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作死之旅 作者:云长歌

    第9节

    裴瑄轻笑一声:“殿下这是明知故问,不管是不是,现在都是。”

    李恪想想也对,就算火药不是裴瑄发明的,但是在这个时代是他实验得出的结果,那么自然也是算他发明的了。

    “你更改了大唐原本的历史进程。”李恪顿了顿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又怎么样?”裴瑄转过头深绿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恪问道:“人生一世,难道因为这不是既定历史我就不去做了吗?”

    李恪被他看的呼吸一顿,裴瑄的眼睛仿佛一潭湖水,看上去平静无波,却内含凶险,那一瞬间他似乎从裴瑄的眼中看到了许多情绪,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李恪咀嚼着裴瑄的话,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羡慕裴瑄这样的肆意,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给按了下去,对于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来说,拥有这样的念头就意味着会被流放,时空管理局不需要会破坏历史进程的员工。

    就算李恪现在还不是正式员工,却也不妨碍他用正式员工的教条去规范自己。然而被按下去的念头却仿佛犹自不肯放过他,依旧在他脑海里叫嚣着:你明明也想这样!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那些年他努力学习,从进学校开始就是各科全能,一直笑傲到了毕业,他通晓十八般武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溯源中华上下五千年,延推赤州陆海百千万,可是这些东西都只能在历史中出现痕迹的时候才能表现出他的全才。

    就好比明珠蒙尘,若不是时时告诉自己不属于这里,将自己抽离出这个所谓的历史之中,只怕他也要萌生不平之心。

    李恪将这些东西都抛诸脑后说道:“既然如此,你我当无冲突。”

    “哦?”裴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睛中波光流转,看上去温润多情,但是李恪却似乎在那双眼睛之中看到了嘲弄。

    李恪忽略了裴瑄的眼神只是说道:“我如今的目标只是来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裴瑄有些惊讶:“只是来找一个人?”

    “是的。”李恪坦然的看着他:“所以我说我们之间并无冲突。”

    裴瑄又问了一句:“只是找人?”

    李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只是找人,再无其他目的。”

    裴瑄听了之后心中有些隐秘的窃喜,又有些不快。在此之前他以为李恪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任务,或者说是通过考核,至于寻找他,大概只是一时顺手而为,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是为了寻找自己而来,甚至为了能够心无旁骛的寻找自己,还会跟破坏历史轨迹的人妥协。

    裴瑄在人情世故上比较稚嫩,但是他足够了解李恪,他知道对于李恪来说,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破坏历史,他又不能亲自导正,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然而……他都站在李恪面前了,也表现出了那么多的破绽,李恪愣是还没有认出他来,这让裴瑄十分的不开心。

    没有我,你怎么能蠢成这样?裴瑄的心情变得舒畅却也忍不住带着些恶趣味的想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够猜到我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裴瑄眼睛转了转笑吟吟的看着李恪问道:“不知殿下要寻找何人?世间之人千万,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殿下既然不与我计较,那么我也投桃报李,也帮殿下寻一寻可好?”

    李恪当时被噎了一下,他刚刚说找人完全是迫不得已,总不能跟裴瑄说他在找一只特殊的白猫吧?听起来那该有多神经病?更何况,哪儿来的千万人,大唐虽然繁荣,那也是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的,如果立刻没记错的话,户部那边报上来的全国人口不过三百万人。

    当然,在三百万人之中找那一人自然也是极其困难的,这也是李恪在知道他需要回来找系统之后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原因之一。

    只怕他真要终其一生都在重复这个过程了,李恪心中叹气,面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多谢裴郎,虽有困难,却也不是毫无头绪,我一人即可。”

    “殿下何必如此执着?还是殿下不信我?”裴瑄知道李恪不能说出真相,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逗弄李恪。

    李恪摇了摇头:“并非不信只是……”他轻轻叹气:“与他分散乃是我一时失误,自然也要我亲自去找方才显得诚心。”

    “可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若是他容貌有变呢?”裴瑄说到这里便觉好笑,他何止是容貌有变,他这是连物种都变了一个啊,不过系统本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象,在初始的时候完全看自己心情,而有了主人之后,主人的积分一旦足够,完全可以给系统更换形象。

    只是……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曾出现过人形,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层在顾忌着什么。

    “不会。”李恪说的斩钉截铁:“只要我见到他定然能够认出他,无论他变成何等模样。”

    胡扯!我就站在你面前呢,你不也照样没认出来?裴瑄轻哼一声说道:“既然殿下如此诚心,我也不好强求。”

    李恪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高冷模样,只是在他垂眸的时候,却又让人心生怅然。裴瑄调转马头说道:“时候不早,我送殿下回宫。”

    “多谢裴郎。”说到这里李恪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太子殿下即将加冠,裴郎也年纪渐长,也该去找阿翁或者阿爹求个字了。”

    以前李恪跟裴瑄叫裴小郎,只是如今裴瑄已经十六岁,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小了,就改成了裴郎,然而这个称呼听上去实在是太过亲密,李恪自觉和裴瑄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总是裴郎裴郎的叫有些影响不好,干脆就让裴瑄去找李渊或者李世民求个字,有了字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喊裴瑄的字了。

    裴瑄愣了一下,若不是李恪提醒他险些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情,这也不怪他,毕竟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当过独立的人,早就忘了这年代男子都会有字这件事了。

    不过显然,并不是只有李恪才记得这件事,李渊也记得这件事。当年李渊和裴寂关系融洽,两人就差以兄弟相称,如今故人已去,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纵然李渊如今能量有限,跟李世民提这个要求,想来李世民也不会介意。

    李世民看不惯裴寂纯属是因为李渊,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是老臣,新皇登基,老臣会成为助力的很少,更何况裴寂又没有与他地位相匹配的能力,李世民看不惯是必然。

    然而裴寂已死,李世民也就乐得在裴瑄身上展示自己对旧臣遗孤的优待。

    只是这一优待,可就让李承乾不开心了,李世民仿佛忽然想到裴瑄已经长大,于是找人替裴瑄加冠不说,还亲自赐了字。

    于是裴瑄在他的十六岁生日那天有了字,字信玦。

    !!!!!

