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大师 作者:程岩
第7节
☆、第三十章
30
第二项考核不要求按个人编号依次上场，因为昆澍想要顺带考验这些孩子的心理。昆澍让他们都往帐篷里头来，同时宣布:“从现在起，想出去参加考核的人随时可以站出来，没有人的话就按次序来！”
话音刚落，昆羊就走了出去。把人都集中在帐篷里头，想来是考核过程不允许他人观看，既然如此，磨蹭着出去也没有意义，无非是增加压力罢了，倒不如早些上场。
昆羊大步流星走出去的时候，剩下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悲壮的身影。昆羊像只得意的花孔雀，享受着他们充满敬佩和惊讶的目光，信心满满地走向那密集的铁丝区域。
昆澍、一花和另外的几个士兵就站在场外看着。
昆澍道: “你可以选择穿防护服，但是项目二考核成绩减半。”
昆羊充耳不闻，选择了左侧第一个入口进去。
然而走了不过五米，昆羊便感觉到了这考核的变态之处，他身量高，骨架也颇大，整个人往铁丝网里头一搁，即便再小心翼翼，也时不时被划了口子。现在身上已经出现了七八道细小的伤痕了。
不过昆羊的自信可不是凭空来的，他自然有几分本事。他的判断能力总要比其他同龄人强些，对肢体的支配能力也不错，因此遇上死路的情况只有一次且身上的伤口也不严重。虽然因为身材问题吃了些亏，但总算到达了出口，用时十八分钟。
昆羊一出来，就冲着他老爹哇哇叫:“我这俊脸都花啦！”
昆澍对他儿子臭美的性子很是无奈，不过现在他是面试官，得公事公办，于是严肃地评价道:“敏捷能力太差，七分。”满分是十分。
昆羊忿忿道:“是我长得高！你这样不公平！”
昆澍笑了笑:“你说我跟你比怎样？”
“那还用问么？”昆澍高他足足一个头，骨架也大他不少。
“好好看着。”昆澍说完，便飞快钻进了那铁丝区域内。说是“钻”，实在是因为昆澍的动作太过迅速灵敏，眨眼间便蹿了进去。昆羊目不转睛地看着昆澍敏捷地侧行，俯趴，蹲下，膝行，那复杂的铁丝似乎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二十米，三分钟。这是昆澍的最终成绩。
“怎样？你爹我脸花了吗？”
昆羊涨红了脸: “没有。”他不觉得昆澍凭着多年的经验和训练与他相比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因为他打小以昆澍为目标，两人之间差距越大，他便越是有动力。
+++++
昆羊结束项目二的考核后便回家了，余下的考核将在明天继续进行。
昆澍进了帐篷:“下一个是谁？”
有人问道:“刚才的那人过了吗？”
昆澍严肃道:“你该想的是待会儿自己要如何通过考核。”
那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其实不止他一人好奇，在场的许多人都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红姆朝身边的大眼和熊娃说:“一会儿门口见，别让我等太久。”
大眼哭丧着脸:“我…我想再缓缓。”
红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大眼:“……”
红姆这一关过的并不顺利，她有数次都走进了死胡同，前前后后竟花了半个钟头，整整是昆羊的两倍。
一花看着红姆的表现，沉声道:“她的性子过于急躁，战场上最忌讳急功近利的士兵。缺少谨慎和判断力，这点太致命了。先前她的表现分明是所有人中最镇定。”
红姆自从绕进一处死路后，便开始烦躁起来，此后屡次在岔道口选择错误道路。一旦无路可走，便只能选择后退，后退比前进要困难许多，无法转身，看不见背后的情况，便只能试探着移动，这使得红姆不仅浪费了大把时间，更是全身伤痕累累，其中一道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昆澍道:“她外表的镇定并不符合她的年龄，越是冷静，越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不过……她的敏捷能力很强，看见她前半部分的表现了吗？那样的速度和躲闪能力，一般人是没有的，如果不是性情急躁，她本可以顺利完成这个关卡。”
一花并不赞同:“这一关我们设置了十二个死路，她居然就遇上了八次，里面甚至有两个是重复的，她太慌张了，而且这种运气也实在是糟糕至极。”他们坚信运气是打赢一场战役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小孩子可塑性很强，否则你以为黑岩为何一直执着地要建立童子军队？再观察一下，性情是能转换的，而且她忍耐能力和意志力强，受了这么重的伤，始终没哼过一声。”
一花没再说什么，因为红姆已经缓慢地朝他们走过来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难听话也不好当面说。
最深的那道口子在胳膊上，血顺着往下流，这让她的整只右臂看上去都是血。已经等待在一旁的军医及时上去为她止血，红姆接受着治疗，双眼却直直地盯着昆澍。
“你的敏捷度不差，但是”昆澍认真地看着她，“我想你的缺点自己也清楚，后半段错漏百出，你已经乱了心神。”
红姆咬紧牙关:“我知道。”她想过关的心情太迫切了，明明想往前冲，却不停地绕弯路，越是犯错越是急躁，越是急躁便越是容易犯错，如此恶性循环，让她几乎要暴走。
“四分。”
红姆点头，待包扎结束便离开了操练场。
+++++
帐篷内。
大眼不安道:“红姆怎么这么久？”
“不知道，不过她应当能过的。”熊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要是害怕就我先去吧，这里头好热。”
熊娃出去的时候，为了避免给其他人增加压力，铁丝网中的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昆澍照例问了一句:“需要防护服吗？如果……”
熊娃兴奋道:“有那种东西？！”
“如果你使用防护服，最终成绩减半。”
“那算了。”这买卖忒不划算。
熊娃任意选了一个入口，开始在里头转悠。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边爬一爬，在那边钻一钻，在场的其他人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中。征兵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悠闲地对待考核。
熊娃全过程不骄不躁，不紧不慢，遇上难通过的地方便一点一点地挪，需得后退时也小心翼翼地蹭。最终，竟是毫发无损地完成了测验！用时一个半钟头……
一花看得暴脾气都上来了，只想进去把他给揪出来。不过不用他揪，因为熊娃已经慢悠悠地出来了。
熊娃一边擦汗一边嚷嚷道:“太难了！”
昆澍喝道: “动作拖沓，五分。”
熊娃心想:过了就好。随后便跑去找红姆。
昆澍无奈地扶额，连续过了三人，这还是挺出乎他意料的。然而三人各有各的毛病，且还不小，看来以后训练有得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在车上写了一章。
☆、第三十一章
31
大眼独自一人在里头等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从一开始的焦虑变得越来越害怕。熊娃还没有结束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那些如刀刃般锋利的铁丝，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副血流成河的场面，整个人禁不住一哆嗦，双腿一软，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丘草一直待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偶尔会斜着眼珠子看他一眼，他担心大眼突然会和他外婆一样发出狼嚎声。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见大眼坐在了地上，丘草一惊，犹豫了好一会儿，磨蹭着挪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了？”
大眼不敢说自己是紧张，生怕自己被看轻了，于是坑坑巴巴地说:“没、没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顺便后退了几步，他可没忘记丘草早上扯了自己的包，这让他对丘草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丘草年长大眼三岁，因为自小被外婆细心养着，身高与红姆一般高，大眼一小个子站在他身旁，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负罪感。
丘草嗫嚅道:“早上是我不对。”
大眼才不想原谅他，他的水壶坏了，背包也脏了，爸爸肯定要生气。
大眼没给丘草台面下，丘草也觉得不高兴了，少年的心敏感得跟小姑娘似的，当下扭过头不愿说话。
大眼呆站了有一会儿，突然像受了刺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看我弱才欺负我，你们都喜欢挑软柿子捏，等再过几年，我就不是软柿子了，到时我就要捏你们。”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一时间让丘草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丘草缓缓道:“会欺负人的才不强大，”他脑中闪过邻居们一张张害怕又冷漠的面孔，声音变得坚定得许多，“能保护别人的才是英雄。”
