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40节

    对方一脸菜色,昧着良心道:“老子就喜欢舔了,怎么着吧?”

    “你现在舔一个我看看。”花无信笑意深沉。

    这他娘的,只听过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没听过为兄弟舔尸的!伙计面如死灰的走过去,惨无人色的盯着那条腿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呕——”秋娘子和梅杰曹同时扭过身吐了。

    “诶……啊……”某人伏在案子上就抬不起头了,“酷爱……酷爱奶人……挖的色头……”

    秋娘子擦着嘴转过脸来:“怎么回事?”

    花无信笑得直捂肚子:“还能怎么回事?舌头黏住了呗!”那条人腿都快冻成冰坨子了,热乎乎的舌头贴上去不撕掉块皮才怪。哼,这伙计明显是为包庇某人而扯谎,小小惩戒一下也好,权当教训。

    秋娘子忙活一阵,总算用热水给某人的舌头解救下来。伙计像狗一样伸着长长的舌头,凄凄惨惨的蹲在墙根下画圈圈,再也不敢乱顶锅了。

    “娘,出了什么事?”河不醉裹着件深灰睡袍走出来,显然也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

    “没什么,就是店里多了条腿。”

    “……”

    “行了,都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屁大的事折腾半宿……”秋娘子满不在乎的摆手清场,“都回去睡觉吧,等谁少了条腿再嚷嚷不迟。”

    众:“……”

    河不醉拧眉看了眼案台,转身向房中走去。

    “且慢。”身后有人叫住了他,花无信眨着眼道,“河兄曾为魔门顶尖高手,方才外面闹了这么大响动,你却出来得最迟,实在不像杀手行径啊。”

    河不醉额上垂下一滴汗。这姓花的心眼儿怎么比筛子还多?早知道就不出来刷存在感了!

    秋娘子心里咯噔一声。这个百通楼主看着年岁不大,却明显是江湖上的老油条,偏偏还有着碾压她们全店的智商……着实不可小觑。

    她咳了一声岔开话:“我看这风雪刮了一夜也该停了,花楼主还是早点歇息吧,养足精神才好上路。”

    花无信笑得一脸真诚:“我正要说呢,你这店还挺有趣的。我想多住几日,明天不走了。

    秋娘子:“……”

    伙计将楼下杂乱的摊子收拾停当,其他人各自回房睡觉。花无信刚踏上楼梯就被人抓住了袖子,梅杰曹面色惨白,可怜巴巴的哀求道:“花楼主……梅某能不能和你住一屋啊?”

    这搞鸡堂主也太直接了吧?花无信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花颜祸水果然麻烦,他装傻充愣的问道:“梅堂主这是何意?”

    谁料对方战战兢兢的张望一番,忐忑不安的来了一句:“这地方太邪性了,我怕明儿一早起来真少条腿……”t t……

    一道鲜红的血箭自腿根处喷薄而出,溅落在白雪上,还冒着丝丝热气。伤兵捂着裆倒下去,面容扭曲、浑身抽搐,连一句粗口都爆不出来。

    “这群混账东西!竟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站在岸上的官兵骂得咬牙切齿,却终究无法扭转战局的颓势,己方阵营的血已经渐渐染红了整片河滩。

    此处正是东陵府江口,三江环绕之地。他们原本奉命截杀运货的沙船,谁料对方竟早有准备。船上的人皆为武艺高强的杀手,就连滩头的纤夫也勇猛难敌。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既不会死也不会痛,除非四肢尽断,否则就是爬起来也要用牙咬破人的喉管!

    领兵的将帅深深皱起眉头。他征战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敌人,这简直就是一群残暴疯狂的野兽!幸好人数还不多,倘若真有个成千上万,只怕家国难保、河山危矣。

    “大人,有个路人说他知道怎么挟制这些杀手?”

    “妈的,一个过路的凑什么热闹?!”

    “可他已经帮我等杀……啊不,已经玩坏三十多个敌人了!”

    “什么?!”

    混战之中,一道靛蓝的身影游走如风,手中长剑光耀人眼,带着清凛的杀意击向敌阵,所过之处皆是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燕不离每一击都精巧的刺在了傀儡的踝腕肘膝,这些关节是缠入蛛丝的关键,一旦受损就容易出现失灵错乱的问题。

    比如有不少杀手都出现了动作迟缓、攻击偏斜的状况,而其中一个已经开始自抽嘴巴,还有三个正在彼此厮杀。最奇怪的是两个黑衣傀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四目相对的搂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互相爱抚了一阵,然后当场啪啪啪起来……

    众兵:=口=

    由于某个强力且诡异的助攻加入,战场局势渐渐扭转。官兵们随之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杀下河滩,很快将敌方逼回了船上。

    “大哥,要不要我去会会他?”步川站在舷窗边,望着岸上的情形道。

    “哼,这小子果然是朝廷中人。不必管他,我们只要尽快抵达碧落谷,就算完成任务”池日抱着双臂冷笑一声,接着又有些尴尬的咧嘴道,“把那些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都召回来吧,师父捣鼓的三无产品果然不靠谱……

    第118章

    河滩上的傀儡杀手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燕不离见官兵已经反败为胜,便掸掸衣尘,收剑入鞘,纵身拔起跃过众人,运着轻功高飞而走。正如传说中的江湖高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众人正感慨着这位大侠的仗义潇洒,谁知未过多久,某人又面带尴尬的飞了回来。

    “草民斗胆,向大人买匹马行吗?”

