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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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文案

    前半生,白辰是站在降妖师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风调雨顺,美人如云,争先恐后地送到他嘴边。

    后半生,他是人人可踩的落毛凤凰。

    腥风血雨,美人成了妖怪,争相恐后地要吃他。

    白辰怒摔:都特么以为老子是糯米团子,软糯可欺吗!

    众妖齐点头流口水((0﹃0)

    成功从纨绔子弟转型成了灭门祸首的白辰,

    立志要白手起家,重振祖辈斩妖除魔之雄风。

    然而有人说他活得苟延残喘。

    白辰和善地表示:关你屁事!(n_n)

    一道亮瞎眼的光表示:关我的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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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用指南:

    1、本文架空,请考据亲们手下留情,谢谢。

    2、主受,食用中如有不适,请直接叉,鞠躬。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辰,齐川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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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上门

    绥林县近来新上任了位县老爷,听说蒋方铎蒋大人为人严谨,公正廉明,刚一上任,就把牢里的那些十恶不赦之徒统统斩了。

    那日天朗气清,高悬的日头像是在蒋县令的身上披上了一件熠熠的龙袍,当然,“龙袍”这个词刚一说出口,说书人就恨不得嚼了自个儿的舌头。后来,他就白说了这一场书,分文不取,就指望着用银子来堵住听书人的嘴。

    “哐啷啷。”

    说书人傻了眼,桌上当当地丢下一大摞铜钱,面前站着位男子,疏眉秀目,皮肤白得不像话,唇角微微衍起,该是一张笑颜,却又怎么也说不上是笑,而那方唇色,缺了些红润。

    “说得不错,不过刚才第一个出门人,便是蒋大人。”男子越过他的身影,瞧了眼窗外,“所以,你这银子不收白不收。”

    说书人一脸怔懵,一大脸懊悔。

    白辰优哉游哉地出了店门,顺手掂了掂袖子里的钱袋。哎哟!他不记得自己大吃,大喝,大嫖,大赌过了啊,怎么银子就这么不经用呢。

    银票上的票额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小到只剩下叮叮当当的几枚铜板了。

    长街上热热闹闹,往来间,皆是响着金银声。

    人群中只瞧见一位衣着华丽闪人眼的老人家,身边跟着五五六六个狗腿子前倨后恭,替老人挡开了身前穿梭的人群,硬是在街上扒出了一条道来。

    “咦,这位大老爷是要去哪里?”

    白辰是走了背运,还是走了背运,刚想要搭讪上金主,就被横插上来的一人给拦住了。

    白辰一脸哭丧:“蒋大人,你都跟了我几日了,别人要是知道,怕是你这位新来的县老爷有龙阳之癖呢。”

    蒋方铎面无表情,一把攥着白辰的袖子拖走。白辰一路挣扎,留下那个一头雾水的大老爷和一圈彪形狗腿,瞧了他们两眼,又瞧了两眼,摇了摇头,回身继续走。

    县府的偏厅里,摆满了一桌的好酒好菜。白辰被蒋方铎一路拖着,垂涎欲滴地经过,然后,就这么经过了。

    “哎哎哎!蒋大人,到地儿了,到了!”

    白辰扒住了只桌腿不肯走,被蒋方铎一手扯开,依旧面无表情地拖走,白辰憋着嘴,朝一桌子的佳肴挥了挥手。

    蒋方铎自是故意带他经过膳厅,不然,要到大牢里来,又何必兴师动众地绕这么大一圈。

    阴冷,潮湿。锈迹斑斑的牢中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相比方才那一桌的喷香,这天壤地别更是深深深地打击了白辰。

    他收起五识,杵得跟块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你把这些人给本官弄明白了,那一桌子菜都是你的。”蒋方铎既然能把人抓来,也是掐准了他的死穴。

