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 作者:莫青雨

    第8节

    “……”施成杰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是否是洱海老人所教?”

    陈南海微微诧异,对不知所以然的林冬道:“洱海老人正是大飞龙的师父。”

    林冬挑眉,“他很出名?”

    “不。”陈南海一勾嘴角,“他不仅不出名,甚至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林冬更加好奇了。

    别说他不会武的人都看出臧飞龙功夫极好,一把大刀耍得是威风凛凛。如此武功却在江湖上没有名号,这实在是罕事。

    陈南海道:“洱海老人是个怪人,他活了两百岁,看的东西也比别人多,所以并不稀罕什么名头。他一辈子就在找一个能继承他功夫的人。”

    林冬点点头,随即脑海里浮现一副奇怪的画面:小小年纪的臧飞龙,心高气傲的跟在一个白发老者身后,白发老者脾气古怪,将小飞龙折磨得上串下跳……

    陈南海并没发现他的走神,只道:“他将毕生武学传授给大飞龙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就好像他活了这么久只为了找一个继承人一样。”

    林冬慢吞吞啃了一口鸡翅膀,道:“那大……飞龙哥该再晚成一些的。”

    “啊?”

    “这样他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

    臧飞龙显然也很吃惊,他上下打量施成杰,“你认识我师父?”

    施成杰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面色一瞬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他也是我的师父,虽然教导我的时间不过五载。”

    这回所有人都吃惊不小,臧飞龙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施成杰将剑回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挣扎,随即才道:“要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

    臧飞龙:“……”

    丘北山:“……”

    众山寨小弟:“……”

    陈南海陡然爆发出大笑:“啊哈哈哈哈!大飞龙你个蠢货!被人算计了吧!那老头居然还骗你只有你一个弟子!这会儿居然冒出来一个师兄!哈哈哈哈!大飞龙有师兄!哈哈哈哈!”

    林冬嘴角勾了勾,又勾了勾,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有师兄可能并不奇怪,但臧飞龙有师兄……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想怎么奇怪!

    自大如臧飞龙这般,从未跟谁低过头,试想想他毕恭毕敬对着面前还不如他高的男人说一句,“师兄……”

    ……

    实在太好笑了!

    ☆、第十九章 二大王色诱

    作为一名捕头,还是名捕,坐在山贼窝里喝茶显然是不太对的,但作为山贼头头的师兄,这一点就有些微妙了。

    林冬坐在下首的位置,一边接过丘北山递来的温湿了的帕子擦手,一边道:“所以你是被洱海老人丢掉了?”

    施成杰脸色不变,只是看了林冬一眼,纠正道:“不是丢掉,师父认为我跟着现在的师父会更有作为,所以将我送出了师门。”

    “那不就是丢掉嘛。”林冬眨眨眼,“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洱海老人要找的继承人。”

    施成杰:“……”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件事!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洱海老人,结果老头子带了他五年,居然将他送给了另外的人。

    彼时他八岁,洱海老人教的一切都被新的师父打断重来,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对于那个古怪老头,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老头养了他那么大,没让他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另一方面是见他继承不了自己的武学精髓,转身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让当时的他深受打击。

    臧飞龙算了算时间,他当年跟着洱海的时候是十一岁,短短四年就有所成,之后更是将老头的功力学了个十成十。洱海老人极疼他,别的师父都由弟子伺候着,他们却是反过来,老头简直是二十四孝师父,要月亮不给星星,要往东绝不往西。

    因此就算他对练功要求极严,臧飞龙也能耐着性子学下来,可惜等他出师之后,老头就撒手归去了,过世时面容甚至带着笑,仿佛这辈子再无遗憾般。

    因此说起这个师父,臧飞龙倒也不会带着多少难过的心情,老头活了两百岁,最后了了心愿,无论怎么看也是该高兴的事。

    施成杰道:“听说师父三年前过世了?”

    臧飞龙点头,“睡了一觉就去了,没受苦。”

    施成杰心情复杂,半响才点头,“那就好。”

    臧飞龙看了他几眼,到底是同门,虽然对方另拜了师父,不过看在老头的面子上,他道:“他的墓就在那园子里,有空去拜祭一下吧。”

    施成杰自然知道地点,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我走了……”随后又意义不明地看了臧飞龙一眼,“看在师父的份上,我只饶你这一次,等我走后你就解散山寨。”

    臧飞龙哈的一声笑,“我需要你饶我么?或者我们再打一次?”