    统兵的将领讶然而笑:“本官还当江湖好汉们都是高来高去不用坐骑的。”

    燕不离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我把马拴树下了,结果不知道让哪个孙子顺走了。”

    “哈哈,看来大侠也会吃小毛贼的亏。”对方豪气干云的摆摆手,“英雄帮了本官大忙,还谈什么买啊?来人,将我的那匹闪电牵过来!”

    燕不离一听这名字差点咬着舌头,不会又是他娘的走一步吹三下的神兽吧?

    而当一匹黑毛油亮的马儿被牵过来时,他才见识到什么样的灵物才当得起闪电之名。那是匹南江少见的胡马,耳若刀削、腿似锋棱,颈长臀丰、鬃滑尾韧,真真是匹神清骨骏、昂藏不凡的神驹。策马骁腾于白雪之上,只觉万物后闪、风追不及,任行天下、堪托死生。

    天光渐沉,四隅霞暗。一人一马飞快的闪过萧疏的林道,很快消失在暮色的尽头。

    官兵们告诉燕不离那些沙船早已趁激战之时溜走,不出五日便会抵达西川府。而西川一地多丘陵谷洼,走水路远比曲绕盘山的旱路迅捷,他现在只能寄希于闪电风驰电掣的速度,争取在僵尸抵达碧落谷前赶到鬼门宗……

    就在他火急火燎的一路向西时,燕府接到了百通楼的飞鸽传书。那信本是发给燕不离的,却被某人毫不客气的拆读了。

    “老花已经到塞北了,说我弟可能也在那里,短期还回不来……操,末尾还写了句老燕么么哒,也不怕池月瞅见拆了他。”林正玄一目十行的阅着信,“子御这小子也太能迷路了,怎么一竿子就跑偏到关外去了?那可是你家的地界。”

    殷梅雪啜着茶道:“不会是被人拐跑的吧?塞外穷山恶水,有不少娶不上媳妇的单身汉,拐中原女人卖过去的可不少。”

    “那是我表弟,不是我表妹!再说就我表妹那模样,还不如拐头中原母猪呢。”林正玄将信收了起来,“不过老花也算厉害的,一路都追到塞北去了。你说……他俩到底有没有意思啊?”

    这可稀奇了,林大脑袋竟然在问梅有脑袋……

    殷梅雪艰难的思考了一阵,摇头道:“您这智多星都猜不出来的,就别为难我这智多障了。不过他们既然在塞北,你就不去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的,等把姑奶奶摆平了就去。”林正玄白牙森森的一笑,“等姓燕的回来我必须暴揍他一顿!娘的,居然把这么个大麻烦样甩给咱俩!果然近墨者黑,跟了池老魔就特么学坏了……”

    那一日,燕不离简明扼要的说是自己杀了江莫愁,前因后果都没来得及交代便匆匆离府而去,只告诉山口可以去问那两个正在共浴的知情人。一来是因僵尸之事情形紧迫不容耽搁,二来是他着实不知该如何解释,作为局中人,话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种开脱。

    女魔头是利用他自杀的,可那一剑也的确是他亲手刺中的,这是怎样辩解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山口也终究会因此怨恨自己。倘若对方问清了缘由仍不能释怀,就等他回来之后再做清算罢,与其欺瞒一世,不如了断干净,起码落个心安坦荡。

    在得知亲姐亡故的消息后,山口岛野香整个人都是昏乱的。可那个该死的债主已经跑路,她无奈之下只能抓住林正玄和殷梅雪。

    林殷二人也是倒霉催的,洗个澡出来整个世界都变了。燕不离跑了,那个酷似江莫愁的美人却疯了,哭闹着拽住他们两个不松手,拎着明晃晃的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是用的刀背),要死要活的逼问女魔头一事。

    于是两个人被迫滞留在燕府,一五一十的将江莫愁的死因告诉她。山口在清楚真相后恨是不恨了,却终日抱着江莫愁的骨灰坛以泪洗面,伤心欲绝的模样看得人于心不忍。

    林正玄和殷梅雪怕她做什么傻事,所以时常安慰这个千里寻姐一场空的东瀛妹子,毕竟这事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燕府中人谁来做都不合适。

    然而那位姑奶奶似乎对哭戏上了瘾,天天都要跑到客庐找两人哭一鼻子。时不常用他们的衣袖擦泪捻鼻涕,偶尔再拽着二人的手闲话家常,直到最近她每日跌倒三回的投怀送抱,终于让两个男人琢磨过味来——他们好像……一直在被占便宜?!=口=

    啧,这个东瀛女人……狡猾狡猾的干活。

    “林大少爷,殷公子,山口姑娘又来了。”小书一脸生无可恋的前来禀报。他最近经常遭到风子的骚扰,还有某个一碰面就想掐他脸的女色狼。他才十六啊……敢不敢给婴儿肥一条活路?!