大眼回想起自己参军的初衷，点点头:“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
这一场测试大眼过得格外顺利。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每次到达分叉口他总要认真地看清前方的每一根铁丝，以判断哪一条路才是对的，因此，整个过程大眼没有一次后退，顺利地爬到了出口。瘦小的身躯让他只是受了些轻微的划伤，比起红姆，他身上的伤口简直微不足道。
昆澍冲他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 “八分。”
大眼一咧嘴，笑得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到岁数了吗？”一花看着勉强到自己腰部的大眼，问道。
“到了，我今年十岁。”
一花有些纳闷，这体格是怎么过的面试？不过看着大眼那双准确来说，是那只带着欣喜的大眼睛，他也只是说道:“多吃点。”
大眼冲他笑道:“谢谢你。”说完便飞快地跑了，他现在兴奋得停不下来，只想赶紧回去告诉李涵林。
+++++
另一边，李涵林在年轻的守门士兵面前耍了一把威风后，便哼着曲儿走进黑岩的屋子里头去。曲子哼到一半，惊觉哼的是建国同志最爱的《东方红》，立马收了声，暗搓搓地嫌弃了自己好一会儿。
黑岩还在自己桌前写写画画。李涵林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没看清。见黑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没注意他，李涵林索性站在他身侧，偷偷地看。
黑岩在画兵器。
黑岩房子里头有一面墙上就挂了好些兵器。李涵林来时有看到，种类不是特别多，都是铁打造的，有大刀、长剑、短匕首、鞭子和一些斧子。
黑岩纸上画的兵器造型挺奇怪，陀螺式的尖头武器，椭圆形状的飞盘，两边皆开了刃扁平大刀，长针、弯钩、铁球，甚至还有跟花铲、簸箕似的玩意儿。
“你挡到光了。”
李涵林一边走到他另一侧一边问到:“你在研究武器吗？”
黑岩没搭理他，也许是认为李涵林这样一个成天带娃做饭雕木头的人不懂这些东西。
李涵林庆幸自己事先做了功课，赶紧把自己看的那“十八般武艺”都给抖出来。
“来，”李涵林从黑岩手中拿过笔，“我给你画一个。”
黑岩脸色一沉，很是不满李涵林夺走他毛笔的行为，幸好后者落笔快，且美术功底好，几个笔画，便把弩的大致形态勾画出来。
黑岩便收起情绪，安静地看着，一言不发。李涵林弯着腰画画，身子离他极近，淡淡的汗味和皂莢味传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李涵林想了想，又画了锏。这次他画的详细了些，把名字和简单的介绍都备注在下头。黑岩眼睛越来越亮，认真地盯着李涵林的动作。
介绍刚写到一半，门口传来了通报声:“大人，今日招兵测试已结束。”是被李涵林搭讪的那小兵，见了孩童往大门口走去，立马告知李涵林。
“哎！”李涵林应了一声，赶紧搁下笔。
李涵林匆匆说道:“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谈。多谢你中午这顿饭。”
黑岩皱起眉头，看着那写了一半的介绍，表情不悦。可惜李涵林已经随着说话声蹭蹭蹭地远去了。
黑岩拿着笔墨未干的纸起来看，正方四棱形锏身，愈向其端愈细，逐步呈方锥形。圆柱形锏把，锏把与锏身之间被李涵林涂黑了，标了个小箭头——护手。锏把末端系着一段牛筋——悬于手腕。
李涵林把锏的用法写在了介绍上，适用范围写了，但最重要的击法只写了一半。黑岩很是惋惜，等墨干了，便折叠起来收好。
李涵林到达门口，很快就看到了大眼仨人。因为此时门口也不过十来人，稀稀疏疏的。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李涵林紧张地走到三人身前，只有熊娃没什么大问题。红姆一人脸上、手上、脚上都带着伤。颧骨处被划了一道，不算重，但难免要留疤。手臂上已经包扎好，可渗出的几点血仍然让李涵林的心揪了起来。李涵林看出了红姆心情郁郁，总归是个没长大的，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心事。
大眼虽然看上去要好些，可一只肿的压根睁不开的眼睛实在太过抢眼。身上脏兮兮的，背着的小挎包也带着脚印。
“怎么折腾成这模样了？”李涵林把三人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通。虽然只是外伤，可李涵林依旧不放心，带着三人去医馆给看看。
问题不大，于是只买了些伤药。
红姆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间里去了。李涵林也没说什么，揪了熊娃到厨房里打下手。
李涵林压低声音问:“红姆被淘汰了？”
“没，”熊娃说道，“只得了四分，不高兴。”
李涵林心想那还好，总归不是没了机会，不过要如何哄不高兴的小孩，这是个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在思考,按这个发展速度，得多少章才能让黑岩变成柔情铁汉
☆、第三十二章
32
李涵林趁着做饭询问熊娃今天的事情。熊娃一边撕着菜叶，一边回答:“……进了帐篷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就打起来了……”
李涵林一惊:“你们打架了？”
熊娃叙事堪比记流水账:“嗯，有人打我，我就打回去了。后来红姆也一起来帮我揍人。大眼被人打，打着打着那个什么隐形眼镜就掉了，红姆就给了他一拳，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李涵林不赞同地说道:“红姆这下手也太重了。”回来时他给大眼敷了热鸡蛋，可依旧肿得睁不开眼。
熊娃继续说道:“后来就有人被淘汰了，下午就去穿铁网。”
为什么被淘汰？穿铁网？怎么穿？穿怎样的铁网？是不是很危险？红姆从哪弄来的全身伤？
熊娃也不知是不清楚还是讲不明白，李涵林听得云里雾里的。
“算了，”李涵林看着被熊娃撕扯得稀稀拉拉的菜叶，无声叹了口气，“让大眼来吧。”
熊娃赶紧把菜叶都拢到一起，假装自己已经整理完毕，然后屁颠屁颠地出去叫大眼。
通过大眼详细地描述，李涵林才了解到他们今天的测验内容是什么，同时也为他们的测验难度感到吃惊。
“怕不怕？”李涵林摸摸大眼的头发。对方头发被他剪成齐耳的整齐短发，加之最近脸圆润了些，乍一看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大眼涨红了脸:“不怕。”
李涵林也不戳破他，大眼胆小又敏感，他不在意对方掩饰自己的软弱。
“好了，快准备吃饭吧。”
熊娃去唤红姆吃饭，后者却不愿出来。李涵林让熊娃和大眼先吃着，自己去敲开了红姆的门。
红姆眼睛有些发红，但应当是没有哭，因为除此之外她表现得很平静。红姆喜欢逞强，这点李涵林是知道的。每天早上都要提早起床，一圈一圈地绕着宫殿跑，做什么都要拼尽全力。有时她对自己的要求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这让李涵林又生气又无奈。
“怎么不吃饭？”
红姆抬头看了李涵林一眼:“不想吃。”
李涵林觉得自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红姆似乎怕自己会责备他。李涵林倒是不至于为这点小事骂她，不过红姆不吃饭，这让他的确有些烦恼。
“是不是手拿不了筷子？”李涵林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喂你吃。”
其实李涵林第一句话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把红姆带走，他知道红姆两只手都能使筷子，而且左手用得完全不比右手差。
红姆一怔，片刻的失神让她没来得及挣来李涵林的手，不过她也不想挣脱，李涵林的手大而且温暖，将她的整只手掌拢在手心时，让她一瞬间感到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
第二天不必赶着去排队报名，李涵林本打算让他们多睡会儿，结果三人天未亮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时刻准备着出门。
红姆即便受伤也执意要参加今日的考核，李涵林只好再三叮嘱她小心点，别再添了新的伤口。
送几人去了军营，李涵林心想反正自己也没法围观，要不就先回去进行雕刻工作算了。狮子的雕刻总是断断续续，至今轮廓主要部位都已完成，细节的刻画还差得远呢。
然而他刚打算离开，门口的守卫就叫住了他。
“大人，黑岩将军请您去前去一坐。”
李涵林脑光一闪，明白了昨天黑岩对他动了心呸呸！是对他画的兵器动了心！
再次走到黑岩的住所前，李涵林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门口的守卫兵换了人。虽然还穿着一样的衣服，站着一样的军姿，但是昨天那小兵可要年轻得多。
李涵林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轮班换了人。李涵林进了屋子却没有看见人，他叫了两人，才知道的确无人。
人影都不见一个就唤我来？
李涵林有些纳闷，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了，打算等上一会儿。坐了几分钟，又起身转悠了一圈。
黑岩的书桌比昨天整齐了许多，他昨天画了锏和弩的那张纸就放在正中间。自己雕的小老虎印章也在，被黑岩当做镇纸，就压着那张纸。
李涵林想了想，走过去把昨天没写完的介绍补完，又接着画另一种兵器。