    自从老窝被人端了之后,白辰从寻死觅活到苟且偷生,终于能悠悠荡荡这么些年了,却唯有两大弱点不可说,因为不说也是人尽皆知。

    财迷,吃货。

    二选一的话,白辰铁定会选银子,毕竟银子可以买吃的。

    蒋方铎望见他一双如墨玉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想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他刚上任的那一日,官家的轿子在山道上迷了路,兜了大半圈都没有找到出路,前来接他的衙役很是紧张,说他们这是撞上了鬼打墙。

    绥林是个小镇,但因为是边塞重镇,朝廷也是万分看重此地,只是一任一任的县令来了,不是痴了,就是死了,搞得每一任县老爷,来上任时都如丧考妣。

    蒋方铎是前年京中殿试的探花郎,原本是个京官,潇潇洒洒走一任仕途,正该是意气风发时,谁知眼一花,站错了队,大丞相倒台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己一定会被牵连,不过还是没想到,会被牵连到这个鬼地方来。

    更没想到,一来,竟然当真遇到了鬼。

    蒋方铎的人马在山林里绕了多少日,他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在那场的迷阵中,连日出星落都不见了。他亲眼见着身边的随从一个一个发癫发狂,为了最后一口的水,拔刀相向。

    蒋方铎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想过他杀的第一个人,是跟了他六年的书童。

    书童死的时候,两只眼珠是往外凸起的,眼白完全变成了恶心的屎黄色,整张人,嗯,是一张人,就好像用了张人皮穿在一方骨架上,恐怖至斯。

    “咦?哪里闯进来的人,没有瞧见外面竖着那块牌子么?”

    蒋方铎是在自己快要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看见白辰的,那人的那张颜,身着一袭皓雪白衣,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蒋方铎错觉是仙子下凡,来救他这个濒死的可怜人了。

    蒋方铎就这么一直望着白辰,以至于白辰是怎么把他救出去的,他都不在意了。在意的是,他想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瞧着他,不要离开片刻的视线。

    白辰在他身上摸出了上任的公文:“蒋方铎,蒋大人,原来你是新来的知府,怪不得没瞧见我竖得那块牌子。”

    “嗯?”

    白辰扔了个白眼:“当官的,不都眼高于顶么。”

    说来,这确是白辰冤枉了蒋方铎,他是知府,坐轿子来的,哪里会瞧见白辰那块写得歪歪斜斜的警告牌,而且还是被杂草淹了一大半的牌子。

    白辰的指尖逸出一点青蓝色的光团,一跳一跳地飘在前面,跟盏路灯似的。

    “走吧。蒋大人。”白辰架着他,无奈地瞥了眼那顶碎成渣的轿子,叹气说,“大人,你是想要在绥林呆成疯,还是死呢?”

    “什么?”

    白辰掰着手指,把这些年的绥林知府一一报了通,其中三个挂了,死相恐怖,关键是咋死的,最后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四个痴了,还有一个勉强算是正常,只是一天到晚喜欢把自己扮成个青衣,叽叽呀呀地在城里乱奔,裸奔。身上披着两截从戏服上扯下来的水袖,吓得镇上的百姓都拿他来当唬孩子的大魔王。

    比如……

    你这娃儿再不好好吃饭,等陈老爷来抓你。

    人小不学好,居然去掀隔壁家李姐儿的裙子,等陈老爷来抓你。

    臭小子,明天再偷不到银子,等陈老爷来抓你。

    白辰学起那些七姑八姨来的模样,甭提有多惟妙惟肖了。看得蒋方铎是把身上的伤都忘了,还跟着他,露了个随心的笑容。

    “白辰?”