    施成杰面无表情,他似乎很难被什么牵动情绪,就算被臧飞龙嘲笑也毫不反驳,只道:“那么下次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臧飞龙掏了掏耳朵,“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敌人吗?”

    捕头和山贼,本就是八字不合。

    施成杰转身便走,也不多言了,陈南海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他是京官。”

    臧飞龙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装作不知道:“所以?”

    陈南海看他,“这是个好人才。”

    “他不会来做山贼的。”除非这人撞坏了脑袋,否则谁会丢下京城名捕这个头衔,傻兮兮跑来这山头?

    陈南海撇撇嘴角,扇子往身前一横,道:“可惜了。”

    臧飞龙没好气,“是可惜了那张脸啊,还是可惜了距离太远啊?”

    “是可惜了……”陈南海说了前半截才发现这句话根本没得选,顿时翻个白眼,“与其拿热脸贴他的冰山,我还不如和小林冬在一起。”

    说着转头看少年,弯起眉眼笑道:“对吧?”

    林冬撑着下颚似乎在发呆,顿了顿才道:“有内应也不错。”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别做白日梦,人家才不会做内应。”

    “不见得。”林冬嘿嘿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晚饭吃八大碗我就告诉你办法。”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你倒是会挑。”但表情却没不悦,挥手道:“行,让厨房给你做去。”

    丘北山领了命,赶紧朝厨房跑去了,心里还道:自从林冬来了之后,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沾了光,每天的饭食都变着花样来!

    就是辛苦了厨子。

    确定了晚饭,林冬才拿黑漆漆的眼睛瞄了旁边的陈南海一眼,随即嘿嘿嘿笑起来。

    陈南海等人如今已经知道,这小鬼虽然爱吃看起来脑子不灵光,实际上肚子里的黑水多的是,只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被这么看着,陈南海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若有所悟。

    “你不会想……”

    林冬点头,“我就是这么想。”

    陈南海乐了,“可是为什么?”他凭什么拿自己的幸福去换个什么劳什子内应?

    林冬道:“其实也不一定能成功,我看他性子较真得很,指不定看不上你。”

    陈南海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他扇子一收,拍桌而起,“我看上的人还没有能逃得了的!”

    林冬从善如流的点头,“那么拜托你了。”

    “……”陈南海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揉了揉额角,“慢着,我还是觉得不对,为什么?”

    “刚刚不是说过了?”

    说过了吗?陈南海费劲的思考着。

    臧飞龙左右看他们一问一答,不耐烦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冬面色不变,软嘟嘟的脸配着那双清澈大眼,明明怎么看怎么讨喜,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南海哥准备色、诱。”

    臧飞龙居然一拍大腿,“好办法!”

    陈南海:“……”

    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

    为了能追上施成杰,陈南海甚至没被允许吃晚饭,就被臧飞龙拿着个收拾好的包袱赶出了山寨门。

    林冬还在旁边道:“给你半年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看着丢在自己眼前的包袱,嘴角抽了抽,“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臧飞龙抱着手臂回绝。

    林冬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皱起来的小脸上浮现挣扎的神情,“好吧,半年零一个月,真的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罢了罢了,谁让他还欠着大飞龙的债!

    早知道就不找林冬当军师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鬼根本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

    还是老狐狸。

    陈南海一边摸黑下山,一边腹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只知道吃的老狐狸!”

    被腹诽的某人一边吃着八大碗一边打了个喷嚏。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风寒了?”