    林正玄和殷梅雪相视一眼,皆露苦色,想当初抵抗血潮的千军万马时都他妈没这么难。

    此时山口清亮的声音已经飘进了门:“林林,阿雪……我又梦到我姐姐了呜呜呜……”

    擦,你特么都没见过她梦个鬼啊……林正玄在她哭号之前率先退后一步,以防御的姿态,面色严肃的道:“山口姑娘,我二人刚接到花楼主来信,马上要离开东都去塞北寻拙弟。你如果……咳,寂寞的话可以去百香馆的对面,百草堂的小倌儿们应该更适合你。”

    一听这话,某人的眼泪还没摸着眼眶就收了回去。山口眨着美眸扯着帕子:“可人家就喜欢良家男人……而且还得是心有所属的那种,这勾引起来才有挑战性呢。”

    林正玄:“……”

    殷梅雪捏着下巴道:“要说挑战性,老花才是最难啃的骨头,林子御八成就是看清了自己没希望,才自暴自弃去塞北流浪的。”

    “老花?”山口眼珠一转,问道,“百通楼主花无信?”

    “不错,你见过他?”

    某女像黄鼠狼看见鸡一样舔了舔嘴角:“那可是个黄金单身汉,他到底和他师父怎么回事?林子御又是谁?”

    殷梅雪再次痛苦的揉了揉额角:“他师父应该算他前妻,林子御应该算他前夫……我没算错吧?唉,真他娘的乱。”

    林正玄苦笑了一声:“老花的狗血情史可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总之这个人你别招惹,谁喜欢他谁倒霉。”

    山口却不以为然,摩拳擦掌的道:“女追男隔层纱,我就不信这世上还真有男人禁得住诱惑,这姓花的我要定了!”

    林正玄擦了把汗:“隔层纱?姑奶奶你别撞死在南墙就行,反正我表弟已经挂墙头上了,连那人的丁点儿心思都没摸着。”

    山口嘿嘿一笑:“我要他的人就行了,要他的心做什么!”

    ……

    “——阿嚏!”花无信狠狠吸了吸鼻子,神情厌厌的倚在炕头,百无聊赖的数着花花身上的猫毛,一根、两根、三根……

    他自“人腿”那夜吹了冷风,第二日便外感风寒,头疼脑热连带鼻塞咳嗽,整个人都蔫成了瘟鸡。河不醉给了他几帖土药,喝过之后虽然褪了烧热,其他症状却不见好转,反而愈发昏沉嗜睡,如今甚至浑身无力到卧床不起了。

    伤寒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天硬扛过去的有之,拖延到不治的也有之,完全要看老天的心情和患者的运气。

    花无信忧伤的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这回可能真的栽了。没栽在百通楼主的诅咒上,也没栽进龙门黑店的阴沟里,而是倒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祸中。

    未死于刀剑,却死于病榻。这对一个江湖人而言,何其悲哉?

    就在某人长吁短叹之时,土楼地下的暗室里却传出一声轻笑。

    林子御飞快的研磨着药钵里的粉末,对河不醉道:“成功了!这具就没有起尸,也没有长出青斑,只是没在活人身上试过,不知道对活人管不管用。”

    河不醉望着那具光溜溜的尸体,干咳了一声道:“要不……我把那个没节操的抓回来你试试?”

    “不必了,其实此药研制出来作用也不大,必须要我们喝下去才不会传毒给他人,而且也解不了自己身上的青魃之毒……”林子御苦笑道。

    远在千年之前,青魃就是连修士都忌惮的物种,这么多年来也无人能解此毒,他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制出解药?不过是不想自己丧失理智的时候,伤及旁人罢了。

    自东都尸潮之后,世人已对僵尸谈之色变,凡被捕捉到的青魃,无一不是活活烧死的下场。然而其中多数都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若此药当真奏效,不仅可以防止他们再尸化常人,没准也能保住这些青魃的性命。

    “也罢,开了春就该闹沙匪了,没准哪天便会有肥羊送上门来,到时候再拿他们实验不迟。”河不醉用手向上指了指,“那位主儿怎么着?继续让他在炕上趴窝?”

