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 作者:轩辕悬筱悬

    第1节

    《楚楚(出书版)》作者:轩辕悬/筱悬

    文案:

    命运多舛的小柳,本是一艘画船的小倌。

    一次盗贼劫船杀人,好运的他躲过了一劫,被恩人所救。

    本想自此就可以脱离苦难的日子,与恩人隐居深山平静过日,但在楚岚的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楚岚初次见到小柳,他不过是瑟缩在马车中、毫无姿色的瘦弱小倌罢了。

    原以为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必是心怀不轨地纠缠上师兄那老实人。

    谁知,在他用替师兄处理麻烦的态度想逼走那小倌的同时,却发现事情似乎与他所想有所出入。

    究竟他是个心机深沉的小倌,或者是无辜苦情的落难者?

    也许,只有将他绑在自己身旁,好好观察才知道了……

    楚楚(上)

    作者:筱悬

    上 文案:

    命运多舛的小柳,本是一艘画船的小倌。

    一次盗贼劫船杀人,好运的他躲过了一劫,被恩人所救。

    本想自此就可以脱离苦难的日子,与恩人隐居深山平静过日,但在楚岚的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楚岚初次见到小柳,他不过是瑟缩在马车中、毫无姿色的瘦弱小倌罢了。

    原以为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必是心怀不轨地纠缠上师兄那老实人。

    谁知,在他用替师兄处理麻烦的态度想逼走那小倌的同时,却发现事情似乎与他所想有所出入。

    究竟他是个心机深沉的小倌,或者是无辜苦情的落难者?

    也许,只有将他绑在自己身旁,好好观察才知道了……

    楔子

    「这会儿天上星星真多,对吧?」

    「嗯……很多。」

    「那,齐嘉义是个混蛋,对吧?」

    「啊……」

    「哼!」

    第一章

    齐嘉义是名满天下的少侠。

    二十岁出道江湖,四年光景已是正道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行侠仗义,施恩不图报。只是不知为何,在他二十四岁风头无两的时候没了音信。江湖传言,他生性淡泊,看透名利,做隐侠去了。

    此刻,深夜无月,齐嘉义沿着江边疾驰。他得到消息,一伙常年为恶水域的匪人今晚要在附近动手,此去正为除贼。

    可是他到的晚了,江中那艘富丽堂皇的楼船已成了人间炼狱。远远地,只听见楼船里不断传来凄厉惨叫,更有些人惊恐下竟从船上跳入水中逃生,而江面宽阔,跳入水中也是死路一条。

    齐嘉义一提气,纵身跃起,在水面上略停了三次便已落到船上,船中情形落入眼中,他更是怒火狂燃,十几个水贼正在屠船,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遍地都是血迹和尸体。

    狂喝一声,他揉身扑上,秋水剑密雨般舞起……

    片刻工夫,除了跃水而逃的两、三盗匪,其余全皆毙命于秋水剑下。可他没半点开心,如果他早来半个时辰,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咬着牙,默默在船上搜寻是否还有生还者,终于在最下面的底舱听到些许声息,一掌将虚掩的舱门推开……

    舱内很黑,地上躺着两具尸身,似乎下面还被压着一具,该是三具。不对,下面那具小的在动!

    齐嘉义忙从怀内掏出火熠子,将门口的灯点亮。舱内情形让他一呆。

    底舱住的应该是下人,地上两具尸体虽然衣衫不整却仍看得出是仆从打扮,被压着的是个瘦小的孩子,头发蓬乱,面部向下,身上只有破破烂烂一件褂子,下身光裸着,依稀看到臀股间红白相间的污物。再看两个仆从胯下凶物都沾着血污,也便明白发生何事。

    此时,小孩正慢慢挣动,一双眸子从掩翼的蓬发中露出,眼神惊惶闪烁,手偷偷移向身后,大概是想用身上的破布遮掩下身。

    齐嘉义双眉微皱,却也不出声,将剑取下,脱了自己袍子,然后从尸体下将寒颤畏缩的孩子裹了抱起,眼光扫及,见小孩双腿间两丸微颤,竟是个男童。心里暗叹,看来船主也非是什么好人,竟然纵容仆人作此恶行,枉死也算报应。不过这男童确也侥幸,匪盗匆忙间两刀砍杀了仆人,竟将他漏去。