    “嗯嗯,老夫是叫这名字。”白辰冲那点蓝光招招手,“谈买卖呢,慢点走。”

    光团听话得很,立刻静静地浮在半空,还抖下了几点蓝色碎片。

    “急什么,大人这不是在考虑么。”

    白辰自说自话,不过蒋方铎明白,他这是在和那团蓝光交流。想这人如此轻易地入山,出阵,自己一大圈人走成了死境的地方,仿佛根本不在他眼中。

    而他所提到的那些前任,不是胡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整个朝堂都传遍了。是以,绥林被视作了龙潭虎穴,没有人肯来,自己若不是惹了罪,给他一百颗脑袋,他也是不愿来的。

    “保本官平安度过任期,条件你任开。”

    蒋方铎思忖半晌又半晌,终是先行开了口。

    “对嘛!蒋大人,早说就好了嘛!”

    白辰开怀一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桃花枝,敛成了一弯新月,就想让人醉死在这弯月色里,只是他的唇色依然苍白。

    牢里的油灯突然爆起了几点火花,爆醒了蒋方铎的思绪,皱了皱眉,猛一掌拍在案上,上面那副的镣铐被震得“当当”乱响。还把趴在桌上睡着的人给震醒了。

    白辰揉揉眼睛,一脸还没睡醒的憔悴:“怎么了?地动了?”

    蒋方铎扯着他的领襟,一把拽起:“让你做的事呢。”

    白辰眨眨眼,白润得几乎可以挤出水的脸庞就这么贴在蒋方铎的面前,什么话也不说。蒋方铎紧紧地盯着他,也是不说话。

    良久,牢中响起一道长长的叹息。

    “算了,你走吧。银子照常问管事的去拿,我吩咐过了。”

    白辰见他放开自己,跟着又背过身去,一抹高大的身形把牢里仅有的一点光线都挡住了。

    白辰碎碎念着:“还不承认,当官的眼高于顶。”

    他抓起掉在地上一张纸递了过去,上面仍是歪歪斜斜地写了一长串字。

    哪间牢房,关着何人,犯了何事,是冤狱还是真凶,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那些案子蒋方铎是调查过的,然而有些隔得久了,有些卖了人情,买了人情,就渐渐变成了无头案。他这次上任,首先断的就是这些无头案。

    白辰告诉他,那日阻他在山里的,大多是那些被冤死的犯人,凭心头一点怨恨,成了厉鬼,生前恨死了朝廷,死后更是专害他们这些官爷。

    那会儿,白辰把蒋方铎送到县衙门口,蒋方铎问他:“你既会捉鬼,为何不把他们捉住?”

    白辰在蒋方铎身边转了两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他们要害的人是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又非谁人都害。”

    蒋方铎忽然笑了笑:“白辰,说实话。”

    “呃……”

    白辰抬眼望向县衙门上那块匾额,恰好斜阳的余晖洒在上头,好像许久未见的清明。更恰好,蒋方铎站在了石阶前,衣衫虽褴褛,但人面上不知哪来的正气。

    “没人给本上仙捉鬼的银子,赔本的买卖,老夫不干。”

    蒋方铎笑:“我给。”

    ☆、离奇男尸

    蒋方铎一进门就瞧见白辰抱着一桌子的饭菜吃得不亦乐乎,还顺手打包了几个素菜,说是带回去给和尚。

    蒋方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白辰会住在长空寺里,天天对着一群卤蛋脑袋,有这么好看?白辰每每吓唬他,自己也是妖,指不定哪天就变身了,和尚寺里法气足,能镇妖。

    然而,蒋方铎却是不信的。

    白辰啃完了最后半只鸭腿,抹抹嘴,拎过一只硕大的打包:“多谢蒋大人款待,下次继续。”

    蒋方铎发现他带走的那只包裹,远比他吃的要多上许多,蒋方铎吩咐左右,下回再多准备些。

    “蒋大人,之前路上遇见的那位大老爷身上,真的有妖邪。”