    林子御笑了笑:“他既然不想走就别走了,每天多补补眠也好。”花无信喝的土药是被他加过料的,虽不伤身致病,却会出现和伤寒一样的症状,多喝点儿就足以让人下不来床。

    河不醉脑后骤然生出一丝寒意。

    起初接触林子御时,他还以为这小大夫性子温和,心地良善,明显就是只人畜无害的标准绵羊。怎么现在觉得……这货其实就是头披着羊皮的腹黑狼呢?

    他正要开口,头顶便传来一阵马嘶人沸之声,铺中大堂的门板随即被拍得啪啪作响。

    “有人没?我们要住店!”

    “来了,来了。”秋娘子将垂落在颊边的一缕乱发并到耳后,扭着腰肢将门打开了。

    “大白天的挡什么门啊?还做不做生意了!”三个身穿红衣背甲,脚踩皂靴,腰挂黑金刀的汉子走了进来,屁股后面还用铁链拉扯着一个戴了枷锁的犯人。

    “哟,原来是几位官爷,奴家还寻思这大雪天的怕是没客,你们这是押囚赶路?”秋娘子殷勤的给他们上了一大坛子酒。

    虽说塞北的地界不归朝廷管辖,但做生意的向来不得罪白道中人。何况这几个捕快气息沉稳、目光精湛,敢跑到龙门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抓人,就绝对不是一般的差役。

    “不该打听的,少问。”其中一个皮肤皴黑的男人冷声道。他掏出一锭银子按在柜台上,生生压出了一枚深印:“我们要两间上房。”

    秋娘子望着银子眼睛直发亮:“上房没有,房上行不行?”

    “你说什么?!”

    “我家房满了,几位官爷要不去别家店打听打听?”

    “哼,这鬼天气哪儿来那么多人住店?老板娘你莫不是诓我们?”

    秋娘子笑呵呵道:“难道我还有银子不乐意赚了?现在就剩驴棚是空的,几位若是能凑合,奴家可以按牲口的价儿收钱。”

    “你……”他右手刚握上刀柄,便被身后一个年轻的捕快拍住了肩头,“算了二哥。”

    “老板娘,将我的房间腾给三位官爷吧。”林子御走了出来,“我还同河兄住楼下便是。”

    “小匆,怎好回回都委屈你……”

    “不碍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关照是应该的。”再说不是可以多赚一笔银子嘛?

    “多谢这位小哥了。”三个捕快虽见他打扮奇怪,但人家毕竟开了方便之门,便放下来官架拱手谢道。

    林子御摆摆手,隔着黑纱望向披头散发蹲在地上的囚犯:“此人是不是有病?”那人喉咙里咕噜作响,却一言不发。

    “呵呵,一个死囚罢了,不用在意。”

    花无信正睡得迷糊,便被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听得动静有些不对劲,便硬撑着爬下了炕。他走出门,看到隔壁门前站了两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正对着一个倒地不起的囚犯拳打脚踢。

    “快进去,给爷们装什么死?!”

    地上的人不住颤抖,却怎也爬不起来。花无信上去想将他扶起来,谁料对方却一头撞进他怀里,当即把他撞了个跟头。

    黑脸大汉暴怒的骂道:“贼痞子,你他妈活腻了是吧!”说着将囚犯像小鸡子似的拎起来,一把拽进了房。

    某人头晕眼花的被那个年轻的捕快扶起来,对方眯着长眼冲他笑道:“那犯人是个疯子,没伤着兄台吧?”

    花无信忽感手上一阵刺痛,皱着眉从对方手里抽回了手:“没、没事。”

    “那就好。”对方打量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隔壁,里面很快响起了痛打之声。

    花无信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回了房,刚关上门揉了揉胸,便觉察到衣襟当中夹了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枚皱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之后便露出一个用血写的字:蔺。

    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百通楼的江湖档案里并没有姓蔺的家族,但是在官场之中,西川州府的主人便是蔺闻之。

    北蜀和西川是唯二两个以割据称雄的州府,而蔺家也是整个西川的统辖者,那个囚犯……难不成是蔺家的人?

    可朝廷怎会对自己扶持的家族下手?而且为何会押送到塞北的地界来?头上一阵阵昏沉得厉害,他也无力细想,胡乱的将纸团塞入袖里,爬回炕上倒头便睡。

    到了晚间膳时,几个捕快都在堂中用饭,秋娘子推过一碗热汤面,对伙计道:“给那姓花的病秧子送去。”

    “我去吧。”一个捕快从旁边的桌前站起来,接过碗又拿了壶酒,“晌午冲撞了那位公子,理当赔罪。”

    秋娘子见此人相貌堂堂,客气知礼,有着白道中人少见的好脾气,便笑着应道:“那劳烦官爷了。”

    花无信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独自坐在一叶小舟之中,在白雾茫茫的水面上漂浮不定,不知将往何方,也不知何为归处。

