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两相厌 作者:三娘万福

    第23节

    对面的公子倏地笑了笑,道:“能多大就多大,你放心,你替我做事,不会忘了你的。”

    这位公子同陈公子没有再说几句,稍稍坐了一会,便离开下楼了,他身旁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机灵的小厮。

    他从后门离开,坐上马车绕七绕八,从另一个门慢慢出了通县。一路向南五百多里,几天时间,他的马车终于行到江南首府襄州。

    襄州状况比通县情况稍好,但沿途听闻,不仅灾民,还有长久重赋,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农民也悄悄地扇起了火。

    公子坐在马车里,几不可见地略略一笑。

    他的马车最后停在了里南街。而后,趁着夜色刚刚降临,他徒步而行,从从容容地绕到了梁王府邸,在门口递了自己的名帖,安静地等在门外,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

    不出一会儿,梁王府的总管忙出门相迎。

    “吴叔,多年不见。”公子弯弯嘴角。

    吴总管忙道:“哪里敢当?您快请进。”说着,便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公子颔首,迈步走进。

    接到郑奕邀请的时候,王令宜是有些懵的,她心道自己从来跟郑奕不相熟,怎的好端端的要约自个儿喝茶?

    转念一想,可不是当时谢宝林犯的事?看也不看,直接拉错人的手了吧?王令宜酸酸地想。

    合姜问道:“您去吗?”

    “算了,皇后那小心眼儿的。”王令宜觉得还是不要找事了,免得谢宝林念叨自己。

    王令宜要是让谢皇后不痛快了,那么作为皇后贴身宫女的榕西也就不痛快,榕西不痛快,那么喜欢榕西的自己也不会好过。这么一想,合姜深以为然:“娘娘深明大义。”

    不过郑奕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心知皇后和贵妃不是真的水火不容,上次皇后的说的话她压根没当真,于是这次她又加了一句“皇后娘娘也去”。

    王令宜听了便笑了,这郑奕是真的很懂。不过也没准,谢宝林这个人,哪里有那么直接?指不定这次是骗了人郑奕,才有的这一出。

    故作犹豫几次,王令宜答应去了。

    去之前,王令宜还略略画了个淡妆。她总觉得自己相貌太过妖艳,而谢宝林一向喜欢雅致,所以这次她打扮得算是她进宫以来最朴素的一次了。

    地方也就约在御花园中的暖阁。

    王令宜到的时候,郑奕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听闻王令宜已经到了,郑奕就从暖阁里出来相迎,笑道:“贵妃姐姐。”

    王令宜对郑奕还算有好感,便也笑了笑:“怎么想起喝茶?”

    “就是,妹妹觉得姐姐性情真,很想结交一番。”郑奕这会儿也不含糊,直截了当。

    王令宜似笑非笑道:“很多人却不是这么说。”

    “人云亦云,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郑奕说得认真。

    王令宜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觉得郑奕讨厌,而一直在心里抵触袁夫人了。她看到了郑奕的眼睛时,她只觉得郑奕眼眸坚定而清澈。但袁夫人并不是如此,她的目光似乎朦朦胧胧罩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王令宜这次真心笑了:“说得好。不过,我这会儿可以进去了吗?”

    郑奕被这么一提醒,当即红了脸,忙道:“姐姐请。”

    里面的桌上除了各色糕点,的的确确有三只茶杯。王令宜心道郑奕也没骗她,便坐到主位边上的那只软凳上了。

    郑奕自己坐到王令宜对面,开始同王令宜谈天。

    过了一会儿,暖阁外有人道:“皇后娘娘到。”

    王令宜立刻就站起了身子,甚至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摆,也不知道方才有没有坐出褶皱来。

    谢宝林进来之时,便看见被热气熏得脸蛋越发若桃李的王令宜,像是期待又像是羞涩地望着她。那双凤眸眸光潋滟,像是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谢宝林念着郑奕在场,只稍稍多看了王令宜一眼,方才任榕西给自己脱了披风挂在衣架上,对两人道:“入座吧。”

    王令宜盈盈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谢宝林趁郑奕没注意,给她一个眼神:几日没见,倒还学会膈应人了。