黑岩大概是半个多钟头之后回来的，带着一身热汗，显然是晨练刚结束。带着汗珠的古铜色腱子肉闪着光，看上去性感又迷人。从额角一直流到下巴的汗水滴到了小腹上，一路蜿蜒着钻进那处令人遐想的地带。见李涵林正在写写画画，黑岩立马快步走过来。
“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李涵林冲俯在自己身侧的黑岩说道，语气丝毫不客气。丫的，这一弯腰，汗都滴我手上了！
黑岩似有片刻的怔愣，随后转身进了洗浴间。五分钟时间，便全身湿漉漉地出来了。
李涵林写的关于九节鞭的介绍还没完成，就听到了黑岩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裹挟着清新水汽的皂莢味传来。李涵林没有抬头去看他，黑岩猴急的心情已经从他的脚步声体现出来了。
直到……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滴到了自己肩膀、胳膊、手背……
李涵林抬头一看，黑岩湿哒哒的头发就这么滴着水，大有在自己胳膊上汇聚成一条小河的趋势。
李涵林愤怒地喊道:“你还能再糙一点吗？急什么！我还能带着你这几张纸跑路不成？！”
黑岩站直了身子，不让自己头发滴下的水珠滴到李涵林手不，准确来说是李涵林写着的那张纸上。
李涵林从椅子上站起来，指挥道:“过来，坐下！”
不等黑岩说什么，李涵林已经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一把扯下他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动作粗鲁地给他擦起头发来。
黑岩睁大眼，被动地“享受”李涵林简单粗暴的伺候。
趁着李涵林给自己擦头发，黑岩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纸张。
“你怎么会这些的？”
“我会的多着呢！看得懂吗？这一个，锏把末端是有个吞口的，我没画出来，牛筋就系那儿呢。”
李涵林此时正站在黑岩身后，俯下身时就像在黑岩耳边说话，动作挺是暧昧。黑岩感到耳朵有些发痒，于是道:“你离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得让他俩的感情发展得再曲折一点，得有哭唧唧的情节，不然对不起可爱的读者们。
☆、第三十三章
33
李涵林动作一顿，随后把毛巾一甩，直接盖在黑岩头上，不耐烦地说道:“你一大老爷们怎么事这么多？”
黑岩抬头看了他一眼。
光辉城民风彪悍，男女情爱并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而凶残如黑岩，年已三十仍未谈过恋爱，自然不知两人动作的暧昧之处。然而身为军人，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
李涵林看着黑岩“欲言又止”的神色，自认为自己明白了点什么，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那啥啊？”
李涵林心思细腻，只可惜这细腻值被工作和生活各自平分，却是半点没匀给爱情这玩意儿。活了二十来年，他自然也交过女朋友，就一个，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学霸，两人谈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一起上图书馆一起晚自习，硬是到分道扬镳之时都没有牵过小手，纯洁得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附在他人耳边说话，这个动作李涵林倒不觉得有啥。女同志他兴许还会避嫌，俩大老爷们还搞保持距离着这套，未免也太扭捏了。
“扭捏的”黑岩看着李涵林，问道:“哪啥？”
李涵林不自觉地揪着黑岩的一缕头发绕着，小声道:“我不听说你们军人寂寞了就那啥呗战友之间又要好就一块儿那啥了呗时间一久了，就就容易转性嘛。”
黑岩不知道李涵林的“那啥”是究竟是什么，不过从李涵林纠结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言语中，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寂寞的”军人们最爱八卦，所以黑岩也听说过一些传言，同个营里俩好兄弟闹着闹着就好上了。这些个传言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听李涵林的语气，对方倒是真信了。信了倒无所谓，有所谓的是
“你认为我喜欢男的？”
李涵林被黑岩带着怒意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我就随便猜猜，你别心虚”
黑岩:“……”
李涵林:“……”
丫的！他这说的啥话！
李涵林急忙补救:“口误！一时口误！你被往心里去，我就是嘴快！没别的……”
黑岩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话。”
李涵林立刻噤了声，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几句话就生气，至于么？
他越想越憋屈，跟建国同志在家互相调侃惯了，他这一时嘴快也的确是不太好，可他也没说什么天理不容的啊！他的弯腰又在纸上添了几笔，一边画一边说道:“我得先回去了，还有事做。”
黑岩看着李涵林近在咫尺的侧脸，对方五官俊秀，面部轮廓柔和，长得挺顺眼，此时他没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便以为李涵林果真是有事。
补充完后，李涵林搁下笔朝门口走去，他现在得再想想，这“交朋友”战略的可行性和成功率各自有多高。
下一刻，黑岩突然叫住了他，低头在柜子里头翻出一样东西，说:“你等会，这个拿去。”
李涵林被黑岩抛过来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并同时后退一步，“哐啷”一声，黑岩扔过来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李涵林低头一看，瞬间蹦了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李涵林捂了一下小心脏，直叹幸好刚刚没伸手去接，要是被削了根手指头，他保管要宰了那罪魁祸首！
黑岩看着李涵林那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满道:“你躲什么？这都接不住？”
李涵林险些破口大骂，妈蛋！这开了刃还不带鞘的匕首就这么迎面而来，谁敢接？
怒火在心里胡乱烧了一通，最后竟是没从嘴里蹦出半点火花。李涵林没吼没叫，半天才沉着脸说:“对，我就是接不住。”
黑岩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李涵林情绪不佳，然而他没追究到原因，只觉得李涵林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李涵林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他能蹲下看一眼那匕首，就不难看见剑柄处刻着的三个小字——李涵林。
+++++
红姆三人到达集中地点时，人才寥寥几个。昆羊仍旧比他们早，见到他们就挥舞着手蹦过来，俨然要早忘了初次见面时的过节。丘草来得也早，不过没过来同他们打招呼，而是坐在角落低头摆弄自己的带着的小包裹。大眼眼尖，看到里头放着的是食物。
应该是外婆给做的吧。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所有的人到齐了。然而若不是大嗓门士兵通知人已齐全，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屋子里头的八十二人便是通过第二关的所有孩童。这说明昨天下午的考核直接淘汰了一半，而今天过后，不知还能留下多少人。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上的考核要正常得多——长跑。
“本次考核按分数排名淘汰低分者。全程三千米，未能到达终点者不计分数，直接淘汰。自由选择是否负重，每公斤负重可增加一分。”
接下来，昆澍又把分数的统计方式简略说了一下。
一公斤负重便增加了一分，这个诱惑力太大，让不少人站在那堆沙包面前犹豫不决。昆羊率先在自己每条腿上各自缠了三个沙包。一个沙包一公斤，一共负重六公斤。
见他如此，小部分人纷纷效仿。
熊娃知晓自己速度一般，力气倒是大，便果断提溜起十个沙包。大眼却是看也不看那堆沙包一样，只偷偷躲在一旁给自己壮胆。他体力差，跑三千米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红姆站在那沙包前两分钟后沉默的走开了。李涵林告诉她，得量力而行。三千米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带着沙包，她不敢说自己能跑得过那些体力更甚于她的少年。这会让她的速度落下来，结果得不偿失。
四成的人选择了负重前行。红姆看了一下，昨天下午的考核过后，这群人中只剩下八个女孩，其中只有一个选择了负重。因为这点，红姆多看了对方一眼。火红的头发，不输给男性的高大身材和俊朗的五官，唯有一双杏眼让她的面部更显女性化。
红姆不再去看她。别人是强是弱与她无关，她得先管好自己。
比赛在一声喝令下正式开始。