    李恪在知道李世民给裴瑄这么一个字之后,不由得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李世民对裴瑄的照顾也不过是面子情,只是如今看起来……似乎还真得很欣赏裴瑄的样子?

    裴瑄的名是李渊所取,瑄者,祭玉也,为瑞信之物,圆形,直径六寸,用于祭祀上天。

    玄者,玄圭,黑玉,帝王举行典礼所用玉器,而玦则有很多意义,但是联系一下裴瑄的名和字就知道,这个字代表的是拥有者凡事决断有君子之气。

    所以裴瑄的名字简单来讲用四个字就可以表达:君子如玉。

    李恪从一个字中窥见了李世民对裴瑄的喜爱,然后李世民转头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喜欢——裴瑄生辰过后,便离开东宫,被扔到了左千牛卫成了新鲜出炉的千牛备身。

    第47章

    对于裴瑄成为千牛备身,李恪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好还是该不高兴好,高兴大概是因为裴瑄以后不可能还有那么多是哦见去跟李承乾厮混,不高兴大概就是……妈蛋,上来就是千牛备身,这基本上就代表了裴瑄只要不犯大错,以后必然是仕途坦荡。

    李恪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李渊的关系,毕竟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不过裴瑄是李渊养子这件事情,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总觉得裴瑄出身这么高,李世民多少是看在李渊的面子上的。

    不过裴瑄到底也没有给李世民丢脸,贞观五年,九月乙丑,李世民赐群官大射于武德殿。李世民对于射箭的热爱是李恪所不理解的。

    不过就算不理解也不耽误李恪超常发挥,然而总有比他还优秀的,年貌相当众人之中,裴瑄独占鳌头,是成绩最好的那个,接下来是李承乾,第三才是李恪。

    结束之后就是赐宴,李恪揉了揉手腕,一转头就看到李承乾正在微笑看他,在别人眼里李承乾的微笑大概十分正常,然而李恪就是他的眉梢眼角看到了些许得意。

    李恪漠然的看着他,你得意个屁,射箭再厉害也不能上战场,倒是裴瑄走过来问道:“还好吧?”

    李恪抬头看着裴瑄,发现裴瑄脸上居然真的挂着一丝关切,他张嘴刚说了句:“多谢玄玦关心……”还没说完李愔就蹭过来捧着李恪的胳膊说道:“三兄,你的胳膊还好吗?”

    裴瑄目光转到李愔身上,发现李愔虽然是在问李恪,但是眼角却一直在往自己这里看,满眼防备。

    裴瑄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李恪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愔:“我的胳膊早就好了,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愔撇嘴低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恪伸手把李愔的头往下一按:“你我有什么可供他盗的?”

    “阿爹宠信三兄呢。谁知道是不是太……他看不惯了,又出什么损招。”

    李恪颇有些头疼的看着李愔,有警戒心是好事,但是警戒心太过就是麻烦了,杨淑妃本事够大居然将李愔影响到这个地步,他努力开解李愔了那么久都没用。

    “好了,之后阿爹还要赐宴,不要在这里废话,快点回去洗漱一番吧。”李恪决定先隔离李愔跟李承乾,李承乾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李愔的想法,现在或许不会做什么,但是将来那就说不准了。

    李恪转头看向裴瑄,发现裴瑄正好抬眼看向这边,不由得对他歉意一笑,然后拉着李愔走人。

    正在跟裴瑄说话的李承乾发现之后挑了挑眉:“怎么?我的好三弟又给你气受了?”

    裴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

    什么叫给他气受?他像是会受气的人吗?更何况让他不高兴的也不是李恪。

    李承乾笑着看向裴瑄没说话,裴瑄只好说道:“那个李愔你要小心。”

    李承乾听后笑容中温度骤减:“你发现了?”

    裴宣点点头说道:“恐怕不是李恪所为。”

    李承乾瞬间就明白了裴瑄的意思,裴瑄是说李愔这样不是李恪教的。他拽着裴瑄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想老三也不会这么傻,好了,不说他们,你出宫不便,不如随我会东宫更衣。”

    裴瑄也没反对,知道李承乾没把李愔的帐也算到李恪头上之后,他多少松了口气,只是在看到李承乾不情不愿的承认李恪没那么傻的时候,他又觉得这兄弟俩……哪怕不是亲兄弟,多少也有些相像。

    如果可以,想必李承乾也并不愿承认李恪有能力,然而当年李恪与他势均力敌,甚至他还险些败于李恪之手,如果他不停的贬低李恪,那岂不是也在相应的贬低自己?这种事李承乾怎么会做?

    裴瑄本以为李愔只是对李承乾不满才捎带着对他也有防备,然而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少了,晚宴的时候,李恪和裴瑄几次凑到一起想要说点什么,都被李愔破坏,甚至在李恪已经明确表示裴瑄是友非敌的情况下,李愔依旧像个小兽一样守在李恪身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裴瑄,好像裴瑄是什么病毒一样。

    到最后李恪和裴瑄也没能说上什么话,裴瑄临走的时候看向李愔的目光十分冰冷,而后抬头对李恪说道:“你还是多小心身边的人吧。”

    李愔敏锐的感觉到裴瑄似乎是在说自己,除了他,李恪现在身边还有什么人呢?哦,安平他们这些伺候的压根没被李愔放在眼里过。

    “你……”李愔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恪拦住了。

    “闹够了吗?”李恪的语气也不太好,如果他有意大位,那么就没必要和裴瑄和解,而他并没想那么做,李愔却硬生生在他们之间插了一脚。

    李愔有些委屈的看着李恪,低着头跟他回到了凝云阁,回去之后李恪才说道:“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敌人,否则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李愔低头说了句:“我有三兄就好。”

    李恪闭眼叹气:“时辰不早,去歇息吧。”

    啧,早知道就跟萧氏说一声别那么早弄死杨淑妃了,他宁愿李愔跟着杨淑妃去报复社会,也不想他黏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拉仇恨!