    王令宜迅速做了个乐意的神色来。

    谢宝林自然坐在主位,王令宜和郑奕等到谢宝林坐稳才随之坐下。

    “你倒还真把她请来了。”谢宝林道。

    郑奕只当自己没听见。如今王贵妃应了她的邀约而来,就坐在她对面,郑奕有些紧张。

    “皇后娘娘这是不愿见到妹妹的意思了?”王令宜顺势问道。

    “本宫可没这么说。”谢宝林心道王令宜胆儿肥了。

    王令宜忍不住伸脚,想踢谢宝林一下。

    可踢了一下,王令宜看谢宝林没反应。就开始在心里头嘀咕。她再一抬头,只见郑奕面容通红,满脸不自在,像是被人踢了。

    王令宜知道自己踢错了,便尴尬地收了脚,然后面容淡定地问:“妹妹不好意思,方才本宫是不是踢到你了?”

    “没事没事。”郑奕摆手道。

    王令宜留意到了谢宝林传给自己的眼神:瞧你那点水平。

    王令宜想起那次一起吃饭的事情来了,谢宝林在桌子下嚣张得很。她承认,在这种事情上,她确实比不过谢宝林的厚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我晚上做完作业才能码字_(:3」∠)_

    困了,大家晚安。

    ☆、竹屋

    于是王令宜没理谢宝林,直接伸手把自己跟前的一盘香甜软糯的糕点推到了郑奕跟前,道:“吃吧。”

    郑奕受宠若惊,拿起箸夹了一小块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味道却很好,郑奕就笑眯眯地说道:“谢谢贵妃姐姐,很好吃。”

    谢宝林不动声色地盯着那盘糕点,轻咳了一声。

    郑奕忙道:“皇后姐姐身子不舒服?”

    “无事。”谢宝林暗暗用余光瞟了王令宜一眼。只见王令宜坐得稳稳当当的,细嚼慢咽,连个眼神也未曾给她。谢宝林心头不快,便放下茶杯,补充了一句:“只不过这几日感了风寒。”

    “那皇后姐姐可要好好养养。”郑奕显然十分贴心。谢宝林暗哼一声,比王令宜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可贴心多了。

    郑奕如此,反观王令宜,但见她素手优雅地捏着箸,稍稍偏了偏头,美眸目光流转,形状精致而饱满的嘴唇微微弯起,笑道:“哎哟,那娘娘可要注意休息。”

    听听,这不走心的。谢宝林瞪王令宜,几日不见,这个人简直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多谢妹妹关心。”“关心”二字若是仔细听,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令宜在心里笑得简直有些绷不住自己冷艳的外表,叫谢宝林再有心情嘲笑自个儿。

    郑奕自然也体会得到皇后和贵妃之间莫名的暗潮涌动,不过她本身对别人隐瞒的事并不会多探究,也没有意愿去问,所以她也只是偶尔说几句话。

    谢宝林对郑奕的态度很满意,至少不是不知进退的。不过王令宜是怎么回事,糕点全推到郑奕跟前了,反了她了!

    谢宝林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空空如也的桌子。

    王令宜不为所动。

    于是谢宝林忍不住开口道:“本宫饿了。”

    “饿了?”王令宜笑吟吟地问。

    谢宝林闷声“嗯”了一声。

    王令宜这才把自己跟前的那碟红豆凉糕悠悠哉哉地推到谢宝林跟前,笑道:“吃吧。”

    谢宝林一瞧,这是王令宜最喜欢吃的糕点,再看看郑奕跟前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于是谢宝林心里又平衡了。糕点在精,不在多。

    谢宝林吃得很满足。

    郑奕看这一来一去,心里已然更是明白了几分,于是只埋头吃点东西,也不敢再说话了。省得招了两人的嫌弃。

    这一场时间并不算太久,谢宝林刚面露倦色,郑奕便道:“姐姐累了吧?不若回去休息?”