    他站起来四处张望,一心寻找可以停靠的彼岸,终于望见了一脉朦胧的山屏,遂拼尽全力的冲那个方向划去。可等到了近前,他却惊骇的发现那不是一座静止的山脉,而是一排高耸入云的滔天巨浪……

    天翻地覆,浪打船倾。他一头栽入海里,顿时被冰冷的水呛醒了。

    花无信醒来才发现自己确实呛着了,黑暗中正有人扼住他的下颚灌酒。

    他试图挣扎,可偏偏手脚麻木得不听使唤,仿佛整个人都被成千上万只细钉钉在了炕上,舌头也僵硬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咳嗽声。

    “美人……别急。”那人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一会儿我就会让你舒服了。”

    第119章

    花无信脑中轰然炸裂!是先前那个年轻的捕快!妈的,哪来的狗胆敢打你花爷的主意?!

    可莫说动手反抗,他连叫骂都喊不出口,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听起来彷如幼兽在呻吟,反而诱得男人淫欲大起。

    对方松了力道,拿开堵在他嘴上的酒瓶,俯下身舔着残留在他脸颊的酒液:“别白费力气挣扎了,我那一针起码让你一天动弹不了,还是安心享受吧,现在觉得身上热了吗?”

    “热……”花无信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

    那酒里定是灌了春药,他浑身热得点火就着,恨不能一同烧死这王八蛋!而最大的问题还是针上涂的毒,居然能将人麻痹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地步……他试着调动丹田中的内力,却悲哀的发现连体内的真气都无法运转了。

    对方灼热的唇一点点向脖颈下啃噬而去,花无信忍着恶心阖住了眼。

    时间仿佛又回转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小倌馆里的男人,粗糙肮脏的大手,令人作呕的唾液,撕成碎片的衣裳……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淌一滴眼泪。

    人在真正绝望之时是哭不出来的,他也早已不是那个脆弱懵懂的少年了。在这个黑暗无光的江湖里摸爬至今,花无信始终抱持着一个坚定不移的信仰:与其让自己流泪,还不如让别人流血!

    妈的,等他能动了,就送老板娘一大坨烧饼馅儿!

    对方的气息渐渐急促,手中的动作也越发粗暴。当双腿被狠狠扯开的时候,花无信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呼唤了一声:方迭,你他妈怎么还不出现啊……

    这具身体果如他想得那般出色,男人低笑着褪下自己的裤子,却突觉臀部火辣辣的一痛。

    他转过头,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诶?送饭的那位官爷怎的还未出来?”伙计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问道。

    两个捕快大口的咽下碗里的酒,揩了揩油乎乎的嘴角,眼中升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兴许是聊得尽兴吧……”

    河不醉微微皱了眉头。

    官场中人他也打过交道(杀过不少),这三个人虽说官架子十足,身上却隐隐透着一股痞匪之气,还有一种……和自己很像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杀手的血腥味,往往只有同类才能觉察。

    “——喵呜!”楼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

    “花花?”林子御最先敏锐的抬起头。

    秋娘子与河不醉同时站起身,旁边两个捕快却率先一步挡在他们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别慌,我兄弟只是与那位公子相见恨晚,在一起聊♂聊人生而已。”

    河不醉根本不和他废话,长剑顷刻出鞘,转瞬携着凛冽的杀气攻至面前。那黑脸汉子连忙拔刀格挡,只听铿锵一声,两人同时后退半步。

    “有意思。”对方先是一愣,随即呲着白牙道,“很久没遇到剑道的高手了。”

    河不醉也是心中一震。身为鬼门的高尊,江湖中能和他势均力敌的人用一只手数的过来,而且大半都已作古,没想到在龙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遇上了一个。哼,倒要看看此人几斤几两,能在他手下走过多少招!

    此时秋娘子已经和另一个捕快缠斗起来。她善用毒,但在这种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放毒容易误伤,好在对方的刀法不算凌厉,借着厅中桌椅腾闪挪移,倒也有惊无险。

    可万万没想到那位仁兄是玩暗器的,打了一阵便瞬发出几十道流星镖,面对泼天大雨般的攻击,她只得往柜台里躲避。

    伙计也举着只脸盆缩在桌子下,战战兢兢的喊道:“林匆,你小心!”

    林子御一个踉跄差点滚下楼梯。

    什么叫猪队友……这货要是不喊谁特么能注意到他?!

    “噗噗噗噗……”身上立时传来一片利生生的刺痛。他咬了咬牙,挂着满满一后背的银镖,加快速度往楼上冲去!