    孩子在他臂间不敢稍动,即使四肢尽都怕得发僵,显见是经常被苛待的。

    齐嘉义抱他上楼,再仔细看,死去的人中果然有歌舞妓和一些打扮花俏的小倌。他问那孩子:「你是和这些人一起的吗?」

    小孩失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闻言略略点头。

    他本想再问,又觉得没甚必要,便又沉默不语。

    他抬首看看这艘死气沉沉的船,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叹口气,将那孩童夹在臂下重又掠回岸上,只不过此次在水上停了四次。可就这般,已将那小孩惊得两眼圆睁,像望着神袛一般地看向他的恩人。

    齐嘉义夹着孩子直奔出去几里地,才看到远处村落,此时天之既白,他急于追缉漏网的盗贼,在村中找了家模样良善的农户,给了些银两,让他们请人医治并照顾晕阙过去的孩子,便径自离开。

    也是他走得匆忙考虑不周,男童的伤势在那隐蔽处所,又有血污精斑,旁人一看便知究竟。农户虽朴实,对这不干不净的妓倌却打心眼瞧不起。

    男童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农户家的床铺上。感觉下身凉凉的,该是受到妥善医治,他慢慢想起前事,记起是那个大英雄救了自己。

    想到恩人,他心里便暖暖的,恩人浓眉深目,是英俊非常的青年,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没有流露半分嫌恶,还很温柔地对待他,这是过去从来没有的。

    农户毕竟是本分人家,看在银钱份上总还照顾周到,见他醒了,当家的农妇便进来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啊?送你来的是你什么人?」

    男童起先看到农妇有些惊吓,躲在被子里微微发抖,见她没甚恶意,才轻轻回答:「我叫小柳,那人是我恩人。」

    「小柳啊,」农妇脸上流露些不自在,听这名字就像妓馆里小相姑的,声音也柔柔弱弱没半点男孩儿的样子,「那你姓什么?多大了?哪里人?你那恩人是谁你晓得么?」

    小柳也不觉得农妇问得多,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没姓,就叫小柳,今年十五了,是……本地人,我不认识恩人。」

    农妇吃了一惊,看不出这么瘦弱竟然十五岁了:「那你恩人在啥地方救你?」

    小柳却抿了嘴再不吭声。农妇见问不出来,便怏怏地离去。

    小柳默默地躺在床上,即算再感激农妇照顾,也绝不愿说出过往。因为他不要回去,死都不要回去了。

    他自小就被卖到江里的花舟上,因为长得瘦弱,又老实嘴笨,在一众小倌里是最受欺负的,被客人打骂倒也罢了,连龟公歌妓都经常欺负。他逃过几次,更被得了教训,小小年纪已然认命。前日那艘楼船的主家叫了他们去陪酒,他便被挤兑去陪那几个龌龊的下人,盗匪杀到船上的时候,他正在底舱受辱,生不如死的关头,身上两个家伙竟给杀了,还将他压在身下,保全了他的性命。

    小柳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涯。

    但是,虽然花舟上的人多半当他死了,能够脱离苦海,可身无长物,又无谋生手段,以后怎么活下去呢?

    齐嘉义离开一月后,农妇开始和丈夫嘀咕:「当家的,虽说钱是留了些,可看病都花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每天好饭好菜伺候那……家伙,吃得比俺们二狗还好!」说到「那家伙」时,眼神流露不加掩饰的厌恶。

    其实小柳的伤势并不重,但是多年日积月累,体质太弱,此次受了惊吓,竟接连高烧了半月多。这会儿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路,却也两腿发软。再加上从小在花舟上长大,耳濡目染,举止行为总有些风尘味,看在农妇眼里更是厌恶,反倒是她丈夫和几个孩子表现得比较和善。

    小柳虽然老实,多少还懂看人眼色,知道农妇不喜欢自己。他又想,在别人家里待着确实不能白吃白住,应该和其它人一样做活。

    次日,他提出要一起下田的时候,农夫和几个孩子都笑,大儿子二狗才十二岁,不但个子比小柳高一个头,胳膊上都已经有了硬硬的疙瘩肉,他笑得前俯后仰:「就你这身板儿?」可农妇却觉得好,干活总比白养的好!

