “难道他还有别的女人?”

    “是个臭男人,天天在我面前蜜里调油的,平白惹人心烦。”

    看来池宗主仍占着上风嘛……步川忍着笑道:“野香,莫怪我交浅言深。宁要泥腿子不要断袖子,这好龙阳的男人可是要不得的,你初来中原应该好好挑挑才是。”

    山口深有所感的点点头,脑子里转悠过两个讨厌鬼,又晃荡过花无信,最后连柳惊风与燕红星都冒出来了,忍不住纳闷的问道:“内伊,中原人是不是皆好男风?怎么我接触的男人没几个正常的……”

    “谁说中原男人没有正常的?”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

    山口还没反应过来,步川已经嗖的跳起身,打开门就像小母狼一样扑进了来人怀里。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池日点着她的脑门笑了笑,“人马都筹措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你这东风了。”

    “那可急不得,海上的事向来是没准的。”步川拉着他进了舱室,向山口介绍道,“野香,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

    山口看着某人和某人神似的脸,呆得合不拢嘴了:“池……池月?!”姓燕的你帽子好绿!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是我同胞弟弟,老子的品味可比他高雅多了。”池日骄傲的道。

    看了眼挂在他身上的步川,山口愣愣点了点头,心下凄然。

    八格牙路的,为什么她到哪儿都要被虐?敢不敢爱护小动物?!

    池日望着她道:“姑娘看着也甚眼熟,极像江湖上一个已故的人。”

    “江莫愁?”

    “嗯,以后出门记得顶个锅。”池日点点头,却也没在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雷同的人可不算少,而且这女人绝不会是江莫愁,因为她不仅没有内力,身上也没有丝毫属于杀手的血戾之气。

    步川给池日传音入密道:“大哥,这女人现在是燕不离的新欢,留她在燕府只怕会妨碍主人交代的任务,要不要把她……?”

    池日菊花一紧:“妹子,你要不要这么狠?我看这里有误会,燕不离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盘膝坐在蒲席上,问向山口:“姑娘,你真是燕家的少奶奶吗?”

    某女人干咳一声,含糊的道:“额,还没过门……”她哪里料到自己会遇见池月的哥哥,这特么简直是踢了块铜镶铁铸的钉板!

    池日好整以暇的喝着茶:“他答应娶你了?”

    “咳咳,差不多吧……反正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就是夹心有点儿厚。

    “姑娘,你还是别编了,他不可能娶你的。”

    步川和山口同时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池日苦笑了一声。他原先也不明白男人之间何以有情,直到亲眼看着那两人磕磕绊绊的一路行来,才知道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和性别无关。

    燕不离是个一根筋的蠢货,估计此生都会在池月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倘若现在真有人背叛了对方,怕也只能是自己那个脑子进屎的弟弟。

    这时舱外响起了敲门声:“步川大人,有位姓燕的公子来访。”

    “正好人来了,你们问他吧。”池日饮尽了碗中最后一口茶。

    “我说倒夜香的,你是不是长了对隐形的翅膀?这么会儿功夫都飞到东江口来了,老子找你找得快跑断腿儿了!”燕不离一冲进来就数落起某个女人,“而且还他妈花了老子一千三百多两,我一年的零花都没这么多,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山口没好气道:“小气鬼,上回五十万的嫖资我都没拿你的,现在又计较起这点儿小钱了?”

    等在舱外的人一听这话就误会了,池月携着股寒飕飕的西北风走了进来:“什么嫖资?你们俩怎么回事?”

    燕不离头皮一麻,慌忙摆手:“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俩谁也不值五十万两。”这货当时是合着眼撒钱的,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扔了多少。

    池月不依不饶:“那到底是嫖谁的钱?”