    那捕快直接傻了眼:“这是人吗?!”他真没见过被打成筛子还能跑那么快的。

    听得楼下兵乓作响的打斗声,男人冷冷骂了一句:“扫兴!一群废物都收拾不了。”他甩手扔掉猫,提起裤子下了炕,拔刀出鞘走向门口。

    接着就被猛然撞开的门板拍了一脸。

    “妈的……你找死!”黑暗中寒光一晃,他捂着脸劈刀而去,门外的黑影也不躲闪,猛地扑了过来。

    “噗嗤。”“喀嚓。”

    将刀尖送入了对方胸口的同时,一双尖利的獠牙也咬穿了他的喉咙。

    “你……你……是什么人?”捕快惊恐的盯着黑纱里幽绿的眸子,捂着喉咙哽咽道。此人明明已经被一刀捅心,为何还能咬断自己的脖子?!

    “我不是人。”对方在他耳边低声答道。

    他终于颤抖着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林子御啐出一口血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左胸。刀口深透,没有流血,也没有心跳,却隐隐感到一丝悲哀的痛楚。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成为青魃之后他就日夜担忧,生怕自己哪天狂性大发伤了谁。

    作为一个想要悬壶济世的大夫,他不愿伤害任何人,却没料到最后还是无法避免的沾上了血。

    林子御抬眸看了眼炕上,顿时浑身一震,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咬死了对方。

    他应该把这个混蛋活着啃成渣渣!

    从窗纸透过来的月光微弱惨淡,花无信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赤身裸体,两腿大敞,完全是副被人侵犯过的狼狈模样。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走过来,无声的铺开一条被子将自己盖住。一只戴着皮套的手,颤抖的抚上了自己的腕子。

    林子御心中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自己下了药,花无信何至如此虚弱?又怎会惨遭凌辱无法反抗!

    然而号了号脉又觉得不对,这人似是中了一种强力的麻药,还有一种……春药。

    花无信眼睛不眨的望向对方,他看不清遮盖在黑纱下的脸,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故人。

    “方……迭?”是不是你又回来了?

    腕上的手倏然收紧,随即又无力的松开。对方似是无声的叹息了一下,起身走到死掉的捕快身旁。

    花无信眨了眨眼,看着插在某人背后的一片光亮闪闪的银镖直犯愣。

    用毒之人往往身上都带着解药。林子御从尸身上翻出一只小巧的朱红雕漆瓶,拨开木塞嗅了嗅,攥在手里折回来,将其置于花无信鼻下。

    “我靠,你他妈让老子闻的是屎吗?!”某人被那股子恶臭冲得脑子都懵了,趴着炕沿就一阵干呕。

    咦?自己能动了?也能说话了……哈哈哈,当真一坨好屎!

    林子御将嗅瓶撂在桌上,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花无信问道:“多谢兄台仗义相救,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方才也是糊涂了,这人明显没有武功,所以才如此轻易的被自己擒住,怎么可能是方迭?

    “……”

    “何故不答?莫非恩公是不愿相告?”

    林子御背对着他,大力的挣脱着手,花无信死拽着不放,两人一阵拉扯,最后愣是把那只黑皮手套给拽下来了。

    趁对方正对着手套发怔,林子御慌忙将手藏进袖中,试图金蝉脱壳,却在逃到门口时被人一把抱住了大腿。

    花无信原本是想抱他腰的,但看着那片明晃晃的流星镖没敢扑上去,所以换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绑定成了某人的腿部挂件。

    “子御,是你吧?”手套里残留的药香,还有对方娴熟的把脉手法,他再猜不出来就不用当百通楼主了。

    林子御步子一滞,叹了口气道:“是我,烦请花楼主松手。”

    “松手你又跑了怎么办?花花都死了,到时候老子上哪儿找你去?!”某人气哼哼道。

    “花花……死了?!”林子御一惊,猛地挣脱他,点起一枝蜡烛四处寻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那只猫。

    它的一只爪子折断了,还被那捕快掐昏了过去。林子御紧急施救了一番,总算没让这货小命归西。

    “喵……”花花舔了舔夹着竹板缠着纱布的爪子,一脸心疼自己的表情。

    花无信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见这货醒过来也松了口气,这可是救了他节操的猫啊,以后得天天当皇上供着了。

    “花楼主,你能把衣服穿上吗?”林子御净着手道。虽说隔了一层黑纱,可某人的裸体实在过于香艳,害得他施救时屡屡分神,差点就出医疗事故。

    花无信的里衣都被撕得稀烂,他随意披了一件暗红长袍,领口大敞,露出一片玉色的肌肤,比全身光着还引人遐想。而这货竟还不断撩着衣襟扇风:“那混蛋给我下药了,老子现在热得要死……”

    “我去给你配解药。”林子御瞄了眼他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点茱萸,默默转过身去。

    托某人的福,他觉得自己离丧失理智兽性大发的日子不远了。

    对方却再次攥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花无信是抓在了他未戴手套长满绿毛的手上,还顺势摸了摸:“啧,手感还不错,摸着和花花差不多……你春天也会掉毛吗?”

    林子御毛都炸了起来:“松手!”