    林冬摆摆手,“我很少生病,身子骨好着呢。”

    在场众人默默想:那是,你这么能吃,身子骨怎么会不好。

    臧飞龙却是蹙眉,“吃多不见得就好,你什么都往嘴里塞,哪天吃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在场众人继续默默想:大王,你居然有这等见解,实在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等到吃完饭,林冬又有新招——一壶清茶清肠胃,摆上三份甜品,一份要红豆糕,红豆要煮细软,入口即化,不能太甜腻;一份要桂花酥,酥得要清脆,不能硬也不能沙;一份要水晶团子,糯米要够黏,够有嚼劲,不能发酸。

    待到这三份点心装盘端来,月已上树梢,微风拂面直叫人身心舒爽。一壶清茶,淡而沁香,红豆甜而不腻,在舌尖化开辅以清茶,实在美味。

    臧飞龙坐在一旁看着林冬尝完这个尝那个,只觉自己撑得再吃不下了。

    他狐疑看了看林冬的肚子,心想:他的胃是无底洞吗?

    一边想着,一只手居然在理智察觉前伸了过去,按在了林冬肚子上。

    林冬拿点心的手一顿,一双清亮黑瞳抬起来,细软睫毛如蝴蝶双翼轻颤,居然让臧飞龙莫名晃神。

    但只一瞬,林冬便将手里点心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嚼着,一边问:“舒服么?”

    “……啊?”

    “我的肚子。”林冬的小身子在石凳上左右晃了晃,“软么?”

    “……”臧飞龙做人二十三载,当山贼三年有余,居然每每遇到这家伙就一个字吐不出来。

    “软。”闷了半响,他终于开口回答了。可是林冬早已将此问题抛在脑海,自顾自看着月亮吃水晶团子。

    臧飞龙默默收回手,端着茶杯和他一起看月亮,风吹起他的发丝,却吹不动他高大的身子。那身子一半沉在月色下,一半沉在黑暗里,仿佛内心苦闷无处宣泄。

    他为何一定要回答他呢?臧飞龙不动如山的表面下,将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翌日清晨,臧飞龙依然被晨读嚎醒了。

    他已经开始习惯了,之前每次醒来想杀人般的怒气也转换成了没处可叹的无奈。慢条斯理更衣下床,洗漱,在院子里耍了几个招式,活络了经脉后背着手慢吞吞朝前面大院去。

    林冬似乎没睡好,在前头拿着书卷打了个哈欠,一群小黄鸡崽跟在脚边叽叽喳喳,林冬走路时还要注意不踩到他们。

    莫名的,臧飞龙无奈的心情又有些微好转,他转身往大厅去,一边问丘北山早饭吃什么。

    这也是他慢慢产生的新习惯,以前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现在一天内总是会惯例地问三次。

    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他自己倒没发觉这个习惯,听丘北山报了菜名后才道:“他这样的吃法,我们的钱挨得住吗?”

    丘北山差点哭出声:大王!您老人家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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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大王要赚钱

    臧飞龙这几日被林冬牵着鼻子团团转,压根没管过账本,丘北山也一直没找着机会说。好歹做大王的终于有了点自觉,想起自家后院的事来了,丘北山怎能放过如此良机?

    “因为林先生的关系,其他人都被厨子养叼了胃口,最近一段时间的开支比以前三个月的都大……”

    原本寨子人就不少,一群男人食量也大,以前大家吃的随便,馒头包子,几大碗白米饭配点白菜、辣椒酱也能当一顿。他们对吃本就不挑,几天吃一次肉喝一次酒也无伤大雅。这开销自然就不比如今顿顿变着花样来得大了。

    丘北山几下说完,臧飞龙想起来了,“那小鬼不是管账本的吗?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啊?”

    丘北山点头,可心里又嘀咕:其他地方的开支能减的都减了,都凑到饭食上去了。这种事林冬才不会主动来说呢。

    果然林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若不是臧飞龙在饭后问起,他已经准备撒丫子溜了。

    “账本拿来我看。”臧飞龙阴沉着脸看他。

    林冬磨磨蹭蹭,一会儿拿鞋底刮擦地面,一会儿小脑袋四处看,眼睛就是不和臧飞龙的对上。

    “拿来!”臧飞龙大吼一声。

    林冬肩膀一缩,扭扭捏捏回屋去了,过了会儿捧了账本来,臧飞龙瞅着他那眉眼满是无辜,心里无奈,一边低头翻开手下账本——他愣住了。

    一笔笔巨额开支在眼前如流星般闪过,仓库里甚至有一部分抢来的上好布匹被他那去当了银子。

    这这这这!