    “你。”

    “……”

    池日上下打量着某人鲜亮的衣裙,撇起嘴角笑道:“贤弟,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是一月不见性别都变啊。”

    池月挑眉:“本宗穿裙子也能揍你。”

    “……”

    燕不离望了一眼外面渐西的日头,心知再晚回去就赶不上饭点只能赶上鸡毛掸子了,口中催促着道:“夜香,你快跟我们回去,晚上府里吃年夜饭,谁缺席倒霉的都是我。”

    山口不知自己是侥幸躲过一劫,还恋恋不舍的和步川辞别,燕不离和她一走出舱室,就听池月在背后说道:“不离,你们先走,本宗随后就到。”

    “哦,那你快点。”

    将舱门一关,听得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池月才转过头问向池日:“你怎么又回来了?”

    池日没好气的道:“怎么着?大过年的就许你相亲相爱,还不许老子陪媳妇了?”

    “你们赏金盟的杂碎都调集齐了?”

    “嗯,配上你们鬼门宗的渣滓就能下锅了。”

    池月眉头微蹙:“可本宗还未打探到朝廷的动向,燕不离一问三不知,燕濯云又戒心深重,待转过年我就得离开燕府,只怕什么也拿不到。”

    “废物。”池日轻蔑的看着他道,“师父自小宠你,所以你连任务都没出过就当了便宜宗主,这么多年也未有分毫长进,若不是江莫愁撑着,只怕鬼门宗早就塌了。”

    池月冷目相对:“你当我想做这个宗主不成?!”若非师父临终相托,他早躲山里享清福去了。什么江湖霸业……哪有桂芝卷和烤白薯重要?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步川开口劝道,“现在没有朝廷和正道的情报,我们就不能贸然行动,此事应尽快禀报主人才行。”

    “哼,师父早料到他成事不足,所以才派我来加一把火。”池日瞪了某人一眼,“池大宗主,你卧底在燕不离身边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丁点蛛丝马迹?”

    “燕府和朝廷的联络皆以燕濯云为桥梁,燕不离这半个多月都病在床上,根本未与旁人接触,本宗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子,上哪儿打探消息去?”

    “你就不会趁他熟睡之时在燕府四处翻翻找找?”

    池月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过这招,但姓燕的太过粘人,白日里几乎和本宗形影不离,睡觉时也死抱着不撒手,稍一动作他就会醒……”

    “哟,这么恩爱?”池日戏谑的一笑:“你不会是被那小子迷住了,改旗易帜投靠朝廷,不想帮师父了吧?”

    池月怒然一掌拍在舱壁上,木渣飞溅如雨,射了池日一脸。

    “本宗还不至于迷恋一个疯子,若非为了师父的任务我早杀他了!”

    池日急了,顶着一脸碎屑骂道:“你他妈敢不敢悠着点?上次船栏坏了老子还没找你赔呢!”

    对方悠然擦着手,面无表情的道:“什么船栏?本宗最近记性不好。”

    “……”池日一点也不想提醒某人了,让这不要脸的东西去死吧,还世间一个清静。

    话不投机半句多,池月也懒得再和某人浪费口水,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却看到燕不离正站在舱外,手扶栏杆,吊儿郎当的晃着腿看落日。远方的夕阳沿着他的背影勾勒出一圈金红的轮廓,显得有些落寞。

    “你们聊完了?”听到开门声,燕不离扭过脸来。

    池月见他神色自然,当是没听到什么,便点了点头道:“嗯,你怎么回来了?”

    对方抱着双臂嘿嘿一笑:“我不折回来接你,你找得着回家的路吗?”

    池月:“……”听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很废物。

    两人下了船,牵着一只怨念的东瀛单身狗相携而去。池日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默不作声的靠在了船舷边。

    “大哥,你方才说师父派你来加一把火,是什么意思?”步川站在他身侧问道。

    “朝廷按兵不动,我们就逼他们动。只要东都的火烧起来,师父的棋就好下了。”池日叹息了一声,“不知这回又要有多少人卷进来……但愿他能够全身而退吧。”

    “全身而退?你说的是谁啊?”

    “我说的是……卧槽?!”