    说到底,李恪也并不是多么善心的人,对于李愔,他更类似于一种自家养大的孩子,所以他要负责的感觉,至于兄弟之间的感情……或许有,然而并没有强到能够让他无视李愔给他带来的各种麻烦。

    李恪觉得李愔只是有点黏他,但是裴瑄却看得清楚,李愔虽然年纪小,心性却偏执阴暗,他看向李恪的目光之中带着或许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独占欲。

    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只不过李愔如今年纪小,只会让人觉得他太过看重胞兄,然而等他长大,裴瑄想到将来某一天或许他会跟李恪坦白,而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李愔,心里就不由自主有些别扭。

    他站在自己的院子之中,看向旁边在月光照耀下显得静谧华美的王府,心里则想着要不要帮李恪一把,将李愔先除去?

    在裴瑄看来,李愔实在不够聪明,以后少不了给李恪惹麻烦,裴瑄一点都不希望将来他跟李恪要走之前还要帮忙清理麻烦,当然除也有不同的除法,让李愔滚得远远地,再不能留在李恪身边也就行了,否则,李愔是皇子,就算谋反都未必能够要他性命,裴瑄再疯也不会起这个念头。

    而此时李恪也在盼望着能够搬出去,这宫里住的实在是太束手束脚没滋没味了,更何况,有李愔在他也不敢做什么,连对那只毛茸茸的小狐都不敢表现得太喜欢,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小狐就被李愔弄死。

    当然除了等着搬出宫之外,李恪还在等着外出之官呢,再过两年等他十四岁的时候,他的官职会有变化,到时候会被外派做官一年,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让他和李愔之间的关系疏远变化了。

    冬十月,原本李承乾应该在这个时候加冠,然而却因为,右卫大将军、顺州都督、北平郡王阿史那什钵苾去世,而将日期又改了。虽然说从来卑不动尊,然而在加冠的时候死了朝廷重臣,多少也是有些晦气,更何况别人觉得李恪和李泰的成长会给李承乾带来压力,但是李承乾自己却并不在意。

    他已经是太子,身边围绕诸多大臣,李恪和李泰如今还没搬出宫呢,他有什么好怕?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开始处理政务,李世民也并没有因为他没加冠就限制他,或早或晚并没什么区别。

    于是,错过了这个十月,再请太史局一卜算,时间就直接戳到了三年之后。

    李承乾:……

    虽然他不着急,但是也不能这么坑他吧?然而李世民重视他,虽然嘴里说着不能因为李承乾耽误春耕,却还是再三询问吉日是否能够更改,太史局那边难得硬气一次,于是时间就定在三年之后的二月。李承乾对此颇有些啼笑皆非,兜兜转转怎么还是定在了二月呢?

    裴瑄对此倒是无所谓:“三年之后你不过十六,我不也这时候加冠。”

    李承乾忽然说道:“过了年之后,老三就要搬出去了,你们两个倒是亲近了。”

    裴瑄面无表情:“我可不敢,否则说不定就要像之前那只小小猫一样惨遭毒手了呢。”

    李承乾挑眉,想要问裴瑄是不是在跟他表忠心,然而想了想又觉得并不需要问,裴瑄之前对李恪恨之入骨他可是知道的,虽然现在裴瑄看上去态度暧昧,也被李承乾归咎为裴瑄已经懂得隐忍。

    于是,就这么一个错过,李承乾就再没有机会得知裴瑄和李恪之间真正的恩怨纠葛。

    贞观六年,过了新年之后,因为李恪年岁渐长,终于是搬出了宫,住进了王府,对此李愔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就差搬着东西跟李恪走了。

    当然最让他抗拒的是,他以后要搬去跟李治一起住,以前李恪还在宫里,那么他们兄弟住在凝云阁并没什么问题,现在李恪已走,他自己住在这里自然不合适,正巧李泰和李恪同年,他们两个都搬了出去,李愔就被长孙皇后安排去跟李治作伴了。

    李治今年已经四岁,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团子,李愔并不喜欢他,他对于嫡子似乎有种天然的敌意,也或许是因为杨淑妃灌输了某些思想的缘故。

    然而,李恪在临走之前嘱咐他许多遍不要跟李治起冲突,哪怕不喜欢也不要表现出来。李愔知道李恪是为他好,随着年岁渐长,李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分不清是非黑白的孩子。

    李恪以为他变成这样是因为杨淑妃,然而李愔自己知道,他已经开始本能的对杨淑妃的话进行怀疑,杨淑妃跟他说过的那些,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然而跟李恪呆在一起时间越久,他就越是发现,杨淑妃跟他说那些并不是真的望子成龙,或者是关心他,杨淑妃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工具,一个媒介。

    能够实现她野心抱负的媒介,而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或许当初杨淑妃的死并不那么简单。

    比起杨淑妃,李恪纵然会生气会惩罚他,却更像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哥哥。李世民对他不够关注,长孙皇后不是他亲妈,而是他亲妈的那个给他带来的都是各种负能量。

    在这样一个让李愔感受不到任何人情味的皇室之中,李恪就仿佛是李愔的救命稻草。既能救命,又怎能放手?李愔唯一一次想要求李世民,就是希望自己的府邸能够跟李恪紧邻,然而等他想到李恪府邸周围的情况之后,不由得脸顿时一黑。

