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青日话 作者:刀刺

    第8节

    几个人就都笑起来,“一场四百八,婚庆抽一百八,你拿三百,本来还要交押金签合同,咱就不走那过场了,你跟我们公司签了就不能再去别的婚庆公司,行吗哥们儿?”

    有子还想再谈,被程悍使了个眼色,痛快地接了这活儿。

    那方司仪还是很照顾他的,一个月接的活儿不算多,但只要是好日子,程悍必定有钱赚。关青跟着跑了两回,权当给婚庆公司免费打杂。

    他喜欢看程悍唱歌,程悍一唱歌整个人就特别不一样,认真、正经、爷们儿,但他发现人民群众也都不是瞎子,男的也就算了,往往程悍一上台,下面吃喜酒的小姑娘也就都不吃了,每个都用崇拜向往的目光看他。小姑娘也就算了,还有女人,老女人,他总共就跟了两回,两回都有妇女给他送花跟他握手。

    每当这时关青的心就酸酸的,他望着台上的程悍一丝不苟地唱那些烂俗的情歌,什么好姑娘,什么两只蝴蝶,好像本该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有朝一日突然败北,被生活所迫到妓院卖艺杂耍,将军卖艺卖的认真严肃,可下面的观众却清楚地知道他落魄了,他们的眼中是□□裸的猥亵和欲望,白白玷污了他的浩然正气。

    而这种心酸,没多久就被扩大到极致。

    程悍被省会的一个酒吧老板娘挖墙脚了,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吃住和路费全部报销,除了每月小五千的工资还额外有奖金。

    他做了小半年的婚礼歌手,每场婚礼标配两位歌手,他跟无数个行业内的有名之仕打过交道,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过人的天赋和能力。

    唱唱歌,动动嘴皮子,就能过上比那些每天任劳任怨苦哈哈的打工族更好的日子,何乐不为?

    他应邀去了省会,关青也跟着去了,美其名曰在大城市工作更有前途,实际就是去给程悍洗衣做饭。

    俩人租了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头一个星期,程悍都定点儿回家,虽然都带着酒味儿,但人还是很清醒的。

    但过了那一个星期之后,程悍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晚,身上的酒味儿也在不断加重,同样增多的,还有他不时拎回来的高档水果和名牌衣服。

    那天他很开心,拿到第一笔工资他全部给了关青,

    “给有子汇两千,让他给辛婶儿买点儿东西,就说是我的心意。剩下的你看着办,多了就给我添俩好菜,少了你自己添吧!”

    关青捏着那崭新的一沓钞票,见他正对着镜子试一件新衬衫,昨天那件衬衫就穿过一次,就被他扔到了垃圾桶。

    程悍穿好衣服,见关青还盯着他看,就问,“合身吗?”

    关青点点头,“合身,挺好看的。”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你拎回来的这些东西”

    “嗨,”程悍弯腰蹬上皮鞋,“那水果都是酒吧剩的,每天剩了就扔,扔了也可惜,我们就挨个分了拿回家。你吃的时候记得多洗几回,我还怕不干净呢!”

    说着走到门口,“我走了,你晚上别等我了,早点儿睡吧。”

    关青其实问的不是水果,是那些昂贵的衣服。他知道程悍爱美,上初中那会儿就总偷他爸的皮鞋衣服穿,可他虽然爱美,对自己的东西却很仔细,也从不浪费。

    这些衣服,不可能是他自己买的。

    关青心里暗暗有了不好的猜测,当天晚上下起了大暴雨,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一个接一个,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接他,结果刚走到楼道口就看到程悍被人从一辆大奔上扶下来。

    关青一眼就认出那是酒吧老板娘华姐,赶忙打着伞迎上去,

    “华姐,我扶他上去,麻烦你还特意送他回来。”

    华姐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他喝多了,你给他冲点蜂蜜喝,不然明天该难受了。”她一边扶着一边还用手抹去了程悍脸上的雨水,“我车放这儿,让他明天上班时给我开回去。”

    “不用,您开回去吧,”关青费劲地架着程悍的一条胳膊,“还下着大雨呢,你回去也不方便。再有他还没驾照呢!”

    “他还没考驾照啊?”华姐挺惊讶,又摸了摸程悍的脸,像个大姐姐似的满脸疼惜,“没事儿,让他开吧,我看他上回开得挺好,驾照我帮他办,你们快上去吧,一会儿再感冒了。”

    关青却不好走,一直等华姐叫的车到了,才踉踉跄跄的扶着程悍往家走。

    但程悍太重了,整个人几乎虚脱的挂在他身上,他一手搂着程悍的腰,一手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刚走了没两步程悍突然推开他,一个人趔趄地扶着墙,弯下腰开始干呕。

    “程悍,”关青没办法,脱掉自己的背心给他擦嘴巴,拍着他的背哄,“再撑一会儿,走两步就到家了,咱回家再吐。”

    程悍推开他的手,什么都没吐出来,反倒是扶着楼梯的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

    关青在原地站了会儿,见他无意识地靠在墙上像睡着了,才小心地凑过去,指节在他脸上擦了擦,小声叫他:

    “程悍?程悍?醒一醒,回家再睡。”

    回答他的是程悍粗重却平缓的呼吸,关青将手放到了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心跳强劲而缓慢。

    “怎么喝这么多!”他心疼的说,蹲下身把醉成烂泥的程悍背起来,才刚上了一楼,背上的程悍突然拍着他的肩膀开始挣扎着要下来,关青一把他放下来他就开始吐,楼道里霎时间被浓烈的酒味填满,关青怕他再坐下去,只能半搀半搂的扶着。