红姆、大眼和熊娃都自觉地调整好呼吸频率，匀速前进。和大猫一起训练了这么久，他们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长跑技巧，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体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34
八十二人里头不乏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哨声一响，便卯足了劲冲出去。
昆羊和红姆两人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蠢货！
不出意料，那几人很快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不一会儿就蔫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就落在了后头。
红姆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人群的中上层，并不起眼。而熊娃则提溜着那十个沙包同大眼一起在人群末端跟着。领头的人有好几个，一个是昆羊，一个是那红头发的大个子少女，还有一个是那引发斗殴的傻大个。
红姆咬了咬牙，她有些不服气，不过也没有鲁莽的冲到前头。李涵林让大猫控制着速度带她跑不是没缘由的，以她的体能并不适合长跑，没有严格控制适合自己的速度，她很快会疲乏不堪。
一千米是第一道分水岭，此时人群已经分成了两批，约莫是五比二的比例，跑在前头的人依旧占多数。毕竟能报名进来并且昨日没有被淘汰的人，一千米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红姆和红头发的少女，其余六个女孩已经被甩在后头。大眼也混在那群女孩里头，其实不仔细看，倒也不容易从一群女孩里头挑出他一个男孩来。
熊娃却是在前半部分的人群里。打从一开始他就找了个人跟着，结果跟着跟着发现不对，人群怎么分层了！他跟的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跑了五六百米就不行了，吭哧吭哧地直喘。
熊娃一看不对，赶紧换了个人，跟着跑到了前头。丘草的个子不是白长的，此时就跟在红姆身后。
于是便只剩大眼一人被甩在后头。
大眼脚步已经有些跟不上了，虽然不至于喘不过气来，但是已经提不起速度，只是拖着步子前进。
红姆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控制速度。她看着一直稳稳当当地当着领头羊的红头发、昆羊和大个子，心想:我也可以跑得更快。
但是不行。
她得有自己的速度。
而此时，熊娃虽然看着轻松，身上却早已被汗浸湿了。十个沙包变得越来越沉，可他不想丢掉。
渐渐地，两千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有将近十个人已经选择了放弃。或许不是心理上的放弃，只是身体已经跟不上意志。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今早的太阳并不十分火辣，但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昆羊、红头发和大个子铁打不动地跑在前头。偶尔是红头发领先，偶尔是昆羊，他们三人的实力差距并不明显。
红姆原先虽处于中上游，但由于最初人较集中，她的身影并不明显。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放慢了脚步，她的身形在人群中越来越突出。
她紧跟着在三人身后，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前方，并不知道他们四人已经将后头的人远远甩开。
昆澍看着参差不齐的队伍，笑道:“真是没想到，最前头四人中竟然男女各分一半。”
一花搭腔:“嗯，两个小姑娘步伐很稳。”
“不过只剩这两个女孩子，太可惜了，我以为能多有一些女兵。”
一花指了指远远落在最后的大眼:“那不是还有一个吗？看样子似乎不打算放弃。”
昆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是昨天下午得了最高分的小男孩。”
一花:“……”
大眼现在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齐耳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身上的小背心也湿的能拧出水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先前还有人不断地从他身边跑过，可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胸腔像是被狠狠地挤压着，怎么也喘不过气来，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让他只能龟速前行。
好想停下来。
可还剩八百米
他已经跑了两千多米了，不能放弃。
可是
他是最后一个，也没有可以加分的沙包
他注定会被淘汰。
这个念头让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另一边，最前排的四人已经进入了冲刺阶段。红姆从倒数四百米就开始暗暗蓄力，她的体力已经见底了。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维持着原状一直到达重点。
于是在最后一百五十米的时候，红姆突然提速，猛地冲了出去！
熊娃拖着沉甸甸的沙包前进，他处于中下游，只比大眼好那么一些。
看到红姆冲出去的身影，熊娃扯着沙哑干涩的喉咙，兴奋地吼了一句:“加油！”
大眼听到熊娃的声音，一直低垂的头缓慢地抬了起来，红姆高瘦的身影离他很远，可他似乎能看见她已经虚浮却依旧执着的脚步。
大眼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抹的是眼泪还是汗水。
他想，他至少得到达终点。
其实除了红姆，前头的三个人也在做最后的冲刺。三人从一开始就在暗暗较量，尽管他们的实力不分上下，可现在，总得分出个高低来。
也许是红姆太过拼命，尽管前头的人在冲刺，她依旧在几乎并列的三人之间撕开了口子，闯了过去。
场外的昆澍和一花发出吃惊的赞叹声。红姆的爆发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在昨天下午的考核中昆澍就知道了，红姆是一个倔强且争强好胜的人。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一个女孩竟然到此时还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已然是超出了身体的负荷。
突然看到出现在前头的红姆，两个少年在心中不约而同地骂了句“靠”，被一个女的赶上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他们身为男性的尊严往哪搁？
昆羊当下管不着什么呼吸频率之类的了，立刻蹭蹭蹭地往上追。红头发斜睨了红姆一眼，也加快了步伐。
大个子却是没法子了，他能维持当前的速度已是极限，再提速实在不行。
于是在最后一百米中，四人出现了你追我赶的情形。除了实在到极限的大个子，其余三个跟不要命似的跑。
昆羊的男性体能着实有优势，很快赶过了红姆和红头发。
红姆脸色有些发白，透支了体力让她有些站不稳脚步。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疯狂的执念让她终于超过了与自己并肩的红头发。
只剩一个。
红姆看着昆羊的背影，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然而……
昆羊最终还是先他一步越过了那道象征着胜利的红带。
红姆倾尽全力到达了那道终点站，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红头发只慢她数秒到达。她现在原地弯腰深吸了几口气，好让自己的胸腔能再次灌入充足的氧气。
其实她的脚早已不像自己的，但是她不愿坐下。怎么来的她便怎么离开，她只是第三名，没有欢呼的资格，喘足了气，她还得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花管大眼叫小姑娘，突然想起之前跑去北京旅游，司机一直也管我叫小姑娘，我还以为是那边大叔都爱这么叫。直到后来他问我:“小姑娘今年初几啦？”我瞬间“= =”。
原来我一直宝刀未老……
☆、第三十五章
35
熊娃是在六七分钟后到达的，一到终点，他立马把沙包一丢，整个人摊在了地上。丘草比他早两三分钟，他只拿了两个沙包。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几乎所有人腿都发软，想往地上躺。一花过来呵斥他们不准坐下，而是通过缓慢走动调整呼吸。
绝大多数人都能在十八分钟内到达，拿了沙包的就比较少了，多余的累赘让他们落在了后头。熊娃成绩不算好，跑了足有十八分钟，但他拿的沙包是所有人中最多的，这分一加上去，成绩至少能挤进前十。
到最后，跑道上只剩大眼一人了。
已经到达的人在休息过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下了唯一一个没有到达的人身上。
那注定是一个被淘汰者。
大眼眼前有些发黑，偶尔会闪过一张张人脸。有时是李涵林鼓励赞扬的眼神，有时是陌生人恐惧厌恶的面孔。
有人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
不对，那是幻觉，他现在身边没有人。