    李恪府邸的右边是侯君集,这是老牌功臣了,而左边则是裴瑄,李愔不觉得是侯君集挡了他的路,毕竟在李恪搬出去之前侯君集已经住在那里多少年了,于是所有的仇恨就都冲着裴瑄而去。

    又是他!一想到裴瑄曾对李恪有救命之恩,还是李承乾那边的人,李愔的仇人名单上,裴瑄的名字仅次于李承乾,说来也奇怪,李愔对裴瑄仿佛有一种天然的直觉,从看到裴瑄第一眼起他就不喜欢这个人,到了如今他们两个也几乎成了死敌,哦,当然这是李愔单方面的决定。

    李恪完全不知道弟弟已经黑化成了个蛇精病,他正在思考着搬到王府之后的第一次宴请要请谁来。

    只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夏天好多人都没熬过去。

    六月己亥,代王李简薨,酆王李元亨薨。辛亥,江王李嚣薨。

    第48章

    死了一个叔叔两个弟弟,李恪的乔迁宴基本上也就泡汤了,李恪很开心的表示他又省钱了——没办法,虽然李世民对他很好,他搬家赏了不少东西给他,但是没有一个是能够当钱用的!

    以前他在宫里吃喝拉撒都有亲爹嫡母管着,现在出来了,就要开始管一个王府的吃喝拉撒,不过这种事情以前他都做惯了,在京城里只要收收保护费就行了——咳咳,就是会有商人主动上门来求抱大腿,这一部分收入就不少。

    至少让整个王府运作起来是没问题的,当然想要生活质量好一点就要再努力钻营,李恪对于生活品质要求不是很高,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什么环境都经历过,有过荣华富贵也当过贫民乞儿,毕竟他们去做任务可能遇到任何情况,把自己胃口养刁那简直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恪为了不让自己印证这句话,生活品质在亲王级别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朴素。

    李承乾和裴瑄都习惯了他这样的生活作风,李承乾是觉得李恪在做给人看,而裴瑄则很明白李恪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李恪从来没有宣扬过自己多么节省,然而身为皇子他的生活基本上就跟后世的明星没啥区别,大家都盯着他呢,朝中很多士大夫都觉得李恪这样颇有古时君子作风。

    李世民也高兴,别人夸他儿子教养好,就说明是他这个当爹的教育的好啊,他怎么会不高兴?

    这样节俭的李恪却在李世民决定给李渊营建宫室的时候,直接孝敬了一大笔钱,李世民心里算了一圈,瞬间想明白这大概是李恪一年俸禄再加上食封的钱。

    李世民直接将李恪喊到了立政殿,责备说道:“你把钱都给我们,你用什么?”

    李世民是当过亲王的,对于亲王府的开销心里有一笔账,不过当时他还要养兵,可就算李恪不养兵也要负责发工资啊。

    李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不是儿子自作聪明,阿爹也不用倾内库之力为阿翁营建宫室,更何况阿翁待我极好,平时我也没什么能够孝敬阿翁的,只能这样啦。”

    李世民摇了摇头:“那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李世民的确说要用内库出钱来营建宫室,不过如今宫室还在规划之中,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开建,更何况,到时营建宫室肯定要从国库出一部分钱的,内库肯定支撑不起来这么庞大的开支。

    李恪咬了咬牙说道:“阿爹莫要担心我,儿子……儿子这些日子收了不少孝敬。”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他还知道当官的都有这种情况,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是啦,严格来说这些人是在撬国家的墙角,然而这种事也没办法杜绝——他家也是从臣子起家的,这里面的猫腻他清楚的很。

    只是看着李恪惭愧的样子心里颇为好笑,他一点都没想到他这个聪明的儿子居然还是个实心眼。不过实心眼有实心眼的好处,父母都喜欢聪明而又老实单纯的孩子。

    “好啦,我知道了,你难得回宫一次,顺便留下来吃饭吧。”

    李恪听了之后眼睛一亮:“谢谢阿爹!”

    能跟李世民吃饭他是开心的,毕竟李世民现在已经很少跟儿子们一起吃饭了,哦,除了李治以外。

    李承乾在东宫有自己的小食堂,李恪出宫建府了,其他的儿子都在母亲那里用饭,李世民自然也不会把他们叫过来特地吃顿饭——太极宫不小一来一回都要好长时间了。

    在吃饭的时候,李恪看到了李愔,李愔也算是因祸得福,跟李治住在一起,长孙皇后总不好厚此薄彼,于是李愔出现在李世民面前的次数就直线上涨。

    李愔也想过要抱好李世民大腿,哪个当儿子的不希望父亲宠爱自己呢?尤其是这个父亲还是富有天下的皇帝的时候。李恪如今受宠到了满朝文武都知道的程度,李愔也不是没有羡慕嫉妒过,只不过因为那是他三兄而没有生出别的想法。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李愔怎么表现,他总觉得李世民对他的态度淡淡的。而在李世民那里,李愔的标签大概就是杨淑妃的幼子,李恪的胞弟。李世民对他态度一般主要是想到当年杨淑妃做的那些蠢事,他就忍不住生气。

    虽然知道并不应该迁怒孩子,可是李世民却也不是圣贤,难道还不能选择喜欢哪个儿子吗?更何况李愔身上的气质并不让他舒服。

    只能说,李愔还是太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阴暗面,他自以为那些想法都被他埋藏在心里,然而大家哪怕看不出来却也能感觉得到他阴晴不定的性子。至于李恪……李恪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

    无论李承乾和李恪心里转悠着多么坏的念头,表面上却都是光明正大的,而且他们就算要耍手段也是走阳谋,毕竟走阴谋的话估计没人能够玩的过李世民。

    可是李愔做不到,于是只能看着李世民对李治各种细心关爱,心里愈发的不平衡。

    不过这次李恪留下来吃饭倒是让他很开心,虽然是分案而食,他却还是不自觉的往李恪那边蹭。

    李世民曾经担心李愔这阴晴不定的性子长大会惹麻烦,如今看他黏李恪,又觉得有李恪管束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想到这里他就说到:“六郎长大了,也到了要出宫建府的年纪了。”

    李恪有些茫然的看着李世民,他今年十三岁这才搬出来住的,可是李愔刚十岁啊,这就要出宫建府了?