    “不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跑。”花无信眯起眼道,“林正玄和殷梅雪出海至今杳无信音,东都如今已经乱作一团。你还一声不吭的跑到塞北来,知不知道林家都快急疯了?”

    “那我能怎样?”对方转过身,摘掉了头顶的纱笠。昏暗的灯光下,一张长满青毛的面孔显露出来。

    花无信纵然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惊愕的松开了手。

    林子御苦笑一声,露出两枚尖白的獠牙:“若我留在东都,要么会吓坏你们,要么被官府烧死。我也无法预料自己何时会沦为行尸走肉,所以不能冒险,不能留在任何一个亲人身边。”

    “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为何要躲我?”花无信眸中盈满了不安的目光,“倘若你真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死去,我注定毕生难安,而且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踏遍天涯海角的寻你……林子御,你觉得自己这么干地道吗?”

    “花花……”对方声音沙哑的垂下了头,“我只是不想你因此负疚,也不想……吓到你。”如今这个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花无信捏着下巴打量着他道:“其实看习惯了也没什么,绿色养眼。”

    “……”

    林子御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找到我,我也不能回去,一来是我需要再研制更好的抗毒剂。二来是塞北地广人稀,我在这里不容易暴露,就算哪一天变得兽性大发,也不会伤到太多人。”

    花无信点点头:“也对,那我就在这儿陪你,等你治好了再回去。”

    林子御讶然看向他:“这也许要花费几年的时间,而且我也未必能撑那么久,没准哪天就丧失理智沦为疯兽了。”

    “没事,我养你。”花无信乐呵呵道,“反正猫我已经会养了,就当再养条狗,你喜欢吃哪种骨头提前说哈。”

    “……”

    林子御痛苦的揪着头顶的绿毛道:“花花,你无须将光阴耗在这里。你是百通楼主,应该过江湖人的生活,也不必因为亏欠而弥补什么,我不需要。”无论是喜欢上这个人,还是用身体挡下方迭的攻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花无信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容忍身边的人另有所爱。就算花无信陪自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他也走不进对方的心里,这样的相伴,与折磨无异。

    “正因我是江湖人,才要守江湖的规矩。你不止一次的救过我性命,有些东西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

    林子御怆然一笑:“我要的你给不了。”

    花无信咬着牙道:“谁说我给不了?只要我有,只要你要。”虽说和僵尸睡有点重口,但人生总是需要挑战的,他也对自己的菊花有信心……

    对方却用一只绿茸茸的手点在了他的胸膛:“花无信,我要你的心,你给得了吗?”

    此时,楼下的对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镖哥早便用尽了身上的暗器,再丢就只能扔自己的鞋拔子了。整个铺子的四面墙壁也扎满了银镖,一时间银壁辉煌仿若仙境。

    秋娘子举着一只铁锅,从柜台后冒出个脑袋:“喂,他没得扔了吧?”也不知这货身上有多少个兜,居然能盛下如此之多的暗器,比玩杂耍的还能往外变花样。

    伙计顶着一张胡杨木桌子,苦着脸点点头:“应该是吧。”

    话音刚落,一只白瓷青花大海碗便擦着秋娘子的耳边飞过,“哗啦”一声碎在了柜子角上。

    “娘了个擦擦的,竟敢砸老娘的饭碗?!”秋娘子当即大怒,像头被激怒的母老虎一样蹿了出去,举着黑锅罩头狂抡……

    一失了暗器的助力,对方在近距离对打的情况下明显不支。在被秋娘子的铁锅和伙计的板凳轮番碾压了几个回合,镖哥很快就麻利的扑了地板。

    黑脸捕快一见势头不对,当机立变虚晃一刀,趁河不醉横剑格挡之时翻身跃起,破窗而逃。河不醉冷哼一声,立即摒气提剑追了出去。

    林子御下楼时,伙计已经在清扫战场了,秋娘子正提着那位镖哥啪啪啪甩着耳光:“快说,你们到底干什么的?!朝廷命官哪儿有他妈藏一身暗器的……”

    对方脸肿如猪头,支支吾吾的道:“我们是赏金盟的人……奉命押送猎物到塞北。”

    “什么猎物?”

    “就是……那个囚犯。”

    “他是什么人?”

    “西川府主人独子,蔺巍然。”

    ……

    “蔺闻之答应一同举事了吗?”春竹鲜翠,碧林如染。暮色之下,竹莫染抚着一杆斑驳的细竹,声音平淡的问向身后的徒弟。

    池日答道:“还没有,那老狐狸说尚需时间考虑。”

    “告诉他,三日之内没有答复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儿子了。”

    “是。”

    “池月这几日没找你打架?”竹莫染回过头观察着某人的脸,稀奇的发现居然没青也没肿。

    池日心里一苦:“他也是一时想不通找人撒气……”妈的,不敢打师父就改揍兄弟了,自己真特么投的一手好胎。

    “平白被我摆了一道,做了勾引朝廷的鱼饵,心有怨怼也实属正常。你是兄长,就多担待点。”替为师把锅顶好。

    “弟子明白,不过勾引一词似乎有些欠妥……”

    竹莫染久在东瀛不说汉语,一回中原便经常词穷,闻言问道:“那该叫什么啊?”