第7节
恋耽美
第7节
☆、第三十章
30
第二项考核不要求按个人编号依次上场，因为昆澍想要顺带考验这些孩子的心理。昆澍让他们都往帐篷里头来，同时宣布:“从现在起，想出去参加考核的人随时可以站出来，没有人的话就按次序来！”
话音刚落，昆羊就走了出去。把人都集中在帐篷里头，想来是考核过程不允许他人观看，既然如此，磨蹭着出去也没有意义，无非是增加压力罢了，倒不如早些上场。
昆羊大步流星走出去的时候，剩下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悲壮的身影。昆羊像只得意的花孔雀，享受着他们充满敬佩和惊讶的目光，信心满满地走向那密集的铁丝区域。
昆澍、一花和另外的几个士兵就站在场外看着。
昆澍道: “你可以选择穿防护服，但是项目二考核成绩减半。”
昆羊充耳不闻，选择了左侧第一个入口进去。
然而走了不过五米，昆羊便感觉到了这考核的变态之处，他身量高，骨架也颇大，整个人往铁丝网里头一搁，即便再小心翼翼，也时不时被划了口子。现在身上已经出现了七八道细小的伤痕了。
不过昆羊的自信可不是凭空来的，他自然有几分本事。他的判断能力总要比其他同龄人强些，对肢体的支配能力也不错，因此遇上死路的情况只有一次且身上的伤口也不严重。虽然因为身材问题吃了些亏，但总算到达了出口，用时十八分钟。
昆羊一出来，就冲着他老爹哇哇叫:“我这俊脸都花啦！”
昆澍对他儿子臭美的性子很是无奈，不过现在他是面试官，得公事公办，于是严肃地评价道:“敏捷能力太差，七分。”满分是十分。
昆羊忿忿道:“是我长得高！你这样不公平！”
昆澍笑了笑:“你说我跟你比怎样？”
“那还用问么？”昆澍高他足足一个头，骨架也大他不少。
“好好看着。”昆澍说完，便飞快钻进了那铁丝区域内。说是“钻”，实在是因为昆澍的动作太过迅速灵敏，眨眼间便蹿了进去。昆羊目不转睛地看着昆澍敏捷地侧行，俯趴，蹲下，膝行，那复杂的铁丝似乎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二十米，三分钟。这是昆澍的最终成绩。
“怎样？你爹我脸花了吗？”
昆羊涨红了脸: “没有。”他不觉得昆澍凭着多年的经验和训练与他相比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因为他打小以昆澍为目标，两人之间差距越大，他便越是有动力。
+++++
昆羊结束项目二的考核后便回家了，余下的考核将在明天继续进行。
昆澍进了帐篷:“下一个是谁？”
有人问道:“刚才的那人过了吗？”
昆澍严肃道:“你该想的是待会儿自己要如何通过考核。”
那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其实不止他一人好奇，在场的许多人都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红姆朝身边的大眼和熊娃说:“一会儿门口见，别让我等太久。”
大眼哭丧着脸:“我…我想再缓缓。”
红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大眼:“……”
红姆这一关过的并不顺利，她有数次都走进了死胡同，前前后后竟花了半个钟头，整整是昆羊的两倍。
一花看着红姆的表现，沉声道:“她的性子过于急躁，战场上最忌讳急功近利的士兵。缺少谨慎和判断力，这点太致命了。先前她的表现分明是所有人中最镇定。”
红姆自从绕进一处死路后，便开始烦躁起来，此后屡次在岔道口选择错误道路。一旦无路可走，便只能选择后退，后退比前进要困难许多，无法转身，看不见背后的情况，便只能试探着移动，这使得红姆不仅浪费了大把时间，更是全身伤痕累累，其中一道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昆澍道:“她外表的镇定并不符合她的年龄，越是冷静，越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不过……她的敏捷能力很强，看见她前半部分的表现了吗？那样的速度和躲闪能力，一般人是没有的，如果不是性情急躁，她本可以顺利完成这个关卡。”
一花并不赞同:“这一关我们设置了十二个死路，她居然就遇上了八次，里面甚至有两个是重复的，她太慌张了，而且这种运气也实在是糟糕至极。”他们坚信运气是打赢一场战役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小孩子可塑性很强，否则你以为黑岩为何一直执着地要建立童子军队？再观察一下，性情是能转换的，而且她忍耐能力和意志力强，受了这么重的伤，始终没哼过一声。”
一花没再说什么，因为红姆已经缓慢地朝他们走过来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难听话也不好当面说。
最深的那道口子在胳膊上，血顺着往下流，这让她的整只右臂看上去都是血。已经等待在一旁的军医及时上去为她止血，红姆接受着治疗，双眼却直直地盯着昆澍。
“你的敏捷度不差，但是”昆澍认真地看着她，“我想你的缺点自己也清楚，后半段错漏百出，你已经乱了心神。”
红姆咬紧牙关:“我知道。”她想过关的心情太迫切了，明明想往前冲，却不停地绕弯路，越是犯错越是急躁，越是急躁便越是容易犯错，如此恶性循环，让她几乎要暴走。
“四分。”
红姆点头，待包扎结束便离开了操练场。
+++++
帐篷内。
大眼不安道:“红姆怎么这么久？”
“不知道，不过她应当能过的。”熊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要是害怕就我先去吧，这里头好热。”
熊娃出去的时候，为了避免给其他人增加压力，铁丝网中的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昆澍照例问了一句:“需要防护服吗？如果……”
熊娃兴奋道:“有那种东西？！”
“如果你使用防护服，最终成绩减半。”
“那算了。”这买卖忒不划算。
熊娃任意选了一个入口，开始在里头转悠。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边爬一爬，在那边钻一钻，在场的其他人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中。征兵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悠闲地对待考核。
熊娃全过程不骄不躁，不紧不慢，遇上难通过的地方便一点一点地挪，需得后退时也小心翼翼地蹭。最终，竟是毫发无损地完成了测验！用时一个半钟头……
一花看得暴脾气都上来了，只想进去把他给揪出来。不过不用他揪，因为熊娃已经慢悠悠地出来了。
熊娃一边擦汗一边嚷嚷道:“太难了！”
昆澍喝道: “动作拖沓，五分。”
熊娃心想:过了就好。随后便跑去找红姆。
昆澍无奈地扶额，连续过了三人，这还是挺出乎他意料的。然而三人各有各的毛病，且还不小，看来以后训练有得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在车上写了一章。
☆、第三十一章
31
大眼独自一人在里头等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从一开始的焦虑变得越来越害怕。熊娃还没有结束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那些如刀刃般锋利的铁丝，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副血流成河的场面，整个人禁不住一哆嗦，双腿一软，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丘草一直待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偶尔会斜着眼珠子看他一眼，他担心大眼突然会和他外婆一样发出狼嚎声。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见大眼坐在了地上，丘草一惊，犹豫了好一会儿，磨蹭着挪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了？”
大眼不敢说自己是紧张，生怕自己被看轻了，于是坑坑巴巴地说:“没、没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顺便后退了几步，他可没忘记丘草早上扯了自己的包，这让他对丘草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丘草年长大眼三岁，因为自小被外婆细心养着，身高与红姆一般高，大眼一小个子站在他身旁，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负罪感。
丘草嗫嚅道:“早上是我不对。”
大眼才不想原谅他，他的水壶坏了，背包也脏了，爸爸肯定要生气。
大眼没给丘草台面下，丘草也觉得不高兴了，少年的心敏感得跟小姑娘似的，当下扭过头不愿说话。
大眼呆站了有一会儿，突然像受了刺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看我弱才欺负我，你们都喜欢挑软柿子捏，等再过几年，我就不是软柿子了，到时我就要捏你们。”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一时间让丘草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丘草缓缓道:“会欺负人的才不强大，”他脑中闪过邻居们一张张害怕又冷漠的面孔，声音变得坚定得许多，“能保护别人的才是英雄。”