    实际上,皇子在十来岁出宫建府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后宫人口见多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而且在李世民看来,这些皇子长时间混迹后宫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恪这还是李世民特许多留了一年才出去的,至于不那么喜欢的儿子,自然就早早丢出去啦。

    李愔倒是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李恪,李恪有些无奈的让他好好吃饭。李愔的王府建立在跟李恪相邻坊内,然而李愔却并不开心——一到晚上就宵禁啊,虽然坊内没有这个限制,然而坊们关了,他也没办法去找李恪了啊。

    然而李恪住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高档社区,可以说这里面亲王满地走,郡王一大把,国公什么的就更不用提。

    李世民当初特地给李恪选了这么个地方,这也是朝上太子一党神经紧绷的原因之一,当然不仅仅是太子一党,就连许多不是不是太子一党的人都有些警惕的看着李恪。

    因为李恪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隋炀帝外孙。

    虽然杨氏如今依旧是世家,然而李世民上台之后一直在提拔勋贵打压世家想要集中皇权,那么问题也来了,朝堂上跟杨家有仇的还真不少。

    好多人当年都是造反起家的,他们都是被国家逼得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这条路,是,李恪姓李,然而外家是一个不可割舍的存在,谁知道杨淑妃有没有教导过李恪什么?万一李恪得势,要清算他们怎么办?

    更甚至,万一李恪有野心意在帝位呢?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圣人三个嫡子也不一定能保证什么,想当年刘恒原配代王后给刘恒生了三四个儿子,结果母子几人齐赴黄泉,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所以必须将吴王给按下去!只是他们现在也只能这么想,没办法付诸行动,因为李恪年纪不大,没什么显著的劣迹,反而言谈举止很得一些士大夫拥护,据说武艺也很不错,这让那些人有些难受。

    李恪自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本身就已经拉来了很多仇恨,不过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现在可以肆意让人寻找白猫了。

    只不过这年头白猫并不多,宫里能够见到那纯属是因为番邦进贡而来,李恪让人找了半天没找到之后,也不敢有大动作,毕竟他的任务看上去太不靠谱,容易给李世民一种玩物丧志的感觉。

    还是等外出做官吧,这么想着的李恪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被李世民给坑一把。

    原本在贞观七年让李恪外出之官一年的,结果这一次李世民提都没提,反而在有人提出吴王已成年,按照之前的规定需要成为地方长官。

    李恪听了之后很镇定,而李承乾则皱眉,比起李恪远离,他更希望李恪在长安,在他眼皮底下,这样无论李恪耍什么花招他都能应付的来。然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也无所谓,李恪出去也就一年时间而已。

    只是谁都没想到,李世民在看到这封奏疏之后,思前想后了许久,转头对长孙皇后说道:“我舍不得三郎离我太远。”

    长孙皇后平心静气的说道:“那就让三郎离得近些好了。”

    于是李世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任吴王李恪为雍州牧。

    李恪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等等,他做什么了他?他之前还提醒裴瑄不要做的太过,否则导正历史的时候他的下场不太好,然而如今……李恪觉得自己的下场大概也不太好了。

    有必要跟教导主任联络一下,看需不需要派个人过来导正一下历史,李恪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想法也挺好的,如果有人带着系统过来,对方的系统说不定就能找到尾宿的存在,到时候他也不用找的这么辛苦了。

    于是李恪再一次打开了识通符,几乎是识通符一打开教导主任的咆哮就过来了:“我让你去找系统,你都做了什么?”

    李恪很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还什么都没干?裴寂怎么死的?那个裴瑄怎么冒出来的?杨淑妃又怎么死的?”教导主任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复发了,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很优秀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儿?

    李恪有些心虚也有些莫名其妙,心虚是因为他的确是一手导致了杨淑妃的死,但是前面两个他坚决不背锅。

    “我也想问你啊,不是说没有穿越者吗?裴瑄都能制造火药了,你告诉我他不是穿越者?”跟教导主任一样,李恪也觉得对方很坑爹。

    “恩?”教导主任有些疑惑:“你确定是他?”

    “不是他还能有谁呢?而且他都承认了啊。”李恪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现在能够确定,裴寂的死果然不是正常历史发展。

    教导主任在那边噼里啪啦一顿敲,李恪听着都觉得键盘疼,半晌教导主任才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任何穿越者的信息。”

    李恪顿了顿才问道:“主任啊,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我的系统啊。”

    李恪之前真的有所怀疑,毕竟如果不是穿越者的话,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做火药的大概也就是他的系统了——严格说起来系统比他知道的东西还多。

    然而之所以没有仔细往这边想也不过是觉得不可能而已,系统怎么可能变成人?之前没有任何先例,当然之前大概也没有主人把系统丢了这种事情发生。

    果然教导主任斩钉截铁般说道:“不可能!”

    李恪揉了揉头:“那是怎么回事?因为一个裴瑄我如今是束手束脚,李承乾……你大概也发现了,他是重生回来的,裴瑄似乎也认识我,他们两个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只怕我还没找到系统就要回去了。”

    教导主任惊诧问道:“你是属t的吗?这么能拉仇恨?”