    吐过了一回程悍就好点儿了,勉强能抬起腿跟他上楼,但整个过程他的头都靠在关青的肩膀上,呼吸潮湿灼热的喷在他的侧脸上。

    关青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觉得那呼吸一点儿也不臭,浓烈得把他都熏醉了,他摸着衬衫下那截劲瘦的腰,忍不住使劲儿捏了两把,程悍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这让关青腿软得差点儿跪下,他火急火燎的把他架回家,搀到浴室就开始脱他的衣服,边脱还边拧开花洒,声音颤抖的对昏迷的人解释:

    “程悍,我帮你洗澡。”

    他看到水流顺着程悍的腹肌一路滑进他的裤腰,继续颤抖着解开他的皮带,哆哆嗦嗦地把他扒了个精光。

    然后他开始抚摸,抚摸着他结实光滑的胸口,指尖故意连续性的蹭过他深红的乳|头,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整个人都跪到程悍的腰上,然后坐下,用屁股蹭着那软趴趴的东西,贴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程悍,程悍,程悍……”他执着又病态的喊着他的名字,嘴唇流连在他的脸上,从额头到耳朵落下一连串克制的亲吻,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兴奋,总之是哭了。

    “程悍,我真喜欢你,真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话,欲望却陡然从身体里抽离,化作了满腔的颓废。他紧紧的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肩膀,眼泪断线似的流。

    第二天程悍醒的很纠结,头疼,肚子里空空如也,站起来时整个人都没力气。

    而关青忐忑地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上了厕所出来,靠在门口长吁短叹:“哎呀卧槽,真他妈喝死我了!”说着他无力的眯着眼睛看他,“做点儿汤喝行吗?”

    “已经做好了,”关青赶忙站起身到厨房,“鸡汤,不油,你先喝一碗,过会儿再吃饭。”

    程悍坐在饭桌前打着哈欠,“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关青面色如常,“华姐,她还把车留下了,让你今天开回去。”他把汤放到程悍面前,也坐到他对面,“你不是就唱歌吗?怎么天天喝酒?”

    程悍端着碗,看不见他什么表情,语气冷淡,“没什么,酒吧里哪有不喝酒的。”

    关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点儿跃跃欲试,又有点儿讨好的望着他,“我晚上去看你好吗?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程悍放下碗,皱着眉抽出纸巾擦了下嘴,然后不耐烦地回:“你不是天天看我么!想听我唱歌我在家唱给你听。”

    这就是不想他去,关青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又听程悍轻笑了声,

    “你还不乐意?我就为你一个人唱,还是清唱,不比在酒吧糊弄他们随便唱来的好呀!傻帽儿!”

    关青就又开心了,他望着程悍满足地点点头,程悍就好笑的看着他问,“你想听什么呀?”

    关青就说:“铁窗泪。”

    “操!”程悍乐得点烟的手都抖了下,“非逼我回忆往事呢?你是不又损我呢?瞧不起劳改犯是吧?”说着他傲娇地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拍,“不唱了!”

    关青乐呵呵地望着他,想了会儿又说:“以后你下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吧?你总喝多,晚上又不安全,再说也不能总麻烦华姐。”

    程悍拧着眉思索片刻,勉强道:“行吧,那你白天上班不累啊?”

    “不累,”累也不能说,“我们公司可轻松呢,下午七点不到就下班了,我可以先睡会儿,不耽误我休息的。”

    程悍就嗯了声,半饷摸着下巴,“那得搞辆车,不然天天打车太不方便。”

    关青觉得这不是问题,兴致勃勃地跟他商量:“自行车行吗?”

    程悍:“”

    ☆、 第二十六章

    关青当然不可能真骑自行车去接程悍上下班,他买了辆小踏板,每天凌晨两点准时到酒吧门口,有时候很快就能等到,有时候要等两三个小时。

    那是所有夏天里最幸福的时光,因为他知道他等的人一定会来。

    有时程悍自己出来,有时跟同事一起,不管怎样到最后他都会走向他,然后坐上后座,搂着关青的腰,很多时候他都会睡着,头会下意识的枕住他的后背或是肩膀。

    夏末的晚风凉凉的吹过,路灯沿着空旷的街道逶迤延伸,世界只剩车和路,他载着他心爱的人,从人群逃离,近处是黑夜,远方是晨曦,他在他的爱中熟睡,将呼吸和身心都交给他,一同驶入永恒。

    除了心灵上的福利,肉|体的福利也很多。程悍是那种典型的喝多就断片儿的人,而且他有个断片儿的开关:如果喝高了,但凡他还睁着眼,那么不管是行为还是记忆都可以正常运作。只要一闭眼,超过一分钟,他通常就直接睡死过去,之后别说摸和亲这么轻柔的动作,就连揍他、砍他,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意识全方位瘫痪,记忆完全停摆,身体任人摆布。

    所以关青每次去接他时都会期盼着他能喝多,通常先把他往路边的树或者垃圾桶旁一搀,等他吐完了,乖乖上了车,下车之后就更乖了。

    那段时间关青占了他不少便宜,他把昏迷状态的程悍翻来覆去的研究,从他头顶的发旋,到他脚趾头上的圈圈,全部仔细地打招呼。

    他会先把程悍和自己脱的光光的,洗完澡把他拖上床,只留一盏台灯,然后亲吻、告白、抚摸,有次他趴在程悍的大腿根,把那根跟主人一起昏迷的大家伙拎起来,认真的一丝不苟地观察它的褶皱和血管,然后拨弄着那片尚未完全擦干的丛林。