    白辰背着包裹,竟又匆匆折了回来。

    入夜的寺里,一水的宁静,白辰趴在长空寺后院的池子,惬意得不得了,也不是他胆大,露天裸泡,而是他自己画了道结界,常人瞧来,那是一间茅厕,还是间整了一半的茅厕。

    住持玄苍问过他,障眼法为何要弄成一间茅厕。

    白辰把一大包斋菜搁在他面前,长空寺香火一般,这些年县里妖祟横行,他们这些和尚又只会敲两下木鱼,念两遍经文,对捉妖一事很不在行,渐渐地山门凋敝,香火都快断了,而玄苍身为住持,又要养一大寺子,着实捉襟见肘。好在白辰的“化缘”手法彪悍,每次还都能是大包小包地带回来。

    玄苍招呼了僧众一起吃饭,白辰摸着肚子往后山走。

    “一池温汤和一间坏了的茅厕,你们凡人对哪个会避得远?”

    “阿弥陀佛。”

    大大小小的僧侣挤挤挨挨地围坐一团,玄苍双手捧着碗,却不自禁地颤了颤。他想说,白辰用不着画结界,因为那里早已被他划作了寺里的禁地。

    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一点金光,金灿灿的,像滴菜油似地飘在水上,正一点一点地朝白辰的方向移动。

    “哎哟,你来啦。”

    白辰睁开双目,眼底仍是一片迷蒙的水色。

    金光一顿,如同被当场抓了现行的鬼祟分子,不知是不要脸地承认,还是不要脸地逃走。金光还在犹豫,就听白辰发话道:“你每回都看老夫沐浴,也是不怕长针眼么。”

    金光蹦了蹦,跃出水面时好像变大了些,白辰觉得他这应该是在自豪。

    “不过,看在你每次都能不费力地通过我的结界,就饶了你了。但是……你爷爷的,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通过老夫的结界!”

    白辰伸手去捞那团金光,金光索性像水一样地蹭上他的手掌,将他整只手掌都包裹进去了。

    “嗯,冬天当个暖手炉不错。”

    又柔又软,带起一手的暖融,白辰把软塌塌的一片金色举到眼前:“你认识我?”

    金光又蹦了蹦。

    “什么时候认识的?哦,忘了,你只会蹦跶。”

    金光不蹦了。

    “哗啦啦。”

    白辰从水里起身,那团金光瞬间暴涨,霎时满池子都被淬上了点点金粉。

    “都看了这么多次,还是那么大惊小怪。”

    白辰扯过衣裳将自己裹严实了,上岸的时候,却仿佛褪去了水中的温润,冰冷的声音,冷得令人毛骨发寒。

    “若你我相识亓门,那我……任何一人都不要再记起。”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铺满池子的金光顿时像泄了气般,越缩越小,最终变成了指甲盖大的金团子,再是狠狠地蹦跶上了岸,一下窜向白辰离开的方向。

    翌日,天色才透了些朦胧。县衙的两扇黑漆漆的大门被人拍得“砰砰”直响,蒋方铎胡乱披了件外衣,就匆匆赶了出来。

    衙门前,横了一具用篾席卷着的尸身。死状恐怖,掀起篾席的衙役当场就在边上吐了出来。

    蒋方铎忍着恶心查看,男子全身泛黑,就跟从油缸里捞起来似的,连一双眼珠子都染成了黑色。

    围观的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出了这名男子,却是绥林县里收夜潲的老顾头。

    衙役询问了一圈之后回禀蒋方铎,老顾头无亲无故的,在绥林县的北片收夜潲,每晚丑时过一刻上工。

    “谁人第一个发现的?”

    蒋方铎面色越发难看,衙门那几个人也更加不敢说话,要知道这样的尸体,一模一样的死状,义庄里还摆着五具呢。

    近两个月里,隔几日便会出现一具半夜死掉的镇民,死因不详。仵作看吐了好几个,也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蒋方铎倒是想过找白辰,但那人看着游手好闲,实则身子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连唇色都是苍白的了。至于这人到底有啥病,蒋方铎也不是个八卦的人。白辰能帮他清了那些陈年旧案,度化那些冤魂,他已是感激不尽了。

    “是打更的李郑,他说他路过北城时,发现老顾头靠在未安巷的墙上,夜潲车翻了一地。”衙差翻着记录册子,不时地在鼻子前扇一扇。

    衙门外院,仵作蹲在尸体旁,面上严严实实地戴了三四层面纱,可仍旧挡不住一层层透进去的酸腐臭味。

    蒋方铎也不戴面纱,背着手走到仵作身边:“还是同样的情况么?”