大眼回想起自己参军的初衷，点点头:“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
这一场测试大眼过得格外顺利。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每次到达分叉口他总要认真地看清前方的每一根铁丝，以判断哪一条路才是对的，因此，整个过程大眼没有一次后退，顺利地爬到了出口。瘦小的身躯让他只是受了些轻微的划伤，比起红姆，他身上的伤口简直微不足道。
昆澍冲他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 “八分。”
大眼一咧嘴，笑得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到岁数了吗？”一花看着勉强到自己腰部的大眼，问道。
“到了，我今年十岁。”
一花有些纳闷，这体格是怎么过的面试？不过看着大眼那双准确来说，是那只带着欣喜的大眼睛，他也只是说道:“多吃点。”
大眼冲他笑道:“谢谢你。”说完便飞快地跑了，他现在兴奋得停不下来，只想赶紧回去告诉李涵林。
+++++
另一边，李涵林在年轻的守门士兵面前耍了一把威风后，便哼着曲儿走进黑岩的屋子里头去。曲子哼到一半，惊觉哼的是建国同志最爱的《东方红》，立马收了声，暗搓搓地嫌弃了自己好一会儿。
黑岩还在自己桌前写写画画。李涵林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没看清。见黑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没注意他，李涵林索性站在他身侧，偷偷地看。
黑岩在画兵器。
黑岩房子里头有一面墙上就挂了好些兵器。李涵林来时有看到，种类不是特别多，都是铁打造的，有大刀、长剑、短匕首、鞭子和一些斧子。
黑岩纸上画的兵器造型挺奇怪，陀螺式的尖头武器，椭圆形状的飞盘，两边皆开了刃扁平大刀，长针、弯钩、铁球，甚至还有跟花铲、簸箕似的玩意儿。
“你挡到光了。”
李涵林一边走到他另一侧一边问到:“你在研究武器吗？”
黑岩没搭理他，也许是认为李涵林这样一个成天带娃做饭雕木头的人不懂这些东西。
李涵林庆幸自己事先做了功课，赶紧把自己看的那“十八般武艺”都给抖出来。
“来，”李涵林从黑岩手中拿过笔，“我给你画一个。”
黑岩脸色一沉，很是不满李涵林夺走他毛笔的行为，幸好后者落笔快，且美术功底好，几个笔画，便把弩的大致形态勾画出来。
黑岩便收起情绪，安静地看着，一言不发。李涵林弯着腰画画，身子离他极近，淡淡的汗味和皂莢味传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李涵林想了想，又画了锏。这次他画的详细了些，把名字和简单的介绍都备注在下头。黑岩眼睛越来越亮，认真地盯着李涵林的动作。
介绍刚写到一半，门口传来了通报声:“大人，今日招兵测试已结束。”是被李涵林搭讪的那小兵，见了孩童往大门口走去，立马告知李涵林。
“哎！”李涵林应了一声，赶紧搁下笔。
李涵林匆匆说道:“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谈。多谢你中午这顿饭。”
黑岩皱起眉头，看着那写了一半的介绍，表情不悦。可惜李涵林已经随着说话声蹭蹭蹭地远去了。
黑岩拿着笔墨未干的纸起来看，正方四棱形锏身，愈向其端愈细，逐步呈方锥形。圆柱形锏把，锏把与锏身之间被李涵林涂黑了，标了个小箭头——护手。锏把末端系着一段牛筋——悬于手腕。
李涵林把锏的用法写在了介绍上，适用范围写了，但最重要的击法只写了一半。黑岩很是惋惜，等墨干了，便折叠起来收好。
李涵林到达门口，很快就看到了大眼仨人。因为此时门口也不过十来人，稀稀疏疏的。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李涵林紧张地走到三人身前，只有熊娃没什么大问题。红姆一人脸上、手上、脚上都带着伤。颧骨处被划了一道，不算重，但难免要留疤。手臂上已经包扎好，可渗出的几点血仍然让李涵林的心揪了起来。李涵林看出了红姆心情郁郁，总归是个没长大的，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心事。
大眼虽然看上去要好些，可一只肿的压根睁不开的眼睛实在太过抢眼。身上脏兮兮的，背着的小挎包也带着脚印。
“怎么折腾成这模样了？”李涵林把三人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通。虽然只是外伤，可李涵林依旧不放心，带着三人去医馆给看看。
问题不大，于是只买了些伤药。
红姆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间里去了。李涵林也没说什么，揪了熊娃到厨房里打下手。
李涵林压低声音问:“红姆被淘汰了？”
“没，”熊娃说道，“只得了四分，不高兴。”
李涵林心想那还好，总归不是没了机会，不过要如何哄不高兴的小孩，这是个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在思考,按这个发展速度，得多少章才能让黑岩变成柔情铁汉
☆、第三十二章
32
李涵林趁着做饭询问熊娃今天的事情。熊娃一边撕着菜叶，一边回答:“……进了帐篷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就打起来了……”
李涵林一惊:“你们打架了？”
熊娃叙事堪比记流水账:“嗯，有人打我，我就打回去了。后来红姆也一起来帮我揍人。大眼被人打，打着打着那个什么隐形眼镜就掉了，红姆就给了他一拳，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李涵林不赞同地说道:“红姆这下手也太重了。”回来时他给大眼敷了热鸡蛋，可依旧肿得睁不开眼。
熊娃继续说道:“后来就有人被淘汰了，下午就去穿铁网。”
为什么被淘汰？穿铁网？怎么穿？穿怎样的铁网？是不是很危险？红姆从哪弄来的全身伤？
熊娃也不知是不清楚还是讲不明白，李涵林听得云里雾里的。
“算了，”李涵林看着被熊娃撕扯得稀稀拉拉的菜叶，无声叹了口气，“让大眼来吧。”
熊娃赶紧把菜叶都拢到一起，假装自己已经整理完毕，然后屁颠屁颠地出去叫大眼。
通过大眼详细地描述，李涵林才了解到他们今天的测验内容是什么，同时也为他们的测验难度感到吃惊。
“怕不怕？”李涵林摸摸大眼的头发。对方头发被他剪成齐耳的整齐短发，加之最近脸圆润了些，乍一看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大眼涨红了脸:“不怕。”
李涵林也不戳破他，大眼胆小又敏感，他不在意对方掩饰自己的软弱。
“好了，快准备吃饭吧。”
熊娃去唤红姆吃饭，后者却不愿出来。李涵林让熊娃和大眼先吃着，自己去敲开了红姆的门。
红姆眼睛有些发红，但应当是没有哭，因为除此之外她表现得很平静。红姆喜欢逞强，这点李涵林是知道的。每天早上都要提早起床，一圈一圈地绕着宫殿跑，做什么都要拼尽全力。有时她对自己的要求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这让李涵林又生气又无奈。
“怎么不吃饭？”
红姆抬头看了李涵林一眼:“不想吃。”
李涵林觉得自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红姆似乎怕自己会责备他。李涵林倒是不至于为这点小事骂她，不过红姆不吃饭，这让他的确有些烦恼。
“是不是手拿不了筷子？”李涵林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喂你吃。”
其实李涵林第一句话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把红姆带走，他知道红姆两只手都能使筷子，而且左手用得完全不比右手差。
红姆一怔，片刻的失神让她没来得及挣来李涵林的手，不过她也不想挣脱，李涵林的手大而且温暖，将她的整只手掌拢在手心时，让她一瞬间感到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
第二天不必赶着去排队报名，李涵林本打算让他们多睡会儿，结果三人天未亮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时刻准备着出门。
红姆即便受伤也执意要参加今日的考核，李涵林只好再三叮嘱她小心点，别再添了新的伤口。
送几人去了军营，李涵林心想反正自己也没法围观，要不就先回去进行雕刻工作算了。狮子的雕刻总是断断续续，至今轮廓主要部位都已完成，细节的刻画还差得远呢。
然而他刚打算离开，门口的守卫就叫住了他。
“大人，黑岩将军请您去前去一坐。”
李涵林脑光一闪，明白了昨天黑岩对他动了心呸呸！是对他画的兵器动了心！
再次走到黑岩的住所前，李涵林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门口的守卫兵换了人。虽然还穿着一样的衣服，站着一样的军姿，但是昨天那小兵可要年轻得多。
李涵林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轮班换了人。李涵林进了屋子却没有看见人，他叫了两人，才知道的确无人。
人影都不见一个就唤我来？
李涵林有些纳闷，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了，打算等上一会儿。坐了几分钟，又起身转悠了一圈。
黑岩的书桌比昨天整齐了许多，他昨天画了锏和弩的那张纸就放在正中间。自己雕的小老虎印章也在，被黑岩当做镇纸，就压着那张纸。
李涵林想了想，走过去把昨天没写完的介绍补完，又接着画另一种兵器。