    从男人头发的软硬程度就可以判断他身上毛发的软硬,程悍也是,从头发、眼睫毛、还有那里,全都又黑又硬,他曾试着揪下一根毛来,可那里的毛发根深蒂固到一毛不拔,关青很失望不能揪下两根当纪念品。

    他会先抬起头轻轻的唤他:“程悍?程悍?”得不到回应,他就又安下心继续自己的研究,他的脸对着那一团,看着因为自己吹出的风而抖动的丛林,用舌头虔诚的舔舐,从顶端到那两个又沉又圆的蛋。然后再次动情的告白:

    “我真喜欢你,程悍,我真喜欢你!你要是我的就好了,你要是不乐意,那我是你的好吗?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想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口?我这样对你,你兴不兴奋?难不难受?你想不想抱我?抱抱我好吗?我喜欢你抱我,我喜欢……”

    来,让我们暂且从回忆中来到现时:

    程悍眉目清明的靠在床头,看着关青趴在他腿上,一边说一边做。

    “我喜欢你抱我,”关青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清澈的像阳光照射中流淌的溪水,神色痴迷又专注,“你从来都没抱过我,”他痛苦的控诉,“你抱过那么多人,却从来都不抱我!我向往你的怀抱,比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向往都要深重,你一定觉得我疯了,我好像是疯了,我从来没爱过人,我不知道他们爱一个人都是怎么做的,你爱过那么多人,你教我好不好?我怎么爱你,才能让你觉得舒服,才能让你爱上我?”

    程悍确实觉得关青疯了,他这样,简直像让人下了降头,着魔了。他看着关青看他的眼睛,觉得自己也快着魔了,那眼睛像有魔力,让他忘记了全世界,把他带去了他的世界,那世界里都是他对自己疯狂偏执的迷恋,像有张看不见的网,像无色无味的死海,攫取住他的生命和活力,快被那爱给闷死了。

    程悍心想邵彻说的真对,关青能憋到现在还没疯,真是个奇迹!他简直是这个世上最盖世无双的变态!

    而后他坐起来朝关青伸出手,“来,到我怀里,我教你,怎么才能让我爱上你。”

    关青目光专注,脸上却神色迷离,他把自己献给他,到他的怀里……

    那时的程悍,自然是不会回应他的,关青会自编自导的在脑海里上演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戏码,他会握着程悍的手覆在自己的家伙上,狰狞且悲伤的泻出来,然后在他的胸口趴一会儿,听听他的心跳,再赶在程悍醒来前洗掉所有的痕迹。

    每一个白天,关青都会深深鄙视夜里卑贱的自己,他不停唾骂、诅咒、捶拷自己的良知和理智,告诉自己今晚再也不那样了。他爱程悍,无关任何情|欲,他必须使自己的感情保持纯粹,这样才不会在程悍面前失去自尊,才不会玷污他的感情,不会玷污程悍。

    可每当夜晚来临,每当程悍再次断片儿,他就又会变成白天唾弃的自己,感情早就覆灭他的神智,情|欲情|欲,有了那么偏执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动欲念!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天晚上他载程悍回家时,他突然觉得肩膀有点儿疼,是被程悍的下巴硌的,然后那天晚上他迟钝的发现程悍比他从监狱里出来时还要瘦,瘦的更加凌厉,瘦的那劲腰真的就剩皮了。

    隔天程悍发现饭桌上几乎全是荤菜,“今天什么日子啊?”他困惑道:“这么丰富。”

    关青又端上一盘可乐鸡翅,“你瘦了,该补补。”

    程悍眉峰高抬着看他,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也瘦了!是不是晚上太累了?要不你别去接我了。”

    “要接,”关青坐下来,“我不累,我这是结实了。”

    程悍撇撇嘴,又想了会儿说:“我喝多了闹不闹?”

    “闹!”关青面不改色的编着瞎话,“天天晚上跳舞唱歌,跟从动物园出来的野猴子似的。”

    “放屁!”程悍才不信呢,“小爷我酒品好的很,”顿了顿又道:“合着你这么乐意去接我,就是为了免费看耍猴儿的?来,”他放下筷子把手伸到他面前,“没有免费的杂耍,给钱!”

    关青摇头,“没钱,人你要么?”

    程悍长腿一抬,直接搭到他腿上,“要,收了你当个贴身小厮,来,小关子,先给爷捶捶腿。”

    关青放下筷子,淡定地握住他的脚踝,曲起指节就按他的脚底板,“爷,小的先给您治治肾虚。”

    程悍顿时一哆嗦连忙抽回脚,“再说我肾虚,我就扯你的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青那句野猴子提醒了程悍,反正从那以后他喝到断片儿的次数就少了。

    秋天的时候有子来了,先到他们的小屋转了一圈,然后俩人合计晚上去酒吧找程悍,给他个惊喜,顺便再喂一喂耳福,听他唱歌。

    那天的天气出奇的差,白天乌云翻滚,一入夜就开始下暴雨,几分钟的功夫,街上的下水道都溢出水来。

    但是酒吧却人满为患,那是整个市里数一数二的大酒吧,关青和辛福有进去时甚至还得安检,门口的服务生经过好几次对讲机才确定还有位置。他们被带进一条曲折宽敞的通道,通道里是幽蓝色的灯光,一面墙全是观赏性的玻璃鱼缸,五彩斑斓的小鱼在悠悠的水草和精致的珊瑚中穿梭。

    关青长这么大头一回来酒吧,简直被这营造出的神秘气氛给迷花了眼,整个人有点儿恍惚,又有点儿兴奋。

    “我靠,这酒吧真好啊!”有子在他耳边小声感叹,“难怪悍子总汇回去那么多钱,诶你说他在这儿唱歌,会不会哪天被人相中,就红了啊?”