    臧飞龙怕自己再看下去存了十几年的怨气都得在这里吐出来,还得是带着血腥气的!

    他一把合上账本,眯起眼看向站在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捏着手指头的林冬。

    “你不解释解释?”臧飞龙冷笑。好哇好哇,他让他看家,他就是这么个看法!若不是自己问起,他打算隐瞒到何时?莫不是哪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的地方都被卖了还不自知!

    亏他这么信任他!

    林冬扁了个嘴,“我已经很节省了。”

    臧飞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还有道理?他居然还有道理!

    “你一天不吃会死吗!”臧飞龙忍无可忍地吼。他坚信,这小子若是这么个吃法下去,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天天在柴米油盐上吵个不停!

    那他还报屁得仇啊!

    林冬睁大眼,“不吃东西会很难受。”

    他无法忍受一天只能吃白米饭配辣椒酱的日子,更无法忍受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白米饭除外!

    臧飞龙在原地转圈圈,“以后都吃面!”

    林冬脸色唰得白了,“不可以!”

    他的白米饭!他不能抢走他的白米饭!一定要是带着热腾腾米香味的白米饭,配上糖醋排骨,五花肉,清炒莲藕加肘子汤,饭后一盘小炒花生加桂花酿酒,夜宵可以考虑肉丝米线……

    光是想着今天的菜谱,他的哈喇子已经要流满地了。

    但是臧飞龙无情的剥夺了他每天的期待!

    林冬决定据理力争,“每天吃面营养不平衡!”

    “可以换着味道吃。”臧飞龙皮笑肉不笑。

    林冬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顿时捂着心口后退几步,低头认真想了想。

    “有排骨面吗?”

    臧飞龙一愣。

    林冬抬头,双手握拳,双眼泽泽生辉,“如果每天换不同的味道,可以有排骨面、牛肉面、酸菜肉丝面、京酱面、铺盖面、煎蛋面、泡椒肉丝面、竹笋鸡汤面、鲫鱼面、萝卜脆肉面、豆汤……”

    “等等!”臧飞龙只觉自己一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多面,现在光听起来就脑仁隐隐发疼。

    他转头去看丘北山,“这些会花很多开销吗?”

    丘北山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多了。”

    臧飞龙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定了!”

    林冬还想说什么,臧飞龙摆手道:“从现在开始全体吃面,味道可以换着来,什么夜宵小吃都给老子禁了!”

    林冬嘴巴瞬间张大,“这不公平!”他已经愿意退后一步吃吃面了,怎么可以取消夜宵!

    臧飞龙眸光在他微张的红润小嘴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别开眼,“你若是这么想吃,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吃,你要是每天赚钱回来,我就允许你开小灶。”

    丘北山在旁边暗想:他们家大王要算计起来也不差嘛!

    果然,林冬的小脸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在原地又踌躇半响后便慢吞吞离开了。

    之后的大半天,林冬将自己关在屋里,晚饭是牛肉面,还是丘北山亲自送过去的。

    臧飞龙窝在大厅的虎皮椅上听下面小弟讲山下趣事时,见丘北山一脸凝重的从外面进来。

    他放下微微屈起的膝盖,尽量装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地道:“那小鬼怎么样?”

    “大王。”丘北山扁着嘴,“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

    “啊?”

    丘北山想了想道:“林先生看见面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看上去像难过的小动物,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好像被拳头砸了一下。”

    臧飞龙抿了抿唇,“只是吃碗面,他就那么委屈吗?”

    丘北山看了臧飞龙一眼,站到一旁道:“以后这种做黑脸的事,大王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被那双小眼睛盯着。”

    说着,他又抬手摸了摸心口,重复道:“好心疼啊。”

    臧飞龙不悦的冷哼一声,但神色显然有些走神了。之后下面小弟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提起兴趣来听。

    夜色渐深,火把燃着在屋内圈出橘色光芒。

    臧飞龙眼睛看着门外,心里琢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情居然会被那小鬼牵着走?高兴不高兴都看他的表情,他一扁嘴巴一委屈,自己好像做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偏偏自己又不甘心,非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可越不在意,目光就越是寻找着那抹瘦小身影。

    他要是用那张放光的小脸看着自己,笑得灿烂,双眼带了崇拜,自己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打了胜仗似的耀武扬威。

    这小鬼对人的影响力怎么这么大?