黑岩大概是半个多钟头之后回来的，带着一身热汗，显然是晨练刚结束。带着汗珠的古铜色腱子肉闪着光，看上去性感又迷人。从额角一直流到下巴的汗水滴到了小腹上，一路蜿蜒着钻进那处令人遐想的地带。见李涵林正在写写画画，黑岩立马快步走过来。
“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李涵林冲俯在自己身侧的黑岩说道，语气丝毫不客气。丫的，这一弯腰，汗都滴我手上了！
黑岩似有片刻的怔愣，随后转身进了洗浴间。五分钟时间，便全身湿漉漉地出来了。
李涵林写的关于九节鞭的介绍还没完成，就听到了黑岩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裹挟着清新水汽的皂莢味传来。李涵林没有抬头去看他，黑岩猴急的心情已经从他的脚步声体现出来了。
直到……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滴到了自己肩膀、胳膊、手背……
李涵林抬头一看，黑岩湿哒哒的头发就这么滴着水，大有在自己胳膊上汇聚成一条小河的趋势。
李涵林愤怒地喊道:“你还能再糙一点吗？急什么！我还能带着你这几张纸跑路不成？！”
黑岩站直了身子，不让自己头发滴下的水珠滴到李涵林手不，准确来说是李涵林写着的那张纸上。
李涵林从椅子上站起来，指挥道:“过来，坐下！”
不等黑岩说什么，李涵林已经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一把扯下他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动作粗鲁地给他擦起头发来。
黑岩睁大眼，被动地“享受”李涵林简单粗暴的伺候。
趁着李涵林给自己擦头发，黑岩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纸张。
“你怎么会这些的？”
“我会的多着呢！看得懂吗？这一个，锏把末端是有个吞口的，我没画出来，牛筋就系那儿呢。”
李涵林此时正站在黑岩身后，俯下身时就像在黑岩耳边说话，动作挺是暧昧。黑岩感到耳朵有些发痒，于是道:“你离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得让他俩的感情发展得再曲折一点，得有哭唧唧的情节，不然对不起可爱的读者们。
☆、第三十三章
33
李涵林动作一顿，随后把毛巾一甩，直接盖在黑岩头上，不耐烦地说道:“你一大老爷们怎么事这么多？”
黑岩抬头看了他一眼。
光辉城民风彪悍，男女情爱并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而凶残如黑岩，年已三十仍未谈过恋爱，自然不知两人动作的暧昧之处。然而身为军人，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
李涵林看着黑岩“欲言又止”的神色，自认为自己明白了点什么，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那啥啊？”
李涵林心思细腻，只可惜这细腻值被工作和生活各自平分，却是半点没匀给爱情这玩意儿。活了二十来年，他自然也交过女朋友，就一个，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学霸，两人谈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一起上图书馆一起晚自习，硬是到分道扬镳之时都没有牵过小手，纯洁得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附在他人耳边说话，这个动作李涵林倒不觉得有啥。女同志他兴许还会避嫌，俩大老爷们还搞保持距离着这套，未免也太扭捏了。
“扭捏的”黑岩看着李涵林，问道:“哪啥？”
李涵林不自觉地揪着黑岩的一缕头发绕着，小声道:“我不听说你们军人寂寞了就那啥呗战友之间又要好就一块儿那啥了呗时间一久了，就就容易转性嘛。”
黑岩不知道李涵林的“那啥”是究竟是什么，不过从李涵林纠结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言语中，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寂寞的”军人们最爱八卦，所以黑岩也听说过一些传言，同个营里俩好兄弟闹着闹着就好上了。这些个传言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听李涵林的语气，对方倒是真信了。信了倒无所谓，有所谓的是
“你认为我喜欢男的？”
李涵林被黑岩带着怒意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我就随便猜猜，你别心虚”
黑岩:“……”
李涵林:“……”
丫的！他这说的啥话！
李涵林急忙补救:“口误！一时口误！你被往心里去，我就是嘴快！没别的……”
黑岩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话。”
李涵林立刻噤了声，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几句话就生气，至于么？
他越想越憋屈，跟建国同志在家互相调侃惯了，他这一时嘴快也的确是不太好，可他也没说什么天理不容的啊！他的弯腰又在纸上添了几笔，一边画一边说道:“我得先回去了，还有事做。”
黑岩看着李涵林近在咫尺的侧脸，对方五官俊秀，面部轮廓柔和，长得挺顺眼，此时他没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便以为李涵林果真是有事。
补充完后，李涵林搁下笔朝门口走去，他现在得再想想，这“交朋友”战略的可行性和成功率各自有多高。
下一刻，黑岩突然叫住了他，低头在柜子里头翻出一样东西，说:“你等会，这个拿去。”
李涵林被黑岩抛过来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并同时后退一步，“哐啷”一声，黑岩扔过来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李涵林低头一看，瞬间蹦了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李涵林捂了一下小心脏，直叹幸好刚刚没伸手去接，要是被削了根手指头，他保管要宰了那罪魁祸首！
黑岩看着李涵林那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满道:“你躲什么？这都接不住？”
李涵林险些破口大骂，妈蛋！这开了刃还不带鞘的匕首就这么迎面而来，谁敢接？
怒火在心里胡乱烧了一通，最后竟是没从嘴里蹦出半点火花。李涵林没吼没叫，半天才沉着脸说:“对，我就是接不住。”
黑岩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李涵林情绪不佳，然而他没追究到原因，只觉得李涵林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李涵林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他能蹲下看一眼那匕首，就不难看见剑柄处刻着的三个小字——李涵林。
+++++
红姆三人到达集中地点时，人才寥寥几个。昆羊仍旧比他们早，见到他们就挥舞着手蹦过来，俨然要早忘了初次见面时的过节。丘草来得也早，不过没过来同他们打招呼，而是坐在角落低头摆弄自己的带着的小包裹。大眼眼尖，看到里头放着的是食物。
应该是外婆给做的吧。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所有的人到齐了。然而若不是大嗓门士兵通知人已齐全，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屋子里头的八十二人便是通过第二关的所有孩童。这说明昨天下午的考核直接淘汰了一半，而今天过后，不知还能留下多少人。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上的考核要正常得多——长跑。
“本次考核按分数排名淘汰低分者。全程三千米，未能到达终点者不计分数，直接淘汰。自由选择是否负重，每公斤负重可增加一分。”
接下来，昆澍又把分数的统计方式简略说了一下。
一公斤负重便增加了一分，这个诱惑力太大，让不少人站在那堆沙包面前犹豫不决。昆羊率先在自己每条腿上各自缠了三个沙包。一个沙包一公斤，一共负重六公斤。
见他如此，小部分人纷纷效仿。
熊娃知晓自己速度一般，力气倒是大，便果断提溜起十个沙包。大眼却是看也不看那堆沙包一样，只偷偷躲在一旁给自己壮胆。他体力差，跑三千米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红姆站在那沙包前两分钟后沉默的走开了。李涵林告诉她，得量力而行。三千米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带着沙包，她不敢说自己能跑得过那些体力更甚于她的少年。这会让她的速度落下来，结果得不偿失。
四成的人选择了负重前行。红姆看了一下，昨天下午的考核过后，这群人中只剩下八个女孩，其中只有一个选择了负重。因为这点，红姆多看了对方一眼。火红的头发，不输给男性的高大身材和俊朗的五官，唯有一双杏眼让她的面部更显女性化。
红姆不再去看她。别人是强是弱与她无关，她得先管好自己。
比赛在一声喝令下正式开始。
红姆、大眼和熊娃都自觉地调整好呼吸频率，匀速前进。和大猫一起训练了这么久，他们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长跑技巧，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体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34