    “甚好。”谢宝林应声。

    郑奕瞧了瞧王令宜,又笑得眉眼弯弯,道:“贵妃姐姐,认得您很高兴,不过今日妹妹有些事,跟皇后姐姐和贵妃姐姐不顺路,只能先行一步了。”

    这次换王令宜表扬郑奕:“不错。”很有眼色。

    于是郑奕盈盈行了一礼,先带着婢女离开了。

    王令宜见她走了,自己才稍蹦了两下,蹭到谢宝林跟前,伸手便要拉谢宝林。谢宝林却不任由她拉了,躲开了。

    “好好的,你拉我作甚。”谢宝林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王令宜笑道:“瞧你的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

    “难道不应该吗?”谢宝林瞧着她,终于舍得说这个问题了,“左右我到哪里都不惹人疼。”

    王令宜神情严肃下来,她竟不知道谢宝林心里是这么想的。原本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受待见的那个。而谢宝林才名在外,又端庄贵重,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但谢宝林的话才点醒了她。

    “抱歉。”

    抱歉这么晚才意识到这种事。

    抱歉她想要跟谢宝林共度余生,却不知道谢宝林心中所想。

    王令宜抱住了谢宝林,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道:“你来我这儿,我疼你。”

    “你疼郑奕。”谢宝林穷追不舍。

    王令宜:“……我是客气。”

    谢宝林得了准话,又挣开怀抱来,嘴角的那丝微笑收了收,矜持道:“大庭广众的,你要做什么?”

    王令宜:“……”她现在把话收回来,还来得及么?

    两人总不愿辜负见面的时光,就想把时间拉长再拉长,于是谢宝林想要带着王令宜到处溜溜达达。

    她们让合姜和榕西玩,自己则往人烟罕至的地方转悠,一会勾勾小手指,一会儿又拉来拉去,很无聊的游戏,她们也玩得不亦乐乎。

    王令宜忽而看见一个废弃的竹屋,站定脚步,示意谢宝林看,问道:“你知道这儿么,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好像是皇帝生母之前住过的。”谢宝林蹙眉。

    王令宜起了心思:“要不要去看看。”

    谢宝林道:“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王令宜兴致盎然,谢宝林也就不好拂了她的意,也就半推半就地去了。

    竹屋所在很偏僻,也很安静,安静到微风穿过丛林也听得清清楚楚。王令宜一看竹屋外侧的灰尘,低声道了一句:“这地方,好像真的废了。”

    但谢宝林却看见了门上的门环,纤尘不染。

    “假的。”谢宝林嘲笑,“皇帝不就爱做这种面子上的事?”

    这次倒是谢宝林主动走上台阶,伸手寻了干净的地方轻轻推开门,然后向后拉住王令宜的手,一起进去了。然后谢宝林重新关上了门。

    谢宝林说得没错,从外面乍一看这竹屋像是废掉的,但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显然是有人经常过来。

    “所以,皇上对太后的孝心,也都是装出来的?”王令宜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谢宝林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他对太后是什么情绪,我们怎么能知道?”

    王令宜瞧着竹屋墙上挂的画,画上女子很美,皇帝眉宇跟女子有几分神似,这几乎可以肯定,女子便是皇帝的生母。

    “先帝子嗣单薄,不过到底也不会让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子抚养自己的孩子。”谢宝林缓缓道,“当时的皇后抚养了现在的皇帝,不过在皇帝十几岁的时候,那个皇后就病逝了。”

    “可惜了。”王令宜道。

    “的确,”谢宝林赞同道,“据如今太后说,那时的皇后品行是极好的。”

    王令宜看着画中的女子,又问:“那么,皇帝生母又是怎么回事呢?”

    “极刑处死的。”谢宝林轻声道。

    王令宜吓得不由得后退一步:“极刑处死?”

    “据说……皇帝生母善妒,犯了许多错事,但事实到底如何,宫中老人已经讳莫如深,就算知道的,怕也被皇帝处理得干净了,我也只知道一星半点。”

    能到极刑处死地步,说明先帝已经不留半分情分,那么她的错事是错到了何种地步?