    李恪瞬间脸一黑:“怪我咯。”

    教导主任沉吟半天才说道:“裴瑄的情况是很特殊,你仔细观察一下,得出结论给我一个报告。”

    李恪瞬间说道:“识通符次数要用完了啊,怎么做报告?”

    教导主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就等你找到系统之后再报告吧,有一点可以确定裴瑄不是穿越者。”

    李恪有些怏怏不乐的问道:“那现在历史轨迹已经改变了,怎么办?”

    教导主任也有些头疼:“你……你先找系统,找到之后,如果还有改正余地你们就留下来,如果不行就派人再去好了。”

    李恪听了之后瞬间放心,有主任这句话,就算大唐的历史被改成筛子他也不用管了,他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所以在王珪以吴王年幼不宜为雍州牧上书的时候,李恪也安静如鸡,对于王珪的上书他多少有些高兴,若是李世民被王珪劝动,那么他就可以外出为官,到时天高任鸟飞,多少事情做不得?

    更何况王珪说的也有道理,雍州牧负责管辖长安城内大大小小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除非是遥领,然而现在还没有皇子遥领职位的先例,所以李恪这个雍州牧是实职。

    李恪高兴,不高兴的就是李世民,八核大脑一转,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王珪为什么排斥李恪——王珪虽然不是太原王氏出身,然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只不过这个家族人才不多,炀帝在开了科举先河之后,这一家人几乎都要混不下去了,后来天下大乱,王珪的父亲脑子灵活直接投靠了李渊,于是王珪家摇身一变直接成了开国功臣,王珪也扶摇直上成了侍中。

    这一家人是恨杨广的,李恪身上到底流着杨广的血。李世民十分生气,在他看来,李恪自从入朝以来就没做过错事——想做也做不到,李恪出了听政之外很少发表意见也没领过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针对李恪,李世民怎么可能高兴?当然这个时候他还没怀疑是李承乾搞的鬼,只是愤怒于这些人没眼色,他们只看到了李恪生母是杨淑妃,怎么就忘了他姓李是李世民的儿子呢?

    于是,没过多久王珪就因泄露禁中语的罪名被贬为同州刺史。

    李承乾知道之后冷笑道:“三郎果然长进了,连阿爹都被他骗了。”

    裴瑄抬眼看他:“王珪是你的人?”

    “当然不是,这么蠢我怎么可能收?只不过他向我示好我也没拒绝而已。”李承乾耸了耸肩,其实就算没有王珪上书明目张胆的说李恪不够资格担任雍州牧这件事,王珪也会被罚,只是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就表现出李世民在护着李恪,这才是李承乾不开心的。

    “比起李恪,你更该小心李愔。”

    “就他?”李承乾一脸的蔑视,如果说李恪还够格当他敌人的话,李愔连敌人都不配当,只不过就是个烦人的小虫子而已。

    裴瑄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别不把他当回事,或许他已经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李愔了呢?”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看着裴瑄并没有说话,后来他也仔细观察过李愔,不得不说李承乾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除非是比他段数高太多,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否则想要隐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李愔就不是那个能隐藏的,于是李承乾转头就对裴瑄说道:“那小子就是条疯狗。”

    裴瑄嘴角一抽,那是你弟弟好吧?虽然同父异母,但是你说他是疯狗你……

    李承乾仿佛并不在意一样,满脸兴味:“他看老三的眼神可不一般。”

    裴瑄心里一动:“你是说……”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不过看老三似乎也没有发现的样子,有意思,真有意思。”

    裴瑄眼皮一跳:“你是要推波助澜吗?”

    有那么一瞬间裴瑄心里有一种宣泄不得的怒气,这股怒气来得突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怒气导致裴瑄的语气都有些僵硬。

    李承乾为未察觉,莫名的看了裴瑄一眼:“怎么可能?”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整:“得让他们两个离远点。”

    李承乾想坑李恪是真的,但是却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一种让皇室蒙羞的办法,作为太子未来的皇帝,他直接将自己代入进了大家长的角色之中,这种抹黑皇室的事情简直不能忍!

    这个时候李承乾很庆幸李愔的府邸离李恪那里比较远。李愔不比李恪得宠,十二岁就被踢了出来自己混,李恪当了雍州牧之后也忙的焦头烂额没功夫去管他,结果就这么一不留神,李愔就被参了。

    被参的原因是过度狩猎,李世民一怒之下就直接削了李愔的封户,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对方发难的太过突然,李恪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对李愔下手,尤其是那个人明显是太子一党——或许别人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然而李恪是十分清楚的,毕竟上一次这人就是太子的人,只不过隐藏的比较好罢了。

    李恪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李承乾,当然他也没有直接去东宫,反而去了河东县公府。

    裴瑄对于李恪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看着李恪那一脸冷怒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心塞。

    “吴王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裴瑄的时候李恪出乎意料的并不想兜圈子,直接说道:“六郎能量有限,从不曾得罪太子,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不要连累无辜。”

    裴瑄抬眼看着李恪冷笑:“或许也只有你觉得他是个好弟弟,你怎么不仔细观察一下他看你的眼神?”

    李恪愣了一下有些莫名:“他看我的眼神怎么了?”

    裴瑄看着李恪那一脸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的眼神,更加心塞,直接将手里的白瓷茶杯往旁边一扔说道:“怎么了?若我们不动手,将来皇室之中只怕要出现兄弟乱伦的丑闻了。”

    李恪瞬间明白了裴瑄的意思,顿时暴怒:“你不要把你和李承乾的龌龊思想带到别人身上!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们一样?”

    妈蛋,他跟李愔明明清清白白的好吧?

    裴瑄听出了李恪的言下之意顿时表情变得无比阴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恪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你们两个整天凑在一起,只怕李承乾除了称心之外还要多个如意了吧!”