    臧飞龙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起身赶人,“都散了散了,老子要睡了。”

    众人这才起身告辞,丘北山也慢条斯理走了。

    臧飞龙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调整好了表情才慢慢朝自己院落走去。

    隔壁的房间燃着微弱的灯火,臧飞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想念那日和小家伙在这里吃点心看月亮的情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到林冬房门前,敲了敲门。

    “谁?”里头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还没睡,臧飞龙提了提音量,努力让自己威严起来,道:“我。”

    门里安静了,隔了会儿小孩过来开门,门只开了一个缝隙,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从里头看出来。

    “有事吗?”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没事不能敲门?”“哦,也不是。”

    “……”

    “……”

    两人就这么傻兮兮对视半响,臧飞龙耐性本就不好,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林冬扁了个嘴,“我要睡了。”

    臧飞龙额头青筋跳。我没来的时候不睡,我来了你要睡?这是故意的吗?!

    臧飞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弯怎么就扭成了一团浆糊,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我也要睡!”

    林冬无语看了他半天,“大王,你房间在隔壁。”

    臧飞龙伸手推门,“不管!我今天睡这里!”

    他力气大,林冬那小身板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一推就推开了不说,林冬还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缓住了身子。

    臧飞龙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到窗边油灯下的账本上。

    眉头一挑,他道:“你在算账?”

    “想看看怎么赚钱。”林冬见他已经进来了,干脆把门关上,又走回到桌边去。

    臧飞龙哦了一声,又在屋里晃来晃去。其实就是一间睡房,四周干干净净一眼望到头。林冬不知道他晃什么,也不理他了,兀自低头看着账本发呆。

    臧飞龙转身在床沿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了看小孩认真的背影,道:“想出办法了吗?”

    “唔……”林冬眨眨眼,“不好办。”

    臧飞龙平日虽不管账,但自己山寨里做了哪些事却是清楚的。好多生意往来也是他出的主意。

    他道:“太平村能自给自足,我们唯一的赚钱渠道就在池马镇上。山上的药材是由我们包给药材铺的,然后是我们自己种的粮食和瓜果。”

    三伏天快要过去了,到了秋天又是收获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可以大捞一笔。

    这片山地是他们唯一有的筹码,山寨里都是汉子,又不能绣什么丝帕织什么布匹。

    林冬自然也清楚,闻言点点头,“你说我们要是办个学堂,还有帮人办事如何?”

    臧飞龙一愣,“什么意思?”

    林冬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是学堂,可以教村里的人和镇里的人功夫,强身健体,若是有学武天赋的还能召集到山寨里来;第二是帮人办事,跑腿送信……保护人去往什么地方等等。”

    山寨里的人都是会功夫的,这点肯定没问题。

    臧飞龙摸了摸下巴,“这个嘛……”

    林冬眼睛一亮,“啊对了!还可以让走山路的人住到寨子里,收食宿费!”

    臧飞龙眼睛顿时瞪大,不可思议道:“你要我这山寨当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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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谁要在一起

    臧飞龙原本是第一个反对,但当丘北山等其他人也想也不想就摇头时,臧飞龙又不高兴了。

    “怎么,我这个山寨很差吗?还要我求着他们来住吗?!”

    众小弟僵硬地看向兀自喝茶的林冬,丘北山甚至想得更远:小林冬该不会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吧……

    就因为少吃了几口饭……

    总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显然剃光了头发之后思维太过活络,活络却不见得都是有用的。林冬慢吞吞开口道:“大王若真求他们,他们恐怕更不敢来了。”

    臧飞龙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扬起下颚,英俊的轮廓如同刀削斧砍,气质强硬仿佛容不得别人说半点意见。

    “客栈这条抹掉。”他道:“我山寨还没缺钱到这份上。”