    “喀嚓”一声,船栏突然毫无征兆的裂开了一道宽缝。池日连忙挪开身子,低头看着那段被捏至变形而断裂的木栏,怒声骂道,“靠,我说的是个屁,还是让他死去吧!”

    第114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三条黑毛油亮的巨型獒犬围着树打转狂吠,一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头儿站在青石台阶上,将手中的黄竹杖敲得啪啪作响。

    “小兔崽子你又来捣乱是不是?!今天老夫还就在这儿盯一宿了,看你怎么祸害我家鞭炮!”

    燕不离蹲在杨树叉子上,撇着嘴往下一瞅:“王大爷,误会!我只是路过贵府门口,什么也没干,您老放狗做什么……?”

    “什么也没干?那你舀盆水是想干嘛?!”

    “我……我浇树……”某人怜惜的抚着粗糙的树皮,“爱护植物,人人有责。”

    “呸!真当老夫老糊涂了?”老王抻着脖子骂道,“打小你就坏得脚底流脓头顶生疮,多少年了,自从你小子会跑,我家的鞭炮就他娘的再也没响过!”

    每逢大年初一,东都的每条巷子都会摆长龙鞭。长长一条红挂鞭,像火蛇一样从街头拖到巷尾,点燃后就会一路崩响下去,将吉运福气传递给各户人家。若是长鞭憋火在谁家门前,就预示着这家人要走霉运。托某个熊孩子的福,老王家已经倒霉十多年了……

    “我不敢了还不行?您快把狗牵回去吧。”燕不离可怜巴巴的抱着树干,像一只被狂犬围攻的无助熊猫。

    “哼,老夫该叫你爹把你牵家去,最好塞回娘胎里,免得生出来满世界祸害人!”老头儿气呼呼的道。

    燕不离刚要回嘴,脚下突然“喀嚓”一声,碗口粗的树干居然被他踩折了!

    某人掉落在半空时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体重……唉,最近果然在家养胖了。

    下面的人……啊不,下面的狗让一让,不然砸死了不管埋……

    老王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树下飞速掠过。

    池月站定在三丈远的地方,将怀里的蠢货放下来道:“你轻功都让狗吃了?”

    燕不离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差不多吧,看见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我就使不出内力来。”

    “汪汪汪……”树下的獒犬狂叫着向二人冲了过来,池月伸指隔空点了几下,居然将三只狗全定在了原地。

    燕不离愣了一瞬,忍不住抚掌称赞:“厉害啊,畜生的穴道你都懂?”

    “拿结草练出来的。”池月也不睬远处气得发抖的老王,顾自催促着某人道,“什么时辰了还有闲心在外面招猫递狗,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呢。”

    燕不离望了眼黑下来的天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乖乖跟着池月往燕府大门走去。

    “喂,你们俩小子站住,给老夫的狗解开穴道!”老王跳着脚道。

    池月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明年就解开了。”

    “什么?明年?那得等到……”老头儿话说一半便突然智商上线——明天不就是明年了吗?!

    燕府的团圆宴设在了主堂花厅之中,待主宾依次落座,一盘盘飘香四溢的肴馔美食便上了桌台。

    东都大户人家的年夜饭至少要上十六道吉祥菜,八热八凉,十荤六素。而燕府更为铺张,足足三十六道菜,各色山珍海味荟萃一席,光是看着就勾人口水。

    燕家长媳在桌边立了会儿规矩,就不动声色的踹了某人一脚。燕不离放下筷子,苦着脸揉了揉腿,拉长音对燕母道:“娘~~~~”

    “德行,越除夕越没出息了。”燕母抬了抬眼,不咸不淡的对池月道,“今儿个是大年节,就免一回规矩,你入席吃饭吧。”

    池月当即坐到了燕不离旁边,姿态端庄、吃相优雅,举箸夹菜如行云流水,战斗力却一点儿也不比埋头猛吃的和尚弱。

    “大师,你们出家人能吃肉喝酒吗?”燕红星举着琉璃瓮道。

    和尚叼着条油炸小黄鱼道:“阿弥陀佛,那啥穿肠过,那啥心中留。”