    “是是。”仵作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可眼中却露出一丝恐惧。

    “怎么了?”

    仵作拿起一柄细小的刀子,抵在尸体的脖颈处,比划了两下,又两下。突然撒手了刀子,一翻身跪在蒋方铎面前。

    “大大大人,这……这尸体有妖祟。”

    长空寺在山里,山里的清晨,鸟语花香,叽叽喳喳地把白辰吵醒了。他一怒之下冲出屋子,指着空气大吼:“你再聒噪,老夫把你阉了炖汤!”

    “来美人啦!来美人啦!来美人啦!”

    半空中突然窜起一道黑影,急速俯冲下来,然而两只爪子刚要搭上白辰的肩膀,就听“嘎嘎嘎”一身短促的惊呼。

    一只被冻成冰棍的八哥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一大清早,吵死人了。”

    白辰嫌弃地踢了它一脚,冻鸟咕噜噜地滚了半圈,跟着翅膀噼噼啪啪地扇了扇,扇掉一身的冰渣子。

    “美人穿粉色的,粉色的,粉色的。”

    八哥叫“大黑”,白辰哪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给它起的,它每天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叫早,越早越好,把白辰闹出来后,就开始和他激烈地讨论哪位女香客漂亮,日复一日,这只色鸟乐此不疲。

    大殿上,一名身着淡粉罗裙的女子刚刚跨过大殿的门槛,就被大黑一眼瞧去了。

    “鸟眼真尖。”

    白辰忍不住腹诽了声,但在瞧见那名女子之后,双眉却慢慢敛起,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一变。

    “胭脂是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大黑就差嘴边淌下几滴口水了。

    “哪款胭脂不是红色的。”白辰往大殿走。

    女子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眉目间却渐渐凝起悲怆,她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只是没念几句,竟是落下了两行泪来。

    “美人哭了,美人哭了,美人哭了。”

    大黑又扑棱了过来,被白辰一巴掌打翻下来,大黑翻了翻眼珠,嚎了声:“你敢打你爷爷,你爷爷的。”

    白辰一脚踩住他的翅膀:“胆肥了?敢当老夫的爷爷?”

    大黑两腿一蹬,想卒,没卒成。

    女子上完香后,添了好大一笔香油钱,吓得录册的小和尚赶紧去告诉了玄苍,长空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款子的收入了。

    玄苍匆匆赶来,却被白辰先行拦在了殿外。

    “把美……姑娘请到洛叶林去。”这是受了大黑荼毒的余威,白辰咳嗽着改口道。

    玄苍不解:“为何?”

    洛叶林毗邻长空寺,从侧门出寺,山间有一大片枫树的林子,因为离长空寺近些,玄苍有时也会让僧侣打理打理,初时在捡了两年的落叶之后,僧侣们发现林子的枫叶居然经年都是红色的。

    那会儿玄苍刚当上住持不久,寺里流传着他夺了师兄的住持之位,故此这长空寺里出了妖邪。

    玄苍无奈,只得一个人入林子捉妖,他捏着的一串紫檀佛珠,早已捏出了满手的汗。所以当白辰叫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一哆嗦,脚底打滑,一头往山崖下栽去。

    “和尚?你是来找老夫的么?”