    关青没等说话有子又自顾答言,“回头我得拉着他多照几张照片儿,我也是认识了大明星的人啊!”

    关青就笑,看样子有子也挺兴奋的。

    他们穿过拥挤的舞池,这里其实没有舞池,几乎所有能用的空间全部都被摆了桌子,不过是大小之分罢了。

    然后他们被带到一个靠近洗手间的小卡座,服务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马甲,在激昂的让人忍不住跟着节奏起舞的音乐里恭敬的说:

    “我们这里最低消费六百八,请问先生想点什么酒?”

    有子被他报出的一连串的酒名搞得晕头转向,“就啤酒,你按最低消费先上了再说。”

    这边酒还没等上,整个酒吧突然安静了,那一人高的台子上陷入黑暗,酒吧内先是满场的窃窃私语,跟着那舞台突然亮起两束白光,白光里程悍穿着一身黑,衬衣的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锁骨和小半的胸口,他一面挽着袖子一面跟白光里的另个穿着蓝衬衫的男人说话。

    在他们出现的那瞬间,成片的低语声就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尖叫声里穿插着两声悠长的狼哨,气氛火热的像台上站着两个国际巨星。

    有子也兴奋地吹起口哨,跟着人群大声吼着。

    那个穿着蓝衬衫的男人朝台下笑了笑,人群的尖叫声更高,而程悍连正眼都没往台下扔一个,他相当随便的一手掐腰,一手拎着话筒低着头。

    然后音乐从不何处的音响里流出,顷刻就如潮起,覆盖了整个酒吧,填满了所有人身边的空间。

    “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无所谓的结局,曾经为了爱而努力,曾经为了爱而逃避,”那蓝衬衫的男人先开始唱,声音优美而轻细。

    程悍把话筒拿到嘴边,“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无所谓的结局”

    他一开口酒吧内先是传出女孩子特有的尖利的叫声,然后那些尖叫声在下一秒钟不由自主地收起。

    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那个蓝衬衫,应该说不同于所有人。辨识度太高,穿透力过分,像清澈的溪流

    打磨过水底的鹅卵石,像秋天的狂风吹拂过成片金黄的麦田,像裹挟着岁月流年给予的沉淀,一柄镀锈却流光暗藏的匕首,直戳人心窝子,戳的又痛又爽!

    关青头一次从设备这么好的音响里听到他的声音,那高音质的音响将他嗓音里的暗哑无限扩大,让他的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起伏不断,酥|麻的让他立即就勃|起了。

    而那魔音本人却恍若未知,他剃着劳改犯的寸头将他英俊的容貌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众人眼前,一身黑衣下的身体修长,却只是歪斜的站着,一手插兜,一手握着话筒,从不曾抬眼,只能看到他锋利的浓眉,唱到情动时会微微侧过脸皱起眉,好像一往情深全被他收入牙关,虽然深情,可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烂白菜,又酷又拽。

    “为了那苍白的爱情的继续,为了那得到又失去的美丽,就让这擦干又流出的泪水,化作满天相思的雨。”

    ☆、 第二十七章

    最后是二人合唱,但关青觉得那个蓝衬衫很可怜,因为到最后他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耳朵里全是程悍那钝而刚烈的声音,完全是个陪衬。

    “你看那小姑娘,你看,”有子怼着关青的胳膊,把他从沉迷中叫醒,他顺着有子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靠近台子的一个姑娘仰着头眼睛都不眨的望着程悍,嘴巴半张着,好半饷才合上嘴,用手在嘴边擦了下。

    “哈哈哈,”有子逗得直乐,“程悍太帅了!你看他把人家小姑娘迷的五迷三道,诶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长得帅呢?他进了回监狱是去改造品性,怎么连模样都改造了?诶呀让他把魅力分我十分之一也好啊!我要有他十分之一,就不愁找不到对象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话,等配乐一停就有个女声喊:“阿悍,五万让我摸一下!”

    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又有个角落里喊:“阿悍,五万你给我笑一个!”

    程悍真就笑了一下,他站到台上后首次抬眼朝那个角落瞥了一眼,嘴角只扬起一边,笑的又坏又邪气。而后他在人群疯了般的叫声中把话筒递给后面的dj,连正脸都没再露一个就下台了。剩下那蓝衬衫的男人文气的笑,

    “哎呀好嫉妒,我们家阿悍用五位数可买不到,要不我给你们笑一个,给我五百我都乐意。”

    关青的目光本来一直追着程悍,可人头太多,很快就找不到了。

    他耐着性子跟有子喝了两杯,又过了两首歌酒吧再次响起节奏激烈的迪曲,他在人群中找啊找,还真被他找着了。

    程悍前后跟着两个保安,到了一个宽敞的卡座里坐下。关青和有子连忙雀跃的找去,他们穿过人群,想登上那两阶台阶又被人拦下,说这是专用卡座,他们不能进。

    俩人就又颠儿颠儿地绕到一旁,隔着一个半人高的铜制围栏,看到程悍坐在高档的沙发里,周围全是上了年纪的妇女。那华姐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跟其他的女人说话,而那些女人无一不用挑选货物的眼光挑剔的看他,最后那些眼光都变成垂涎,有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用手去摸他的脸和胸。

    关青看到那些女人艳丽媚俗的指甲流连在那黑色的衬衫上,如同张牙舞爪的血盆大口吞噬了黑夜的安宁,她们一杯又一杯的递过酒去,程悍来者不拒,干脆利落地干掉,脸上的笑容一直是嘲讽的。

    嘲笑那群女人,嘲笑他自己,也嘲笑着关青死不悔改的痴迷。

    那些尽管妩媚、妆容精致、却遮不住衰老的脸围绕着他的年轻英俊,于是他的年轻英俊就老了,变成吸引秃鹫的腐朽烂肉。

    鸭子!小白脸儿!小白脸儿!鸭子!