    “佛门败类。”徐真卿瞥他一眼,转过脸又和燕濯云继续唠嗑,“其实当年是那姑娘主动追我的,只不过贫道年轻时一心向道,诱惑当前断然拒绝,美色于怀岿然不动,最后自然是无疾而终。如今想来……真他妈肠子都悔青了……”

    柳惊风看到池月就心生惧恶,实在不愿和他同席就食,可扭过头去,旁边坐的又是山口……对着那张女魔头的脸,他更吃不下饭了。

    他吃不下去,有人却吃得欢实。粑粑如今已经可以吃些辅食,燕不离抱着他喂了几口牛奶蛋黄米汤。小家伙吧唧着嘴,觉得味道不错,转眼就喝了小半碗,最后还抱着勺子舔来舔去,死活不撒手。

    燕不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同样嘴里不停的某爹,头疼加心疼。

    池月这混蛋明明说好的转账,结果一觉醒来又他妈忘了,自己以后怎么养这一大一小两个吃货?对,还有那个倒夜香的,简直是一行走的烧钱炉子……

    一席酒吃到将近子时,燕府中仍是灯火通明,城里渐渐响起了炮竹声。在座的年轻人早就屁股长草,一待家主宣布散席,便囫囵吞枣的吞下几只热饺子,像得了特赦似的,纷纷溜出去赏灯看烟火。

    将儿子哄着了觉,燕不离走出门外,脚尖点地,拧身上房。

    池月就像吃饱喝足的大猫一样双眸微眯,怀里抱了只黑釉酒坛,安闲适意的倚坐在屋顶。他身后的夜色仿佛一卷浓墨泼开的幕布,缀着银月如钩,画着星河漫流,一团团璀璨缤纷的烟花争相绽放,华光漫天、绚丽多彩。

    “你倒是会躲清静。”燕不离夺过对方怀里的酒,举头便饮,然后“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好烈的酒,酿不少年了吧?”

    池月望着夜空,淡淡答道:“这个得问你爹。”

    “问我爹?和他有什么关系?”

    “从你家酒窖拿的,不问他问谁?”

    燕不离哭都不会了:“你……你把我爷爷留下的百年陈酿偷出来了?!”他仿佛看到一捆鸡毛掸子正冲自己展翅飞来。

    池月摸着鼻子,慢悠悠道:“你急什么?喝完了灌点水再放回去就是。”

    “……”

    “算了,反正也偷出来了,还是喝了吧,不然这锅我背得太冤。”燕不离破罐破摔的灌起酒,放下坛子又被辣得龇牙咧嘴。

    池月斜他一眼:“你大病初愈,少喝点。”

    “不行,喝少了挨揍我亏得慌。”

    “本宗的意思是你给我留点。”

    “不给!”某人死死护着酒坛,“这是我爷爷酿的,只有孙子能喝,除非你也当燕家孙子!”

    呵呵,吃独食是吧?

    池月也不抢酒,直接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张口吻住对方的唇,狠狠啃噬吸吮了一番,最后用舌头舔了舔嘴角,满意的道:“是烈了点,不过本宗喜欢。”

    “……”

    为了不再被当活体酒杯,燕不离捂着红肿的嘴唇,乖乖将祖传陈酿交了出去。

    两个“不肖子孙”你一口我一口,未过多时,坛子空了,人也醉了。

    “池老魔,你还记不记得……”燕不离枕在池月怀里,眯着醉眼看向绚烂的夜空,“去年除夕,碧落谷里放‘瞎狗眼’,老子在望乡楼上,差点被你闪瞎。”

    池月蹙起眉来:“有印象……”可他明明记得是和江莫愁在一起,只是对方当晚说过什么,他却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某人继续醉醺醺的道:“妈的,老子那天是第一次亲你,你他妈竟然跑了……”

    池月身体明显一僵,心中惊诧不已。他与江莫愁的床笫之事,这小子是如何知晓的?垂下头望向怀里的人,那双星眸里浸着迷离的醉意,映着漫天纷繁的烟火,明灭不息。

    到底是这个人疯了?还是他自己醉了?