    玄苍被白辰提了回来,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辰。这人一身月白的袍子,浅色的双眉,目色朗朗,唇边挑开一弯笑意,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文尔雅的,除了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

    玄苍错以为自己大概升天了,不然怎会遇到神仙。

    之后才知道这林子是这人画下的结界,只是他闲来无趣,便想着逗逗他们这些和尚,见他们吓慌的模样,聊以慰藉。

    玄苍只能暗暗地鄙视一下,此人实在有够无聊。

    两人熟稔了,白辰便堂而皇之的蹭吃蹭喝蹭睡蹭到了玄苍的寺里,而这洛叶林里,玄苍倒是一直吩咐人照看着。

    “那里的结界,你没有撤走吧。”玄苍想起来问道。

    白辰耸耸肩:“自然没撤走。万一收妖时,吓到你的那些小娃儿,怎生是好。”

    玄苍呼吸一紧:“你是说那位女施主是妖?”

    白辰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去!小妖儿肯定不是来添香油钱这么简单的。”

    玄苍走后,白辰掂了掂自己的钱袋,一枚两枚……怎的这铜板竟是越数越少了。

    “唉,又得去坑蒙拐骗了。”

    白辰正收起钱袋,大黑没头没脑地撞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衔走了他一枚铜板。大黑越飞越远,越飞越远,留给他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你这只死八哥!”

    ☆、强取豪夺

    洛叶林被寺里的和尚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得白辰想要找个地方隐蔽都没有,无奈只好大咧咧地站在林子里,想着,又折了两片叶子挂在自己的肩头。

    大黑呱呱叫着:“装斯文,装斯文,装斯文。”

    可怜它还没呱完,一枚叶子卷成的小箭直接将它弹出了林子。

    “你爷爷的,你爷爷……”

    大黑的聒噪余音缭绕时,就见那名粉衣女子在一小沙弥的引路下进了林子。

    被古古怪怪地请来这林子,女子居然也不诧异,却是方才同她说起此事的玄苍诧异了,不过他事后又想起白辰所言,这女子是妖,他一颗凡俗人心自然猜不了妖的心思。

    林间枫叶满红,映得那头日色都淬上了胭脂红,徐徐铺在女子的脚前,勾勒出她一袭身影的曼妙。

    岂料,光影骤乱。

    虚无间,一抹茜色光芒瞬间爆起,顷刻打碎了林间的宁静。

    光芒刺目,汹涌来势,竟要将空间一劈而裂。

    且见女子的身影迅如光电,似掠光乘风,一点紫光直追眼前的那抹白色身影。

    林中落叶纷纷,漫天舞过,无一不被卷进那片紫红光晕中,形如浪尖激荡起的飞花,惊得涛声阵阵。

    “老夫好意留你做客,你竟上来就开打。”

    “轰!”

    只听一声巨响,天际炸起一道绚烂的蓝光,摧枯拉朽地将整个天幕都一把扯了下来,爆裂的幽蓝光芒,如一方巨大的穹顶,把那些纷飞乱撞的紫电一并罩下,仍凭笼中炸响无数道惊雷。

    好好的一座林子顿时像被洗劫了般,东窟窟西坑坑,处处疮痍。

    白辰惋惜地摇着头走在过来,掌心中漂浮一颗蓝色的冰珠子,内里闪烁着数点紫光,这人竟是把方才的这一幕悉数圈进了他的九幽灵火之中。

    女子无力地伏在地上,披头散发如同个泼妇,哪里还有方才一半的贤淑温雅。

    白辰不知从哪棵树后拖来了把看着已经腐了一半的椅子,然而他坐上去后,竟然没有裂掉。

    “来找我做什么?”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那颗珠子,啧啧啧地说,“你的元魂太弱,强用灵元力,骗骗那些目不识妖的凡人还成,想唬我,也是胆子忒大了些。”

    “呜呜呜……”

    一头乌发遮住了头脸,若是常人看到,大概会吓叫出了鬼,白辰倒是还好,毕竟他自己就是再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死皮赖脸回来的人。

    但是!

    这种一言不合就哭哭哭!