    裴瑄听了之后,双目充血,那双碧色的眼睛竟然隐隐有了些血红之一,他看着李恪表情木然的说道:“滚!”

    第49章

    裴瑄既然都这么说了,于是李恪也就从善如流的滚了,而在他走了之后,裴瑄直接气的将小花厅里的案几都掀翻了。

    县公府的人从来没见过裴瑄发这么大脾气,一个一个顿时噤若寒蝉,然而就算这样也没有逃过裴瑄的魔爪,好几个因为被吓到而犯事儿的下人都被重罚了。

    一时之间整个县公府风声鹤唳,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刚刚裴瑄和李恪的争吵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点,然而现在都在装自己没听到,生怕表现出来会被裴县公灭口。

    裴瑄简直要被李恪气死了,李恪现在简直是完美的应了那句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当然李恪为李愔出头这件事儿裴瑄早就有所预料,所以李恪来找他的时候他也并不意外,然而让他最生气的则是李恪对他的指控。

    他居然觉得自己跟李承乾有一腿,简直不能忍!裴瑄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是被在一起这件事情不能忍,还是李恪误会让他不能忍,反正他整个人跟吃了火药一样暴躁。

    李恪滚回自己的王府之后就正好看到了过来找他的李愔,李愔一看到他就一脸委屈,本来他的封户就不多,而且还没有实封——现在所有皇子里面有实封的只有李恪和李泰。

    现在又被削了三百封户,跟兄弟们的差距就更大了,他心里也很不服气。当然他不敢埋怨李世民,就只能过来在李恪面前给裴瑄和李承乾上眼药了。

    “三兄。”

    李恪摸了摸李愔的头说道:“好了,不过三百封户而已,你最近老实一点,等风头过去了我去跟阿爹求求情,你是阿爹的儿子,阿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对于李恪这个说法李愔暗中嗤之以鼻,当李世民的儿子得宠的跟不得宠的简直就是两个待遇,当然表面上看是看不出来的,其中的细微差别只有自己才知道,李愔相信这事儿如果放在李恪身上,大概也就是被训斥一顿了事,到了他这里就被削了封户。

    不过此时李愔的仇恨值并没有在李世民身上,于是他说道:“我知道,只是……三兄,太子如今竟是容不下我兄弟二人了吗?这次他能找人参我,那么以后说不定就是你了啊。”

    李恪没说什么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他这种话,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天真的想法在他身上就从来没存在过,毕竟对方要是真的想要弄死他,总是能够找到借口的,只看这么做值不值而已。

    李恪脸色一冷:“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不要轻举妄动。”

    李愔眼睛一转:“三兄,他们能够透过我来打击你,那我们一样能动太子身边的人来削弱他啊。”

    “哦?”李恪低头看向他:“你想怎么做?”

    “从裴瑄下手如何?”李愔总算是露出了他的獠牙,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裴瑄,哪怕他再怎么心里不平衡也知道此时他是干不过李承乾的,那么退而求其次,反正他看裴瑄跟李恪言笑晏晏的样子他就不开心。

    尤其是裴瑄看李恪的眼神总是带着莫名的深意,这让李愔非常的不舒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裴瑄对于他,是比李承乾还要有威胁力的存在。

    “这件事你不用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闭门思过。”李恪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阿爹不会希望看到你与太子为敌的。”

    李恪对李愔是十分不放心的,这蠢货刚搬出来多久啊,这就被人抓到了小辫子,他宁愿李愔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干,缩在一边当个闲王都不想一直帮他收拾烂摊子。

    李愔走了之后,李恪坐在海棠树下微微叹了口气,他前两天刚跟裴瑄谈和,两边都进入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结果转头就来这么一下,饶是李恪也有点心烦。李愔被削了封户之后,李恪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李世民自己就喜欢打猎,每年都要出去狩猎好几次,就算是在太极宫之中还曾去昆明池追兔子,他的儿子倒是都遗传了他的爱好,结果他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心烦归心烦,李恪从来就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现在是雍州牧,想要收拾人也很简单,不过他并没有自己动手,反而是用了一个非常迂回的手段。

    过了没两天,河东县公就被参了,理由则是侵占民田。裴瑄在听到有御史参他的时候,一瞬间就想到了李恪。不过也只能是猜测而已,因为那个御史并不是李恪的人,甚至他不是任何一边,人家就是一个公平持证的御史,有问题就参,管你是谁。

    李承乾显然也是这么猜测的,他挑了挑眉看向裴瑄:“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把他给惹火了啊。”

    裴瑄黑着脸看向李承乾:“你觉得他仅仅是针对我?”

    李承乾也不废话:“好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是真是假?”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裴瑄十分了解李恪的手段,李恪从来不是冲动的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一般李恪出手就不会给人翻盘的余地。

    也就是说哪怕裴瑄没做过这种事情,这个黑锅他也要背了。当然严格来讲其实也不算什么黑锅,裴瑄虽然只是个县公但是手下也有很多人的,这人一多素质参差不齐,裴瑄也没学过什么驭下之术,管理的就比较乱,出一两个人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高层之中没有欺负过平民的基本没有,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也难为李恪能翻到这么一想罪名。

    李承乾把玩着手上的玉扇说道:“这事儿没什么,不过也算是表明了他的立场了,不得不说这一次他变蠢了,这样只会拖后腿的人留在身边做什么?”

    裴瑄沉默半晌说道:“他对李愔到底是有感情的。”

    虽然可能只是兄弟之情,李承乾颇为牙疼的看着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

    裴瑄脸一黑,起身说道:“我走了。”

    李承乾有些犯傻:“等等,我们还没商议完呢,你走什么?”