    这已是关青能想到的对于程悍最具侮辱性的称呼,这称呼对所有的男人都是最深刻的侮辱。

    有手有脚,身强力壮,为什么要靠卖|肉来生活?不管是男的女的,□□就是□□,拿了钱就是出来卖的。他好像看着程悍正在毫无知觉的被丑陋的怪物一口一口吃掉,回到他怀里的仅是一具白骨。

    “男人十□□太青涩,小屁孩儿一个,三十左右就太精明刁钻,老江湖,太臭!”那华姐揪着程悍的一只耳垂高高在上的对那些女人说:“阿悍这年纪最好,二十五六,既不青涩也不刁钻,一身用不完的干劲!”

    另个女人就不屑,“这可不能算标准,有些男人看着不行,个头矮小,可那里大着呢!人不可貌相啊!有些男人看着高高大大,实际还不如那些一米六的半残疾呢!阿悍,”她琢磨地眯起眼,“你多高啊?”

    “八十七不到。”

    “诶哟,”那群女人大呼小叫,“都可以当模特了!”

    那女人却又说:“多长啊?”

    女人们就开始兴冲冲地盯着他等答案,程悍说:“没量过。”

    “那量量!”那女人话一说完,一群女人都兴奋着跃跃欲试。这时从女人堆里又站出一个男人,正是刚才台上的蓝衬衫,他长相温润,笑眼弯弯脸上还有个酒窝,可他的举动跟他的气质一点儿都不相符。他直接解开裤扣,露出里面内裤包裹的东西,对那群女人展示着,一边展示还一边色|情地揉|搓。

    “量量就量量,谁来?”他豪气的替程悍挡刀,却见刚才存心为难程悍的女人挥手把他推到一边,还是盯着程悍,说:

    “边儿呆着去,今天好容易见到华姐的心上人,我非要瞧瞧他到底哪儿特别!阿悍,”那女人势力的笑,“你不会不敢吧?”

    场面一时没人说话,只见程悍一直面带微笑的盯着面前的酒杯,好半饷嘴角的弧度才渐渐放大,刚抬起眼朝那女人看了眼,华姐终于出来解围,

    “你安的什么心啊!别把主意打到阿悍身上,我们等会儿还得唱歌呢!诶对了我昨天看到欧米伽的专卖店…”

    “别打岔!”那女人死咬着这岔儿不放,再次挑衅,“阿悍,你别总躲在女人后面,好歹你也是一米八十几的大小伙子啊,那玩意儿露露怎么了?你们不是称那是你们男人的骄傲嘛!把你那骄傲给我们瞧瞧,让我们看看值多少钱。”

    他看到程悍在笑,表面特平静,眼底特深邃,一点儿屈辱的神态都没有,却让关青浑身打颤,站都站不稳了,

    “程悍!程悍!”他小声地叫,却细小如蚊蝇。

    “程悍!!”有子在他身旁一声怒吼,程悍转过头看到他们,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而后他的眉头死死的皱起来,表情隐忍而愤怒。

    他跟华姐说了些什么,然后大步朝他们走来,搂住关青的肩膀往外走。

    路灯下细雨绵绵,周边偶尔有穿着光鲜的男女走过,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三个人都没说话,程悍点上根烟,才抽了一口又狠狠扔掉,再小的雨也是雨,烟头上的那点火总敌不住那连绵不断的攻击。

    “你们先回去,”他也不看他们,“我结束就回。”说着就要走。

    “程悍!”说话的是有子,拉住他的却是关青。

    程悍又露出那刺眼的嘲讽的笑容,扭头在有子脸上看了眼,最后目光落在关青的脸上,

    “松手。”

    关青倔强的盯着他,手握得更紧了。

    程悍就微微侧过身,笑着问:“你想干嘛?”

    “别去!”关青声音干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攥着程悍的手腕,抖地像个帕金森,整个人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连程悍的那条胳膊都随着他抖起来,“别去!”他再次说,哀求而坚定,“别干这个,你别干这个!”

    “那我干哪个?”程悍残忍的笑着问他。

    “你别干这个!你不应该干这个!”

    “哦?”程悍彻底转过身,他居高临下,轻蔑又刻薄,“我应该干哪个?”

    “不是这个,”关青喃喃道,纯粹像自言自语,“不是这个,你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对,悍子,”有子刚想说话,程悍却直接打断他,“你闭嘴!”他好像跟关青较上劲,非要逼他把话说清楚,“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

    应该是什么样?关青呆呆的想,你应该是随心所欲,应该是桀骜不驯,你应该是个混子,前后簇拥着谄媚的小弟,穿的流里流气,臭美骄傲,却总不是这般油头粉面;你应该恣意游戏在这酒池肉林,或许好色又欠扁,为非作歹,不被约束,却总不会被人沾染你的衣角,贪食你无上的韶华。

    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被生活操得死去活来,忍辱偷生,唯独你会操这个世界,然后痛快去死——

    “你是程悍呐!”关青怔怔地说,你是程悍,就该过程悍的生活。

    程悍刻薄的神色突然凝滞,而后他的眉头皱了又松开,放松又再皱起,绵绵的雨珠赘上他浓密的睫毛,长长的敛住他的双眼,配合他幽深的瞳眸,像黑夜无声拢住繁星,悄然覆盖浮华。他轻轻笑起,用拇指擦了下关青同样赘着雨水的睫毛,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既无奈又心疼。

    他试着抽回手,温柔的说:“回家去,等会儿我就回去。”

    他已经好言相劝,可关青就是不肯松手,固执地握着怎么也不听话。

    “你别这样,”程悍耐性告罄,语气焦躁,“别说我还没被她们怎么样,就算我真陪她们睡了,也是我睡她们,关了灯干谁不是干,我又不吃亏!”