    农田里的活儿很累,大太阳底下,勾着腰一做就是整个时辰,小柳从没下过田不说,大病初愈,又体弱,银晃晃的毒日头差点将他热昏在当地。但是,他心里想着绝不能给人小瞧了,自己好歹是个男人,虽曾做过小倌,可如今要争气。

    但世上的事就这么恼人,小柳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一塌糊涂,调养还不见得调养得好,更何况做苦活,正午的时候,终于还是晕倒在农户的水田里。

    晚上,他醒来,便听得隔壁农妇大喊大叫:「这样的人养在家里,吃得都比咱们儿子好,你乐意我不乐意!」

    「这孩子挺可怜的,再说他不也尽力了……」农夫无奈的声音。

    「他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营生的,一天到晚扭个屁股,装得可怜样,看得就来气!比镇上的窑姐还骚!你个天杀的是不是看上他了!天杀的!」农妇一边骂一边号哭起来。

    丈夫被吼得毫无还嘴之力,径自关门出去了。

    小柳默默听着,泪流满面,双手在被子里紧紧握成拳。

    原来,别人是这么看他。

    他不是天生干这营生的,他会改,他会好好下田做活,别赶他走。

    再第二日,小柳虽然头昏脑胀,浑身乏力,还是坚持下田。农妇在侧冷冷瞧着,小柳只觉得芒刺在背,更注意自己走路,千万别再扭腰。

    水稻插秧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小柳撑着做了半个时辰,额上虚汗一层层沁出,身上衣服都被汗湿,紧紧贴到身上,眼前金星直冒,却也默不作声。

    「歇会儿吧,我媳妇他没什么坏心,就是嘴臭。」农夫的语气很温和。

    小柳心里感激,正想道谢,却感到臀上放了一只手,那只手有点胆怯,但还是慢慢滑向两股之间的狭缝……

    他浑身发颤,只想吐出来,挣扎着挥去身后的农夫的手,踉踉跄跄奔出水田,将农夫的喊声甩在后面,跑了很久,却也没多远。

    他愣愣地停在出村的路上,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农妇的声音传过来:「小柳哥儿,你看谁来了……」

    他很奇怪农妇的称呼,慢慢转过去,就看到他的恩人正朝他走过来,阳光下,跟神袛毫无二致。

    他用尽了剩下的所有气力跪了下来,喃道:「求你,带我走。」便不省人事。

    齐嘉义花了一月才将那股为恶水域的盗匪剿清,回程中顺道来探一下救下的男童,却没料到男童的情形这般凄惨,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求他带他走,昏迷前的眼神望之心酸。

    他沉吟良久,确实,救人须救彻,可他避世独居便是为了一个人清静,若这叫小柳的孩子无处可去,他该如何是好?

    小柳醒来,便看到恩人站在床铺旁边双眉紧蹙。

    自己让他为难了吗?

    他奋起全身劲道下床跪倒,被齐嘉义拦住,他执拗地拉着他的衣袖,哀恳:「我没处可去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大爷你留下我吧!」他相信,恩人是好人。

    齐嘉义叹口气:「别叫我大爷,我叫齐嘉义,你叫我齐大哥吧。」

    小柳怎都不愿,坚持喊他作「公子」,齐嘉义也没法子。

    当日,齐嘉义就带了小柳离开村庄,小柳身体仍是虚弱,便雇了辆车,小柳是惯住水上的,坐车倒也没甚不适,只低烧不退,整日昏睡。但他却觉得再没比这段日子更好的时候了,恩人公子待他好极,更没半分嫌恶,也许老天开眼了,给他一条活路吧?

    如此行了一旬,眼看快到目的地,却从后面追来匹快马,马上的汉子身着白衣,白衣前后各印了一个篆体「楚」字,正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子弟。他追到齐嘉义身边,下马跪倒:「我家公子就在不远处,少侠稍等。」

    齐嘉义闻言嘴角微露笑容。楚家的独子楚岚正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他的小师弟,两人自小感情甚好,不过楚岚那脾气也只有他能受得了吧?

    不一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当前的白衣少年戴了面纱,但看他身姿挺拔,在马上意态潇洒,令人眼前一亮。

    「师兄,好啊!」声音清亮动听,隐隐带着骄矜。马恰好停在齐嘉义身旁,戴着面纱的少年竟也不下马,闲闲地打了声招呼。

    齐嘉义微笑道:「师弟,你也好!」

    「我是代娘亲赴武林大会,正巧遇上你,不过,师兄——」他拿了马鞭斜斜指了下马车,「你不是要一个人隐世独居,这车子里藏的又是什么佳人?」

    「你胡说什么!」齐嘉义微沉了脸,「这是剿清水匪时救下的一个少年。」

    「哟,师兄你这么个老实人都不老实了啊!」面纱少年楚岚俯下身体靠近齐嘉义,轻声地恶劣地道,「当心师姐知道会伤心哦!」然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齐嘉义闻言脸上一僵继而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意:「师弟,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这孩子……」他开始讲述小柳的来历。

    楚岚听到一半就不耐烦:「师兄也就你一大把年纪还会上当,这种小倌早就是千人骑万人跨,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缠到死都不会放,我把话撂在这儿,信不信由你——快快把他甩脱了,否则以后必是一身骚,瞧好了。」