    “我与太子太过亲近终究不好。”裴瑄一想起李恪说他跟李承乾有一腿就不由得恼火,只是仔细想想,他和李承乾也的确走的太近了,这样还真不好。

    李承乾有些纳闷的看着裴瑄忽然冷淡下来的脸色,直觉肯定是李恪跟裴瑄说了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裴瑄对李恪的感情有点奇怪。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李承乾看来裴瑄对李恪的恨大概就是物极必反,必定是李恪做了什么,而裴瑄对他感情太深,所以更加无法释怀。

    裴瑄自己并不清楚,而李承乾也不可能去提醒裴瑄,要不然裴瑄跑到了李恪那里,他的压力会更大。

    然而没想到,哪怕变成了敌人李恪对于裴瑄依旧有影响力。李承乾低头看着茶盏,开始思考到底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恶化。

    不得不说李恪和李承乾在某些时候思维模式还真是挺像的,李恪也在思考怎么拆开裴瑄和李承乾。

    在他看来,李承乾和裴瑄两个人走的太近了,而鉴于李承乾的属性有点……李恪还真怀疑他跟裴瑄有一腿,只是如果真的掺杂了感情因素的话,那么李承乾和裴瑄的关系反而不会太稳定,毕竟李承乾是太子啊,早晚要结婚生子这就算了,他身边其实除了称心也有别的男孩子,只不过称心是最出名的那个而已。

    想要拆掉他们两个,只要让李承乾“背叛”裴瑄就可以了,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反正李承乾也没啥节操。

    李世民对于儿子们的小打小闹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李恪跟李承乾不和,只是觉得李恪好像跟裴瑄不太合得来。其实裴瑄是个非常简单的人,这也是李世民愿意优待他的原因,他没有太多的心机,或者说在李世民面前他就像一张白纸,李世民看他看的很准。

    至于裴瑄不喜欢李愔,李世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连他都不喜欢这个儿子,他认为裴瑄有古时君子之像,那么光明正大的人不喜欢阴暗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在李恪出手之后,李世民就有点头疼,一边是宠爱的……呃,臣子,一边是喜欢的儿子,这两个人明明关系还不错来着,结果因为一个李愔,转头就扛上了,这让李世民对李愔更加不喜欢。

    于是李世民做了个决定,等李愔再大一点,就让他外出之官!在这之前,他要先隔离李恪跟李愔,省的李恪被胞弟拖累。

    李世民隔离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给李恪派任务,各种任务,忙的他根本没时间去作别的。

    而李恪也似乎发现了李世民的刻意,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上次做的太明显,大概被李世民发现了。接下来几天李恪都很老实,不老实不行啊,皇太子加元服的日子快到了,在这种时候找他麻烦,那么跟自找麻烦也没啥两样。

    太子加元服的场面极其隆重,李恪虽然不眼红却也有些心急,加元服就意味着李世民向世人宣布他的儿子成年了,在接下来李承乾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政务,也可以尝试着处理一些政务。

    而李恪跟李承乾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如今还是个未成年。同样着急的是李泰,李泰最近边缘化的比较厉害。

    在一个孩子多的家庭有一个规律就是长子和幼子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而夹在中间的那个就比较悲剧,如果性格再老实一点,那就是个被忽略的命。

    李泰不是一个性格老实的人,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被忽略了,他的母亲是皇后,而且弟弟妹妹都还小需要就照顾,长孙皇后最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李泰得到的母爱就不如李治多。

    而李世民……儿子太多了,他有继承了希望的长子,有颇为喜欢的三子,还有备受宠爱的幼子,李泰总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他想要更多。

    李恪注意到了李泰的蠢蠢欲动,说实话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跟李泰合作,因为这人太蠢,而且他的目的是跟李承乾他们握手言和,只不过如今他们都欺负到他门上了,还不反击那就不是他了。

    所以他找到了李泰,叹了口气说道:“六郎真是让我担心啊。”

    李泰淡淡一笑:“他还小,你要多多劝着他才好啊。”

    李泰也是有些嫉妒李愔的,毕竟他可没有这么一个能够为了他敢站出来跟太子扛上的哥哥,哦,他的哥哥就是太子。

    李恪目光有些阴郁:“六郎只是年幼无知,太子就这般容不下人,将来你我兄弟……”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如今看来我们还是小心保命吧。”

    李泰心里一动,却还是装模作样说道:“太子也是担心六郎走上歧途。”

    出手的是裴瑄,然而此时此刻李泰和李恪似乎都将帐算到了李承乾头上,而他们两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恪是故意的,而李泰则觉得如果没有李承乾的指使,裴瑄肯定不敢这么做。

    李恪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太好脾气了。”啧,长进了,不像是以前一样那么直白了啊,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真的还是那么白痴,李恪肯定不会选择这么一个盟友。

    李泰苦笑:“不这样还能如何呢?”

    李恪皱眉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是圣人娘子的儿子,不比他差什么,怎么就心气全无了呢?我和你不同,我能有如今,全靠阿爹疼宠,将来若是……只怕是好不了了。”

    李泰仿佛瞬间就理解了李恪的意思,的确,现在李世民还年轻力壮,看上去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李承乾这个太子就肆无忌惮的对兄弟动手了,李愔对他还没有什么威胁力呢,如果换成自己……

    李泰被这个设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装x,连忙看着李恪问道:“我们兄弟如今危矣。”

    李恪抬眼看着李泰,眼里满是无奈,李泰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这股无奈点亮,

    我是圣人嫡子,怎么能落到这种地步?李泰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在花厅里转圈。

    一个胖子在房子里绕着圈不停的走……李恪看的眼晕,转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却还记得让自己的脸上的带着怅然的表情。

    半晌李泰才停下脚步说道:“三兄,如今能够救我们兄弟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恪抬眼有些迷茫的看着李泰:“什么?”

    李泰的表情带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拥有的冷酷:“让李承乾当不成太子就可以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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