    “谢宝林,你有没有听见有脚步声?”王令宜忽而问。

    谢宝林当即拉着她到那口红木箱子边上,打开一看,堪堪能容得两个人。谢宝林便立刻让王令宜先进去,自己随后,然后慢慢把盖子盖上。

    刚躲进去,竹屋门便“吱呀”响了一声。

    王令宜心如擂鼓,大气也不敢出。知道她紧张,谢宝林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进来的正是皇帝。

    但随行还有一人,这人关了门,沉声道:“袁文伤势痊愈,不日就能回京。”

    皇帝的声音比她们以往任何一次听到的都要冷:“这点事他都办不好。”

    王令宜心头忽地剧烈跳动起来,她隐隐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听到的,是不为外人道的事,更有可能不是好事。

    “皇上,袁文治水才能原本也不如谢桢。”这人道。

    皇帝道:“这几大世家,对朕处处有掣肘,昨日朕收到消息,王家那几座铁矿还私自开采。”

    这人没再言语了。

    提到王家,王令宜愈发紧张了些。王家有铁矿,家里知道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一,可皇帝之前借着由头,就收了王家一半的产业。盐铁矿一事,皇帝向来没有管,如今看来,是打算拿王家开刀了。

    谢宝林作出了一个决定。她松开了王令宜的手,然后慢慢顶住箱子盖,一点一点往上托了托,直到露出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明德和秦王可有异动?”

    “未曾出过□□。”这人便接着道。

    皇帝不由得叹息道:“朕的这个皇妹,身为女儿身,却总是所求甚多。之前她还想让秦王去王令宜,为的不就是王家的财,要那么多财做什么,嗯?”皇帝平日在外不能说的话,便在此说了。

    “朕给她还指个孙家齐,还打算给她丰厚的嫁妆,朕难道不是仁至义尽了?”皇帝问。

    外面说什么,谢宝林已经听不见了,她定定地看着那个跪在皇帝面前的,脸上带个疤的黑衣男子,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王令宜感觉到谢宝林波动的情绪,抬手碰了碰谢宝林托着盖子的手,示意她放下来。

    谢宝林近乎木然地随着王令宜的动作,慢慢又将箱子盖住。

    “你先出去吧,朕要静一静。”皇帝道。

    待到竹屋门关闭,皇帝慢慢走向这箱子,缓缓伸出了手。

    王令宜听到他的脚步声,几乎立刻闭紧了眼睛。

    ☆、逃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难掩惊慌的一句话来:“皇上,江南有变!”

    皇帝伸手将红木箱子上面挂着的红穗拨正了,然后抬眼看着墙上的画像,从墙角瓷瓶里拿出鸡毛掸子,轻轻扫了扫画像,轻声道:“母亲,这屋子您可还住得习惯?早不习惯了吧?改日给您搬个新地方。”

    王令宜感觉自己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皇帝重新把鸡毛掸子归置好,后退一步,再次深深地瞧了那副画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随即大开房门。当迎到外面的光时,他就稍稍眯了眯眼,开口道:“那就走吧。”

    待到外面似乎没了动静,王令宜便立刻推了推谢宝林,压低声音道:“走吧?”

    “逃。”谢宝林尽力用最短的时间把情绪抽出来,对现下情况做出反应,干脆而冷静地纠正道。

    谢宝林率先顶开箱子。两个人从里面跨出来之后,谢宝林将盖子扣好,甚至顺手拨好了那条穗子。外面便隐约有了些许嘈杂声,距离还远。

    “跟我来。”谢宝林一把拉住王令宜的手,快走几步到墙角,松手挪开那架五层多宝阁。谢宝林随即又蹲下,照着记忆里的地方按了按,推下了一个两尺见方的通道来。谢宝林先把王令宜往洞里推,道:“你先下去。”

    还没等王令宜开口,谢宝林语速极快地道:“没时间了,你下去了我才能收尾。”

    王令宜立刻便钻了进去,然后给谢宝林腾开了些地方,谢宝林紧随其后,她先伸手把多宝阁往这边挪,挪得差不多了,她方才蹲下,重新扣上那层盖子。

    谢宝林湖绿色的衣裙也因此沾上了些土。

    这也不是密道,顶多就是从房子里能逃出来的一条后路。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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