    他也不由齐嘉义解释半点,拿了马鞭撩开马车帘,头探过去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小柳,嘴里更不屑地「嗤」了声,只朝师兄方向略做了个揖,便带了随从扬长而去。

    齐嘉义无奈摇头,他早习惯了这个恶劣骄矜的小师弟。

    转眼,小柳跟着齐嘉义一起住了两个月。

    齐嘉义在深山中盖了几间石屋作为隐居处,一切陈设都相当简单,不过屋外泉水叮当,绿荫掩翼,香花遍野,景色怡人之极,小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如今算是公子的书僮吧,平日洗衣做饭,打扫石屋,事情不多,却也过得充实。公子的话很少,每天勤练武功,上午练剑,晚上坐息,共要花去六个时辰。闲时便教他写字,跟他讲些武学上的基本道理,虽然他年岁过了,身体也不适合练武,可多知道些总是好事。比如,他已经知道公子每晚坐在榻上叫做「坐息」,他每天早晨起来蹲的是「马步」……

    小柳觉得非常快活,他一个人睡在最边上的小石屋里,可以整晚整晚地安睡,可以识字,可以服侍公子,再不用过以往的日子,也没人瞧不起他、欺负他,他现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永永远远。

    而齐嘉义也相当满意,本来总顾虑多个人会扰了清静,不料小柳是这么安静的一个孩子,刚开始时,还会时时露出惊惶的神色,缩着肩膀战战兢兢。时间长了,人也长得胖些了,脸色也转好,偶尔还会微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清秀可爱的少年。人也乖巧,做事勤快不说,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虽然是家常便饭,却格外可口,识字进度也一日千里。最重要是,他从未打扰过他,反倒让他在山中的日子更加平静。

    这天,小柳早早地爬起来,因为齐嘉义要带他去山下集市采买衣食用品。

    到了集市,小柳眼都看花了。其实说集市,也就是山下几个村子的乡民拿了自家织的布、种的粮食、做的小饰物、养的猪羊拿出来卖,只不过小柳自小就关在花舟上,岸上都没去过几回,是个小土包子罢了。

    他跟着齐嘉义兜了一圈,东西已经采买得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舍不得地回头看了眼一个老大娘织的各色布料。

    他本就是十五岁的少年,又是自幼在歌妓小倌堆里长大,花舟上大家为了多搏有钱客人的欢心,谁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偏偏他生来老实好欺负,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旧衣,接的客人也都是最没钱最粗暴的穷措大。刚才经过布摊的时候,看到块紫色布料,上面的花纹样式也都好看……但是……他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在农家时农妇给他穿的二狗的衣服,没破,还能穿很久呢,于是暗暗责怪自己贪心,再不多想。

    谁知,当晚吃完饭,齐嘉义就拿了件紫色袍子给他:「这件袍子还是我少时师娘给我做的,当时我个子抽得快没穿成,你试试看可还正好。」

    小柳接了衣服,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从没人对他这么好。

    他深深地朝齐嘉义伏首,嘴里都说不出话来。齐嘉义倒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一件旧衣,这孩子竟给逗哭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柳拿了衣服便藏在自己小石屋里的一个木柜子的最最底层,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穿,这是他一辈子最最宝贵的东西了。

    日子过得也快,眨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夜,月亮很圆很亮,齐嘉义在这天有些反常,也不去坐息练功,只是交代小柳早些休息,便一个人呆呆坐在院落里的石桌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圆月,拿了酒壶往嘴里倒酒。满脸愁色。

    小柳原本听了他的话去歇下了,可始终心里放不下,便披了衣服出来看,结果看到齐嘉义喝空的酒壶在石桌上放了一排,人还是痴痴地望着月亮,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公子从未曾这样啊,上山都半年了,公子每天都练功,风雨无阻的啊!

    小柳很担心。

    在他心里,齐嘉义就和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加起来一样重。

    他轻轻走过去,试着喊了声:「公子!」

    齐嘉义没什么反应,仍是痴痴望天。

    「公子!」

    ……

    「公子!」

    ……

    小柳见齐嘉义一直没反应,急了,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拍下他肩膀:「公子!」

    齐嘉义缓缓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却不知望向何处,半天才聚到他脸上,但还是迷迷茫茫,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起惊喜,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嘴里喃道:「若依……若依……妳回来了么?」一边轻喃,另只手也伸出去,两手将小柳的脸捧起。