    正当犯怔之时,一双手臂已经勾上了他的颈子,一只温润的唇吻了过来:“姓池的,这次你不许跑了,再跑老子特么不要你了。”

    池月:“……”果然酒壮怂人胆,喝点猫尿就要上天了。

    他轻轻回啄着对方的唇,挑起眉逗着某人道,“如果本宗有一天不喜欢你了,你是不是也不会放手?”

    “老子会放手啊。”燕不离眼神涣散,忽而对他一笑,“你把我手剁了就行啊。”

    这疯子当真没救药了,池月无奈的道:“年纪轻轻,何以弃疗?”

    “君若砒霜,吾自笑饮。”燕不离抱住他的头,决绝的吻了上去,如品鸩酒,即便毒入骨髓,依旧甘之若饴。

    池月眼中眸光一震,随即便像坠入深渊的落日,猛地沉了下去。他用力的封住那只颤抖的唇,如饿狼一样将人扑倒在瓦上,狠狠撕开了对方的衣裳……

    罢了,再陪你疯最后一回。

    卧房之内,燕濯云和燕母正在给粑粑戴护身符。

    那是一串用红绳编起来的古铜钱,共记五枚,对应五行之数,经清玄三圣之一的徐真人开光护持,可辟邪除秽,消灾长命。五两银子二送一,买十个可包邮,另赠售后保养服务,是清玄山上好评如潮的热门货。

    夫妇俩对这个孙子尤其喜爱,虽然那小东西长得不像儿子,但笑起来的神韵和某流氓儿时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个五行缺鸡毛掸子的小燕不离。

    爷爷和奶奶正在房里逗孙子,屋顶上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两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便听得“哗啦”一声巨响,外间房顶突然漏开,哗啦啦掉了下来一堆碎瓦……和两个人。

    “靠,我就说你别用那么大劲儿,这房年头老了不结实……”燕不离一面骂着,一面灰头土脸衣衫凌乱的从瓦堆里爬出来,一看到自己爹娘就傻了。

    卧槽,池老魔快护驾!

    “你个……你个不知廉耻的畜生!居然……居然敢在房顶上……”燕濯云气险些又懵过去,铁青着脸骂道。

    “爹,您听我解释,我们就是喝多了有些热,脱点衣服凉快凉快,什么也没干。”

    池月点头:“对,还没干成瓦就漏了。”

    燕不离:“大哥你保持沉默成吗?”t0t

    燕母的确闻到了酒气,表情难堪的问道:“怎么喝个酒还把房喝漏了?”

    “那个……酒坛子有点沉。”燕不离下意识拿起了酒坛,然后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池月这回不说话了,只默默的给他点了根蜡。

    燕濯云定睛一瞅,当场就炸了:“这、这不是咱家祖传的陈酿吗?!你个小王八蛋,连你爷爷的遗物也敢偷喝!夫人,拿鸡毛掸子来,老夫今天就不教他活到明年了!”

    ……

    夜空中的银花火树终于渐次凋零,碧谷再次归于一片寂静。门外寒风呜咽,窗下的油灯哔啪作响的跳动着火花,将清冷的光辉投射在古朴的方桌之上。

    这是一顿简单的年夜饭,几盘已经失了热气的水饺,三碟酸辣口味的糕点小菜,两双筷子,一个人。

    黄半山抱着一壶雕花老窖,披在肩头的羊毛毯子半落在地,整个人佝偻着背,伏在案头睡得正酣。

    海上飞不是个能挑大梁的主,而池月已经消失得太久,鬼门宗内又浮起一股躁动不安的苗头。这阵子以来,大大小小的门务简直让他操碎了心,一把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

    “死狼崽子,啥时候回来……”老头儿梦里都不忘抱怨某人。

    房门无声的开了,一个高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竹莫染刚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毛毯,便有一道指风便掀飞了他头上的纱笠。

    “不请自来非君子,不知是何方高人深夜来访?”黄半山已经站起来身,目光警醒的望着对方。

    竹莫染扬起脸,轻笑了一声:“不请自来?你摆了两副碗筷,难道等的不是我吗?”