    “再哭碎你妖丹。”

    “嘤!”女子凄凄惨惨地抬起一张化了妆的脸,眼底挂着两行哭花的泪痕,“求上仙救我。”

    正如白辰所料,这女子的确是妖,但这具身子却不是她的,一阵凉飕飕的阴风过后,那副女子的身子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边上站着一道几近透明的身形。

    瞧着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梳着一对猫耳似的丱发,抽泣着说:“上仙,我本是只灵猫……”

    白辰插嘴:“野猫就野猫。”

    “呃。”少女噎了口,顿了顿继续道,“家在京城东教坊……”

    “教坊的礼乐听多了?说话也说不利索了?”

    “呜……”少女又是嚎啕一声,大哭起来。

    少女自称秋儿,原本是只猫妖,在京里最有名的乐坊东教坊修炼,就指望着修成人形的那一日能像教坊里的女子七分,气质婉约,撩人心魄。

    结果,不知走了什么背运,竟是让哪只怨魂夺了身躯,反倒将她这个正主赶了出来,猫儿的元魂飘飘荡荡,无路可去,便寻了一些身子骨弱的女子俯体。好在她无甚险恶心思,并没有吸食宿主的精血来护养自己越来越弱的元魂。

    “你那只本体呢?”

    她既在京城丢了本身,可为何会来到边陲绥林,多半是和她的本身有关,只不过,一只衰弱成这样的元魂,难怪斗不过那只强取豪夺的怨鬼了。

    秋儿耷拉着脑袋,唉声唉气:“找不到了。我发现我和那副身子之间的呼应愈来愈少了,近两月里,更是完全断了联系了。”

    “上仙。”秋儿一下子跪在白辰面前,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上仙,我诚心诚意修了这么多年,没有坑害过任何一人,只想修成人形,脱去妖骨。上仙,秋儿不想前功尽弃啊。我拜了好几间寺院,但只有上仙认出我了。上仙,秋儿求求你,我不想这么死啊。”

    少女哭缠在他的脚下,白辰忽然有些恍惚,脑中闪过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隐隐中,仿佛也有人曾经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公子,如烟求你,我不想这么死啊……

    玄苍得了白辰的吩咐,不敢胡乱踏入林中,他只能瞧见林中的枫叶片片旋落,却瞧不见那一道结界内发生了何事。

    “住持,今个儿风不大,怎的这叶子落得这般快。”

    小沙弥站在他身边,踮着脚向里面张望,望见的,仍是一片参差起伏的枫树。

    “嘎……嘎……”

    玄苍抬头望见大黑优雅地在半空划了个圈圈:“进去啦!进去啦!进去啦!”

    玄苍朝他拱了拱手:“多谢。”

    这才吩咐了僧众进去找人。不多时,就见小沙弥身后跟着方才的那名少女,少女经过玄苍面前,恭恭敬敬地敛衽行礼,对他道:“多谢大师指点。”

    “施主慢走。”玄苍着人亲自把人送出了山门。

    玄苍在林外站了会儿,半天没见那人出来,犹豫之后,还是进了林子去寻白辰。

    “玄苍?”白辰正慢吞吞地挪着脚步,乍一见到来人,忙是招手唤他,“来来来,扶我一把。”

    玄苍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鬓边渗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气息都是不稳的。

    “怎么回事?那女妖怪这么厉害?”

    玄苍刚要把人扶住,乍然冒出一道金光,猛地将玄苍推在一边,跟着听见白辰一声斥吼:“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出现作死么!”

    玄苍不明所以,定睛瞧去,却见一束金灿灿的光芒虚虚化成了一道人影,将白辰牢牢圈在身前,白辰骂得呲牙咧嘴的,只是没骂两句,便索性窝在那道金光怀里,不说话了。

    玄苍忽然一个哆嗦,他觉得那道金光好像还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白辰问玄苍要了些香烛,符箓:“那只小猫妖不会惹什么祸,倒是现在宿在她本体上的那只幽魂有些棘手,看来得老夫亲自出马。”

    玄苍指着香烛问:“那这些是做甚。”

    白辰呆住,左左右右地看了看玄苍,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坑蒙拐骗的本钱啦!”