    小柳和齐嘉义处了半年,从未有过亲密接触,这时被他两只手捧住脸,既是惊讶又有些无措,心更是「怦怦怦」跳得快极。

    但是,他毕竟早经人事,一早闻到齐嘉义嘴里喷出的浓烈酒气,也听到他嘴里不停喊着一个人名,心里隐约明白是什么事情,暗道:「怪不得公子一直不怎么笑,是不是一直为了这个『若依』伤心呢?」

    他略略后退,试图离开捧着脸的手,不想他这么一动,本来只是轻轻托着的手竟然突然加劲,齐嘉义又惊又急地喊道:「妳别走啊,妳又要走么?若依——」

    小柳僵在那里,再不敢动了。

    他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子的脸,虽然漾了酒后的绯红,却仍是英俊异常,很想伸手去悄悄碰触一下,却硬生生忍住,将手紧紧靠在身体两侧。

    公子,不是他能去碰的。

    但是,他也不想推开,虽然,他也知道公子眼里的人不是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因为,公子在笑,一边看着他,一边温柔地笑着。

    那种温柔,让小柳屏住呼吸,原来被人这么注视,心会暖暖的,好像要融化一样。若是有人这么看着他,若是有人这样对他笑,他定是舍了命也不会离开的。

    可那个若依又为什么会离开?

    突然,齐嘉义站起,搂了小柳跌跌撞撞走向他的卧房。

    小柳惶然,他咬牙挣扎想离开,却被扯得更紧,再挣扎,齐嘉义狠狠将他揉到怀里,醉红的眼睛布满悲伤:「别离开我!别走!」

    撕裂般的声音惊得小柳下意识地点头。

    这是他的公子吗?

    齐嘉义搂着他,他搀着齐嘉义,两人踉踉跄跄进了卧房。

    齐嘉义毕竟喝了太多酒,醉得厉害,连床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还好卧房是小柳收拾的,没点灯烛也知道大约位置,将他引到床上躺倒。

    小柳替他盖好被子,刚想离开,却被床上的齐嘉义一把揪倒,一个转身就被压在床上。

    这种情形小柳再熟悉不过。

    他习惯性地排拒,却被压得更紧。

    「妳不准走!」齐嘉义一手将他牢牢禁锢,另一手竟去解他衣衫。

    小柳更急,拚命挣动。他想喊,却根本喊不出,他一早的经验,到如今几乎成了本能,碰到这种情形若是喊了,会更糟糕,不能喊。

    「若依——」声音中的伤痛让小柳再也动弹不得。

    齐嘉义是他心目中最宝贵的人,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从不嫌恶他的人。

    他既然想,就给他吧,他不嫌恶你,就给他吧,如果他会开心的话,即使被他当作别人也无所谓。

    小柳经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可头一次存了些期盼。

    他心里滑过个念头——若是、若是公子真的对他……应该就不会再让他走了吧,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到,但是,他确实再不想过孤苦伶仃、任人淫辱的日子。

    他突然生出种初夜的感觉,有一丝丝甜,就这么点甜便把所有的惊惶、不安扫除得一乾二净。

    齐嘉义的动作是生涩的,解开了他的衣裤,也解开了自己的,急切下却不知道做什么。小柳咬了咬牙,默默将腿环上了他的腰,将后庭迎向他。

    他好紧张,手却还是不敢去碰身上的人,只能紧紧地揪住床上的被褥。

    他应该会很温柔,他对那个若依会很温柔的吧?小柳恍惚地想着。

    可急切着的人却停顿下来。

    小柳疑惑地看向齐嘉义,对上的是一双依然醉红却渐渐清明的眼睛。

    像有只手擒住小柳的心脏,他屏住呼吸。

    齐嘉义内功冠绝天下,一时醉酒到了此时却渐渐清醒,他知道身下的不可能是他的妻子秋若依,若依早去跟了那个大魔头,如果是她,怎么会如此安静,如此……

    他还清晰记得那次,他们的洞房夜,若依在最后关头是如何将他踢到床下,如何泪如雨下,哭泣着说不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外间月光清亮,他看清身下的人竟是小柳!

    他是聪敏无比的人,见少年脸漾羞红,双腿环着他腰,几个念头闪电般同时进了脑海。

    在底舱被两具男尸压着的悲惨无比的少年,他竟然对这少年作出这般举动?这跟那些禽兽有何区别?又如何对得起若依?

    小柳为何不作反抗,还曲意承欢?