    池日搜肠刮肚了一番:“额,诱惑?”

    “……”

    抬手折下一条枯瘦的竹枝,竹莫染叹了口气道:“或许,让他怨恨为师也好,反正……”

    “反正……?”

    “反正他恨我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属下见过宗主。”立于石径两侧的灰衣弟子齐齐垂首行礼。

    池月望了望面前的山门,忍不住皱起眉头……黄泉殿怎么走来着?他又迷路了。

    正待转身折返,耳中遥遥听得一阵马蹄之声,他抬眸回望,便见一骑人马如闪电般的冲到了山门之下。

    “何人擅闯鬼门重地?!”一众守卫纷纷拔刀横剑的喝道。

    池月摆了摆手,挥退一干护从,悠悠踏步至马前,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燕不离风尘仆仆的跳下马,站在深金的余晖里,扬起脸对他一笑,眸灿如星,云淡风轻。

    “我是来卧底的。”

    第120章

    烟雨淅沥,山色空蒙。早春时节乍暖还寒,远方的峰顶残雪未消,尚是春山白头,碧落谷却仿佛在一夜之间晕染出大片新绿,杂树生花,草长莺飞。

    晨光熹微,竹帘风动,茅檐泪垂。彼岸斋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色岚雾里,寂静得如同世外秘境,山中兰若。

    榻上的人忽觉周身微冷,睁眼醒来,才发现身上的被子又不见了。

    没错,是又不见了。

    燕不离有个良好的睡觉习惯:抢被子。

    池月住在燕府时便吃过暗亏,后来终于学会在床上多备几条,对方抢走了他还有的盖。但昨夜搬住得匆忙,彼岸斋里只有一条,某人睡着睡着就把被子卷走了,害得池大宗主光溜溜的躺了半宿,最后活活冻醒……

    那家伙蜷缩在竹榻里侧,用被子把自己严丝合缝的裹成了棉虫。眉宇间染着倦色,双眼紧闭,纤密的睫毛紧贴在肌肤上,显得浓黑鲜明。

    池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在这东西昨夜太累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夺被之罪了。

    披衣着袜,趿履下地。一番动静虽然轻微,却还是将熟睡的人惊醒了。

    燕不离揉着眼爬起身,打了个呵欠:“这么早就起了?”

    废话,再不起来冻死了。池月洗过脸,用方巾擦着手,坐到了镜台前:“本宗有事,你睡你的。”

    “什么事啊?”一只手率先抢过了木梳,燕不离殷勤的给某人梳着乌发,眨着眼问道,“不会是和门下商量怎么造反吧?带我去旁听成不?”

    池月额角一抽,这货敢不敢卧底得低调点?!

    “现在整个碧落谷都知道你燕少侠是正道的卧底,估计今天就会有不少人提议杀你,你确定要去旁听吗?”

    “额……那我还是呆在这儿等宗主的好消息吧。”

    “万一是坏消息呢?”池月嗤笑道,“你就如此笃定本宗不会杀你?”

    燕不离用银带给他绑着脑后的长发,歪着嘴角道:“粑粑可还等着我全须全尾的回去呢,老子要是死了,他搞不好会哭到断气儿。”

    “少咒我儿子!”池月从镜子里瞪他一眼,“你最好自己小心点儿,本宗不杀你,不代表别人不会下手……”

    他本欲将这个送上门的便宜货养在黄泉殿里,玩起来也方便点。只是转念想到鬼门如今形势复杂,离自己太近容易遭人算计,便索性将之扔到了最偏僻的彼岸斋。这看在旁人眼里,就和打入冷宫无甚差别了。

    但愿这家伙也能聪明点,低调些,别太早挂掉,不然自己还得费心思换玩具。

    燕不离颔首应道:“我自然知道你家乱,以前住黄泉殿里都提心吊胆的,三天不遭行刺都浑身不自在……”

    池月:“……”

    “不过我现在更担心地牢里的那群东西跑出来怎么办?你师父到底想干嘛?”他终究慢了一步,赶到之时那些僵尸已被运进了碧落谷,八层地牢瞬间爆满了。

    池月皱了皱眉头。此事全由竹莫染和黄半山操办,他懒得过问,也没法过问。毕竟那是前任宗主,也是自小教养他的师父,借鬼门宗的牢房放点腌肉怎么了?他还能不准吗?

    竹门外响起了水烟的声音:“宗主,早膳送来了。”

    “拿进来吧。”

    “是。”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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