    关青被他刺激的总算恢复神智,他胸口已肉眼可见的幅度起起伏伏,低着头凶狠地瞪着地面,随后抬头看着他,松开手——

    啪

    他当机立断狠狠甩了程悍一巴掌,“拿你的青春去干那些老妇女,你就这么下贱!她们给你多少钱?给你多少钱你就值多少钱!拿了钱你就是出来卖的!不吃亏?”

    关青冷笑,“哼,你也太会给自己找补了!以前你小去睡老妇女我当你是单纯的缺母爱,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还去睡老妇女,既给自己找了妈还能白问你妈要钱,爽歪歪了吧?你怎么不干脆回炉重造!哦,我忘了,你还有个爸,你爸辛辛苦苦把你造出来,以为你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还‘汉子’?你爸当时给你起名没想到你能这么汉子吧?天天想着钻老妇女的裤裆!你哪里叫程悍,你应该叫程废物!不对,你应该叫程卖!成天出来卖,从小买到大,从少卖到死!”

    他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中间丝毫没有停顿,溜道的简直像在脑海里骂了他千万遍最后化成的结晶,

    哪句最狠就说哪句,就按着最尖最利的来,戳的程悍胸口剜肉割心的疼,戳的他自己也疼,连呼吸都疼。

    “就是不知道等你死了,”关青继续补充,“你这身贱骨头能卖多少钱,不知道等你两眼昏花七老八十,还能不能再给自己找个妈。这都无所谓,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盯着程悍寒光四溢的眼睛,不怕死的凑上前在他脸前挑衅道:“重要的是你赢了,等你到下面见到你爸,你可以牵着无数个老女人的手,从她们的裤裆下一个个钻出来,跟你爸说‘爸,你看你活了四十几年都没给我找到一个妈,我找到了,找到了这么多,儿子这辈子没干别的,就找妈了’,你说你爸听了,会不会特别高兴他生了你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子?”

    只见程悍那双幽深的眼睛随着他的话越变越冷,到最后如一汪深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有平静无波的寒冷,是关青提心吊胆的高深。他听到一阵磨牙声,不知道是程悍被他气得,还是他自己被程悍吓得。

    程悍冷冰冰地盯着他,他当然是愤怒的,关青这话说的多尖刻呀,又尖刻又损,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听到后面都愣了,他刚才甩的那一巴掌跟这些话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他是真想掐死他。

    而后他真的抬起手攥住了关青的衣领,微一使劲儿揪到眼皮子底下。关青一个没站稳,双手条件反射扶住他的肩膀,程悍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接一阵的抖,比这细雨都连绵不绝。他垂眼瞥了下那只手,就见那手青筋暴起死死攥着他的衬衫,都揪起了他的一小块皮肉。

    目光顺着那只手移到关青的脸上,他人虽然抖,眼睛里也有些害怕,但神色终归是坚定的。

    关青头回见程悍被骂成这个熊样儿还没动手揍人,全然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惶恐不安,他壮着胆子梗起脖子,

    “你要揍就揍,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回去!”

    程悍听到这儿,讥诮地弯起薄唇,那唇角的弧度和他脸上刻薄的神色煞气逼人,简直迷的关青神魂颠倒。却听他三言两语就把关青刚刚那番话击得落花流水:

    “我不揍你,你算老几?管我是去卖还是去死!我跟你不熟,不认识你。”

    ☆、 第二十八章

    关青后来之所以能憋十几年没坦诚他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被那次吓到了。

    程悍消失了,从那晚他被保全强硬拖离程悍身边,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整一个星期音讯全无,再没见过他。

    关青快要疯了,他没日没夜的在家里和酒吧门口轮换着等,到头等来的除了下一秒的忐忑和失望,就只是空气。

    他脑袋里一遍遍自残的回放着程悍最后那句话,妄图从他表情里的蛛丝马迹来寻找渺小的希望,但他想了又想,得出的结论还是——他对于程悍还真就是个屁!

    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要是当场发火揍他,至少揍过就消气了。可他连揍他都懒得动手,那就说明程悍是真的失望了,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反正以后自己对于他来说就是个不存在的陌生人。管他要死要活!

    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可能会回来吗?关青每天被这两个可能折磨的惶惶不可终日,思绪心跳纷乱如麻,别说工作,就连吃饭都能吃吐了。经理每天看到他这幅鬼德行,大笔一挥:开除!

    开除了好,开除了他就什么也不用干,专心致志地忍受着等待的折磨。

    恨死了!关青急得想吐血,他应该把程悍捆起来,他应该永远呆在监狱,这样至少他还能知道在哪儿能见到他。

    不等了!不等吗?等吧!

    就在关青即将要走火入魔变成神经病时,他突然接到电话——

    “我们是街道派出所,你是程悍的家属吗?他被人打了,现在在市医院”

    他激动得如同中了彩票,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顺着护士的指引找到病房,像个无头苍蝇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人。

    “这儿呢!”他听到那熟悉的令他颤栗的声音,“瞎寻摸什么呢?这儿!这里!”

    他原地转了个圈圈,在人满为患的病房里眼花缭乱,最后急躁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被包成木乃伊、剃着光头、鼻青脸肿的家伙身上。

    那鼻青脸肿的人嫌弃地瞪着他,“看个屁!傻帽儿,过来扶我!”