    师弟楚岚跟他说,这种孩子「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缠到死都不会放」……

    此时,他已完全清醒,猛地跳下床,匆匆穿上衣袍,沉吟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道:「你快回去安歇吧。」

    小柳双颊已泛了白,抖嗦着嘴唇,也顾不上穿上衣物,只拿了在手,便仓惶地卑微地像只耗子一般夺命而出,扑到自己的卧房,紧紧插上门,再缩到被窝里。

    可身体还是不断发抖。再睡不着。

    他看到齐嘉义的神态,他发现身下是他,便是惊讶,然后皱眉,然后躲避脏污似的跳下床。

    小柳瞪大眼睛望着屋顶,紧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心里翻腾着许许多多念头。

    自己真笨,怎么以为能够代替别人呢?

    那个人肯定比自己好很多很多,自己……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做那事?

    以后会不会嫌恶他?

    是自己拚命求他,他可怜自己才不得已留下他吧……

    可在船上,他很温柔地对自己,没有半点嫌恶……在山上也对自己很好很好……

    我去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

    会不会赶我走?

    最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会不会被赶走?会不会被赶走?

    他倒从头至尾都没想起来,是齐嘉义酒醉将他误当成秋若依的。

    第二章

    次日,齐嘉义颇有些不安。怎么想都是自己酒醉欺负了那个孩子,却什么都没说便打发他回去,他本想早上起来再说些什么,可临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小柳起床,顶了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看到他时又回复到刚上山时的情形,惶恐、拘束,偷偷地蹲在边上洗衣服,晾衣服,偷偷地挑菜做饭,偷偷地打扫房间,偶尔要和他说话也是眼睛瞧着地上,声音像蚊子叫……恨不得让自己变成空气,谁都瞧不见才好。

    他在心里暗叹,何尝不怜惜这个少年,但他绝不想和其它人有任何的暧昧不清,秋若依可以叛离他,他却不会背叛秋若依。

    可,昨晚看小柳一脸羞色,怕还真中了师弟的话,看来两个人长此以往在山上待着,绝非良策。

    小柳却是稍稍安了心,公子什么都没跟自己说,早上起来跟以往一样练剑,下午的时候照样教自己识字,吃饭的时候还是跟自己一桌,说不定公子把昨天的事儿忘了呢。

    连着几天,跟先前都没任何变化,渐渐地,小柳晚上又能安睡了。

    不过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做傻事,以后公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么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月,转眼便要入冬,这日,齐嘉义下山采买过冬物品,小柳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将齐嘉义的秋衣洗了,正晾着,便听了远处传来唧唧喳喳女子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自从上山到了此处,还从没见过其它人经过。

    齐嘉义这住处本就荒僻,说是院落只是砌了半人高的石墙,为免偶尔养几只鸡鸭会跑掉。

    随着人声渐近,小柳便看到几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正往这边走,当前的那个才十七、八岁年纪,明艳动人,眉目间更有股英气。身后四个年岁都相仿,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为首少女的丫鬟。

    看她们腰间都悬着宝剑,在山路上走,身形却仍异常轻巧,大概都是有武功的女侠吧?小柳忙擦干手,走到院门那边候着。

    只听了清脆的声音:「小姐,这处地方真美,怪不得齐少爷不愿下山呢!」

    「不枉我们走了那许多路,不知道齐少爷看到咱们会什么反应……」

    「小绿,我看齐少爷早不记得妳了,能有什么反应啊?」

    「臭小紫,看我不打妳……」

    等到了院门口,为首的少女瞥了瞥小柳,却也没搭理,兀自扬声喊道:「齐大哥,我们来了,你还不出来么!」

    当然没人应他。

    小柳知道她们都是齐嘉义的故旧,很紧张,却还是轻声说:「公子出门了,下午回来。」

    「你就是那个小柳了?」少女一边说话一边就进了院子,直接往中间的堂屋走去。

    小柳一愣,她们怎么连他名字都知道呢?不过也来不及想了,忙跟着进了堂屋,心里想着幸好刚煮了锅开水,上回下山买的茶叶也还剩了些。

    他进去的时候,少女已然落座,四个丫鬟各站了两个在两边,几个女孩儿也不吱声儿,只拿了眼睛瞅他。

    场面冷,小柳更局促,根本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被看得浑身冒冷汗,隐隐约约觉得那目光不善。

    「听齐大哥说,他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少女发问。

    「是。」小柳轻应。

    「你就求着齐大哥把你带到了山上?」

    「……嗯。」他轻轻在身后捏住衣服。

    四个丫鬟中不知谁「哼」了声,很明显的轻蔑,小柳身后的手捏得更紧,他很熟悉这种口气,甚至可以说习惯。

    少女不再发问,看样子年纪最大的丫鬟发话:「我们小姐到了齐少爷这儿,跟自己家一回事,这儿没你事,出去吧。」

    小柳闻言便出了堂屋,想了想,进了西侧的厨房,心说再怎么不能怠慢这些娇客,先泡茶吧。

    一边泡茶一边琢磨,她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跟她们说的呢?公子会不会告诉她们自己以前……他感觉到不安,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而屋内的少女,也就是楚家二小姐,楚岚的妹妹楚芸和她红橙蓝紫四个丫鬟倒是说开了。