    对方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的脸,愣了半晌才响亮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快醒,赶紧醒……麻痹的,今天果然喝多了。”

    “黄屾,你不是在做梦,是我回来了。”一只微凉的手攥住了他的腕子,和以往的梦不同,这次的触觉格外真实。

    黄半山绝望的揪着头发:“完了,我他妈真疯了……全方位的幻觉不要太爽……”

    “士别多年,怎就疯成了这样?”竹莫染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小菜道,“你还记得我喜欢吃酸辣笋片和红果糕啊……饺子是不是素馅儿的?”

    黄半山愣愣的看着他坐在桌前,看着他左手持箸,看着他专挑糕里的红果吃得津津有味。一静一动,举袂扬眉,都和从前的那个人毫厘不差。

    灯下的人吃了几口,抬起头望着他笑了笑,如仙似魅:“当初答应过和你一起过年的。抱歉,我来晚了。”

    这顿宴,他迟了足足二十年。

    第115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火色的挂鞭长如赤龙,劈里啪啦的一路响彻整条巷子,腾起漫漫硝尘,留下满地碎红。老王站在家门口喜笑颜开。有生之年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不倒霉的好日子了!

    这大年初一的清早,就连树上的乌鸦都沾了几分喜气。燕府的仆从皆换了新衣,将府中各院清扫得纤尘不染,顺便还修补了某院漏窟窿的房顶。主子们也依着规矩迎新贺岁,家里的晚辈一早便候在了正厅,依序轮次的给长辈们请安。

    “孩儿给爹娘拜年了,祝二老四季如意,福寿安康。鸡毛长在,掸子不老。”

    燕濯云一只红包砸在那张贱兮兮的脸上:“滚一边去!看见你个兔崽子我就得少活十年……”

    燕不离嬉皮笑脸的收起红包,转头又去剥削徐真卿了。

    然而他的抠门师父只给了他一本精装版《清静经》,谆谆叮嘱道:“徒儿啊,为师看你近来沉溺男色,以至气虚肾亏,特赠经书一册,望尔多加研读,洗涤浊欲、清心明神、早日证道……”

    池月直接把书夺了过来:“老处男你自己寂寞就行了,少误人子弟。”

    徐真卿无声的磨了磨牙,又从大袖中掏出一本《清玄采补秘术》,对燕不离道:“徒儿加油,吸干丫的!”

    燕不离:“……= =”

    山口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望过来,低声问道:“听说你昨天又挨打了?”

    “没有,我爹本来要打,池月把鸡毛掸子震碎了。”

    “啧,夫妻同心啊。”某狗酸溜溜的感叹一声,继续刨根问底的问着二人,“是犯了什么事又挨揍啊?”

    燕不离不好意思的道:“偷喝了祖传的酒。”

    池月也不好意思的道:“上他的时候把房压漏了。”

    山口:“……”

    燕红星正在给姨父姨母拜年,还未将那封沉甸甸的红包接到手里,钟管家便火燎屁股似的冲到了正厅:“老爷,夫人,大事不好,咱们府外被一群官兵围上了!”

    “什么?!”燕濯云惊座而起,“何人带兵?所为何事?”

    “小人也不识得,对方也未报官职,不过看着像宫里的穿云卫,说是来捉拿鬼门宗池魔头的!”钟管家急得满头大汗,“老爷您快和他们解释清楚吧,咱府里哪有什么魔头啊?”