    关青愣愣地走过去,从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眉眼,和一贯煞气逼人的表情,

    “程悍?”

    程悍翻了个白眼,朝他伸出条打着夹板的胳膊,“扶我一下啊!我要撒尿!”

    关青还是没动,他觉得眼前这个被揍成熊样儿的家伙完全是个冒牌货,程悍怎么可能被揍成这个熊样儿!连他爹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直到程悍动作僵硬的下床,他披在身上的衬衫露出他胸口的那处枪疤,关青才总算可以确认这不是个冒牌货,急忙给他穿上鞋,扶着他往厕所走。

    “你眼瞎,看不到我胳膊动不了吗?”程悍在小便池前恶声恶气的使唤他,“裤子给我拉一下啊!”

    关青赶忙弯下腰,像个手足无措的狗腿子,才解开腰带手就开始哆嗦,他战战兢兢的褪下程悍的内裤,又如临大敌的掏出那根东西,再万分宝贝的握着对准便池,就差吹口哨嘘嘘给他把尿了。

    “啊…”程悍爽的仰头叹了口气。

    他这个死德性,也就声音还保持了那要人命的性感,听得关青握东西的手都跟着一抖,差点儿也爽尿了。

    这一泡尿真是又长又有劲儿,看样子是憋了好久,关青给他提上裤子,细心系好腰带,扶着他往外走。

    “你不洗手啊?”程悍还嫌弃他。

    关青又急匆匆地洗了手,转过头刚看了他一眼又瞬间移开目光。

    “怎么我这模样脏了你的眼睛么?”程悍继续大义凛然地发脾气,“看我一眼能吓死你?”

    关青就又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就委屈地红了。

    “啧,”程悍也盯着他看了会儿,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说:“你怎么这么个鬼样!丑死了!”

    他发完这通理直气壮的脾气,总算顺心了,被关青像护着个瓷娃娃的扶着,一步步费劲地走到病房,他那病床前等着个警察,一见到他就说:

    “我们刚才看了监控,的确是他们恶意挑衅。”那警察有些纠结,“我知道你有案底,不好再犯事儿,但你也不用连躲都不躲一下,一定程度上的正当防卫是可以允许的。你这样……”他憋屈的好像被揍成熊样的人是他自己,“算了,要立案吗?”

    程悍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我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小打小闹,我们私下解决就行了。”

    那警察一走,程悍立即让关青收拾东西,医药费一交,就打包回家了。

    真的是打包回家,他两条胳膊全打着夹板,从腰以上全部青一块紫一块涂满刺鼻的药水,连衣服都穿不上,活像移动的稻草人,上楼都得横着走。

    一进家门程悍就被家里乱七八糟的景象惊呆了,他那卧室的床上堆满了衣服,床头的垃圾也没人倒,柜子上还一层灰。他瞧瞧这儿瞧瞧那儿,最后瞧着关青胡子拉碴双眼发青的脸,

    “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干嘛了?家里进贼了?”

    关青心虚的不敢看他,只一心一意的伺候他,等给他脱了裤子,才发现就连那两条长腿上都是青青紫紫。

    “你…”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弄的?”

    “被人揍的呗!”程悍满不在乎。

    “被谁揍的?”关青皱着眉,明显不肯相信,“谁能把你揍成这样?”

    程悍不耐烦,挣扎着想躺上床,“就那帮傻逼小白脸儿,嫉妒老子长得帅,赚得多,心里不满意,合伙收拾我呗。”

    关青还是不信,别说一帮小白脸儿,就算是一帮劳改犯,他都不信他们能把程悍揍成这样!然而他才迎回来了心心念念的对象,总是要珍贵地哄着。

    “哦。”他于是敷衍地应了声。

    可程悍又不满意了,你敷衍我好歹也得认真点儿,什么狗屁态度!他坐在床边风雨欲来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这是怎么弄的?”

    关青犹豫了下,“我…我…我以为你…你…”

    “你什么,说!”

    关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不长记性,非要直来直去的说大实话:

    “我以为是那群老女人弄的。”

    程悍简直服了他,“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有没有点儿常识?一帮老妇女能把我揍成这样?你当她们吃了大力金刚丸,都他妈变异了!”

    关青偏还要刺激他:“前两天希尔顿就死了个鸭子,就是被两个老妇女给搞死的。”

    程悍无语凝噎,“那也是笨死的,还真他妈以为自己金枪不倒!”他话一说完陡然转过弯儿来,这不是变相骂他是鸭子嘛!当即把脸一拉,眯着眼问:“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这伤是陪那帮老妇女玩儿出来的?你以为我走了这么多天就是去□□了?”

    关青不敢承认,但他看到程悍这一身的伤,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唯唯诺诺的站在原地。

    程悍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默认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新仇加旧恨,让他一股火窜到天灵盖,一脚就踹到关青的小腿上,给关青踹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倒,下巴磕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脸正对着程悍内裤里的小兄弟。

    就听程悍在他头顶说:“我当你那天晚上说的都是气话,合着都他妈是我自作多情!原来我在你眼里真就这么下贱!亏你还是我兄弟!”说完又补了一脚,别过腿任凭关青跪在他面前俯在床沿上闷声忍痛。

    “滚!”他气急败坏地往床上一倒,支着两条胳膊姿势别扭的转过头,“老子不想看到你!”