    「小姐,妳看他那样子,说话像蚊子叫,一付低眉顺眼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男人。」

    「对哦,走路还扭腰!」

    「是啊,还替齐少爷洗衣服做饭,院子里还有块菜圃,刚才招呼我们的时候当自己是主妇呢,估摸着想跟齐少爷过一辈子哩,小姐,这要让若依小姐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这么装可怜,齐少爷会不会心软?」

    「好了,别说了。脏了自己的嘴。」楚芸制止,冷冷哼了声,「我齐大哥绝不会看上这种龌龊小倌。」

    门外,端着茶水的小柳面色煞白,双唇紧紧抿住,连门被打开都没注意,手里滚烫的茶水被撞翻在地,屋里走出来的小蓝、小紫像没看到他一样走过,进了厨房。小红把门当了他的面又狠狠关上。

    小柳默默地将地上杯盏碎片收拾好,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蹲在角落里,听着女孩儿热热闹闹在外面洗菜做饭,欢声笑语。

    一直便是这样,他从来都被排除在欢乐之外,以前在花舟上就是。

    他除了逃过几次外,是船上最听话的,可那些歌妓、小倌总都欺负他,谁也不睬他,便是刚来的跟他说了话,之后没几天也会照样欺负他。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不待见他,除了公子。

    小柳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等公子回来就好了。公子喜欢清静,她们、她们都会走的吧?

    齐嘉义到傍晚才回来,看到楚芸几个,倒还真有些惊讶,不过他在楚家住过很长一段日子,和楚家上下都处得很好,这会儿见了面确实挺高兴的。

    几个人坐在堂屋寒暄了一阵,齐嘉义突然四处看了看,轻「咦」了声,问道:「小柳呢?」刚想站起身,便听到门外应道:「公子。」

    齐嘉义将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小柳拉进来,笑着向他介绍:「这位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小姐楚芸,这四位是小红、小橙、小蓝、小紫,小柳你比她们都小,叫姐姐吧。」

    几个丫鬟显然都不乐意,不过楚芸还是很给她齐大哥的面子,没说话。

    小柳低着头,给她们行了礼,轻道:「各位小姐好。」

    齐嘉义只道小柳腼腆,也未多理,只招呼他进席用餐。

    原来,日间四个丫鬟做了好一桌菜,楚家富贵三代,这些楚家小姐的近身丫鬟手艺当然出众,虽然条件所限,菜色不算丰富,味道极佳。

    红橙蓝紫几个丫头被楚芸命了坐下,小柳也硬被齐嘉义安排坐在他旁边,这时便垂着头扒着米粒,也不敢吱声。

    楚芸生性爽朗,又身处武林世家,见闻颇广,与齐嘉义倒也谈得投机,只他们说话用语都颇高雅,一旁小柳根本是有听没懂,心里不免怅怅,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地隔开,齐嘉义离自己更遥不可及。

    吃得差不多,齐嘉义突然拍了下小柳,温言道:「我杂事傍身,怕也照顾不周全你,思量了很久还是将你托付给楚家最是稳妥。楚家以仁善闻名,看在我的薄面也必不会薄待你,在楚家能学的东西更多,以后可要好好行事,过些天你便和她们一起下山吧。」

    小柳手一抖,猛地抬起头望向齐嘉义——他终于也要赶他走了吗?

    可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淡然笑意。

    那些小姐就是为了带他走么?想到她们说的话,小柳紧紧咬住唇,垂下头,也不作声。

    只听了楚芸说:「小柳,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公子,可我齐大哥是闻名天下的大侠,除魔卫道没一刻少得了他,怎还有闲心顾着你呢?你便跟我们回楚家,你想做什么事情,便让你做什么事情,我们楚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没什么事办不到的。」

    齐嘉义见小柳半天不作声,向楚芸摇了摇手,便道:「小柳,先去歇息吧。」

    待少年走出去后才说:「小芸妹子,这孩子际遇极惨,我跟楚岚也提过,我一个人怕也照顾不了他,才去信托付给你们。他虽话不多,还是能干得很……」

    「我知道了!齐大哥你也真是的,我们楚家连这么个小孩都照顾不了吗?」

    齐嘉义自己也笑起来,心想,还要哄劝下小柳,去楚家是对他最好的。

    等众人尽兴散席,已近二更,齐嘉义刚想安睡,听得外面有些许声响,他微一皱眉,轻叹声起来开门。果然,门外踌躇着的是小柳,夜色中更显瘦弱,身上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怎不穿我给你那件紫袍呢?」齐嘉义脱口问道。