    林冬却不这么想,撇开吃食不说,要招兵买马首要条件就是要付得起代价。除非拉到几个强有力的有钱人做后盾……

    想到这个,他思绪倒是飘到了那个金海石身上。好歹也是长安首富的幺子,可惜了金家一早就被昊天收买了。

    所以说官场中人每一步棋总是下的比别人早,也看得比别人远。

    臧飞龙见他发怔,伸手过去捏住小孩下巴。林冬抬起头来,忽闪忽闪的大眼从茫然中慢慢聚焦,随后疑惑道:“大王,你最近好像瘦了。”

    第一眼看见臧飞龙的时候他像头没睡醒的雄狮,炸着浑身的毛,宣告自己的领地权;之后又觉得他像犀利的鹰,耍起功夫来虎虎生风,眉眼间落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

    不过今日近看,臧飞龙似乎瘦了些,他骨架生得大,就算瘦了看起来也依然威猛,但肌肉比之前绷得更紧,线条更结实紧致,古铜色的皮肤带出男人成熟的味道;他黑发草草束在脑后,两腮略陷下去却更让五官立体起来。

    臧飞龙捏着林冬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冬养生太好,这皮肤吹弹可破,如凝脂又水滑,摸起来手感真是……

    惊觉自己走神,臧飞龙赶紧将飞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瘦了也是你害的!”

    林冬一愣,随即两腮竟慢慢红了起来。

    臧飞龙莫名其妙,就听林冬怯生生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大王厚爱,我怎么受得起呢?”

    “……”

    ……

    学堂和护卫的事由丘北山下山去联络,林冬又无所事事了,他不过负责出出主意,即为了自己能吃上饭,也为了兑现帮助臧飞龙的承诺。

    只是在钱还没赚回来的时候,面条依然作为左山头大营的主食,林冬心里碎碎念,一边抱着一只母鸡摸来摸去。

    “小花啊,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只能委屈你的身体了。”

    “噗……诶?啊!哇!”

    林冬突听头顶传来惊叫,莫名其妙抬头,就见一穿着月白武服的少年从头顶大树一路狼狈跌了下来。

    少年屁股着地,顿时呲牙咧嘴,头上身上落了一身树叶。

    “叶青衫?”林冬抱着鸡凑过去,叶青衫一转头,眼睛差点被鸡嘴戳瞎。

    “……原来你在说母鸡啊。”叶青衫站起来,拍了拍头发衣服,郁闷道:“我还当你个读书人竟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林冬乌黑眸子泛起笑意,他本就可爱,亲近谁时就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叶青衫不自觉地缓了语气,他个头还比林冬高出那么一点点,腰侧挂着配件,黑发用簪子束起来,看上去一派的英姿勃发。

    “你走错路了?”林冬只当他要回叶家庄却走错了路,走到臧飞龙这边来了。

    叶青衫摇摇头,神秘兮兮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冬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却纠正道:“你哥哥应该根本想不到这里来。”

    所以也就无所谓是不是危险地方了。

    叶青衫撇撇嘴,清秀高挺的鼻子皱了皱,显出几分调皮来,“管他呢,总之大哥二哥一定找不到我了!”

    林冬想起张君,问:“那离家出走的人呢?”

    “我送他去了驿站,他朝长安去了。”

    “长安?”林冬想起张君当时对地保说的话,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从长沙府过来,往长安去。

    长沙府张家……

    林冬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人来。叶青衫倒是想起什么,凑过来低声道:“你猜那小子为什么离家出走?”

    林冬正在走神,闻言想也不想道:“肯定和他姐姐有关系。”

    “哇!你好聪明!”叶青衫瞪大眼,一把拉住林冬手腕子,“我们一去闯天下吧!你我双剑合一定能成为当世第一神捕!”

    林冬慢吞吞道:“你有一把剑,我没有剑。”

    “啊?”

    “所以你只有一把剑。”林冬一脸正经地说完,叶青衫莫名觉得有冷风嗖嗖从面前刮过。

    “他确实是因为姐姐。”叶青衫摇摇头,继续道:“他很喜欢他的姐姐,但家里人却将她嫁给了长安的某个高官。他是追着嫁娶队伍走的。”

    林冬脸上露出了然,又见叶青衫笑道:“不过我倒很理解他的心情。”

    林冬眼里透出询问神色来。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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