    其实也没有多疼,第一脚踹到了骨头上,第二脚根本都踹实成,就是跪到地上时磕到了膝盖,关青也没站起来,就着那个姿势看着程悍滑稽的身姿,受虐的天性又冒出来了,他挺开心,程悍踹他、骂他,他爽了,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都被程悍两脚给踹没了。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那意思。”他低声下气的解释,又眼巴巴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程悍才不理他。

    “你现在不能吃腥辣的,”他自顾自说:“炒几个青菜好吗?你想吃粥还是吃米饭?要不蛋炒饭好吗?”

    程悍碍于无法翻身,不能直接用行动表达他不想再看到他的决心,只好动用嘴皮子,“滚!”

    关青盯着那颗光秃秃的脑袋看了会儿,恋恋不舍地滚了。

    他迎来人生中的第二春,即使这个“第二春”是个行动僵硬脾气暴躁的挺尸,还是个丑的奇形怪状的挺尸。但挺尸也是尸啊,能摸得到看得着,比空气好多了。

    他迅速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做好可口的饭菜,来到程大爷床边,温声细语地叫醒他。

    程悍这伤其实并不严重,都是外伤,看着吓人,可坏就坏在两条胳膊一条都动不了,连吃饭都得让人喂,喂饭根本不是事儿,问题是喂完饭之后的生理诉求:排泄——

    我非常想告诉我亲爱的你们,排泄因为关青单方面的爱意也可以变成件浪漫的事,但显然我要那么说就是侮辱你们的智商。并且基于我们这是一篇微现实扯淡文,我必须尽职尽责地把生活的真相残酷地展现在你们面前:

    程悍一天三次被关青脱掉小裤裤,而后他得心应手的让关青滚了,他坐在马桶上花了两分钟谱写完了“来自肠内的书信”,然后用他被固定的手臂末端的猪蹄扯下一节卫生纸他悲催的发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自理的。

    我们狂拽酷炫的程大帅哥愤怒的在“不擦屁股”和“让兄弟给自己擦屁股”之间纠结了下,

    “关青,滚进来!”

    关青忙不迭地滚进来,看到程悍气势汹汹地支着两条胳膊坐在马桶上,瞬间就明白了这造型背后的含义。他走过去,迅速扯下卫生纸,然后跟程悍大眼瞪小眼,“你…”

    “闭嘴!闭上眼!不许看,速度!”

    他将这四个指令坚决执行到底,动作利落又不失温柔的给程大爷擦了屁股。然后就在程悍怨念的表情中开始为他洗白白。

    即使这具身体花里胡哨没一处能入眼的好地方,可在关青眼里仍旧是姹紫嫣红的美丽,但程悍那像颗鸡蛋椭圆的光头上,有一条吓人而又狰狞的伤口,那皮肉呈现出蚯蚓般的扭曲和红肿,正毗邻后脑下方的脊椎骨。他停下动作,定定地盯着那条新鲜的伤口,心里涌起一股既挫败又怜惜的情感。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关青痛心疾首地埋怨他,“那么多人,都可以健康平安的活到死,为什么你就要活成这个鸟样?三天两头的作贱自己!有那么多正路你不走,干嘛非要走歪门邪道?”

    好半饷程悍都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听到一声嗤笑,程悍说:

    “是啊,路都是自己走的,也没人逼我,我也纳闷儿,怎么我活得…就这么不顺?也许我就不该被生下来,我那无名无姓的妈不要我,我爸嘁,我在想我那妈估计会算命,算准了我们爷俩儿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一早就躲远了。你是不是也挺烦的?我这么不知上进,一坨臭狗屎,屁股都他妈擦不了!别说你,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他说到这儿又轻飘飘的补充:“你也走吧!”

    关青攥紧了手里的热毛巾,那水流滴滴答答地砸在地砖上,像他此刻湿淋淋的心。

    他在程悍背后蹲下身,手上用了点儿力气,像要给他搓灰似的擦着他斑驳青紫的后背,可是那点儿力量又马上消失,他胸口郁结,心疼极了。

    “我不走,”他哑声说,一不小心泄露了对他的情意,“你别赶我走,我…舍不得你。”

    程悍听着他像是哭了,那句舍不得怎么听怎么奇怪,他刚要转身又被关青一把按住肩膀。

    关青迅速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不再哽咽:“别说那些丧气话,矫情,不像你!赶紧把伤养好,大不了以后你给我擦屁股,让你也恶心我一把。现在咱俩扯平了,行吗?”

    程悍笑着嗯了声,“行吧。”

    关青沉默了会儿,又说道:“不干那个了,咱们找个正经工作,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看到那颗圆溜溜的脑袋点了点,听到程悍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回响在这小小的浴室里:“好。”

    ☆、 第二十九章

    关青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跑到程悍床边为他擦眼屎,然后扶着裸|睡的程大爷在房间里遛鸟儿遛到洗手间,再扶着程大爷的鸟儿放泡又长又有力的水,再然后——

    “啊…”

    “啊…”程大爷张开嘴,关青就拿着牙刷踮起脚,小心仔细地这刷刷那刷刷,完了还得伺候他漱口洗脸,最后才给程大爷的鸟儿裹上小裤裤。

    程大爷本来是拒绝穿内裤,坚持在家里裸|奔的,但小区楼与楼的间隔并不远,万一被晾衣服的大妈大爷看到他的鸟儿,这总不太雅观。

    吃完饭程悍把腿往茶几上一搁,靠着沙发懒洋洋地看起电视,

    “你中午别回来了,上班儿来回跑太麻烦,我饿一顿不要紧。楼下要是碰到有人问我,你就说我没回来,不知道。”

    关青在他身旁坐下,挺专心的削着一个苹果,嘴上回:

    “我不用上班儿。”

    “啊?”程悍的眼睛从电视机移到他脸上,“辞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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