    小柳闻言,眼里现出感激,嗫嚅道:「我……想等……」想等到过年的时候穿。

    「这么晚想跟我说什么?」齐嘉义轻问道,却也不容他接口,「小柳,是我思量了很久才下的决定,你去楚家是不会错的。」

    小柳唇瓣微微颤动,再说不出什么,他不想为难恩人公子,可想到楚家几个女孩儿对他的轻鄙心下实是害怕之极,他唯一能指靠的也只公子一人而已。

    「天冷,先回去歇息吧。」齐嘉义温言道。

    小柳心里一急,猛地跪在地上,捏住齐嘉义的袍角:「公子你留下我吧,我……我以后绝不会做那种事了,绝不会了……我……你别赶我走……」

    他艰难地说着,他清晰记得中秋夜齐嘉义如何厌憎地皱眉,可他只能求他,但此时跪在地上的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格外刺痛起来。

    齐嘉义听了这话,又急又痛,急的是少年完全误解他的意思,痛的是少年将他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懂顾惜自己。

    半晌,轻叹道:「我没赶你走,你起来。你若坚持留下,我怎会赶你,你回房吧。」

    小柳微微点头,再不作声,转身回房。

    而齐嘉义隔壁的楚芸房里,一直在窗口听着两人对话的主仆五人脸色都不好看。

    楚芸冷冷哼了声:「你们先别作声,等我哥哥来,自有那龌龊人的好看。」

    四个丫鬟当然知道楚家大少楚岚的手段,一夜无话。

    楚芸主仆似乎想在山上长住,齐嘉义虽喜清静,倒也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除了日常练功不能耽误外,其余时间都陪着她们四处游玩采猎。小柳的活儿全让红橙蓝紫四个丫鬟揽下,除了在院里那块菜地上施肥耕种,再没其它的事情。

    一个月下来,除了吃饭见面,齐嘉义根本没空跟他讲话,更别提教他识字,而楚芸主仆当了齐嘉义的面尚算客气,转过脸去便视他为无物。

    他被隔在他们所有人外面。

    他不怕那些小姐轻鄙他,也不怕没人搭理,反正惯了。他只担心齐嘉义——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嫌恶他。

    思虑至此,晚上一个人缩在床上,只觉得心头发颤,遍体生寒。

    山上到了腊月,虽不再绿树遍野,却也有着格外的景致,楚芸嚷嚷着要去打猎,家里只剩小柳一人,一早他便拿了树枝蹲在地上复习以往学的字。

    蹄声哒哒,抬眼望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山路陡险,马儿竟还跑得这般快,直看得小柳两眼发呆。

    马队在院落门口停下,为首的少年翻身下马,只见他面覆轻纱,举止洒脱,白衣胜雪,竟像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小柳刚站起身,那少年已向他行来,似乎嫌面纱碍事,伸手掀了。

    好美!

    这是小柳见过最美的人。

    小柳目不转睛地看着。

    楚芸明艳动人,相比眼前的少年,尚不及其十分之一。

    眼若春水,肤若白雪。

    这么美的人啊!

    正值小柳感叹之时,那双春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

    好听的声音响起:「看够没有?」

    小柳红了脸,还没应声,脸上已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确切说根本不是一巴掌,因为少年的手根本没挨到他的脸。

    小柳跌坐在地上,摀住脸,呆呆地看向美到极点的少年,不知所措。

    「你就是缠着齐嘉义的那个男娼?」少年凑过脸来,笑瞇瞇问。

    地上的小柳脸白了下,微微缩起身体。

    少年接着说:「我是楚岚,小男娼,记好了。」一瞬间,楚岚美丽的脸上泛起的嚣张凶狞让小柳浑身战栗。

    楚岚站起身,院外的白衣侍卫从马队的车上搀下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和楚芸不同,女子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眉目间有股温婉的气质,颇是耐看。

    她袅袅行来,对楚岚说道:「小师弟,又欺负人了?」

    楚岚撇了撇嘴,反而对地上小柳说:「看到了?这是齐嘉义的新婚老婆秋若依,我师姐。」

    闻言,秋若依脸上微露出窘意,再不搭理楚岚,径自进屋。

    小柳愣愣地看向她,心想,原来「若依」是公子的夫人,她来了,公子定然高兴。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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