    玄苍:“……”

    玄苍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半空中却砸下一堆的咋呼。

    “你爷爷的,又要装神弄鬼了,装神弄鬼了,装神弄鬼了。啊。”

    白辰指尖跃出一点幽蓝,跟束火焰似的,直接射翻了那只叫噪的大鸟。

    阴沉的天空垒着重重的乌云,时不时降下隆隆的雷声,街上少了往来的人烟,县衙门前更是空无一人。

    白辰拿着鸣冤鼓的棒槌掂了掂,作势就要敲上去,大门在这时打开,竟是蒋方铎亲自来开的门。县老爷一脸阴翳,害得白辰以为自己倒欠了他的银子,不过,就算欠了,他也是不会拿出来的。

    “轰隆——”

    天际猝然打下一道雷光,“轰”的一声爆响,不知劈到了什么,循声望去,西郊城外,竟是燃起了一片焦黑的烟雾。

    “你来,有什么事?”蒋方铎问。

    “领钱。”白辰答。

    两人还没走到内堂,便开始下起雨来,悉悉索索地落在院子里,游廊的檐下立时挂起了串串雨幕。

    白辰站在廊下,漠然看着雨水打湿了院中的青石板,洇过一道浅浅的焦痕,好像那三尺见方的地方刚刚被焚过一样:“近来县里可有怪事?”

    蒋方铎不明所以。

    “唉。”白辰叹了口气,指着那块黑影,“摆过尸体了?”

    蒋方铎顿时语塞,半晌,白辰掬了把雨水泼在他的脸上,他猛地惊醒:“你如何知道的?”

    白辰甩甩手:“大人,你一整张脸都写着,好烦好烦好烦……”白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暗自啐了口,回头一定阉了那只色鸟。

    蒋方铎在马厩了转了半圈,最后还是让马夫赶了辆马车,他心急如焚,只是顾着白辰的身子,还是弃了马车。

    白辰上马车前,顺道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不知道是不是蒋方铎的错觉,义庄这里的风雨都大了很多,他下车的时候,脚下一不留神,一脚踩进了水坑,幸好被后下车的白辰拉住,不然堂堂的县老爷就要跌个狗吭泥了。

    随从点了油灯,只是那点微弱的灯火怎么都照不开这个偌大阴森的义庄。

    “这是今早送来的,两个月来的第六具。”蒋方铎接过了油灯,在前头引路,老顾头的那具尸身他还记得位子,离大门最近的那一张横板上。

    “仵作验过了尸,然而都验不出个所以然。这一具,他同我说,这些尸身沾惹了妖邪。”蒋方铎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你已经打算来找我了是不是?”白辰笑笑,随手去掀罩在尸身上的白布。

    “等一下!”

    ☆、抽丝剥茧

    “这么臭!”

    白辰一跃而出,竟是连大雨都顾不得,气急败坏地跺脚:“蒋方铎!你不早说!”

    蒋方铎一脸无辜地跟了出来:“我提醒你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对。”

    白辰一把推开蒋方铎,又立时冲了进去,满屋子的腐臭,而这次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似的。

    老顾头的尸体依然是墨墨黑的一团,跟条烧火棍似的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白辰伸手按上他的脊骨,一条脊骨竟跟铁片一样,绷得直上直下的,如同那些个烤串,铁条上串了肉,就是眼下这尸骨的情形。

    蒋方铎也没见白辰带了匕首,这人的掌心溢出一团幽蓝,瞬间凝结成一把冰凌刀,手起刀落,直接剖开了尸体的胸腹。

    一道细长的口子,却叫蒋方铎满满当当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明明是人,却几时成了一只乌骨鸡,皮肉,骨头,脏腑都变成了黑漆漆的一色。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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