    所有人都转目看向了池月,而某个魔头却稳如泰山的坐在太师椅上……认真的翻阅着那本《清玄采补秘术》……

    燕濯云冷目一扫:“是谁告的密?”他并非在意池月死活,但若此人真被朝廷抓住,燕府就成了勾结贼寇的同伙,抄家灭府是跑不了的。

    徐真卿老神在在的看了柳惊风一眼:“是不是你小子?”

    柳惊风吓得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我这些天一直和红星在一起,都没出过府。”

    山口吸了吸鼻子:“我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燕红星:“……”

    燕濯云皱了眉头。

    府中的外客总共就这么几个,徐真卿不会做为难徒儿的事。柳惊风嫌疑最大,却偏偏有燕红星作证。燕红星不是傻子,断不会为一个魔头把自己全家拖下水。而山口是东瀛人,更不会和朝廷有什么牵连。至于和尚,他都不知道池月是哪颗葱……

    所以最后只能怀疑那头奶牛了……

    “爹,现在形势危急,追究罪责也是耽误工夫。”燕不离道,“官兵没有直接冲进来抓人,只怕是对池月在此的情报并无把握。皇上想必也顾忌着燕府的情面,才希望我们主动把他交出来,可若池月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燕家通敌的罪名就算彻底坐实了!”

    “不错,决不能让人发现他在这里。兔崽子,你带他去后面避一避,为父去前府和官兵交涉,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切照常,谁也别慌。”

    燕不离拉起某人就奔后花园跑,池月一脸的不在意:“怕什么?进来多少本宗杀多少就是了。你家花园这么大,够埋。”

    “靠,你是杀人一时爽,我全家都得乱坟岗!”燕不离不满的拖着他道,“你先出去避避风头,或者回碧落谷去,十五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身后的人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声音骤冷:“姓燕的,别说得好像本宗离不开你似的,没了谁我都活得下去。”

    “对,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了你才活不下去。”对方回头一笑,“池月,我不是在救你,是在救我自己。”

    池月忽然感觉到自己很残忍,他宁可杀一千一万个人,也不愿意骗这样一个傻子。师父肯定是搞错了,世上哪儿有这么蠢的卧底?!

    “燕不离,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他站在结冰的池边,脸色如池水一样凝固而冰冷。

    “我知道。”对方的笑容像泡沫一样破裂开来,苍白的唇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我知道你没恢复记忆,也知道你是来燕府打探消息的。”

    池月浑身一震,撼然望向他:“你……听到了?”

    “其实就算没听到,也能感觉得出来。”真情出自心,假意言于表,再高明的演技也骗不过最熟悉的人。

    “既然你明知道本宗是作戏,为何不戳穿我?”

    燕不离自嘲一笑:“梦做得太美,就不想醒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如果你能骗我一辈子,也挺好的。”再骗久一点多好,也许他就当真了……

    两人立于池畔,默然相对,仿佛叹口气都是多余。远处渐渐传来了喧乱之声,燕不离如梦初醒,喊道:“快走,他们冲进来了!”

    池月脑中一片茫然,只是麻木的跟着对方奔到了花园的一角。某人指着石墙下一个矮小的洞道:“我小时候挖的,墙的另一头就是老王家,你从他家逃走吧。”

    池月抽了抽嘴角:“你让本宗钻狗洞?”

    “呸!那是老子的洞!”燕不离白他一眼,“生死关头还讲究什么?!”

    “为什么不能走上面?”池月指了指天空,他可是会飞的男人。

    燕不离用脚尖勾起一块石头,猛然一踢,碗大的石块瞬间蹿上了墙头,随即便有数不清的箭矢从四面八方一涌而来,如蝗云黑雨般遮住了一角天空。

    “穿云卫多是神箭手,你想变刺猬就上天吧。”

    池月:“……”

    他不想变刺猬,也不想钻狗洞,于是大掌一拍——整面墙就轰然倒塌了。

    燕不离:“……”

    对方施然跨进王家的院子,自怀里掏出一枚玉色的小瓷瓶,扬手抛了过来。

    “这是什么?”燕不离张掌接住,不解的问道。

    第3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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