八十二人里头不乏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哨声一响，便卯足了劲冲出去。
昆羊和红姆两人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蠢货！
不出意料，那几人很快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不一会儿就蔫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就落在了后头。
红姆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人群的中上层，并不起眼。而熊娃则提溜着那十个沙包同大眼一起在人群末端跟着。领头的人有好几个，一个是昆羊，一个是那红头发的大个子少女，还有一个是那引发斗殴的傻大个。
红姆咬了咬牙，她有些不服气，不过也没有鲁莽的冲到前头。李涵林让大猫控制着速度带她跑不是没缘由的，以她的体能并不适合长跑，没有严格控制适合自己的速度，她很快会疲乏不堪。
一千米是第一道分水岭，此时人群已经分成了两批，约莫是五比二的比例，跑在前头的人依旧占多数。毕竟能报名进来并且昨日没有被淘汰的人，一千米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红姆和红头发的少女，其余六个女孩已经被甩在后头。大眼也混在那群女孩里头，其实不仔细看，倒也不容易从一群女孩里头挑出他一个男孩来。
熊娃却是在前半部分的人群里。打从一开始他就找了个人跟着，结果跟着跟着发现不对，人群怎么分层了！他跟的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跑了五六百米就不行了，吭哧吭哧地直喘。
熊娃一看不对，赶紧换了个人，跟着跑到了前头。丘草的个子不是白长的，此时就跟在红姆身后。
于是便只剩大眼一人被甩在后头。
大眼脚步已经有些跟不上了，虽然不至于喘不过气来，但是已经提不起速度，只是拖着步子前进。
红姆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控制速度。她看着一直稳稳当当地当着领头羊的红头发、昆羊和大个子，心想:我也可以跑得更快。
但是不行。
她得有自己的速度。
而此时，熊娃虽然看着轻松，身上却早已被汗浸湿了。十个沙包变得越来越沉，可他不想丢掉。
渐渐地，两千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有将近十个人已经选择了放弃。或许不是心理上的放弃，只是身体已经跟不上意志。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今早的太阳并不十分火辣，但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昆羊、红头发和大个子铁打不动地跑在前头。偶尔是红头发领先，偶尔是昆羊，他们三人的实力差距并不明显。
红姆原先虽处于中上游，但由于最初人较集中，她的身影并不明显。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放慢了脚步，她的身形在人群中越来越突出。
她紧跟着在三人身后，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前方，并不知道他们四人已经将后头的人远远甩开。
昆澍看着参差不齐的队伍，笑道:“真是没想到，最前头四人中竟然男女各分一半。”
一花搭腔:“嗯，两个小姑娘步伐很稳。”
“不过只剩这两个女孩子，太可惜了，我以为能多有一些女兵。”
一花指了指远远落在最后的大眼:“那不是还有一个吗？看样子似乎不打算放弃。”
昆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是昨天下午得了最高分的小男孩。”
一花:“……”
大眼现在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齐耳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身上的小背心也湿的能拧出水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先前还有人不断地从他身边跑过，可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胸腔像是被狠狠地挤压着，怎么也喘不过气来，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让他只能龟速前行。
好想停下来。
可还剩八百米
他已经跑了两千多米了，不能放弃。
可是
他是最后一个，也没有可以加分的沙包
他注定会被淘汰。
这个念头让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另一边，最前排的四人已经进入了冲刺阶段。红姆从倒数四百米就开始暗暗蓄力，她的体力已经见底了。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维持着原状一直到达重点。
于是在最后一百五十米的时候，红姆突然提速，猛地冲了出去！
熊娃拖着沉甸甸的沙包前进，他处于中下游，只比大眼好那么一些。
看到红姆冲出去的身影，熊娃扯着沙哑干涩的喉咙，兴奋地吼了一句:“加油！”
大眼听到熊娃的声音，一直低垂的头缓慢地抬了起来，红姆高瘦的身影离他很远，可他似乎能看见她已经虚浮却依旧执着的脚步。
大眼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抹的是眼泪还是汗水。
他想，他至少得到达终点。
其实除了红姆，前头的三个人也在做最后的冲刺。三人从一开始就在暗暗较量，尽管他们的实力不分上下，可现在，总得分出个高低来。
也许是红姆太过拼命，尽管前头的人在冲刺，她依旧在几乎并列的三人之间撕开了口子，闯了过去。
场外的昆澍和一花发出吃惊的赞叹声。红姆的爆发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在昨天下午的考核中昆澍就知道了，红姆是一个倔强且争强好胜的人。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一个女孩竟然到此时还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已然是超出了身体的负荷。
突然看到出现在前头的红姆，两个少年在心中不约而同地骂了句“靠”，被一个女的赶上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他们身为男性的尊严往哪搁？
昆羊当下管不着什么呼吸频率之类的了，立刻蹭蹭蹭地往上追。红头发斜睨了红姆一眼，也加快了步伐。
大个子却是没法子了，他能维持当前的速度已是极限，再提速实在不行。
于是在最后一百米中，四人出现了你追我赶的情形。除了实在到极限的大个子，其余三个跟不要命似的跑。
昆羊的男性体能着实有优势，很快赶过了红姆和红头发。
红姆脸色有些发白，透支了体力让她有些站不稳脚步。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疯狂的执念让她终于超过了与自己并肩的红头发。
只剩一个。
红姆看着昆羊的背影，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然而……
昆羊最终还是先他一步越过了那道象征着胜利的红带。
红姆倾尽全力到达了那道终点站，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红头发只慢她数秒到达。她现在原地弯腰深吸了几口气，好让自己的胸腔能再次灌入充足的氧气。
其实她的脚早已不像自己的，但是她不愿坐下。怎么来的她便怎么离开，她只是第三名，没有欢呼的资格，喘足了气，她还得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花管大眼叫小姑娘，突然想起之前跑去北京旅游，司机一直也管我叫小姑娘，我还以为是那边大叔都爱这么叫。直到后来他问我:“小姑娘今年初几啦？”我瞬间“= =”。
原来我一直宝刀未老……
☆、第三十五章
35
熊娃是在六七分钟后到达的，一到终点，他立马把沙包一丢，整个人摊在了地上。丘草比他早两三分钟，他只拿了两个沙包。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几乎所有人腿都发软，想往地上躺。一花过来呵斥他们不准坐下，而是通过缓慢走动调整呼吸。
绝大多数人都能在十八分钟内到达，拿了沙包的就比较少了，多余的累赘让他们落在了后头。熊娃成绩不算好，跑了足有十八分钟，但他拿的沙包是所有人中最多的，这分一加上去，成绩至少能挤进前十。
到最后，跑道上只剩大眼一人了。
已经到达的人在休息过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下了唯一一个没有到达的人身上。
那注定是一个被淘汰者。
大眼眼前有些发黑，偶尔会闪过一张张人脸。有时是李涵林鼓励赞扬的眼神，有时是陌生人恐惧厌恶的面孔。
有人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
不对，那是幻觉，他现在身边没有人。
第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